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初次约会

　　
　　夜，起风了！我们几个没有回家，住在学校里，那时的下营小学还没有被水库吞没，犹如一个孤岛，东岸这边还在上课，北岸已经开始动工修建新的校舍。我们几个脑袋挤在小窗户下，四周黑黑的，静静悄悄，北岸只有几盏昏黄的灯在风中摇曳。
　　几个小青年都是情窦初开的年龄，睡不着了，开始议论对岸这几个小妹。堂哥说，我已经在学校瞄上了一个，犹如天女下凡，我毕业出来就是吃皇粮的人，我不想这些乡下妹子，难拖我的后腿，你们要我帮你们参考。堂哥说得让人羡慕嫉妒恨，牙根痒痒的恨不得把他掀翻到床下去。
　　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叫刘开基，长的一表人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他是早早就交有女朋友的，但总是不断换女朋友，一会站这山看那山高，朝三暮四，想这恋那，没有个正经，我们叫他“花心萝卜“简称“花心”。他一会说友兰漂亮，一会说胖妹也不错（胖妹是琴连），睡觉不用席梦思。一会说冬菇也好看，就是个子矮了点！总是先扬后抑把人嫌的一夹糟不如。
　　锦华比我小两岁，长的白面书生一样，唯一有一点瑕疵是鼻子的右侧长了一个黑芝麻一样的痣，看上去挺文弱，但是说起妹子一点也不斯文，他总是习惯性地眨巴着眼睛说话。我们叫他聂目。为此他也很苦恼！但是没有办法，这种坏习惯要归功于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我们背后称做“老聂”，老聂不姓聂，也与我们同姓刘，就是因为天生眨巴眼睛，多出了一个卖不掉的外号，没有想到外号也有遗传啊！锦华当时学习了开车，在一个叫岩前的小镇上帮姨丈开车见习，住在狮南旅社。
　　锦华担心我们会当作妹子的面喊出他的外号，这是对他勾妹子的一种羁绊，他千叮万嘱。但是堂哥开玩笑说：“现在的良林都像个哑巴，你担心他什么，尽管泡你的妹子。你说要那一个？冬菇还是冬秀？”
　　当时在我的心里，冬秀是下营村的头膘妹子，但是这个教书的友兰也是一朵花一样鲜艳。
　　锦华辗转反侧了大半夜，对我们说：“我还是选择那个叫冬秀的吧！不知道如何向她表白。”
　　堂哥出主意道：“你呀！现在新时代的人谈恋爱那需要什么人介绍呢？你和石桥谈条件，要你给他找一个，就他那张鞋拔子脸会有姑娘和他恋爱？还是各打各的算盘吧！我看那姑娘也不是那么没有眼光，最主要的是你在她面前最好不要星星一样眨眼睛。”
　　堂哥说出了锦华的短处，锦华不大乐意地说；“别吵吵了，睡觉去！明天叫李兵到我们家电鱼去！”
　　这个夜晚我们几个都没有睡好，都在想着心事，说是睡觉又在床头谈了大半夜的妹子，插诨打科的没有一点睡意。
　　老爸在隔壁训策我们：“你们怎么还不睡？叫你们陪林古头不是说笑话的。”
　　几个不再作声，但是肚子饿得饥肠咕咕，又起来搞鱼吃。
　　次日我们邀请李兵到我们家去电鱼，生怕李兵不去，我们一伙去他家帮忙提电瓶。没有想到到他家也见到一个漂亮美眉，是李兵的妹妹叫春梅。他们几个开玩笑对李兵说：“你自己家的妹子不介绍给我们，是怕肥水流入外人田吗？”
　　李兵说：“我妹妹还小，莫要打鬼话！还是赶紧上黄沙溪里看有没有“事玩”（我们自己发明一个名词电到鱼了就叫事玩）
　　一天的电鱼生活乐趣多多，在这些天的与外界接触过程中，我渐渐走出了黑暗的世界，心里明朗了许多。
　　明天锦华就要去岩前上班开车了，今夜只有我和他睡在一起，他在想着他的冬秀。他偷偷对我说：“你现在还能不能写？”
　　我说：“写什么呢？”
　　他说：“帮我写一封情书给她！”
　　我问：“哪个？冬秀吗？”
　　他说：“是啊！就她。”
　　我说：“可以啊！”
　　于是我们就在床头摊开纸笔，沙沙沙地写起了“情书”。
　　冬秀：
　　见字如面！
　　说真的，前天来到下营，我被你们村的旖旎风光陶醉了，湖光山色的小村子多么美丽啊！更美的是你们下营村的姑娘。
　　也许是家庭因素，我以前都没有谈过恋爱，这次见到你我无法平静自己的心湖，我想对你说：“我们做个朋友，好吗？”
　　听说你是个有钱人家庭，你的父亲对你管教很严厉！你是有名的船家女，你的父母也非常的疼爱你，我知道这一切后深知自己的困难好比一座大山，但是爱情的力量让我飞蛾扑火一般，我觉得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会争取！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家虽然穷，但是我人穷志不短，我现在学会了开车，等我赚了钱就自己买一部车跑运输，相信我也是一个有出息的人，只要有一双手，我相信什么都做得有。我也没有读到什么书，写不出深奥的道理，但是如果你能答应我的追求，我会把你当菩萨一样的供奉你，爱惜你!我的家就在佛祖高对面。希望你有空叫上你的同伴一起来。
　　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
