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点弯月(七)

（第七集）

高家，夜晚。
王桂英嘟嚷着走过来伸手拉开院门。
院门外，高小平一个人站着。
“妈。”高小平叫了一声，从门外进来。
王桂英爱抚地：“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两口子闹意见，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就出手打人家，还甩手一走，耍你的大男子汉作风……”
高小平没有言语，低着头，向北屋走去。

街道，上午。
“砰——啪！叭叭……”清脆的鞭炮声响起。
店门口，“龙源民俗文化有限公司”匾额上，披着红色彩带。
前来祝贺的人陆续走进展厅。
在琳琅满目的民俗文化产品中，顾客选购着自己喜爱产品的款式和造型……
导购小姐在不停地向顾客介绍着开业大酬宾的具体内容。
刘英满面春风，向前来祝贺的人一一点头致谢：“谢谢您们光临，欢迎提出您们宝贵的意见……”
人们开心地笑着，门口，顾客秩序井然地出入展厅内。
店门外，仍然聚着一大堆看热闹的过路人。
王桂英看见高小平忙碌的样子，转身对刚进门的高小勇说：“快去给你大哥搭把手，别让他太劳累了……”
高小平摆了摆手：“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高小勇站在原地不动，双手用力搓着，不知所措地看着母亲。
王桂英瞪了小勇一眼：“你这孩子，脑子怎么不开窍呀！”
“妈，您就别怪老二，我现在是戴罪立功，刘英她正在改造我，重点看我的表现怎么样，才考虑是否原谅我，这些活就是我的工作范围。”高小平乐呵呵地搬着东西，“劳动创造一切，劳动创造财富嘛。”
王桂英被大儿子的样子给逗乐了，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高小勇同身边几个人也跟着乐了起来。

田野，上午。
太阳升过了树头，下早田的人陆续收工……
高兴社仍然低头锄草，后背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
王桂英从一边急匆匆地过来，对着老头子说着什么……
高兴社愣了一阵，扛起锄头，匆匆忙忙向村里走去。

村委会，上午。
院内聚集着许多人，有下早田归来的农民，有在市区做生意的商人，还有几个吃公家饭的干部。
人们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听说要在咱们村子里修一条路，将来扩展为市区的街道。”
“看来今天就是为这个事而来的，要不然能聚起这么多的人。”
“别急，咱们听一听再说吧！”
“请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我们现在准备开会。”村委会主任在会场前扯开嗓门喊着。
村文书在核对着每个村民小组的参会人数。
这时，人们才看清楚，在会场前面几张桌子后面的椅子上，已经坐上了几个陌生面孔的男人。
村委会主任继续维持着会场秩序：“大家别吵了，安静下来，咱们现在准备开会……”
会场慢慢安静下来。
村委会主任回到前面的一张空位上坐下来，他清了清嗓门：“今天把大家请来，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们要进行讨论，有些人可能已经听说了，市区要扩展，咱们高平村已经被纳入未来的市区规划内，九龙南路的延伸段将从我们村中通过，为了配合市政府的征地拆迁工作，希望大家提高思想觉悟，统一认识，以大局为重，积极响应市委、市政府加快新区开发的步伐号召，圆满完成这次征地拆迁工作任务……”
“快说一说，怎么个配合，怎么才能是最圆满的？”有人在下面喊着。
“是呀！快说点具体的内容才实际。”有人附合着。
村委会主任笑了笑：“那好吧！既然大家觉悟这么高，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下面请市拆迁办公室的李主任，就这次拆迁的具体情况，向大家作一说明。”他说着，把话筒推给身旁一位四十多岁的黑脸胖子，“李主任，请——”
李主任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官腔十足地：“这次组织委派我管理这次征地拆迁工作，深感责任重大。今天到你们这里来，希望大家能支持我的工作，下面就这次征地拆迁工作的详细情况，我向大家介绍一下……”
会场里有人在互相小声议论着。
“你看他脸上的颜色，简直就是包公转世。”
“不知道他办起事会怎么样，会不会是个贪官？”
“你们急什么，以后慢慢就能知道了。”
台上，李主任继续着他的讲话：“……这次新开工的路面的宽度为50米，双向六车道，征地涉及两个行政村，六个村民小组的192户群众，占用耕地309亩，路面各种管网齐全，将老城区的天然雨水收集在一起，注入南湖，绿化工作一步到位……征地拆迁工作从现在开始，年底前全部结束……”
台下有人吼起来。
“拆迁的群众怎么样安置，有没有保障吗？”
“会不会拖欠拆迁补偿费呀！”
……
村委会主任急忙站起来，维持着会场秩序：“大家别嚷嚷，你们要相信党和政府，相信领导……”
“别唱高调了，这种话，我们都听腻了，来点实际的吧。”
“就是嘛，去年政府征地建经济适用房，我们几家拆迁户，到现在还没有安置，找政府没有人管，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去想办法，到外面掏高价租别人的房子度日子……居民新村天天喊在嘴上，到现在还停留在纸上，就是落不到实处，看不到一点希望。”一个女人满腹牢骚地嚷嚷着。
“是呀!征地拆迁工作是政府发展的需要，我们不反对，但是我们也需要安置，一个农民拖家带口的，不能整天到外面去租房，这也太不现实了。”有人也有同感的附合着。
“政府不能只讲拆迁，不讲安置，还管不管老百姓的难处……”
村委会主任显得有点为难地环视着会场，他把话筒推给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王书记，你给大家讲几句吧！”
王书记喝了一口水：“大家安静，党和政府的农村政策没有变，这一点你们要相信，但现在的工作面量大，在实际操作过程中，难免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偏离政策的问题，这都不奇怪，我刚来到咱们镇上主持工作，有些情况还不太熟悉，大家反应的这些问题很及时，我们会认真去调查解决存在的问题，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和过程……”

