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偶遇婚礼

　　刚进夏至，天气就逐渐变得“淘气”起来。昨夜，一场声势浩大的雷阵雨的“威力”很快就过去了，时至今天中午，太阳炙烤着大地，仿佛要榨干土地和人身上仅存的一点水分。在知了无休止的鸣叫声中，行走在乡间的水泥路面上，人们顿感五心烦躁。偶有一阵风吹过来，却也是火风，丝毫没有感到凉爽的意味。
　　这天早上十一点钟的样子，几辆电动麻木载着镇上乐队的“家业”，经村小卖部开进了村西边老何家的院子。
　　“这是谁家要办喜事？”村小卖部的老板老肖头疑惑地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坐在小卖部里等着打牌的王大婶说，“村西头的老何家要嫁大闺女了！”
　　“不知何家大女婿是谁，人长得英俊不？”同样等着打牌的阿娇在一旁插话问道。
　　“羡慕吗？干脆将你男人甩掉，趁着还有几分姿色，再重新来过一回。”王大婶捧腹大笑道。
　　“呵呵！”老肖头也止不住干笑了两声。眼见着郑大娘正向小卖部走过来，老肖头扯着嗓子喊道：“郑大娘，打牌吗？三缺一。”
　　“谁有你们这样快活。老肖头，拿一个打火机！”郑大娘笑嘻嘻地说。
　　趁着老肖头进去拿打火机的功夫，王大婶问郑大娘：“老何家嫁大闺女，你等会去感情吗？”
　　“那是肯定的。不知道老何的女婿是谁？”
　　“不管是谁，谁娶了何家大闺女算是他家祖上积福了！”老肖头大声地说道，一边把打火机递到了郑大娘的手上。
　　“那可不，何家大闺女不光人长得漂亮，还是响当当的大学生。只怪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太不听话。”郑大娘悻悻地说道。
　　“我们都在谈何家大闺女，你怎么说到你儿子。郑大娘，说句你不见怪的话，你家的儿子（肥鸡）和何家大闺女不是一路人。”老肖头冷不防的一句话把大家都说笑了。
　　“老肖头，没见你这个人说话这么损人的！”郑大娘当即不高兴了，气嘘嘘地说。
　　“是啊，这么讨人厌，干脆我们以后都不要买老肖头家的东西了。”王大婶立马起哄道。
　　“嘿，等会儿你们去老何家感情时，别忘了叫上我！让我也沾一点喜气，这阵子我都输怕了！”阿娇的一句话又将话题转到何家大闺女的身上。
　　话题一变，郑大娘马上就来了精神，立刻就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这门亲事，何家大闺女开始并不同意，到后来，何大顺夫妻二人以死相逼，硬是强迫闺女同意了。”
　　“是啊！我也听说过的。当初何大顺将远在深圳打工的女儿骗回，就是为了今天的这个事。”心直口快的王大婶小声地说道。
　　正在一群人议论此事的时候，郑大娘率先看到有一个貌似李斗金儿子（李伟杰）的年轻人，风尘仆仆地拖着行李箱出现在了30米开外的村口。
　　“快来看啊！李斗金的儿子回来了！”郑大娘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奋地说，“兴许这回有好戏看喽！”
　　“什么好戏看？”老肖头疑惑地问道。在一旁的阿娇迅速朝郑大娘这边靠了靠。
　　“你们还不知道吧，李斗金的儿子和老何的大闺女可以说是两小无猜，这回老何家大闺女的婚事没老李家什么事……”不等郑大娘把话说完，李伟杰就出现在了小卖部门前。
　　“您们都在呀！肖伯，我爸不在您这里吧？”
　　“不在。伟杰，今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在哪里发财呀？”老肖头问。
　　“不敢谈发财的事，我就是在外面打打工，混口饭吃。”李伟杰不好意思地说，“肖伯、大娘、王婶，您们慢点聊，我先回家看看。”说罢，李伟杰笑捏捏地离开了小卖部。
　　
　　“只怕你过一会儿就笑不起了喽！”望着李伟杰渐行渐远的身影，郑大娘故作神秘地说道。老肖头，王大婶相互对视之后，同时冲郑大娘摇了摇头。
　　刚进到院子里，李伟杰就大声喊起来：“爸，爸……”
　　家里并没有父亲的应答声，李伟杰只好快步走到门前，正准备敲门时，却发现大门都没有关牢。李伟杰提着行李箱挤进了大门，又继续喊了两声：“爸，爸！”见还是没有听到父亲的应答声，李伟杰迅速放下了行李箱，急忙跑到父亲的卧房里瞧了一下，哪知房间里根本没人。“爸到哪里去了呢？”李伟杰暗想，一屁股坐在了堂屋的躺椅上。
　　不一会儿，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李伟杰飞快地从躺椅上跳下来，直冲到大门口。
　　“爸，这么热的天，您去哪儿了？我不是嘱咐您要注意养生的吗？”见到李斗金的第一眼后，李伟杰就埋怨地说道。
　　“哦，我去感情了！”
　　“谁家呀？”
　　“老何家。”
　　“哪个老何家？”
　　“就是何芳家。”
　　“她家做什么？”李伟杰连续地问，似乎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来势。
　　瞧见父亲进屋后迟迟没有作声，李伟杰小声说道：“反正我等会儿要去找她的！”
　　“不准去！”李斗金回过头来大声说道。
　　“为什么？”李伟杰不解地问。
　　李斗金沉默了半天，终于说话了：“今天是何芳大喜的日子，你去，只会把现场弄得一团糟。”
　　“什么？”李伟杰听到父亲所说的，早已经目瞪口呆。“怪不得她今年四月份回到家后，我就和她失去了联络。原来……爸，我得去找她！”缓过神的李伟杰急着往外走。
　　“站住！小杰，还要我怎样说你才能明白呢？”在李斗金大声喝斥下，李伟杰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我想不通！”李伟杰愤恨地说道。