　　想你的人：锦华。
　　1994年12月26日夜
　　写好以后，我叫锦华看，他看了一遍后基本满意，但是又意犹未尽地叫我说：“末尾添上一句‘祝你越长越漂亮！’”
　　据说冬秀收到来信后，她第二日便到了佛祖高庙里烧香，站在庙坪上远远望见锦华的土胚房子，房子的外墙还没有粉刷，墙头斑驳的如同靶场的后山壁，坑坑洼洼地看了让人伤心。还堆满了一捆一捆的柴草，她几乎不敢想象自己以后会生活在这户人家。
　　姑娘到底还是动心了，也许是因为看中了锦华的外貌，也许是初次接到的情书动了她的凡心。总之，她想和他交往。
　　但是当她看到最后一句：“祝你越长越漂亮！”时她犯疑了，她想：这一句是什么意思呢？是嫌我冬秀不够漂亮吗？
　　管他呢？爱来不来！在几番思想斗争下，姑娘也写了封回信，并且有意识地写了句：“祝你远走高飞！”
　　她是对应“祝你越长越漂亮！”呢！
　　尽管有这么一个小误解，小插曲，但是冬秀还是和锦华在电话里约定：“元旦在岩前狮南（岩）旅社见面。”
　　过了几天，冬秀去找壮畲村的月秀玩，月秀是她在中赤纸泊厂认识的工友，也是个漂亮的美眉。去月秀家要经过我家门口。
　　她特地找到我，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找我，也许她当时以为我是个性格内向的人，想让我带话给他，和我这种人说私密不容易曝光，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我原来是个刘大嘴。只是抑郁症让我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也许就是在去下营看妹子以后，我的抑郁症缓和了许多，难怪有人说我不是抑郁症，而是得了“花痴”，去下营看了一回妹子回来就好转了。
　　那天，我意外见到了冬秀，她打扮的格外美丽：一条鲜红的围脖把整个的脸映得绯红，连衣裙好像一个大喇叭花，随风而舞。
　　冬秀：“我和他没有发展了。”
　　我：“谁？”
　　冬秀：“锦华。”
　　我：“怎么了？不是说好去岩前见面么？”
　　冬秀：“没有见着。”
　　我：“为什么？你没有去吗？”
　　冬秀：“有去，他没有来。”
　　我：“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一定有误会。”
　　冬秀：“不信他回来你去问他。”
　　我：“你去哪里等他的？”
　　冬秀：“狮岩旅社。”
　　我：“哎呀！一定是搞错了，第一次我也是搞错了，狮岩旅社不对啊！一个南一个北。他是在狮南旅社。”
　　冬秀：“哦，这么说是真有误会？”
　　我：“一定是了！”
　　……
　　冬秀走后，一直站在墙角的三伯母脸上带着笑对我说：“哎呀！是不是你找的女朋友啊？哪里人啊？谁家的妹子？”三伯母一定是有点羡慕妒忌恨，因为她的几个儿子还没有谈女朋友。总是在姑娘群里找一个看能不能做她的儿媳妇。
　　我心底翻出一股酸味，我回三伯母：“我哪有那个福气呢？是对面锦华的女朋友。”
　　三伯母道是我骗她：“我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一会这个好，一会和那个。新时代的人都变了样，分不出来那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
　　我在替锦华惋惜，我想：这一定是误会了。我可以想象他们两个在不同地方在苦苦等待对方的情景。结果是急水滩头打虾公。十次打来九次空。他们这次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连心也被刺的千疮百孔。
　　当时没有手机，连BB机也没有。电话是手摇的那种，找个人还要通过总机转接，一个单位只那么一架电话，连接听都不方便，所以一出门就无法联系。我估计是当时冬秀吧狮南听成了狮岩，偏偏这狮岩比较出名，是个著名的风景区。山下就有一家狮岩旅社。
　　又过了两天，锦华回来了，他心情非常郁闷，他闷闷不乐地说起几天前的约会，我听过之后果然不出所料。他在狮南旅社足足等了一天，连车也没有去开，他对姨夫说要等妹子，结果纸妹也没有等来，害的姨妈买了一桌子菜，这搞得锦华十分没有面子。好像是一个放羊的孩子在骗大人：“狼来了！”
　　姨夫一家人笑锦华是被妹子耍了，是一出空空美人计，调戏他的。说得他脸皮都发烧。
　　当我给他解释冬秀几天前来过这儿，对我说她也在狮岩等到心碎的事情。他这才明白其中产生了误会。
　　锦华对我说：“良林，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下下营？”
　　我就是当电灯泡长大的，再当一会又何妨呢？我很乐意地答应了。
　　说干就干，都说心急了吃不了热豆腐，但是当时锦华的心急的就是火烧豆腐也要吃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说不去找到她冬秀他今晚就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