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爱意浓浓

　　派出所里，杨刚找到了管户籍的民警。这个民警他认识，是他父亲的同学。见到民警直接就喊叔，没有一点不自然，倒让民警觉得自己像个外人。民警赶忙给他倒茶，还没说明来意他就好话说了一箩筐，民警笑得合不拢嘴。杨刚看到时机成熟了，便古灵精怪地说：“叔叔，求你办点事呗！”
　　民警听了后说：“好啊！”又补充道：“我大侄子的事肯定帮忙啊！”
　　他跟民警如实说道：“这件事就归你管，只要你动一下电脑就行了。”
　　民警猜到了什么，冲着他笑：“我上一下厕所，你先等会儿，一会儿帮你改。”
　　他呆在派出所的办公室里默默等待，希望这几分钟快点过去，这样自己便有一个崭新的名字，就能以一个新面貌面对大家了。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解释得很对，如果一个人在漂亮的姑娘旁边坐了两个小时，会觉得只过了一分钟；而若在一个火炉旁边坐着，即使只坐一分钟也会感觉到已过了两个小时。
　　杨刚焦急地等待着，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他等来的不是民警，而是自己的父亲。原来他说的去厕所是去打电话了。
　　杨刚非常懊悔，信了民警的话，丝毫没有防备，真是笑里藏针啊！面对他无法控制的局面，他只能认倒霉，悔恨当初不该一时冲动就往派出所跑。人心隔肚皮，杨刚只能向父亲说出实情，以征得父亲的宽大处理。他是领略过父亲高招的，用他自己的话叫“杀人不见血”，当然是夸张的说法，却能真实的反映他内心的恐惧。
　　看到父亲的到来，他整个人都软在沙发上，低垂着头，不敢看父亲的眼睛。他能想象到一个曾经狠狠地打过他的人内心的怒气有多大，他也能清楚地预测到一场暴风雨不可避免，而此时，正是暴风雨来临前安静的前夜。他也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可怜，可怜到父亲不忍心动手打他。
　　父亲看到民警走过来，马上寒暄：“老同学，近来怎么样啊？又给你添麻烦了！”
　　民警也寒暄道：“没什么，这是我的工作嘛，我的这个侄子真是懂事啊，将来肯定能有一番大事业。我看到侄子就感到亲切，转眼间都长那么高了，第一次见还是个小娃娃呢！”
　　民警注视着杨刚：“现在上几年级了？”
　　父亲看了一眼杨刚，代替他答道：“中二了，再有一年就该参加中招考试了。”
　　民警看了一下表：“今天上午别走了，我请客！”
　　父亲连忙推辞：“家里还有点事没忙完，改日再聚。”
　　
　　父亲走了出来，杨刚也跟着走了，远远地跟在父亲后面，惟恐父亲发怒伤着自己。
　　“小刚，快点！”父亲语气里没有怒气，也没有催促，只是稍带些关怀。杨刚快步跟上去，但还是跟父亲保持着距离，好像父亲转身打他他能跑掉似的。父亲没有说一句话，沉默了一路，杨刚也沉默了一路。但他身体的每一块皮肤都在提防，都在颤动，每一滴血液都在颤抖。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到了学校。因为他清楚，只有学校才能让他远离恐惧、远离伤害。他的恐惧一直持续了一天，直到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他还想，或许父亲会像魔鬼一样出现在他的梦里，把他从梦中惊醒拉回现实。直到第二天上课，他又开始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母亲在父亲教育儿子时基本不会插手，不是视而不见，而是根本就不见。
　　“我们锻炼不是为了应付考试，而是为了增强我们的体质，延长我们的寿命。”每次听到诸如此类的话，同学们都不屑一顾。
　　说得轻巧，不是为了考试谁去锻炼啊。生命在于运动，还延长寿命，光靠锻炼来延长寿命，那还不死几回了！操场上也有许多人漫无目的的跑着，像是被鞭子抽着的，有气无力，一圈一圈地循环。自从中招增加了体育考试，杨刚每天都会到操场上跑两圈。
