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南下打工

　　柳絮办理好辞职手续后，领到了一个半月的工资。
　　第二天收拾好行李后，柳絮去找小冰和小玉告别。她们得知柳絮要去广东打工，很不放心，再三劝她要三思，千万不要一时冲动辞职，下次再进厂就很难了。她们没有去过广东，思想观念和老家人一样，总觉得广东那地方很可怕，女孩子在那边打工都不是干正经事，她们担心柳絮受骗。
　　柳絮相信雅丽的为人，她的表姐应该不会骗她。因此，不管小冰和小玉怎么劝说，她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
　　临走前，出于自尊心和身份的考虑，柳絮觉得不便去向何科长话别，她让小冰和小玉转告一声，诚挚地表达她对何科长的谢意。
　　小冰和小玉担心柳絮去南山会遇到困难，便留了她们在省城亲戚的电话。她们告诉柳絮，到南山后如果有困难，就打那个电话找她们，她们一定会尽力帮她。
　　上火车前，小冰和小玉还买了很多水果和饼干，让柳絮带在车上吃。小玉还送了一条裙子给柳絮，让她到南山后要学会打扮，不要穿得太土气，以免让人看不起。
　　柳絮记下了电话号码，也收下了她们买的水果，饼干和裙子，再三谢过两位好心的老乡后，随雅新一起坐火车前往广州。
　　从纺织厂辞职之前，柳絮因担心父母会反对她辞职，肯定又会骂她。于是在离开省城之前，她都没有将辞职一事告诉父母,她打算到南山安顿下来后再将经过告诉他们。

　　柳絮从省城前往广州那一天，正值炎热的夏天，天气酷热难当，她拎着当初从家里带出来的两大包行李，随着雅新一道，再次踏上了新的打工旅程。
　　尽管前途都是未知数，她当时的想法，就像有尊严地活下去，总之不愿在那家国营工厂当一个让人看不起的，被人呼来吼去的临时工。不管前方的路上有多少风雨，她总得让自己活出个人样来。
　　雅丽一直将雅新和柳絮送到武昌火车站，再三叮嘱雅新要照顾好柳絮。多年后柳絮回想起来，觉得雅丽和雅新姐妹俩简直就是上帝派来救她出苦海的菩萨。
　　她和雅丽原本素不相识，只因对英语的共同兴趣，让她们相识于培训学校。如果雅丽像其他人一样，冷漠地对待像她这样的乡下女孩，说不定她的命运将会改写。
　　不过幸运的是，在柳絮的记忆中，生活并没有出现“假设和如果”，善良的雅丽热情地帮助了她，将一无所有的她从困境中解救了出来，并让雅新带她到南山打工，她的命运才得以发生转机。
　　在南山柳絮得到了雅新无微不至的帮助，日后回到省城参加考试，雅丽又热情地接待她，为她解决吃饭住宿的问题。柳絮落难之时，她们姐妹俩的帮助可谓是雪中送炭，柳絮发自内心感激她们。多年后她返回省城，每次都要去雅丽家拜访，以感激她当年的热心相助，这些都是后话。
　　
　　柳絮和雅新于当天下午五点左右，在武昌火车站坐上了前往广州的火车。这是柳絮第一次坐火车，虽然心里有些兴奋，不过更多的还是茫然与无奈。
　　想当初第一次到省城，她满怀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天真地以为到省城后，工作和生活都能顺风顺水，不久就能成为“城里人”。
　　无情的现实击碎了她所有的梦想，不到两年，她在省城历经磨难，父母期待的一切依旧化成了泡影。纵使有多么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像她这样没有大学文凭的乡下女孩，在这座铜墙铁壁的省会城市里，她们就像路边的小草一样，没有人关注她们的存在，同样她们也没有能力找到自己的生存空间。
　　省城是一座古城，也是省会城市，的确很繁华，也很富有，可是这一切与柳絮无关。
　　为了生存，她不得不离开那家父母极为看重的国营工厂，重新踏上这条充满未知数的打工之旅。
　　她之前从未到过广东，更没听说过南山，只是听别人说有这么个开发城市，那个地方有很多工厂，找工作的机会比较多，其它的情况她一概不知。
　　柳絮明白这次辞职南下无疑是一次大冒险，可是她已经别无选择了。在国营工厂当临时工，永远没有前途，干得再久也只是一名被人看不起的临时工。
　　她是个敏感且自尊心极强的女孩，不想活在别人的白眼下。权衡之后，只得选择离开。此次冒险前往南山，她期盼有朝一日，能像小洪说的那样，有机会进办公室工作。
　　火车开动后不久，柳絮感到很不舒服。当时正值炎热的夏季，车厢里十分闷热。里面有很多人，由于空气流通不好，处处弥漫着汗味，烟味及脚臭味，柳絮恶心得想吐。