市区，上午。
某中学教室内，正在进行初三毕业前的最后一次质量检测考试。
镜头从教室一角缓缓扫过，最后停在高龙的脸上。
高龙用左手托着下巴，目光沉重地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一位监考老师停下巡查的脚步，疑惑地看着高龙出神的样子。
高龙不自然地笑了笑：“没有问题，我在考虑问题。”
监考老师：“你要抓紧时间，时间马上就到。”
高龙用笔在试卷上写着……
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声，同学陆续开始交卷。
高龙最后一个交上自己的试卷，心神不安地走出教室。
校园里，下课的同学开始在自由活动。
“高龙，你今天考得怎么样？”一个长得十分秀气的女同学走过来，站在高龙的面前。
高龙摇了摇头：“不理想。”
“不会吧！”女同学惊愕地睁大眼睛，“你怎么会考得不理想呢，我才不相信，你骗谁呀！不要拿我们开心了。”
高龙叹息着：“肯定没有戏。”
女同学：“那可太惨了，这次测试关系到下一步的中考，我看要是这样的话，你将来中考有点悬，我们再加把劲，争取一个好成绩，”
高龙：“但愿如此吧！”
“再见。”女同学有点失望地走开。
高龙一个人独自向操场上慢慢走去，靠着树干坐在一棵白杨树下，抬头看着天空飘动的云朵……

