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外资厂面试记（1）

　　“啊？这么多”柳絮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在省城打工每月工资只有几十块钱，南山本地人的收入竟有几万，甚至几十万。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镇都有这么高的收入，要看当地的开发程度。地理位置好的镇区，工厂建得多，本地人的收入就比较高。有些偏僻的镇，工厂不多，本地人就没有分红，也要靠种田种地为生。”
　　“南山的贫富差距也很大的。”
　　“那当然，无论哪个地方都有穷人和富人。”
　　
　　四十多分钟后，公车到了大林镇，雅新和柳絮下车后再转乘摩托车，来到一处高楼林立的村庄。
　　雅新和她老公就租住这个村子里，这里的房屋结构与柳絮老家房子差不多，不过老家的楼房只有两层楼高，这里的楼房都有七，八层高，而且分布得很紧凑。雅新说这些房子在南山称之为“握手楼”，主要出租给外来打工者住。
　　雅新租住在一幢出租屋的三楼，她和老公林大哥在同一家工厂上班。林大哥是技术部的模具维修师傅，雅新是车间的线长，他们的工资加起来有三千多块，在那时可以称得上高薪一族。
　　他们租住的这套一房一厅的房子租金每月两百块，那时车间工人的基本工资只有250块，算上加班费也只就五、六百块左右，一般工人租不起这样的套房。雅新和林大哥在这家厂干了五年，两个小孩在老家上小学，她这次回家是因为娘家办喜事。平时请假要扣工资，因此他们很少回家，一年到头就在厂里上班，下班忙个不停。周末才有时间给家里写信或打个电话，问候老人和孩子。
　　他们在工厂里打工一年忙到头，虽然很累，不过收入比种田强很多，他们对这样的打工生活很满足，也很珍惜厂里的工作。在南山外来工群体中，像他们这样的家庭算是很幸福。
　　雅新打开房门，让柳絮将行李放到卧室去，她老公要晚上才回来。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她们感到又累又热。雅新从冰箱中拿出两块西瓜，递给柳絮：“吃块西瓜消消暑吧，这是你林大哥上班前买的，他知道我们今天到。”
　　“雅新姐，你真幸福。”柳絮羡慕地说道：“你和林大哥是老乡吗？”
　　“呵呵，还行吧。”雅新满脸幸福地说道：“我们是老乡，以前在广州打工时认识的，结婚到现在快九年了。他这个人很实在，做事吃苦。刚进厂时他是修理部的杂工，工资只有七百块；后来他见修理师傅的工资有几千块钱一个月，便虚心向他们学习维修技术，慢慢地也学会了修理技术，主管便将他提升为维修师傅，工资也涨了几倍，每个月还有三百块钱的伙食补贴。”
　　听着雅新幸福的讲述，柳絮打心里羡慕他们。在南山有很多打工夫妻生活漂泊不定，能够像他们这样在同一家工厂上班，月收入有几千块的家庭真是凤毛鳞角，他们是很幸运，也很幸福的一对。
　　那天晚上柳絮就住在雅新的出租屋里，林大哥对她很客气。晚上下厨做了很多湖北口味的家乡菜，热情招待这个老乡小妹妹。
　　雅新让柳絮准备好身份证和高中毕业证，准备第二天去工厂人事部面试。他们厂里经常招工，像柳絮这样的年轻女孩很容易进厂。雅新说女孩住在外面不安全，让她尽快进厂。进厂后包吃包住，不用花钱，而且住在厂里比较安全。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钟，柳絮与雅新在路边摊点上吃了一碗汤粉后，随他们一起来到工厂大门口处。
　　工厂距离他们的出租屋步行只需十几分钟，他们到达工厂附近时，厂区周围的路上已经站满了人，还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向厂区方向走去，他们都是这家厂的工人。
　　这是一家港资厂，故且称之为大成（化名）电子厂吧。
　　大成电子厂是一家生产电子线路板和各种电器元件的大型港资厂，全厂员工大约有一万人左右，是大林镇的纳税大户。据说工厂附近的小店、商场、出租屋，以及一些街头小贩全靠这家工厂养活。如果这家工厂倒闭或出点事故，全镇不知有多少人要失业，因此相关部门非常重视大成厂。
