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忆曾经

　　
　　离开了喧闹的何家，李伟杰行走在乡间的水泥路面上，虽有蛙鸣声声，以及零星飞舞的萤火虫的相伴，可他还是感到了异常的孤单。突然，一阵鞭炮的轰鸣声从李伟杰的身后传来，他不禁回过头去，只见何家大院的上空出现了一朵朵绚丽的烟花，有红色的、淡紫色的、绿色的……煞是漂亮。可惜绚丽的烟花妆点下的夜空，辉煌只是一瞬间。看着“繁华”已尽的夜空，他不由得轻叹一声。
　　从何芳家到李伟杰家，直线距离只有仅仅300米，可李伟杰走走停停，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当他推开虚掩的院门，进到里屋时，瞧见父亲手握一把蒲扇正在打盹。李伟杰便蹑手蹑脚地往厨房走去，在快要进到厨房的一瞬间，从他的身后传来了父亲的说话声：炉子上有热水，洗个热水澡会舒服一点！
　　李伟杰迅速地转身，说道：“爸，您醒了！”
　　“见着何芳啦？”李斗金轻声地李伟杰。
　　“我又没有说是去找何芳的，父亲怎么知道呢？”李伟杰陡然一怔，少顷，便耷拉着脑袋小声地只说了一个字：“没！”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只见李斗金起了身，连说了两句这样的话后，便摇着蒲扇走向了自己的卧房。
　　李伟杰用最短的时间洗漱完毕之后，走进了卧房，点燃一盘蚊香，然后熄了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毫无睡意。
　　夜，寂静得可怕。如果不是那两声蛐蛐的鸣叫，李伟杰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夜风透过窗户徐徐吹来，蚊香忽明忽暗起来。一些关于何芳和自己的陈年往事，趁势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呈现出来。
　　“唯一，你什么时候回家？能帮我一下吗？我的行李箱太沉了！”那是在大学放暑假的前夕，何芳没有任何先兆地跑到李伟杰的宿舍里，对他说的一句话。李伟杰时至今日仍然清晰地记得。
　　“唯一”这是李伟杰在读高三时候的一个绰号。这个绰号的来由就是：当年，李伟杰在高三学年第一次期中考试中，脱颖而出，总成绩位列高三年级的第一名，从而“打败”了众多好成绩的住读生，为近些年来的首次，因此，同学们都戏称他为“唯一”。
　　“这，这……”李伟杰没想到何芳竟会有此种请求，原本他是想趁假期在省城里找个做家教的工作，来锻炼一下自己的处世能力，为自己今后找工作积累经验。面对着何芳的请求和自己的打算矛盾的时候，他顿时结巴起来。
　　“答应她，答应她！”同寝室的同学全都在一旁起哄道。
　　看着始终微笑着的何芳，李伟杰红着脸，沉默了片刻之后只说了一个字：“嗯！”
　　“害羞了，李伟杰害羞了！”同寝室的同学们大声地喊道，整个寝室的氛围全都被疯狂的情绪包裹着。隔壁寝室的学生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纷纷围在李伟杰的寝室门口看热闹。
　　第二天中午，学校正式放假。当李伟杰斜挎着一个背包来到何芳的寝室时，整个寝室的同学走得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那能呢！行李箱呢？”
　　“在那！”何芳手指着两个行李箱说道。
　　说时迟那时快，李伟杰二话不说，拖起两个箱子就往寝室外走去。
　　中午的天气异常炎热，再加上学校到客运站没有直达的公交，李伟杰这一路上走得异常艰难。好不容易到了客运站，回家的第一班客车早在5分钟以前就发走了。
　　“看来我们只有等一个小时后的一趟班车喽！”何芳笑着，无可奈何地说道。
