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优秀作文

　　杨刚睡不着觉总是望着天花板发呆。房间的桌子上摆着他翻开的书页，被另一本书压着躺在那里，面朝天花板，就如同此时此刻他的心情。
　　课上，杨刚又开始打盹了，头一次次地往课桌上栽，一只手扳着书，另一只手捂着额头，挡上眼睛。老师走到他身旁敲了一下桌子，那声音如电流般穿透他的耳膜，透过耳鼓，直达大脑中枢。他就像被电击中，全身发麻，瞬间苏醒，望着眼前的老师，睡意顿失。
　　杨刚的悲哀在于刚被电击了一下还没有愈合，这股电流就随风传导到他妈那里。而且风的速度极快，快到超越光速。
　　妈妈的反应没有那么快，似乎是没有反应，越是如此，杨刚心里越怕。几天过去了，暴风雨却没有波及到他身上。
　　看着后黑板上那一群人的名字：县一高，市一高，他觉得这些目标很刺眼，仿佛刀光剑影从眼前划过。
　　这是中考前的第一次预演，可能以后还会有无数次，但它却让一个浪子有了回头的渴望。
　　作文课上，王老师走上讲台，面对大家，双手按在讲桌上，照例咳嗽了一声。老师的潜台词是：好了，同学们，现在是上课时间了。同学们似乎早就习惯了老师的招牌动作，正襟危坐地竖起耳朵，以至于讲课间老师稍咳一声，也会有不小的动静。
　　同学们，今天给你们讲一下如何用好古今中外名人名言的例子。大家都知道，鲁迅先生曾在他的文章《秋夜》中写过这样一句话：“在我的后院，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这句话被推崇为名言。如果我们这样用时它就成了无病呻吟的废话，所以在作文中用恰当名人名言，既反映出你的作文水平，也能间接反映出学习的态度。有一句话叫“天下文章一大抄”，我并不反对大家抄作文。说实话，我也和你们一样从抄作文中走过来的。老师接着又说：“也有一句话叫第一个人用一个例子是天才，第二个人再用同样的例子便成了蠢材，所以精妙地作出化用是对我们同学能力的考验。”底下一片哗然。
　　同学们都望着梁小军。他写作文，从来都是那几个例子，董存瑞个不高，关键敢举炸药包……一讲到爱国全部上阵，一字不落的全数抄上。还自诩说半个小时就能写完考场作文，六十分的作文能拿到四十五分，这也算得上不错的业绩了！
　　有人听到他自夸，便揭他的短：哟，真有本事啊！要是给你一个小时，你就能考满分啊。那你的语文分怎么样啊？他嘟嘟哝哝地不知说些什么，自己又不能自圆其说，只能敷衍道：“哥们一考试就瞌睡，省下的时间都睡觉了，梦里多逍遥啊，呵呵！”然后手一挥做出个一刀两断的姿势。
　　杨刚以前也总是犯多篇作文用一个例子的毛病。反过来正过去，换汤不换药，比老中医用药还熟。老师的医术更是高名，看笔迹，再稍微瞄上一眼作文分就出来了，省去了中医的望、闻、问、切。他的每一次作文都是低分。
　　“杨刚！”老师喊了一声：“把你的作文给大家念上一遍。”他又开始恨眼前的王老师，让一个跑题到天涯海角的学生当众朗读自己的拙作，老师是吃错药了，还是脑子进水了？这不是让他出丑吗！他没听见似的坐着不动，空握着双拳，放在桌子下面的腿上。老师瞪了他一眼，他死猪一样，蹲坐着，摆明了不甩老师的样子。罗亮心都提到喉结了，就差猛地站起，将杨刚的魂魄从远处拉回；沈兵也急得直冒汗，老师的一句话把整个教室镇住了，大家都看着这位平日里风光无限的人物如何去化险为夷。
　　老师面带微笑：“怎么了？是不是嗓子痛啊？”
　　杨刚蒙着的头一怔，竟然有一台阶，赶紧顺势下了，连忙点头，话都没有说。
　　老师看了一眼大家，谁来把杨刚的佳作读一下？让大家感受一下美文的美感。杨刚咳了一大声，仿佛要震断老师的讲话，难道是大脑出现了幻觉，老师又说：“这一篇文章是我们班目前最优秀的作文！”
　　沈兵自告奋勇，觉得是一个好事，读好了也能沾上点光。把手举得高高的。很多人都举了，杨刚如梦初醒松了一口气。老师却没有喊沈兵。
　　同学们听着朗诵，好像又听到了杨刚唱歌。歌声悠扬，空旷的原野里一群骏马奔腾，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没有写不好的文章，只有懒惰的学生，套用一句名言：写好写不好是能力问题，认真写不认真写是态度问题，能力可以有高低，但态度不能不端正。
　　大家都望着侃侃而谈的老师，暗自骂：“还不下课，上课铃都快响了！”老师话音刚落，铃声又一次敲响。

