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反维持斗争

　 杜瑞芝接任区分委书记后，已与常文华在开会后又多次谈过话，了解南河底村情况。他对常文华的工作很满意，抗战的各项工作走在前面，还让他在大会上给分区各村领导做过先进经验介绍。
　　杜书记耿直性格，雷厉风行作风，尤其看重常文华性格的诚实，工作的扎实，作风的踏实。这次深夜独自来，料定有紧急情报。他收起正在看的《论持久战》书，给常文华倒了杯水，翻开了笔记本听汇报。
　　常文华一口气说完了南河底村的紧急情况后，想听区分委意见。杜书记却先让他说说有什么想法打算。
　　“我们村绝对不搞维持！更不能让田懒小、李茂富搞维持！群众抗日热情高，我们要和他们针锋相对干！不干，群众更要吃亏受害，但需要分区支持。”诚实的常文华总是实话实说，心口如一不打弯子。
　　杜瑞芝笑了，笑常文华直爽：
　　“你莫急，斗争有反复是意料中的事。这次鬼子又来，手段也鬼了。小日本人少战线长兵力不足，想出了让中国人打中国人的损招。我们也必须针锋相对，分化瓦解敌人，打击死硬顽固的铁杆汉奸，打掉敌人的嚣张气焰，鼓舞群众信心。但要讲求策略，我们同意城周边村搞假维持，是表面上糊弄鬼子，暗地里为我们办事。你们村的斗争尖锐复杂，既然假维持搞不成，也不能让搞真维持！你们村地理位置特殊，处在赵王和社城两道沟的交汇处，这个阵地丢不得！我们来研究一下。”
　　杜书记叫来区游击队长赵启华，三个人研究制定了南河底村对敌斗争的三个办法：一是警告汉奸，敲打亲日分子。由分区出面制止搞维持，这是考虑到他们还没有形成通敌罪，尽量争取，如顽固维持就执行战地措施，就地惩治汉奸；二是防止敌人报复扫荡。不能让群众受害，立即疏散全村群众；三是打击敌人。加强民兵组织，武装民兵，分区给一部分手榴弹和地雷，准备投入战斗，必要时区游击队配合行动。
　　赵启华带了四个游击队员，背了不少手榴弹和地雷，随常文华到了南河底村。已经是后半夜了，常文华让常文珍通知党员和民兵队长紧急开会，他通报了敌情，传达了分区指示。赵启华表态坚决支持南河底村反维持斗争，给大家以信心和力量。时间紧迫，常文华分派任务：让常文德监视汉奸动向，随时向赵启华报告；让常更福、安爱仙明天一早就做群众疏散工作，分别搬到山沟里去住，坚壁清野藏好粮食，带走牲畜；让刘金维做两个警备队员策反工作，尽量争取不给日寇办事。常文华带领民兵战斗队准备打鬼子。

　　天刚亮，常文德发现田懒小正在将粮食装上牛车，立即去向赵启华报告。赵启华在村南面通往县城的路口上等着田懒小，见田懒小一个人赶着牛车走来，嘴里还嘟嘟囔囔：
　　“没人理求我，明天我当了维持会长，你们巴结我，我也不给你们个好脸看……”
　　赵启华和四个游击队员持枪拦住了田懒小：“站住！干什么去？”
　　“给太君——没干啥。你们是干啥的？”田懒小一双小眼直打转，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立即改变了口气。
　　“我们是八路军游击队，惩治打击汉奸！你想当汉奸吗？”赵启华让队员们持枪围住了田懒小。
　　“别，别动枪。我不想当汉奸，是，是为村里人好。”田懒小又尿裤子了。
　　“搞维持就是汉奸！”
　　“是，搞维持就是汉奸。”
　　“对汉奸坚决镇压！”
　　“是，对汉奸坚决镇压。是——是李茂富让我去献粮的。”
　　田懒小点头如鸡啄米，赵启华说一句他就赶紧应一句。他一听镇压汉奸就更慌神了，顺口拖出了后台李茂富做挡箭牌。
　　赵启华看出这是小人行为，还没到矛盾激化，重在警告。就给他讲抗日政策，最后给他把后路堵死：
　　“你的一言一行群众都看着，我们给你记着账，给抗日政府办事立功，给日本人办事当汉奸，你跑到哪里也会把你抓回来镇压！”
　　对田懒小起作用的还是最后几句话。他听出了赵启华的口气，知道八路军游击队说到做到，全县已经镇压过好几个大汉奸了，马上发誓：
　　“我再给太——鬼子办事天打雷劈！求你们放了我这一回吧。”他听说过抗日政府几次镇压汉奸，他知道八路军对汉奸不手软，太君再厉害这时也救不了我，心里真发毛了：“我这就回去把粮食给了八路军。”小人有小人的招数，他不吃眼前亏，想尽快脱身。
　　赵启华见警告效果达到了，就放开他的回路。田懒小回村比出村时快多了。他还真把这车粮缴到常文华那里，又拉近乎：
　　“大兄弟，我们都是一个村的，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不要再叫游击队了。”
　　常文华又警告他：“那你不能叫鬼子来，一旦发现你勾引鬼子，不等游击队到，我们民兵就能镇压汉奸！”
　　田懒小应承着：“我相信，我信。”蔫蔫地走了。田懒小后来还真没敢去勾引鬼子。