　　“运气咋就这么不好！”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的李伟杰苦笑着，只见他拖着行李箱走到了候车厅离空调最近的一个地方，就一屁股瘫坐在候车厅的长椅上，样子极其狼狈，而他身上的衬衫早已经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坐定了之后，李伟杰突然发觉何芳并没有跟在他身后，于是他紧张地站起来，用疲惫的目光到处搜素着何芳的身影。
　　“找什么，碰到了熟人吗？”一眨眼的功夫，何芳拿着两瓶水出现在了李伟杰的面前。
　　“找你！”李伟杰严肃地说道。
　　何芳立刻用手指着那边的零售店，笑着说：“我去那里买了两瓶水。”
　　“我在纳闷，就这么小的地方，像你这么大的一个人是不会走失踪的！”李伟杰小声嘟哝道。
　　“谁？”
　　“你呀！”
　　何芳当即笑着举起一瓶水，轻轻地砸了李伟杰一下，娇嗔地说：“你不渴啊！”
　　接过何芳递过来的纯净水，李伟杰快速地打开瓶盖，仰着头畅饮起来。只数秒的时间，这瓶纯净水已经见了底。
　　“累不累？”何芳笑着问道。
　　李伟杰笑了一下，腼腆地回答：“还好！”
　　“还要喝水吗？”何芳将那一瓶水也递了过去。
　　李伟杰微笑着摇了摇头。何芳顺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候车厅的空调的作用开始显现，坐在空调风口的李伟杰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就在他们挤上第二趟班车发车的时候，他忍俊不住连打了四个喷嚏。
　　第二趟班车很快就驶离了车站。没多长时间，李伟杰就疲态凸显，头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看着李伟杰辛苦的样子，何芳微笑的表情中稍带一点怜惜的意味。经过两个半小时的车程，第二趟班车平稳地停在了终点站。
　　“伟杰，到了！”何芳轻声喊道。
　　李伟杰这才睁开疲惫的双眼，变着声地问道：“到什么地方了？”
　　“我们镇上！”说罢，何芳直盯着李伟杰问：“感冒啦？”
　　“没！”李伟杰伸了个懒腰之后，边说边离开了座位。
　　当李伟杰拖着两个行李箱，抄小路刚把何芳送到何家大院时，正好碰见何虎在一片树荫下，斜靠在一张椅子上听着MP4。“虎子，快过来帮忙！”何芳陡然一喊，把何虎吓了一大跳，只见他慢吞吞地从躺椅上站起来，兴奋地说道：“姐，你回了！”
　　院子里的说活声瞬间传到了里屋，马上就有了回应：“芳芳回来了，老婆子，赶快烧火做饭！”十几秒的时间过后，何家夫妇就从里屋走了出来。
　　“何芳，那我就回去了。虎子，把你姐的行李箱接着！”李伟杰连打两个喷嚏，然后变着声说道。
　　“感冒了吗？”何芳即刻关切地问。
　　“没有！”李伟杰故意把“有”字拖长了声调。
　　“慌什么，喝一口茶再走也不迟！”何芳笑着说，“虎子，拿一瓶饮料给伟杰！”
　　“哎！”何虎边说边往他的房间走去。
　　“不用，不用！”李伟杰边说边往大院门口走去。
　　“小杰，你何大叔说话就这么不好使吗？等会儿，我去炒几个下酒菜，一起喝点小酒。”何大顺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
　　一听说下午有酒喝，何虎就手舞足蹈来到了李伟杰的身边，一边递给他一瓶绿茶，一边高兴地说：“杰哥，待会儿我和你不醉不归！”
　　恭敬不如从命的道理谁都懂，可是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在何芳家动筷子，李伟杰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双眼直瞪着何芳的脸庞。
　　不到半个小时，“六菜一汤”被何芳的母亲端到院子里的饭桌上来了。何芳也在清理着碗筷。
　　“小杰，咱们大热天搞点白酒，好好发点汗，行吗？”只见何大顺右手拿着一瓶稻花香的白酒问道。
　　“叔，我的酒量远不如您，我还是喝点啤酒陪您吧！”
　　“杰哥，我去拿啤酒！”何虎自告奋勇道。
