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玩命

　　落日他们反应迅速，立刻从失去家园的悲痛中醒转，进入到战斗状态。他们各自迅速找到最佳地点，稍作瞄准，如蝗的箭矢便迎头射去，
　　冲过来的兵卒纷纷中箭倒地、哀嚎不止，但更多的兵卒从林中冒出、越过浮桥、冲了过来......箭阵开始失去了阻击的作用。
　　“严义！防守！”战天涯吼道。
　　严义带着一些人冲了上去，和越来越多冲过来的兵卒纠缠在一起。
　　鲜血在流淌、生命在逝去，虽是短短的一段路上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残破尸体。
　　他们曾经可能是一名种田的农夫、也可能是一位商人、更可能是一个衣食无忧的公子......但战争将他们从天南地北带到了这里，并残酷的在这里夺去了他们的生命。
　　战天涯心中叹了口气，但战时不容他发出更多的感慨。战场上的你死我活，不能有丝毫的仁慈，想活着就要无视生命的存在，想活着就要杀死对方！
　　敌我交织在一起，弓箭已经失去的作用。所有人都和不断冲来的敌人撞击在一起，杀退了一批、又冲上来一批......
　　战天涯眉头大皱，这样的胶着状况对自己这方可是大为不利，不能再等，必须突围！不然，敌人越来越多，而自己的人却只有不足千人。虽然每个人都以一顶十，但最结实的礁石，最终还是会被连绵不断的浪潮摧毁。
　　还能再坚持一下，战天涯不断的分析着战况，矛盾的他又推去了自己的想法，还有兄弟没有及时赶过来。
　　“报主公！辛皋将军传令！”一人从山寨方向赶来，见到战天涯纳头便拜：“主公迅速杀出重围，辛皋将军将带人从凤岭顶突围！”
　　“谁下的令？”战天涯忽觉心如乱麻。
　　“李松大人的主意、辛皋将军下的令。”那人回话道。
　　“胡闹！”战天涯有些受不了这突然的变化，自己这边拼死的等待似乎变成了多余。
　　正当战天涯要下令突围。
　　这时，一支火箭突然冲天而起，在黑色的夜空中绚丽的耀眼。接着，龙傲天中军所在的密林中一团大火跃出树林顶端，向四周蔓延、并剧烈的燃烧起来。
　　战天涯望着火起的方向，心中沉重。
　　在最后和辛皋、严义、李松等人商议后，都决定放弃了冲击中军。因为龙傲天受重伤，所以那里必定防范最严、兵力最强。留在敌营中的那几人烧不烧成粮草，都没有接应的人员。
　　那是无奈被放弃的弃子，但那被舍弃的弃子却成功点燃了敌人的粮草！
　　战天涯心中突然激动起来，不知为何萌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他指着林中火光最盛的地方喝道：
　　“兄弟们！那里有我们的兄弟在为我们顺利突围点燃了敌军粮草，如果我们能从那里经过，他们可以活！但那里戒备森严，若冲过去，说不得我们这点人还不够给敌人填牙缝！但我把决定权交给你们！是从这里离开！还是冲过去给那些混蛋们看看咱们手中的刀锋！”
　　“杀过去！救兄弟！”
　　“不就是闯中军大营！咱闯了！”
　　“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狭路相逢、勇者胜！”
　　战天涯闻言哈哈大笑！吼道：“目标中军大营，突击！”
　　山寨的大火忽明忽暗，照亮了一些人视觉，但也扰乱了他们的心。
　　这里火势虽大，但还没有完全燃烧起来，在火势起来之前离不开这里，那就只有被烧死。但大将军的命令又不能不听，违抗军令还是死路一条，会比在这里烧死更残酷。
　　胡校尉正苦不堪言的站在大火焚烧的山寨中。作为先锋，他的部队是冲在最前，也是损失最大的部队。知道是被人当做了炮灰，但他不敢有丝毫的怨言，只为战天涯是在他的手下逃走，并越过鬼见愁、逃到这个山寨中。
　　“报胡大人！逆贼放弃抵抗向凤岭山顶逃去。”一位将士来报。
　　“追击！全力追击！”胡校尉手头已无用之兵，但还是狠心下令道。
　　“喏！”那名将士迅速离去。
　　胡校尉正要将战况交代亲兵向中军汇报，但忽然想起了什么，自己骑上战马，向回赶去。
　　龙傲天躺在军帐中，见到胡校尉不等说话，顿时就大怒起来：“你不督战、跑回来作甚？身为校尉领兵不力、督军不严、更临阵逃脱，拉出去斩！”