村中，上午。
一阵急促的雷阵雨过后，与火红的太阳争艳的是条光芒万丈的彩虹，彩虹凌空而起，弯向远方的天空。
田野里，拆迁办的工作人员又开始了他们周而复始的测量、打木桩工作……两条笔直的白线在他们的身后不断向前延伸着……
一栋正在修建中的两层小楼前，外出游玩多日，打扮得像城里少妇的田芳，穿着一件坦胸吊带上衣和短得不能再短的迷你裙，赤脚穿着一双凉鞋，挎着精致的红色小包，慢慢走了过来。
田芳站在小楼前的空地上，羡慕地看着这里的一切……
房子未来的主人，一对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女，他们正在清理着楼下的场地，两人的脸上不时露出幸福的笑容。
田芳沉浸在美好的想像中。
王伟悄悄来到田芳的身后，伸着头顺着二嫂的视线向前看上去，只有这栋小楼在她的视线之内，别的什么东西也没有看到。
田芳感觉到有人，她回过头看见是王伟，冲她笑了笑。
王伟好奇地：“二嫂，你终于回来了，外面的世界一直很精彩吧，这几天在外面玩得怎么样，一定很开心吧！”
田芳：“你又在取笑我，我能开心嘛，你二哥在外面常年不在家，偶尔回来一次，也呆不上多长时间，我整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的精神会崩溃，迟早要发疯的。只好出去透透风，改善一下自己的心情。”
王伟同情地看着二嫂：“也是，有什么办法呢，咱们女人能有多大的本事，一辈子就要有个男人来依靠。”
田芳长出了一口气：“不提我了，你看人家的小楼盖得多气派，将来住进去，一定感觉不错，这真是福气。”
“谁的福气，谁去享受。”王伟神秘地笑了笑，“二嫂，听说外面好玩的东西可不少，你快给我讲一讲，让我也听一听。”
田芳淡淡地笑着：“好玩的东西太多了，你要听哪一方面的？”
王伟：“什么都行，你快讲一讲。”
田芳：“那好吧！别看咱们住在市郊，离市区又不远，可和市区就是两重天，差别实在是太大了，我给你说……”
两人亲亲热热说笑着，走在村中的小路上。

高家，黄昏。
北屋里，王桂英盘膝坐在炕上，几只香包挂件摆在一边，她正在一针一线专心缝着香包。
田芳坐在一边，看着香包。
画外传来邻居家院子的喧闹声，一群男人边喝酒，边大声说笑着……
一个男人扯开嗓门唱起来，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听不清楚他到底在唱些什么词。
田芳注意听着外面的声音，她皱着眉头：“妈，几天不见，咱们这里的变化真大，我差点就认不出来。”
王桂英：“我怎么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变化。”
田芳肯定地：“真的是变了，好像遇到什么喜事，您听，他们在喝酒，喝得痛快，可能是喝醉了，又慢慢唱了起来。”
王桂英：“你爸经常喝酒，也没有听见他唱过一回呀！”
田芳：“那是他在借酒消愁，和外面的哪些人不一样。”
王桂英：“其实也没有什么变化，听说市区要向南扩展，咱们这里已经被纳入新市区的规划范围内，九龙南路的延伸段要经过咱们这里，许多人都要搬家，有的人在搞突击装修，咱们家那块的那几亩承包地正好在路面上……”
“那咱们家的老院的房子呢？”田芳惊奇地看着婆婆。
“听人说，可能要拆去一大半，具体还没有登记到咱们这里，我也不太清楚。”王桂英继续做着她的香包，“村里的人都盯着这条路正在想方闹腾着……”
田芳不解地：“他们在闹腾啥？”
王桂英笑了笑：“还能闹腾啥，不就是为了多闹腾几个钱嘛。”
“钱。”田芳若有所思地，“原来他们也是为了钱呀！”
窗外，喝酒的男人借着酒兴，又合唱吼起了走了调的民歌……