　　雅新在广东打工多年，早就习惯了挤火车，坐火车的日子。她告诉柳絮，平时坐火车的人少，那天的情况已经算很不错了。如果在春运期间，火车里挤得连站的地方都没有。每节车厢都挤满了人，有时候一只脚要站十几个小时，不能吃也不能睡，那种滋味才让人难受。
　　日后的十几年里，柳絮在南山扎下根后，经历过几次春运，她亲身体会到那种拥挤不堪的场面，想起来就觉得后怕。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她们乘坐的火车到达广州火车站，雅新带着柳絮坐汽车来到南山汽车总站。
　　那时南山汽车站还在创业路天桥下面，很多车都停在路边，每天的人流量很大，整条街显得十分拥挤。
　　汽车总站上方有一座人行天桥，天桥上面人来人往，十分复杂，雅新叮嘱柳絮千万不要和那些人搭讪。
　　果不其然，当她们拖着行李走上天桥时，天桥两边站着的男男女女都围了上来，追着她们问道：“要办证吗？”
　　“靓妹，去哪里呢？”
　　“要进厂吗？”
　　“发票，发票。”
　　……
　　柳絮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感到十分好奇，不知道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便问雅新：“雅新姐，他们都是干什么的？”
　　“那些说办证办证的，就是办理不正规的证件。”雅新指了指天桥的前方和左方，说道：“在那两个方向几百米的地方，分别有两家人才市场。坐办公室的人要去那里找工作，有些人没有大专文凭，但是又想找好工作，他们只能找这些人办理不正规的证件。除了假的大专毕业证外，他们还可以办不正规的身份证、驾驶证、结婚证等。也就是说，只要给钱，他们什么证都办得出来。”
　　“哦，这样啊。”
　　“那些问你要不要进厂，或者问你去哪里的，大多是骗子，千万不要理他们。他们除了骗钱外，还会骗年轻的女孩子，将她们骗到娱乐场所，或者骗到山区给穷人当媳妇。”
　　“啊？”柳絮听起来觉得很恐怖，便问雅新：“南山的社会环境有这么复杂吗？以前在省城很少听说这些事。”
　　“省城也有这些情况，只不过省城的外来工比较少，社会环境相对比南山要单纯些。你在省城时很少出门，对外面的情况不太了解，以后在南山可以增长很多见识。”
　　“不过听起来有点害怕。”
　　“没事的，只要晚上少出门，不要搭理陌生人就没事。我在广州、南山、深圳打了很多年的工，从来没有吃过亏。”
　　“哦，知道了。”
　　雅新又指了指靠在天桥两边，口中不停的说着：“发票，发票”的中年妇女说道：“她们口中不停的说发票，发票，都是办不正规的发票，这些和我们关系不大，不过你也不要理他们，反正她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雅新姐，我知道，谢谢你提醒这么多。”
“你刚到南山，很多事不了解，南山这个地方外来人口太多，社会治安很复杂，以后要多加小心就行。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如何应对那些人和事。”
　　雅新带着柳絮下天桥后，坐上了前往大林镇的公车。
　　
　　大林镇位于南山市的西北端，是南山辖下的工业重镇，相对于繁华的南山市区来说，大林镇显得很偏僻，经济也比较落后。
　那天柳絮在南山市区停留的时间不到十分钟，还没有来得及欣赏市区的繁华街景，就随雅新来到了偏僻的大林镇。以致后来过了好长时间，她总有一种错觉，以为南山不是城市，而是工厂林立的农村。
　　公车快速地向大林镇方向驶去，公路两边出现了成片的稻田和香蕉园，以及三三两两散落其间的工厂。
　　柳絮好奇地问雅新：“雅新姐，这里属于南山吗？南山不是城市吗？这个地方看起来怎么像农村一样，你上班的工厂在哪里呢？”
　　“南山当然是个城市，刚才我们下车的地方就是市区，这里只是南山的一个镇。镇区都属于农村，本地人也靠种田为生，在这里开厂的大多是香港人和台湾人。”雅新回答道。
　　“南山的工厂都在乡下吗？”柳絮不解地问道。
　　“在南山不叫乡下，应该称为镇。记着，以后不要说‘乡下’这个词，免得别人笑话你。”雅新说道：“南山除了市区外，辖下共有三十二个镇，为了避免污染污及噪音，南山的工厂大多设在镇区，市区只有少量的大型高科技外资企业。本地人少，土地面积多，各个镇区的地皮比较多，将工厂建在镇区，本地人可以通过卖地的收入来分红。一些繁华的镇区，如：厚街、虎门、长安，他们本地人每年卖地分红的收入有好几万，甚至十几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