　　赵启华带游击队员直闯李茂富家。解决此问题田懒小是梢，这里才是根。李茂富先是一愣，毕竟他见过市面，马上换了笑脸：
　　“啊——是八路吧，欢迎欢迎。不知到寒舍有何贵干？”
　　“李先生是国民党的人吧，国民党也声言抗日，希望你不做破坏抗日的事！你们村田懒小给鬼子献粮搞维持当汉奸，你也有责任。他说是你背后指使的！现在全民抗战，你干了些什么？”
　　“对，对，全民抗战。不才抗战没贡献，以后积极行动。田懒小是个讨吃鬼，有奶便是娘，应当制裁。他怕受制裁乱咬人，贵军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李茂富事急时又把田懒小当狗一样抛出来了。
　　赵启华来意就是敲山震虎，话已挑明了，就给他讲了八路军的统战政策，最后警告他好自为之。
　　李茂富奸猾，知道八路军找他是有目标的。多亏没有直接抓住把柄，如有汉奸把柄，八路军是绝对放不过他的。看来真还急不得，得向常文堂学学城府深度。他找来田懒小又一顿臭骂：
　　“你真是个窝囊狗，人没咬上声调大，还没出村就撞到人家枪口上了，真不是个办事的料！还让人家一咋呼就乱咬人，滚！”
　　“我这是猪八戒戴鬼脸，反正里外不是人了。我这就下城去报告太君，我他娘的住到炮楼里不回来了！”田懒小又耍泼。
　　“你能在炮楼里钻一辈子？你对日本人没什么用处了，人家能白养活你？再说了就是钻到炮楼里也不一定保险，八路军鬼着呢。你多长个心眼，嘴上安个把门的，走风漏气，成事不足坏事有余。你先别张扬，咱们看看再说吧。”
　　李茂富在看机会，看日本人的力量。他没让田懒小走，他要控制这条狗替他出面咬人。他知道田懒小光棍一条一走了之，可他家大业大走得了吗？他的犹豫使南河底村出现了一种暂时的僵局，相持局面。这正是分区的策略。

　　村里人几乎都在一天间搬走了，搬到事先在村外分散挖好的窑洞里去躲难，一家一处很隐蔽。只是生活条件更艰难了，但活命要紧，一动员全村就迅速行动。民兵们帮助抗日军属搬家，帮他们解决生活困难，拥军优属。李茂富也让长工做样子去挖窑洞，做样子给人看。民兵们一直监视着几个亲日分子的动向。
　　常文华组织了30多人的精干民兵战斗队，他兼任队长，下分两个小组，王庚金、常文珍任组长，轮流值班备战，常备不懈，几乎是专业战士了。当时情况复杂，由王效荷负责保卫和除奸工作，李中元负责情报工作，进入了战斗状态。
　　民兵们在进出村的山上、河滩两条路口上都埋了地雷，通知全村注意，但不告诉具体埋雷地点。这样既防鬼子进村，又防汉奸出村。田懒小没敢瞎跑，但鬼子还是来了。在夏末时有两次进了村，但是地雷没起到作用，鬼子拿着探雷器绕道走了，还起走了几颗地雷。村里没人了，鬼子烧了不少民房，还挖走两处藏粮。
　　常文华和常文珍、王庚金、李中元密切监视鬼子，终于发现了鬼子入村的路径。鬼子不走沿河平路了，绕道从赵道峪村山路北上，转到南河底村中间的山上，放下哨兵后才入村。往往在土地垴的地方停一下，先派人侦探村里情况。鬼子的军事知识还真不孬。
　　南河底村原名叫南河堤村。是按方位取名的，原来的村庄在泉水河之南面的河堤上，后来又迁到河堤底下，就更名为南河底村了。在解放初人们挖地时还挖掘出一块大石碑，上镌刻“南河堤”几个大字，大约更名在清朝年间。
　　南河底村东面背靠黄土岭，西面是浊漳河，北面有泉水河，南面沿河有路通向县城。出村北后分两条大道：一条沿浊漳河通向社城镇一线，出县界通往太谷、榆次县；一条沿浊漳河的第一条大支流泉水河通往赵王村一线，出县界是和顺县。村子分上、下(北为上，南为下)两大片，村里人习惯叫上头村、下头村，下头村又叫园子，所以如此叫法，据说此地原来是个果木园。在上、下村之间隔一高高的土崖头，将上、下村隔在南北两条小沟里，北面沟叫花沟，南面沟叫寨沟掌。曾有风水先生说此山势呈凤凰双展翅，土崖头圪顶上是凤头，两翼环抱上下两小村，凤尾延至土地垴往东的岭上，凤头欲饮浊漳、泉水两河水。村里祖辈相传说此地钟灵毓秀出人才，虽没听说出过什么特大人物，但进士县衙芝麻官还是有不少，起码村里没出过呆傻残疾人，十里八乡都说南河底村里的人光眉秀眼。
　　要从军事眼光看，南河底村地处两条大沟要道的锁头上，控制了南河底村，也就截断了两条出境要道，所以此地成为敌我双方必争之地。更何况当时向北出村左拐过浊漳河可到区分委驻地白村，右拐沿泉水河可直达太行军分区驻地堡下村。南河底村是抗战还是维持为敌我双方所重点关注！
　　要从军事知识说，过土地垴占领了凤头崖，居高临下可控制上、下两村。进可以入村扫荡，退可以从土地垴撤回县城据点。所以鬼子到南河底村几次都走山路，必经土地垴。
　　敌变我变，常文华和队员们终于研究出了一个打敌人的好办法：还是主要靠地雷的威力。为了对付鬼子的探雷器，在路上埋了假雷，在土地垴小路两旁的地里埋了连环雷，用拉雷引爆。埋好地雷后，常文德负责在土地垴设了一个长期监视暗哨，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