　　不一会儿，何芳双手拿着四瓶啤酒走出了厨房。“谁都不许多喝！”她笑着递给了李伟杰一瓶。
　　“姐，说是请人家喝酒，却又不让别人尽情地喝，说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何虎跟在何芳身后大声说道。
　　“就是嘛！”何大顺也在一旁附和，“小杰，听叔的，尽管放着量地喝！”
　　大概是人感冒后酒量有所下降，才两瓶啤酒刚喝完，李伟杰就显现出来醉态。只见他用右手撑住头，脸色显得卡白卡白的。
　　“让您别劝了，您非不听！”何芳顿时埋怨了起来。
　　相反，何大顺喜形于色，高兴地说道：“小杰这孩子不错！”说罢，一仰头，一杯白酒又进了喉。
　　“就你有能耐，通过喝酒还能断定人的好坏来！”何芳的母亲在一旁插话道。
　　“你们有所不知啊，酒品即人品。我是不会看走眼的！”何大顺边说边往自己酒杯里又倒了满满的一杯白酒。
　　“爸，少喝点，您还有心脏病！”何芳看了一眼何虎，然后说道。
　　“没事！”
　　“那我还是把李伟杰送回去。”何芳嘟哝道，一面使眼色，暗示何虎赶快收拾饭桌。何虎心领神会，马上嚷嚷道：“爸，您还喝！我要做清洁了！”
　　“就丫头会想法子。不喝了，不喝了！如今，我也有管住我的人了。”何大顺立马放下酒杯，自嘲地说道。
　　已搀扶着李伟杰走到院门口的何芳忍不住笑出声来。
　　约二十多分钟后，何芳搀扶着李伟杰出现在了李家大院门前。
　　“李伯，李伯……”何芳大声地喊着。
　　“什么事？”一个苍老的声音立刻从里屋传出了。紧接着李斗金的身形出现在院门口。“这是怎么回事？”李斗金被眼前的情形给惊出了一身冷汗。他马上从何芳的手中一把接过李伟杰的手，并迅速搂住李伟杰的肩，吃力地向里屋走去。
　　“这全都怪我！”何芳跟随在李斗金身后弱弱地说，“今天学校放假，是我要伟杰送我回来的。我爸非要留住伟杰喝酒不可。”
　　“我好冷……好难受！”就在李斗金将李伟杰扶到床上躺着时，李伟杰突然张口说话了。
　　何芳听着李伟杰的话语，顿时显得举手无措。倒是李斗金冷静地伸手摸了一下李伟杰的额头，稍后自言自语道：“七不害人，八不害人，九（酒）害人。这都发烧了！”
　　“这都是因我而起！需要上医院吗？我这就回去拿钱。”何芳紧张地说道。
　　“暂时还不用。芳芳，你去拿一个脸盆，到厨房舀上两瓢子冷水，别忘了在盆中放一条毛巾。”
　　按照李斗金的吩咐，何芳立即动了身形。片刻的功夫，她端来了一盆冷水。只见李斗金将冷水中的毛巾弄了个半干，敷在了李伟杰的额头上。如此反复多遍后。他的体温渐渐恢复了正常。此刻，何芳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落了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忍俊不住笑出了声。
　　
　　两个月的假期一晃而过，离开学还只有三天的时间了。面对着学费的缺口和假期计划的落空，李伟杰愁容满面。
　　“小杰，你别急，还差1500元的报名费，我再出去想想办法。”说罢，李斗金便低着头出了院门。
　　“李伯，伟杰在家吗？”刚出院门，李斗金就碰到了何芳。
　　李斗金头也没有抬，只说了一个字：“在。”
　　听见何芳的声音，李伟杰快步地来到了里屋门口。
　　“李伯干嘛去了？”何芳望着李斗金渐行渐远的背影问李伟杰。
　　李伟杰轻叹一声后沮丧地说道：“学费还差点，我爸去想办法了。”
　　“还差多少钱？”
　　“1500。”
　　“你怎么不早说？我回去向我爸拿！”说完，何芳转身就离开了李伟杰的家。
　　大概只隔了二十分钟的时间，何芳又出现在李伟杰家里。
　　“伟杰，这是1500。给！”
　　李伟杰用充满感激的眼神注视着何芳，然而手却迟迟没有伸出去。
　　“你们这是在干啥？”一脸愁容的李斗金刚进里屋，就看到了这一幕。
　　“李伯，这有1500元钱，正好可以补伟杰学费的窟窿。您拿着吧！”
　　李斗金看了何芳一眼后，张口说道：“小杰，拿笔和纸来。”一面往堂屋的桌子旁走去。
