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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二章

作品名称:浑江水长又长      作者:山海浪      发布时间:2015-04-25 16:40:33      字数:4277

  第二章垦边外子元创家业,中圈套良民沉江亡
  县城西门脸的大道边有五间房,房顶一抹色灰瓦片,窗户糊着洁白的高丽纸,外边是涂着黑油漆的窗板,五尺多高的土坯院墙,两扇木质大板门,板门上有小门楼,都涂着黑色油漆,这所宅院就是容福祥府邸。院内东侧新搭建两间草房,是其三哥容福禄全家临时住所。
  容福祥,字乃然,一八九四年生人,祖籍山东登州,十九世纪中叶,其祖父容子元闯关东,来到地处边外①的桓仁县。容子元读过私塾,头脑精明,勤劳能干,善于理财,几年后在六道河子与荒沟门置田五十余亩,从此奠定容家基业。容子元故去后,其子容绍祥、容绍魁、容绍盛秉承父业,奋发图强,家族田产越来越多。老大容绍祥与老二容绍魁在六河西岸广置田地分家另过,老三容绍盛在东岸分得父亲留下田地和三间草房,与两个哥哥隔岸而居。
  六河东岸即是荒沟门,最先入住此处的除容子元外,还有另一孙姓人家,后来形成容家街与孙家街两个村落,两村之间相隔半里。若干年后,容福祥堂兄容福贵来到荒沟门,在大泡子旁边盖了五间瓦房,并建成很气派的大院套。
  容绍祥无有子息,孤寡终老,死后家产全部赠于二弟。容绍魁生有二子,名为容福生、容福太。容福生只有一个儿子,名为容占泉。容福太生有三子,名为容占清、容占源、容占波。然而容占泉、容占清、容占源、容占波弟兄四人生来懒惰不求上进,依仗祖先留下的田产,昏天暗地胡闹了几年,把大好家业败坏殆尽,最后陷于温饱亦难满足的贫困境地。
  注①边外,边指柳条边。清朝时在辽东插柳条为界,界内设行政建制,界外是未开发地区。桓仁属未开发地区。
  
  容绍盛娶妻谭氏,生育四男三女,他辛勤务农节俭度日,关心子女成长,热衷教子读书。长子容福臣念私塾多年,文笔甚佳,于光绪年间被县府选为官员,主管户籍与征税。次子容福财、三子容福禄喜爱农事在家种田。四子容福祥光绪年间在县里学堂读书,民国时读县立师范,毕业后先在莲沼书院当教师,后被派到横道川小学当校长。姊妹七人中,容福祥最小。容福臣在官场混了二年,家境渐渐殷实,后来弃官不做回乡务农,半年后突然无故走失,不久妻子也得病去世,只剩下个儿子在奉天读书。这时老人已经不在,余下三兄弟分家,老二分得二十亩地和一些财产,老三分得十六亩地、三间老房和少许钱财,容福祥有工资收入,分得十四亩地和少许财产。荒沟门离县城十里,容福祥在县里教书,每天徒步行走往来不便,就用分得钱财在西门脸盖了瓦房,搬到城里居住,把田地让给容福禄代种,打下粮食各得一半。容福祥大姐容月华嫁给六道河子张玉栋,生有儿子张永才和女儿张晓燕,女儿嫁给凉水泉子周景坤,儿子上学读书。二姐容月竹嫁给丁满金,丁满金开豆腐房,丁家也有一双儿女,儿子丁刚读书,女儿丁秋香与二户来李裕民订婚,年内就要成亲。三姐容月梅嫁给高德海,高德海开杂货铺,大儿子高庆生和女儿高凤兰已经结婚,二子高庆平、三子高庆安都在上学。
  丁满金与高德海都是老实忠厚之人,做着勉强养家糊口的小买卖,日本人来后,每天在日本人刺刀下小心谨慎做生意,生怕树叶掉下来砸脑袋。宪兵队颁布告示后,两人几经商量拿不定主意,最后见很多人前去报名,忘了容福祥嘱告,随大流去登记上名字。