　　胡校尉一脸死灰，但还是拼命的磕头道：“末将知道办事不利，但情况可疑，不得不回来向大将军叙说。”
　　“讲！”龙傲天最恨参与鬼见愁围堵的军卒，这个胡校尉便是其中一员。
　　“逆贼只有不到二百人在寨上和我们抗衡，直到山寨破后，才向山上逃去。”胡校尉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想其中必定有诈，大将军请想，他们既然要逃，完全可以在寨门未破之时就可以从容离开，为何先点火，再阻拦，最后逃离？下官想，逆贼的退路必然不是凤岭，他们一定另有诡计！”
　　“那你说他们要从哪里逃脱？你觉得难道他们还会从这里离开？！”龙傲天怒道，竟坐直了身体，他指着营帐继续吼道：“除去攻击山寨的一万五千人马，这里围着一万余人！别说他们一两千人，我给你三千人！你冲冲给我看看！”
　　话音刚落，外面就火光冲天，照亮了营帐。
　　有人冲进来报：“大将军！粮草起火，火势巨大、扑救不得！”
　　“混蛋！连个粮草都看不住！拉出去砍了！”龙傲天怒道。
　　帐外闪进两人把那倒霉的报信人拖了出去，顷刻一颗血淋淋、满是惊恐之意的头颅端了进来。
　　胡校尉顿觉口干舌燥，使劲干咽了几口想象中的唾液。
　　“他们唯一的生路就是凤岭，我兵马近五万，怎么可能围歼不了这几千逆贼？！”龙傲天脸色刷白，喃喃说道：“一定是有人自乱阵脚......来人呐！抬我出去看看！”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由远及近，似乎有千军万马冲刺过来，溃败的兵卒四散奔跑着。
　　“临阵脱逃，斩立决！”龙傲天大吼几声，并没有止住兵卒的溃逃，反而使得那些逃兵跑的更加疯狂。甚至有一些逃兵像是被恶鬼追杀，撞塌了他的营帐，不顾命的奔逃而去。
　　龙傲天还要再喝，一个浑身浴血、如魔王般的身影冲进他的视线中。
　　“战天涯！”龙傲天盯着这人，一字一字说道。
　　“是我！”战天涯伸手抹去脸上鲜红的血液，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龙傲天愤怒，想要站起，但腿上的剧痛使得他跌倒在担架上。
　　战天涯浑身是血，一臂单垂，另一臂握着玄铁锏缓慢而坚定的走过来。身体接连的受到重创，而又没有得到及时的修养，但却一次次奇迹般的站立在众人的面前。
　　只有战天涯自己知道，他的腿几乎要断，臂膀疼的几乎要丢掉手中沉重的玄铁锏，很有可能倒下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但他坚定、近乎疯狂的执着，使他坚持了下来，他知道只有坚持才能使他带着他的兄弟们活着走出这逆境。
　　在龙傲天的眼中，战天涯若不是铁打的汉子，就是拥有超乎常人的愈合能力。但战天涯带给他的不只是这些，第一次给他的印象是一个不知进退的亡命徒，虽有畏惧但更多的是愤怒；而这一次带给他的不止是心理的震撼，更带来了从心底发出的极度冰寒。
　　自己千军万马都不能阻挡住战天涯的脚步，精心设计的计谋像是个摆设，这是人吗？！绝不是人！龙傲天这样想到。
　　战天涯走的很慢，但终于还是到了龙傲天的身前。
　　龙傲天的侍卫刚想要拔刀阻挡，战天涯身后的一个身影闪出，那两个侍卫惶恐的瞪着眼睛缓缓倒下，一张马脸带着一双萎靡不振的小眼停留在他们生命逝去的瞬间。
　　严义眯着的小眼凶光毕露，手中一把短刀紧贴在龙傲天的颈下。
　　“你......你想怎样？”从不知恐惧的龙傲天忽然从心底感到冰冷的寒意，那寒冷快要冰冻了他从不低头的心。
　　“不想怎样，只想带着兄弟们活下去，”战天涯俯身如一座大山般逼近，他凝视着龙傲天说道：“你放或不放，我就在这里，战与不战，我等着你。”
　　龙傲天不敢言，看了下四处渐渐从惶恐中镇定下来的将士围拢过来，一些头领看到现在的状况没人敢上前救助，生怕过激的举动激怒了这个恶名昭彰的朝廷命犯。
　　战天涯身后的彝族勇士在喊杀中冲来，在他身后停下，和龙傲天的将士们遥目相对。
　　“轰”得一声闷响从山寨的方向响起，夹带着惨呼、哭叫声传来......