　　此时的何芳搞不明白李斗金的真实用意，只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李家父子俩的一举一动。“芳芳，真是太感谢你了。”两分钟后，李斗金边说边走到何芳的面前，将写有字的一张纸递到了她的手中。
　　“李伯，您……”何芳欲言又止。只见纸张上潦草地写着：今欠何家1500元钱，本人年前一定偿还！
　　
　　夜风是什么时候熄的，李伟杰也说不上，只觉得气温一下子沉闷了好多，连心情也跟着毛躁起来。他摸索着打开了座扇，然后斜靠在床上，兴许还是有风的缘故，十分钟以后，他逐渐地平静了下来。
　　“把你的行李放在我的寝室，吃完午饭后我跟你送过去。”由于返校后的第一天，正赶上饭点，李伟杰对何芳说道。
　　何芳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在宿舍楼底下等候李伟杰。等到李伟杰下来的时候，只见何芳阴沉着一张脸和一名男生说着话。
　　“何芳，去吃饭吧！”李伟杰见状，快步地走上前去。
　　“你好，我是阿哲。”那名和何芳说话的男生主动地招呼道。
　　“我是李伟杰……”李伟杰的话还没说完，何芳表现出了极度的不耐烦，拉起李伟杰的手就向学生食堂走去。
　　“你们刚才在聊一些什么话题？”问完，李伟杰便低头吃了一口饭。
　　“没聊什么。”凭说话时的表情，李伟杰就可以判断何芳不愿意提及此话题。
　　“阿哲是怎么认识你的？”
　　“他的女老乡和我同一个寝室。”
　　“看样子，他是在追求你哟！”李伟杰笑出来声。
　　“没有的事。再说，我跟你急！”何芳一脸严肃地说道。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自从后的每一个周末，除了上午在图书馆里学习以外，何芳就是跑到李伟杰的寝室呆一下午。每次寝室里的兄弟们也都识趣的离开了，可一到了晚上，“寝室夜话”铺天盖地地向李伟杰涌过来，任由他再怎么解释都是枉然。
　　一个星期天的中午，李伟杰正躺在床上看书，何芳如期而至。
　　“何芳，你每天都不午睡吗？”李伟杰一本正经地问道。
　　话刚出口，李伟杰陡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显得有点生硬，立即笑着改口说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果不其然，何芳的脸色有点挂不住了，直盯着李伟杰，数秒之后，只听见何芳笑道：“没事，咱俩谁跟谁！”
　　此后的几个周末，何芳像从李伟杰眼前消失了一样似的，再也没有来过他的寝室。面对着兄弟们质疑的目光，李伟杰沉默了一个多月。
　　一天中午，李伟杰正准备上床休息，忽然寝室门被推开了。只见阿哲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似的，出现在寝室门口。
　　“李伟杰，你出来一下！”
　　“什么事？进来说！”李伟杰应道。
　　“我就问你一件事，你最好出来一下。”
　　“怎么，搞得跟决斗一样！”睡在李伟杰上铺的一个同学说道。
　　“睡你的！”李伟杰说道，一边往寝室外走去。
　　“你和何芳是同乡？”
　　“嗯。”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瞧见李伟杰无应答，阿哲接着又说：“我只恳求你对何芳好一点！”
　　“是谁跟谁的事？”在一旁听得是一头雾水的李伟杰，望着阿哲落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他马上拿出手机，拨通了何芳的电话。
　　“何芳，你跟阿哲说过什么事情的？”
　　“他今天找了你的？”电话那边立刻传来了何芳爽朗的笑声。“是的，我不这样说，他还会来纠缠我的。难道你不想做我的男朋友吗？”
　　李伟杰顿时哑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