  一九三七年正月,宪兵队重新贴出告示:凡春节前在宪兵队登记之人,都要在二月二十一、二十二日两天到同一地点领取良民证,逾期不领者登记无效,视为通匪,逮捕后格杀勿论。于是那些登记在册之人,又纷纷到宪兵队领取良民证,可这次却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宪兵队不管这些人是不是胡子,全部关押起来。丁满金与高德海此时方才明白上当受骗,不觉跌足后悔,但为时已晚。
  丈夫去宪兵队未归,容月竹与容月梅慌了手脚,四处打探风声,听说县内报名登记者甚多,家家不见人影。两人把情况告诉容福祥,容福祥吃惊非小:“当初不是说好了不去报名,怎又去了呢?小鬼子鬼点子多着呢,怎能信他们的话?”大家发起愁来。
  当天夜晚,伪军警来到县内各家商铺,要店家捐出所有麻绳。军警走后,容月梅的心更提起来,要麻绳不是绑人还能干什麽?胡思乱想,一夜未能睡着觉。
  正月十三是阳历二月二十三日,这天寒风凛冽雪片横飞,西江方向两岸官道四华里内宣布戒严。一大早宪兵队抓来十几名老百姓,逼着他们在下古城子东面江心处,凿开直径两丈多的冰坑。冰坑凿好后,日本兵和伪军警手端刺刀站在冰坑周围。上午七时,宪兵队把关押之人分批叫出,用麻绳捆住手脚,堵上嘴,扔上汽车,往西江拉去。汽车开到冰坑附近,把被捆之人扔下车,日本兵和伪军警押着这些被骗捉来的良民,一步一步挪向冰坑,谁要不走,上去就是一刺刀。到了冰坑前,逼着跪成一圈,宣读完“罪状”,用刺刀把他们一个个挑向坑内。
  丁满金与高德海临近中午时被拉到冰坑旁。见一个个同胞被挑进冰坑,丁满金嚼烂嘴里碎布嘶声吼骂:“小日本,我操你祖宗!”日本兵过来,从后心一刀将他刺穿捅进坑里。高德海眼珠子都红了,嘴里呜呜叫着,没等刺刀刺到,自己一头栽了进去。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正月十三,桓仁人永远忘不了的一天。这天北风凄厉地呼啸着,卷着雪花横扫冰面,日本兵和伪军警押着汽车疯狂地来回奔跑,刺耳的马达有如无常鬼的催命铃。四辆车从清早运到下午,一批批装上运走,再一批批挑下冰坑……汽车开到冰面上,被捆之人看到冰坑及先到同胞惨死景状,感到大难临头拼命挣扎,有的嚼烂堵在嘴中的破布,发出绝望惨叫。声嘶力竭的哀号声传到下古城子百姓家中,听者肝胆欲裂。大人怕吓坏孩子,紧紧捂住孩子耳朵。而那群东洋恶魔如同被注入兴奋剂一样,不时发出野兽般的狂笑与嚎叫。
  这次共有三百多人被填入江中,除几名抗联战士及二十几名胡子,其余全是无辜百姓。这是日本宪兵队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方针,继救国会事件后在桓仁制造的又一起震惊关东的惨案。
  是夜,桓仁城里城外月光惨淡满城皆哀。容月竹几次哭昏几次被救起,丁秋香哭成泪人,丁刚一边哭一边咬牙切齿骂小鬼子,发誓要报杀父之仇。容月梅与孩子哭得死去活来。容福禄和容福祥一个照顾丁家,一个照顾高家,两人忙个不停。容福禄让容占海去六河给张玉栋送信,张玉栋夫妇闻讯,吃惊非小,忙和儿子连夜跑冰排①进城,赶到丁、高两家,帮助照顾容月竹与容月梅。
  一个月后开江,沿江数十里漂浮着一具具含冤的尸体。容福祥、容福禄与张玉东沿江寻找十几天,终于找到丁满金与高德海尸体。容福祥出资,雇人抬回家中发送。两家同一天出殡,先给丁满金落葬,出殡时容月竹又一次哭昏过去,她从此落下眼疾,一上火就睁不开眼睛,视力逐渐模糊起来。安葬完丁满金,同一拨人又为高德海出殡。一连几天县内到处都是出殡队伍,凄凉的大喇叭响个不停。
  救国会事件与沉江事件给桓仁人本就伤痕累累的心脏又深深戳上两刀,好长时间里,人们走路总低着头,即使见了熟人,也不愿打招呼——谁能对杀人魔鬼残忍屠戮同胞而不悸痛不悲愤呢?
