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突变

　　战天涯站起身，道：“大哥，明人不说暗话，我眼下的困境想必你们也都清楚，无地安身、无处可去。这临时逗留和长期安顿都有怎么个说法？小弟想听听，也好为手下的兄弟们做个打算。”
　　神战士眼目低垂，自斟一杯酒，一口饮下，没有回答。
　　亚赛起身，开口说道：“临时逗留，就是把你的人置于城外开明湖处休整，粮草供应三个月，过时自行离去。”
　　“这个不妥，长期安顿呢？”战天涯沉思了一下说道。
　　“长期安顿就是，解散你的人马，打散安顿在周边村落，以后种田放牧，舒舒坦坦的过日子。对你、对你的兄弟们也是一件好事。”亚赛盯着战天涯的眼睛说道，犀利的目光竟有了些善意。
　　战天涯闻言，眉头皱成一团，他向外走了几步，到了城楼矮墙边。他望着下面昂首屹立的众兄弟们，心中甚是沉重。本想这里会是条路，可是这路却太难走。
　　“哈哈！”神战士又笑起来，走过来揽住战天涯的肩膀说道：“天涯兄弟，其实这不是为难你，而是我们圣域能存活到现在的规矩。当然，你和你的几个拜把兄弟可以留在圣域城中，我兵多将寡，缺的就是像你们这种骁勇善战的将才。”
　　战天涯心中其实想解散了兄弟，解甲归田。但这样的有始无终岂是自己和兄弟们的愿望？！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就叫他们白死了？！凤岭寨白烧了？那因为自己而躲进深山的彝族兄弟，因为自己而放弃了冥岭的丑婆，还有不知下落的辛皋和李松......
　　决不能就这样放弃！战天涯开口道：“我不在这里休整，也不在这里长期安顿。多谢大哥的好意。”
　　“不再好好想想？”神战士有些失落、又有些欢喜。若是同意了哪一条，都不是他所想看到的战天涯。
　　“不了，今晚我们驻扎在开明湖，明天就离去。”战天涯凝望远方，盯着天边的浮云说道：“我了解你们，我兄弟们不了解，打散他们就等于要他们的命！他们习惯了征杀四方，叫他们种田放牧比要他们的命更可怕。我不会叫兄弟们为难。当然，也不会叫大哥你为难。”
　　“哈哈！”神战士大笑，转身向着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陌生人说道：“梁都统，看来你推测的错了！像我天涯兄弟这种人，即便再是走投无路，也行得正、站得稳，并不是你所说的心怀叵测、为一己之利不择手段之人！”
　　“神战士，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若不是你将他的兵马拒与城外，他能这么说吗？你若不是只给他两条行不通的路，他会这样选择吗？”梁都统缓缓站起来，一脸阴沉的说道：“他这样选择，是因为他没有臣服你的心，他还野心勃勃。你若收留他就是养虎为患。不如还是按以前的提议，把他交给我。这样，我天朝保你百年内不受天朝的兵戎相加。如何？”
　　“正是他有野心、但又对兄弟负责，我才看好他。一个没有进取，只懂得自己安逸享受的公子爷，我怎么会把他看做兄弟？！”神战士双眼精光四射，盯着梁都统说道：“圣域多年已经停怠不前，就是因为我老了，没有了野心，不然兵临洛阳城下的就不是他战天涯！而是我神战士！”
　　“哼！”梁都统冷笑道：“什么神战士？被人吹捧起来的名号，还真当自己是神了？！”
　　说着，他将桌边的一个碗碟甩在地上，并喝道：“来人呐！给我把逆贼战天涯和沈万里抓起来！个个重赏！”
　　周围的将士环顾四周，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动的。
　　神战士不语，看着梁都统尽是笑意。
　　“鬼妹！亚赛！”梁都统喝到：“快上啊！只要拿了这两人，高官厚禄任你挑选。”
　　亚赛坐着没动，只是冷笑的看着梁都统。
　　那老三鬼妹本坐在椅子上，离梁都统隔了三个桌子远，听到话语，立马窜了起来。只见黑影闪过，他丢下的筷子还在桌上滚动，鬼妹就到了梁都统的身边，挥手一拳就打在他肚子上。
　　梁都统惨叫一声，就像空了的麻袋般瘫软在地。
　　鬼妹也不做声，向着神战士一抱拳，转身掀起一阵风，原地消失不见。
　　待众人再看，他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表情默然，还是原来的姿势，手中的筷子正夹着一粒花生米。似乎刚才出手的并不是他，而是别人一般。