　　见别人跑了过来，杨刚潜意识地一侧，预先留开了空间给他们。那人更是猖狂，直接推了杨刚一把，差一点摔个嘴啃泥，正要开口骂，又想好汉不吃眼前亏，退开了一步，杨刚心猿意马，两条腿本能地走着。罗亮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杨刚，可找到你了！”
　　“找我干什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杨刚刚才的跑已转变成现在的走了，喘着大气漫步也是一种锻炼。罗亮跟屁虫似的尾随着杨刚，笑着，聊着……
　　据说跑得时间长了不能立即停下来，心脏会受不了，血液参加了体内循环，大脑供血不足，跑过几圈之后，再走两圈才能停下来。
　　
　　转眼间来到了中三，杨刚反而不紧张了，每天按照学校的规定学习，晚上回家去住，似乎成了一种习惯。妈妈却紧张得不行，杨刚明显是瘦多了，妈妈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经常给他做些好吃的，只要是他想吃的，她总会想方设法给他弄。有时还买葡萄糖给他喝，说是能够补充能量。堂堂的中学老师也相信这些民间的土方。母亲倒不担心他的体育分，毕竟自己也是当老师的，体育就是个形式，谁都看得出来，关键是文化课考试，谁都帮不上忙。
　　杨刚的父亲似乎不太关心杨刚的学习成绩，也不太在意杨刚做了什么，近乎于撒手不管的状态。
　　母亲关注儿子，却变得全面起来，衣食住行都包括在内，恨不得牙膏都帮他挤好。还教育杨刚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我呢，最近也看了不少的书，上面写下了很多高考状元的心得体会，都是些成功的事例，专家们称为考试的黄金法则。我托了好多人才买回来的，怕你没时间看，所以就替你看了，现在我讲给你听。”
　　母亲急忙翻书挑重点读给他听，她在重点的地方做了标记。但是做的标记太多了，自己也认不出哪里是重点，哪里是次重点，于是就随便翻开一页，给他读。
　　“这个……这个.....”刚要读出口，又觉得不是重点，就跳了过去。如此往复，书上的知识竟把她弄得眼花缭乱。杨母手抖了一下，用力过猛，那书页便立即给了她颜色，“呲”的一声，整页掉落下来。
　　杨刚不耐烦了，说道：“我困了，我要睡觉了！”
　　妈妈也懂不能给他太大压力，草草地把撕烂的书页往里面一夹，悻悻地合上了书。这事还没算完，杨母没有给儿子读到重点，心中不爽，便连夜进行了摘抄，又怕开着灯影响到儿子休息，只开了一盏小台灯，在昏暗中只有点点亮光。
　　无奈知识点太多，加上灯小光微，杨母也不敢抄得太快，免得太潦草，自己又看不清，到头来，徒劳无功一场空。
　　她心里想着，治大国若烹小鲜，要掌握火候，自己抄东西也不能操之过急，要文火慢炖方能做好。一晃到了天亮，才抄了一点。每天晚上都抄一些，竟抄了一个多星期。
　　她为自己的劳动成果而欣喜万分时，还捎带着将毛泽东的《论持久战》也用上了：“我采用了每次取得小胜的战略方式，终于把这本黄金法则给战胜了！”
　　
　　杨母小心翼翼地拿着抄写的重点来到杨刚面前：“嗳，这下弄不混了，我把它有条理地抄写了下来。”
　　杨刚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听到妈妈的喊声，似从梦中惊醒。看了母亲重重的黑眼圈，“噌”一下子从被窝里窜出来，等待着接受“黄金法则”的洗礼。
　　在母亲看来，这些状元的话语就是金玉良言。虽说不能价值连城，却也价值不菲。虽说儿子在初中，但能用上高考状元的学习方法，学习成绩肯定也会迅速提高。
　　眼前的儿子乖巧认真，她清了清嗓子讲道：“某市的状元谈到，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我不赞同这个说法。我认为态度决定命运，我们对待一事物的态度决定了事情的结果。态度是属于主观能动性方面的，只要我们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没有做不成功的事情。”
　　母亲正要说下一个状元，杨刚打断她的话，迷惑地望着母亲的眼睛：“什么是主观能动性啊？”