　　雅新和林大哥要赶着去上班，他们让柳絮拿着身份证和高中毕业证在人事部专设的招聘窗口前等候，一会儿有负责招聘的人来面试她们。
　　柳絮趁着等候的间隙，在工厂附近逛了一会儿。她发现大成电子厂规模真大，比她在省城做临时工的那家国企足足大了几倍，厂房面积大概有几万平方米。马路两边分别是工厂的生活区和生产区，生活区又分为员工生活区和职员生活区，职员就是办公室的高级管理人员，他们的住宿条件比车间工人要好很多，这些情况在后面会有详细的描述。
　　在马路上等候上班的人穿着不同颜色的工作服，有灰色、蓝色、黄色、白色、绿色四种颜色。
　　柳絮进厂后得知，大成电子厂是港资厂，管理模式严格按照级别划分，不同颜色的工作服就表示不同的身份。穿着蓝色厂服的都是工厂最底层的流水线工人；穿灰色厂服的是技术工，仓管员之类人员，他们也属于底层工人；穿黄色厂服的是品质检查人员；后面三种岗位工资比流水线工人高一点，不过生活待遇和他们一样，宿舍区都在一起。
　　穿白色厂服的人就是在办公室工作的，也是柳絮来南山之前最期待的。南山很多工厂称“办公室”为“写字楼”，他们除了拿高薪，工作轻闲外，生活福利也很不错，很多打工者都想进办公室工作，可是想进办公室的前提得有文凭或技术。
　　除了上述三种颜色的厂服外，还有一种岗位人员穿绿色厂服，他们是工厂的清洁工。为了防止厂外人员混进工厂，工厂除了规定上班时必须穿厂服外，还要佩带厂牌以示区分。
　　当时正值上早班高峰期，马路两边除了上班的工人外，还有很多做生意的小贩，他们推着三轮车或自行车卖早点，有馒头、包子、炒粉、油炸食品等。
　　看得出穿蓝色厂服的工人由于工资低，生活上比较节省，有的女工就买一个馒头或拎一小袋炒粉站在路边吃几口，就匆忙走进生产区。
　　少数穿着白衣厂服或黄色厂服的管理人员，他们是大成厂的高薪族，不用站在路边吃早餐。他们悠闲的在小店里吃瘦肉米粉、油条、蒸肉粉、瘦肉炒面等，生活条件比车间工人好多了。
　　柳絮那天看到的只是表面情况，进厂后了解到很多车间工人和写字楼人员的生活待遇差别的细节。

　　七点半后，马路上的人群慢慢向生产区大门涌去，不一会儿偌大的马路上就清静了下来，只剩下那些卖早点和三三两两等着进厂的求职者。
　　人事部的招聘室设在生活区保安室旁边，与柳絮一起等候进厂的男女共有二十几人。各个年龄层次的人都有，从他们的穿着打扮看，都是从农村出来的。有一位妇女年龄较大，大约有四十左右；有一个女孩最小，应该不到十八岁；还有三位男生，大概有二十岁左右。
　　柳絮站在他们中间，心里感到有一点平衡。看样子他们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和他们一起，身份都一样，不用像在省城那家国企，担心身份低微，分什么“正式工”、“合同工”和“临时工”了。
　　九点钟左右，太阳十分毒辣，柳絮他们感到酷热难当。就在大家等得心焦之时，一位穿着白色厂服、身材高挑的女孩来到了招聘室。
　　保安一看到她，便客气地上前打招呼：“颜小姐，你好。”
　　颜小姐好像没听见似的，俊俏的脸上冷冰冰的，她高傲地抬头挺胸，目中无人地从保安室进入到隔壁的招聘室。
　　在招聘室里，她将一叠表格放在桌子上，从窗口伸出头去，朝柳絮她们喊道：“排好队，将身份证拿出来。”
　　柳絮后来知道颜小姐为什么敢对保安目中无人，因为保安都归人事部管理，人事部的管理者有权任免保安。
　　
　　那时工作不好找，保安小伙子们为了保住工作，不得不对这些“姑奶奶”上司们点头哈腰。
　　听到颜小姐的叫喊后，等候进厂的二十多人连忙排好队，挨个将身份证递给颜小姐。颜小姐接过身份证后，一双迷人的丹凤眼冷嗖嗖在每个人脸上扫来扫去，盯得柳絮心里直发怵，她心想这个颜小姐好牛啊，是不是在办公室工作的人都这么牛呢？
　　南山工厂普遍存在一种奇怪的现象，人事部管理者的权力很大，他们可以任意处罚任何一名员工，甚至可以开除违反厂纪厂规的车间工人。
　　由于管理人员和车间工人都是外来工，人际关系十分复杂。作为香港老板或台湾老板，他们为了让少数人服服帖帖地听命于他，以协助管理好工厂。于是不得不适当放一些权力给那些对他惟命是从的管理人员，这些人大部分是人事部，或制造部的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