　　神战士收回盯着鬼妹的眼光，转向梁都统笑起来：“你以为你在圣域的所作所为我不知晓？你私下和他们见面的时候，他们就告诉了我。我就将计就计，也好把你们安插在圣域的暗哨揪出来。我的五个兄弟还有两个没有来，你猜猜他们做什么去了？”
　　梁都统恶狠狠的盯着神战士，狞笑道：“老不死的家伙，你还能做什么？不就是杀几个奸细而已？！告诉你吧，这酒席被下了毒。杀了我，在场的各位通通也一起陪葬！”
　　“哈哈！”神战士还是笑道：“你就这么自信？你看看那！”
　　说完，一排将士压着三十几人从城楼的一侧走来。打眼看去，有厨师、农夫、商人......甚至还有几个花楼的娼妓。
　　梁都统看到其他人倒还没有太大的变化，当他看到那几个垂头丧气、一脸恐惧的厨师后脸色大变。
　　“你们这些蠢货......”梁都统面目扭曲在一起道，不知是腹部的伤疼痛，还是因为被这几个没用的厨师气到了。
　　那几人不做声，把头使劲的低下。
　　“天涯！”丑婆忽然叫起来：“那块玉怎么不见了！是不是你拿了？！”
　　战天涯莫名其妙，但见丑婆一阵风的冲来，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这在男尊女卑的时代、大庭广众之下，女人摸丈夫的口袋可是丢脸面的事情，更是大大的不敬，严重的甚至可以当场休掉。
　　众人本被压抑的气氛压制，见到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撒泼，都暗笑起来。
　　战天涯很是生气，但还没等他气出来，丑婆的纤纤秀手一弹，一粒药丸落进他正好张开的口中。
　　战天涯顿不做声，将药丸咽下。他知道丑婆定是发现了什么。
　　“哥哥！他身上没有那块玉，是不是你偷偷拿回去了？给了人家，怎么能拿回去呢？”丑婆转身又冲向旁边的神战士，竟也像对战天涯一般，伸手便向神战士身上抓去。
　　“哥哥怎么会是那种出尔反尔的小人！”神战士羞怒，这女人丑点也没啥，但这样泼皮却绝不能要，自己把白玉弄丢了还怨别人？！回头一定劝劝天涯休了她！圣域有很多漂亮的女人，多送几个给天涯也无妨。
　　神战士一边躲闪、一边叫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定是你......”
　　突然，神战士像是吞了癞蛤蟆一般，张着大嘴停下来，但忽然明白了似得，笑起来：“你这婆娘是为了不收留你丈夫，找我霉气来了！算了，看在你丑的不愿见人的良心上，我送你们半年的粮食，这下行了吧？”
　　“多谢哥哥成全！”丑婆伸出的手，唰的就缩了回来，盈盈道了一个万福，俏声说道。
　　众人恍然大悟，个个掩嘴失笑，这丑婆娘真够黑的。
　　只有亚赛疑惑的望向丑婆，若有所思。
　　“不好！饭菜中有毒！”一人叫着站起身，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脸上黑气遍布，这毒性不小！
　　接着，数人都东倒西歪的躺下断了气，还有更多的人挣扎着.....
　　胆小的人尖叫起来，有人跑动，有人大哭，有人叫骂着找下毒之人......顿时，酒席上一片混乱。
　　神战士一脸的惊诧、纳闷，欲要下毒的厨师都被提前尽数控制起来，怎么还会有人中毒。但他立马就明白过来，既然能和梁都统勾结，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
　　梁都统叫出亚赛或鬼妹的名字可能是挑拨之意，等得就是这一刻，那幕后之人还没有显身，会是谁呢？这一桌接风酒席甚是热闹啊！圣域好久都没有这般热闹了。
　　思索中，神战士就看到原本护在四周的一些将士拔出手中的刀开始动起来，这些人毫不犹豫的将身边不是自己人的将士砍倒，又冲向一些准备冲过来援救、或叫喊着准备喊人的兵卒们。
　　亚赛背着龙逸飞和鬼妹冲过人群，到了神战士的身前跪倒在地。
　　“大哥！事情有变，四弟中毒颇深，咱们快速离去！毒性暂时还能压住。”亚赛脸色铁青，咬着牙从牙缝中说道。显然在强力和正要发作的毒药抗争。
　　“大哥、二哥，你们带四弟一起走！快去找何道士，有我在，谁也休想拦住你们！”鬼妹说着，但杀人般的眼神落在紧皱眉头的战天涯身上。
　　“走？若走就不是我神战士！”神战士表情极是古怪，在两人身上扫了又扫，叹了口气把眼光投向人群中。