村口，黄昏。
一棵柳树下，忙碌一天的人聚在一起，一边歇凉，一边互相交流着上至国家大事，下至邻里之间的矛盾的小道消息。
女人们扎成一堆，互相开着粗俗的玩笑。
“瞧你这样子，昨晚又加班了吧！”一个瘦女人碰了碰身边正在打嗑睡的胖女人，“都这把年龄，不像人家年轻人，你可要悠着点，别乐过了头。”
胖女人睁开困倦的眼皮：“男女之间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嘛，闲着也是闲着，加个班，把‘脑白金’全部留进我的身上，让我舒服一阵，有什么不好吗？”
一个披肩长发的女人接过话茬：“别自己舒服过了头，你就不心疼你们家那口子，瘦得都皮包骨头了，他还能满足了你的欲望。”
胖女人被人逗得没有睡意，来了精神，她重新坐直身子，神秘地：“男人都是一个样，没有一个不好色的，你要是长期不理他，也许就被别的女人拉进她的被窝，那点有限的‘脑白金’，也成为人家女人的营养品，这叫做资源浪费，都是女人嘛，何必让自己家的男人整天想着别人家的女人，得用妙方不但留住男人的身体，还要留置住他的心，让他们天天得想着咱们这些守家的老娘们。”
“就是嘛，电视上不是天天在讲，要合理利用有限的资源嘛。”瘦女人有点神秘地，“男人就要严管，绝不能让他们在外找野食，一但让他们找了野食，还要编出一大堆理由来哄骗我们女人。”
胖女人自豪地：“不是有人说，男人四十是一朵花，女人四十是烂豆腐渣嘛，我们家那口子，被我治得服服帖帖，他就是心里有哪个色胆，身体上也没有力量去找野食……”她突然停住话，眼睛看着大路边，提高嗓门吼了起来，“高大哥，又给嫂子办了些啥上炕礼呀！嘴都乐得合不到一块了……”
“好东西呀！你要不要看一看？”高兴社走过来，故意用手捂着塑料袋的开口处，“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
胖女人浪声浪气地笑着：“得了吧，你的东西舍得送给我。”
高兴社神秘地：“怎么会舍不得，送给你，让你记着我，晚上别忘了给我留着门，让我听听你的那个‘哼哼’声。”
胖女人眨巴着眼睛：“我给你留着门，你有胆敢来嘛，你要是敢来，我就吸干你老东西荷包里哪点‘脑白金’，让你以后再也举不起来，成为宫里的‘公公’，你还敢来吗？哈……哈……不敢，胆怯了吧！”
高兴社：“怎么不敢，我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什么场面没有见过，还怕你这个蹲着撒尿的老娘们。”
胖女人：“你真得想听？”
高兴社：“真的，我天天都在听‘哼哼’声，就是没有听过你的哪个‘哼哼’声到底怎么样？”
“哎呀！这个老东西把我当成他养的老母猪了，太坏了……”胖女人醒悟过来，拖着一身肉站了起来，“你等着，看我怎么治你这个老不正经的东西。”说着，直奔高兴社过去。
高兴社推起自行车走开，身后留下：“现在没有空，晚上等着我，到时你能顾得上治我，你舍不得，‘哼哼’都来不及，那会有时间来治我……”
胖女人喊着：“别跑，撒气了吧，是男人你就站住。”
高兴社跨上自行车，回过头笑着：“不跟你玩了，晚上记着给我留着门，别忘了。”

龙源民俗文化产品公司，上午。
几辆大客车停在路边，从车上陆续下来十几个人，有扛摄像机的，有传递灯具的，有打反光板的。
刘英在展厅正在给几个导购小姐说着什么。
一位姑娘急匆匆跑过来：“刘姐，快去看一看，你的门口来了好多人，好像是拍电视的。”
刘英转过头：“真的吗？”
展厅外，顿时聚会起不少围观的人。
摄制组的人忙着布置场景、维持秩序。
正说着话，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走进门来：“请问，哪一位是这个展厅的负责人？”
展厅内，刘英走了过来，有点疑惑地：“我叫刘英，是这里的负责人，你们这是要在这里……”
女人：“我们是省电视台剧作中心的，正在拍摄一部反应黄土民俗文化的电视剧，我是这部戏的导演，想在你的展厅内拍几个镜头，可以吗？”
刘英惊喜地：“可以，没有问题，那真是太好了。”
女导演审视着刘英：“我看你有点艺术素质，在我们这部戏里客串个小角色，不知你愿意吗？”
刘英欣喜若狂地：“行啊，愿意，这是好事，哎呀！这……等一下，我得去收拾一下……”
“不用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十分贴近生活，很真实嘛。”女导演摆了摆手，“现在我把你客串的这个小角色的基本要求告诉你，这是一个爱耍小聪明，刁蛮的顾客形象，你有过这方面的经历吗？”
刘英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有点结巴地：“嗯……我可以试一试……模仿一下……哪些刁蛮顾客的样子。”
女导演：“不用模仿，用你自己的感受去理解角色，我相信你一定能演好这个小角色的。”
刘英：“我一定努力争取演好这个角色。”
女导演回过头喊了一声：“各部门注意啦，准备好，下面进行实拍，听我口令，三……二……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