　　紧张的众人不约看去，高大的山寨大门带着接连的寨墙在熊熊的火焰中垮倒了！全是木质结构的房屋剧烈的燃烧着，并一栋栋坍塌，堵住了那些攻进山寨却无法冲上凤岭的官军退路。
　　龙傲天忽然的平静下来：“凤岭上的人是谁？”
　　“是我的兄弟。”战天涯跳动着火焰的眼瞳中湿润起来，明知凤岭上生的几率微乎其微，但辛皋还是带着不足二百人上了绝地，把大部分的敌军引到了那里。
　　“好！很好！”龙傲天苦涩的笑了：“我没有像你那样交命的兄弟，我败了！”
　　“你没有败，”战天涯望着龙傲天也苦涩的笑了：“因为你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我还是不能杀你。不过事不过三，再见面的时候我说不得就会动手了。”
　　“再次见面？”龙傲天苦笑道：“这次损失惨重，回去朝廷定饶不了我，生死都还难说，还能再见面吗？”
　　“哈哈！哈哈！”战天涯大笑：“不管怎样，我没有杀你，龙家的恩情我算是还了。我要带我兄弟们走！你多保重，若不是战争，说不得还能把酒言欢、论天下英雄！”
　　说着，战天涯向龙傲天的部下走去。那些手持刀枪的将士竟没有把握这难得的机会，不由的向两边散开，腾出一条路来。
　　“严义！落日！我们走！”战天涯说着，走进手持弓弩刀枪、密密麻麻的敌军中。
　　风吹起他的长发，露出他刚强、坚毅的脸。他的皮甲已经破碎不堪，身上多处裹着厚厚、带着淤血的绷带。其实他早应该倒下了，但他坚实宽阔的肩膀似乎能顶起一片天。他浑身散发着一种坚强、一种霸气、一种舍我其谁的悲壮！
　　龙傲天的将士都不由又退了几步，目视着他从他们的身前走过......火光冲天，把他的身影映的更加的高大、辉煌。
　　直到战天涯一众人消失在密林中，一众将士似乎反应过来。
　　“大将军！追不追？”一个副将问道。
　　“当然要追！要是叫逆贼逃了，谁能担待得起？”忽然消失了很久的胡校尉不知从哪里冒出。
　　“必须追！只有杀了战天涯才能挽回这次的失败！”刑天一直在右路防守，看到中军火起便急急的赶来，但还是错过了很多的事。
　　龙傲天沉默不语，双眼失神的望着夜幕，像是入定的老僧。
　　“大将军，快下令啊！再不追就来不及了！”刑天听说战天涯刚刚通过这里，急道。
　　龙傲天回过神，奇怪看了他一眼道：“好，你带着你的部下全力追击，杀不了战天涯就提头来见我！”
　　“这......”刑天顿时萎缩。
　　“各部听令！所有人都去救火，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龙傲天下令道：“明日班师！”
　　夜将要过去，密林小道，一众人在路上疾奔。
　　战天涯被人抬在担架上，他自从走出龙傲天的大营就倒下了。不但倒下，浑身也滚烫起来。
　　“主公你坚持住。”严义眼中不断的落下泪花。
　　谁说英雄无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落日不断的辨别着方向，既要摆脱敌人的追踪，还要走捷径。
　　“还有多远啊？”严义一路不断的问道，使得落日有些心慌。
　　“快了，就要到了。”落日含糊道，他也一样的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