　　那些人显然蓄谋已久，个个速度敏捷、身手矫健，三个一伙、五个一群、训练有素，几息之间，以有备打不备，将那些身手相差太多、陷入慌乱的兵卒纷纷砍倒在血泊之中。
　　说话间，这些人已经极快控制住了局势，把守住城楼上的各个出口。那些天朝来的奸细和梁都统被一些人看管住。
　　来参加酒宴的多是圣域城中各个阶层的头面人物，有地主、豪财、雅士、隐者......这些人倒没有遭到这些人的杀戮，反而有人喂他们吃了解药，集中看押起来。
　　“大哥！走啊！”亚赛和鬼妹一脸焦急，但神战士反而平静下来。
　　“哈哈！想走？你们觉得还走的了吗？”一人拨开人群，笑着向这里走来。
　　“怎么会是你？！”神战士大吃一惊。终于等到有人出面，但他意想不到，也更加的愤怒。只见他突然摇晃了几下，单手按住腹部，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头上虚汗黄豆大的渗出来。
　　战天涯从事情开始，便没有动。他不动，围上来的兵卒也没有动，似乎是惮忌什么，只是将他紧紧围在中间。
　　他其实想趁着混乱随神战士杀出去，但看到神战士的一系列的反应，觉得神战士一定在等幕后人的出现，如此镇定，定有后手。还是等下去看看情况再说。但看到那人出现的时候，战天涯也惊讶了。
　　丑婆没有被人围起来，不知何时她竟到了城楼的右侧，远远离开人群，瘫靠在城墙边奄奄一息。可能是女人的缘故，没人注意到她。似乎感应到战天涯不时望来的目光，她装的更像了，本还是柔弱弯曲的身体，忽的竟硬了，一只手还伸出了墙头。
　　这家伙不知在玩什么，战天涯大皱眉头，不再理会丑婆，把目光投向神战士。
　　“沈万里，你毕竟还是老了啊，这点药竟坚持不了多久，我还以为要多花费些功夫呢。”那人缓缓说道，带着一丝目的达成的兴奋和喜悦。
　　“你！”满脸怒气的亚赛一窜而起，向这人冲去。
　　但还未到那人身前，一人闪出挥出手中重刀迎面砍去，只见一串的火花冒起，亚赛的身体向后飞出，重重的落在一张酒席上，砸的桌子四分五裂开来，也露出了他外衣包裹下的精钢护套。
　　亚赛剧烈咳嗽，吐出几口热血，他爬起来，恨咄咄的又要冲过去.....
　　“亚赛，为何叛我？”神战士突然说道。
　　“我......”亚赛一愣，停下要冲出来的脚步，跪倒在地：“大哥......我......”
　　“不要说......”神战士心中剧痛，忽然间身边最可靠的人竟都背叛了，他转向鬼妹道：“不用说，龙逸飞是不肯与你们同流合污，便遭了你们的毒手？”
　　鬼妹一听，更是惶恐，扑通也跪倒在地：“耀祖不敢，只是点了他的穴道，并无生命之忧。”
　　“瞧瞧你们的模样！”那人怒道：“既然撕开了脸面，那就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有你们这样对敌的吗？”
　　“.......”鬼妹和亚赛惭愧不能答。
　　“沈万千，”神战士似乎瞬间老去，显得有些颓废，花白的发凌乱。他说道：“不管你们想怎样，不管我们的恩怨如何，都是你我兄弟之间的事。我想请战天涯离开，他与我们的事无关。”
　　“不成！”沈万千道：“要的就是他战天涯的人头！他若离开，我们所下的苦心都白白浪费。更何况你还将代表城主的玉佩交给他，更不能放他们走！”
　　“你待如何？”神战士怒道：“若要杀他，你就休想得到圣域！”
　　“圣域以前是你说了算，但你死了之后呢？莫以为我不敢杀你？”沈万千也怒道。
　　“沈兄弟不可！”鬼妹叫道。
　　“沈兄弟万万不可！”亚赛也叫道。
　　“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叫你们两个擒住他都没有这个胆量，还做些无用的花招。一刀下去，一了百了！”沈万千说道，抽出身上的佩剑走了过来。
　　“确实一了百了！”战天涯说道，也走了过来，他身边的几个士卒在他举手抬足间纷纷倒下。
　　“你......你没有中毒？”沈万千忽然张皇，惊讶的说道：“怎么可能？”
　　“呵呵，没有什么不可能，我既然没有中毒，你哥哥也不会中毒。”战天涯笑道：“为的就是看你们演什么样的戏。”
　　“你胡说！来人！杀了他！”沈万千喝到，也冲着神战士当胸一剑刺下。
　　那剑光迅猛，神战士竟没有闪躲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