　　母亲想了一下讲道：“大概是一个人想做某事的计划，以及为计划做出的努力吧。”她自己也不确定状元所说的主观能动性到底是指什么东西。状元们都是神经兮兮的，说的话也深奥难懂，她就在话的开头和结尾分别加了“大概”和“吧”两个不确定的词汇。这是她从教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她总是自我暗示：“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老师也有不会的知识呀！”
　　为了在学生面前不出丑，这样做既可以让自己摆脱尴尬，又能让同学觉得老师很博学。没想到，今天却用到自己儿子身上，多少有点不爽。转念想到不能把儿子弄迷惘了？幸好又看到了一位状元的话：“有些事情不要钻牛角尖，很多东西科学都解释不了，我们又何必往里钻呢？很多时候我们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需要知道是什么就行了。”
　　杨母把本子一翻朝向杨刚，指给杨刚：“人家状元都说了，多留时间做不太难的题，很多人都是这样成功的。”
　　杨刚一看便笑了：“你这个‘很多先生’真是厉害，一句话用三个‘很多’，词汇那么贫乏，真不知道他是怎样成为状元的。”
　　母亲看他不太在意，严厉了一句：“好好听！”又感觉自己太大声了，不应该冲他大喊大叫，应该包容，又把声音压到了极低。
　　“唉呀！我都急死了，你还有闲心在这捣乱。算了，你好好想想吧，别起床晚了，明天还上课呢！”
　　只听得“咣”一声，门已经锁上了。杨刚脱下厚厚的套装，拉灭了灯，合上眼睛。屋子里漆黑一片。
　　
　　第一次模拟考试成绩出来了，杨刚舒展了一口气，自己的成绩一跃居班级前五，作文分差一点就满分了。他变得极为亢奋，一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看到沈兵与罗亮，开口放出豪言：“哥们，不用你们提醒，我直接请你们吃大餐！我大方吧，哈哈哈！”
　　“你考得那么好，不请能行吗？你能逃得了。我们不在学校吃了，太没意思了，咱们去校外撮一顿怎么样？”沈兵嚷着。
　　杨刚想都没想，爽快地答应：“就这么定了！”罗亮一听，激动的差点没跳起来。
　　校园里的地上落叶满地，风刮得树叶沙沙地响。杨刚迎风走在水泥道上，如浴春风。
　　母亲照例给他讲述状元成功的范例：“毛主席讲过，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我把它改了一句，虚心使人骄傲，骄傲使人落后。”
　　看到这句话，杨母有些不解：他怎么可以乱改？这要是在文化大革命那会儿，早就挨批了。她又看到伟大的文学家范仲淹的一句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便转忧为喜。
　　杨母接着讲道：“胜不骄，败不馁。作为一名学生，不能因为一次考得好就沾沾自喜，得意忘形。也不能因为一次考不好而悔恨，要常怀平静心态。”
　　杨母讲得绘声绘色，杨刚听得马马虎虎。一点也不体会做妈的感受。
　　“想什么呢你？”
　　我听你给我讲这励志故事呢，我在想怎么能够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呀！
　　杨母喜笑颜开：“说，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呀？还能瞒过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一有事就软得想块棉花糖，想扶都扶不起来！”
　　“谁让我是您儿子呢！”说着瞅着妈妈的眼睛，左缠右缠：“妈，我又缺钱花了。”
　　杨母呵了一声：“你会缺钱？是不是又准备请人吃饭啊。”杨刚笑而不答。
　　“就知道是这事。好了，看你今天这么乖就再给你些，不要乱花，听到没有！”
　　杨刚口头答应着，心里已经盘算着怎样才能玩出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