  黄柏汁里熬苦胆,饱受苦水浸泡的人们过惯了艰难日子,神经久已麻木,全靠动物性的本能在支撑着生命,就像山坡上的酸浆②,年年枯萎年年长。地得种,庄稼得收,城里买卖家的生意还得照常经营。几年后,一切似乎又回到原来样子。
  日本人逐渐认识到,要想长期霸占东北,必须控制中国人思想。他们先用血腥手段镇压救国会人士与胡子,局面安定后,又开始推行奴化教育。一九三八年由于关内战争需要,日本守备队撤出桓仁。同年成立起国民高等学校和女子补习学校,这是桓仁地区男、女最高教育机构,校长是中国人,把持实权的副校长及教导主任都是日本人。全县所有学校一律开设日语,课时与汉语相同。日本人以强化教育来给中国青少年洗脑,妄图使日满统治长期化、正统化。
  一九四0年春分刚过,青草就急急忙忙钻出地皮。山里的孩子拎着筐,拿着剜菜刀,在田野里跑来跑去,寻找想母菜、荠荠菜、婆婆丁。他们来到地隔子③旁,顺着干枯的老酸浆秸秆,扒开一块块石头,掀起贴地面的大石块。石块下面老酸浆根部,露出白生生的嫩芽。有的芽子已经长出红色顶尖和粉红节箍,正弯弯曲曲沿着石缝向外伸展,分明一心想钻出重重石堆,迎着阳光长出挺直的腰身。
  孩子们剜了满筐野菜,抠了很多酸浆芽子,雀跃着跑回家。他们把酸浆分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大人吃着嫩藕般的酸浆,品尝纯酸微甜沾有泥土味的汁液,咂吧着嘴说:“哎呀,酸浆都这麽大了,又该种地了。”
  填江事件过去三年,日本人逐渐放松政策,允许归屯时期进城居住的人返回原来住址。此时容福臣已离家出走多年,容福财得病去世。容福禄进城四年有余,天天往返二十里路到荒沟门种地,辛苦可想而知。他每天做梦都想能搬回老家。
  注①跑冰排,在冻实的冰面上行走。②酸浆,学名酸膜叶蓼。是遍布辽东山区的一种蓼科植物。茎嫩时可吃,味酸解渴。③地隔子,田中央的石堆。
  
  见机会来了,容福禄立刻领儿子回荒沟门把老宅翻修一番,全家搬了回去。两间草房留给容福祥做了仓房。
  容福禄妻子去世多年,生有三子三女,分别为容占海、容占江、容占河及容雅菊、容雅琪、容雅凤。容占海娶妻崔梅英,生了女儿玉珍及儿子立轩。容占江娶妻苗秋玲,结婚后随老丈人去了沈阳。容雅菊是姊妹中老大,嫁给荒沟门朱家,她自幼裹脚,人称朱小脚。容雅琪嫁给武家街焦振福。
  容福禄与容占海都是好庄稼把式,父子俩吃苦耐劳,崔梅英精打细算,搬回老家后,利用分家时获得的钱财迅速置起马车盖上瓦房,日子过得铺铺腾腾。
  容福祥这年由横道川小学调回县公署教育局任科员,主管文物与宗教。容福祥是救国会事件幸存者之一,在教育界供职多年,学识宏富,为人谦和,业内人士口碑甚佳,都不叫其名而称其字,呼之为乃然先生。
  乃然先生长子容占山,初中毕业分配在四河小学教书。教书期间,在一李姓人家起伙。李家有一女名唤春梅,长占山三岁,两人日久生情结为夫妻,生有一子取名立本。
  乃然先生次子容占峰年方十七,正读国高一年。提起占峰,可是容福祥心中的骄傲。占峰身材笔挺,剑眉凤眼,圆脸方颊,称得上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他不仅相貌出众,而且能书擅画,文辞上佳,是国高芸芸众生中出名的才俊之士。
  经历过牢狱之灾的乃然先生,那种劫后余生的恐怖感时刻袭扰心头,他开始一心设法自保。面对动荡不安局势,眼看儿女一天天长大,不禁为他们前途暗暗担忧。见占峰已经成人,想早日为他完婚,于是利用在教育科工作之便,向几所乡下小学发去信函,请校长在各自学校代他挑选一名品学俱佳女生。信函发出后不久便有回音,沙尖子小学校长尤展鸿给乃然先生复信,说有合适人选可供参考,请他专程下来看视裁定。乃然先生得信非常高兴,立即通知容占山请一天假,陪自己去沙尖子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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