　　杨刚专心致志地读着他的书。人影晃过，杨刚抬头，看到两人走过来，手一抬合上了书本。
　　“怎么样？哥们儿！”看到罗亮激动的眼神，杨刚喊道：“你这么激动，跟抽中了奖似的。”
　　沈兵哈哈哈大笑：“他一看见你就抽风了。”
　　“去你的，听见你这话，我的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杨刚嬉笑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见两人故装神秘，他佯装要走，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沈兵嘴快一程，全盘托出，小声问道：“你的作文是写的还是抄的？”
　　杨刚惊诧道：“嗨，这事呀，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一个意思吗？”
　　沈兵觉得杨刚没听明白：“我是问你，作文是你自己写的，还是你抄袭别人的？”沈兵说话的声音很低，做贼般低头耳语，嘴巴都快挨着杨刚的耳朵了。
　　“我自己写的。”
　　“真的吗？”
　　“我抄袭的。”
　　沈兵被杨刚的答话弄迷糊了，直呼大气。
　　罗亮补充道：“沈兵的意思，你要是自己写的，我们俩也跟你学；你要是抄袭的范文，那就算了。”罗亮一口气说完了要表达的意思，舒畅了很多，等着杨刚答复。杨刚捋了捋下巴，诡异地笑了一下，拿来了几本书：“给，这就是武功秘笈！”
　　沈兵惊讶在脑海里瞬间而过，脸上露出不信的眼神。
　　我说我抄袭的吧，你们不信，我说我写的吧，你们还是不信，现在我把我最宝贵的东西呈现在你们面前了，一个个傻眼了。你们没听说过一个故事吗？骡子和马让骆驼讲述穿越沙漠的秘诀，骆驼讲只要认准目标不放弃，有坚韧的毅力，就能穿越。骆驼讲得津津有味，马和骡子听得迷迷糊糊，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呢，骆驼就已经讲述完了。现在你们就是这样，沈兵和罗亮一时接不上话。
　　“精辟！”梁小军嚷道。
　　“你怎么还没走，偷听我们讲话！”
　　“谁偷听了，这是在公共场合班里耶！”梁小军得理不饶人。
　　杨刚欣然笑道：“呵，小军还没走呢！”
　　梁小军应声道：“这就走，作业刚补完。”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边还残留着些红晕，梁小军走出门，手里拎了个饭缸。
　　沈兵原以为杨刚是偶然写好了一次，当他翻开书的时候，就被书的内容吸引了。
　　“诶，杨刚你的书让我们看看呗，看完还你。”
　　“唉，好哥哥！”沈兵喊叫道。
　　杨刚噗嗤一声笑了：“瞧你那熊样，跟谁学的？”
　　沈兵脸上羞得绯红。
　　罗亮道：“杨刚刚才是装的。”说着也笑了起来。沈兵有点受不了嘲笑，猛扑上去抱住罗亮，一只手掯住罗亮的脖子：“喊哥，快点……”
　　杨刚知道他们是闹着玩的，也不出手。
　　罗亮乖乖屈服了，沈兵见收到了成效，有了满足感，掂起书扬长而去……

　　体育老师脖子里挂着口哨，穿着耐克运动鞋，迈着方正大步，走了过来。边走边操起哨子放在嘴边，哨声响起的那一刻，一个个懒猫似的抻着懒腰，摇摇晃晃地来集合，哨声已停，同学们还没站好队，仍然在窃窃私语。
　　“根据上级要求，现在体育考试成为中招考试的一部分，每个人都要报名参加，否则中招就少了十五分，希望同学们重视起来。”老师讲道。
　　杨刚最怕的就是运动，尤其是长跑之类的，偏偏体育考试中有这一项。让杨刚哭笑不得的是不单有长跑，还有肺活量。古希腊的大力神阿喀琉斯死穴在脚踝，而杨刚的死穴在长跑。
　　体育场是他们的训练场，小小的场地满足不了他们的需要，老师带领着他们走出校外跑。夕阳西下，温暖的阳光照耀在他们身边，个个生龙活虎，脸上露出愉悦的神情，刚出校们的学生就像脱缰的野马跑出厩外，驰骋在草原之上。
　　微风轻轻的吹，一阵恶臭袭来，很多同学破口大骂。猪场过后便来到了乡间小路，青青的禾苗，茁壮成长，远处的乌鸦走来走去，不停地觅食。一群人走过，它们如临大敌，仓皇逃窜，扑散着飞上天去。蔚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天与地相接的地方被一层水障遮住看不清楚。
　　杨刚跑在后面大口大口地吐气，用鼻子呼吸已经满足不了他心脏剧烈地跳动，胀红的脸上豆大的汗珠从面颊往下流，他实在是跑不动了，慢慢地走在后面。
　　“哦，米米！”
　　杨刚讨厌别人叫这个名字，一副恼怒的神情扭过头去。
　　“给你水！渴了吧。”一个他不认识的同学递给他一瓶水，看你出了那么多的汗一定渴了。杨刚抑制住发怒的神情，转为微笑，谢谢！
　　他又接着往前跑去，想到刚才有人叫“米米”，杨刚觉得太丢人了，改名字的冲动又一次涌上他的心头，眼看着渐行渐远的大部队，杨刚失去了追上去的勇气，抄原路返回了学校。此时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跑完全程，到达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