　　“想不通也要想！等会我去她们家喝喜酒时，你给我好好呆着家里。听到没有！”从小到大，父亲几乎没有在他身上发过多大的脾气，而今天，李斗金的这种态度是李伟杰始料不及的。
　　李伟杰愤愤然地回到房间后，就躺在了床上，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此时此刻，李伟杰感到了莫名的憋屈。他拿出手机，即刻拨通了何芳的电话。电话中立即传来了何芳低沉的声音：“我恐怕再也不能去深圳了。你千万要保重身体，遇到合适的人你就成家吧！”
　　“我回来了！”简短地沉默过后，李伟杰强压着自己复杂的心情平和地说道。
　　原以为何芳会在电话中跟李伟杰说些什么的，谁知电话那边竟是长时间的沉默。“何芳，何芳……”任凭李伟杰再怎么叫喊她的名字，她也不做声了。
　　“你在和谁通话？”李斗金推开房门问道。
　　“没谁，我要睡觉了！”说罢，李伟杰闭上了眼睛。
　　李斗金这才从儿子的卧房里迅速地退了出来，一边嘟哝着什么“门不当，户不对……”之类的话语。
　　当李伟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半钟。早已是饥肠辘辘的他随口喊了一声：“爸，我饿了！”家里并没有父亲的应答声，估计是喝何芳的喜酒去了。李伟杰只有跑到厨房里，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填饱肚子。当李伟杰打开碗柜子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心寒起来，只见一小碗咸萝卜，一小碗青菜，一碗看样子是昨天剩下了的大米饭陈列在他眼前。
　　“爸，很久以前我就祝福您一定保重身体，您为什么不听呢？”李伟杰暗暗地说道。自从母亲去世后，体弱多病的父亲就成了李伟杰唯一的精神支柱。由于生活所迫，李伟杰一直在外打工，按月汇钱回来给父亲用，父亲想什么，需要什么，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像一个盲点。平日里要是想念父亲了，也只是用手机联络，鲜有机会尽尽孝道，一想到这些，李伟杰平添了几分内疚。
　　“小杰，小杰……”李斗金还没进门，就大声地喊道。
　　“爸，我在厨房。”
　　“就知道你饿了，我从酒席上带回来一点饭菜，你趁热吃了吧！”李斗金低着头，把饭菜往厨房的餐桌上一放，然后就坐在了餐桌旁。
　　“爸，怎么了？”李伟杰看着父亲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地问道。
　　李斗金抬头看了儿子一眼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正准备拆开包装时，李伟杰轻声地说道：“爸，你不是把烟给戒了的呢？你怎么又抽上了。”
　　“哦，不抽，不抽了！”李斗金淡淡地说，“你吃完饭，早点休息，我这就给你烧水去，让你好好洗个热水澡，解解乏！”
　　李伟杰心底突然泛起一丝酸楚，马上放下筷子，小声说道：“爸，不用了，晚饭后我还要出去一下，您就别等我睡了！”
　　李斗金稍许迟疑了一下，慢慢地回过身子。在厨房昏暗的灯光的掩映下，李斗金的身形越发显得苍老了。
　　晚上七点钟的时候，正是何家热闹之时。在何家大院门口，乐队的师傅们正演奏着欢快的音乐，不断渲染着喜庆的氛围。李伟杰是和前来送恭贺的村民一起，走进了既陌生而又熟悉何家大院。这个并不是很大院子，此时到处张灯结彩，喧闹至极。
　　正在李伟杰到处搜素何芳的身影时，他的右肩上突然被人轻轻一拍，同时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后面响起：“嘿，你回来了！”
　　李伟杰赶忙回过头来一看，原来是他高中时期的同学易玲。“来了！”李伟杰笑着说道。
　　“我是今天下午才到的。刚吃完饭！”易玲高兴地说，“你还没见到何芳吧？”
　　“没有。”
　　“她今天可漂亮啦！”
　　“是吗？”李伟杰的表情当即就复杂起来。
　　易玲见到李伟杰的表情起了变化，忽然像记起某些事情来的，连忙结巴地说道：“要不你去看看她吧，我看到她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在易玲的带领下，李伟杰来到了何芳在二楼的卧室。只见何芳的弟弟（何虎）在一片嘈杂声中喊道：“姐，快开门，我给你送吃的东西来了！”不知是何芳没有听到，还是其它的一些原因，房门一直没有打开。
　　“虎子，让我来吧！”李伟杰走上前，对何虎说道。
　　“杰哥，你什么时候回的？”何虎边说边将食物递到了李伟杰的手上。
　　李伟杰并没有接过何虎的问话，而是连续喊了两声：“何芳，何芳！”
　　房间里依然是没有动静。
　　“我姐不知是怎么回事？这大好的日子应该高兴啊！”何虎在一旁嘟哝道。
　　“虎子，虎子！”
　　“在楼上！”
　　“下来！”
　　“杰哥，我妈叫我，那我就下楼了。”何虎大声地说道。
　　看着何虎下楼时候一瘸一拐的样子，易玲吃惊地问：“何虎这是怎么了？”
　　“小儿麻痹症的后遗症！”李伟杰说道，一种惋惜的神情悄然跃于面上。数秒之后，李伟杰又接着喊道：“何芳，何芳……”
　　“你走吧，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透过摇滚音乐的间隙，易玲听到了何芳抽泣的声音。易玲马上插话喊道：“何芳，我是易玲，我和李伟杰是来给你送吃的东西，你快把们打开！”
　　“你们走吧，我需要安静一下！”随后，何芳再也不做声了。李伟杰和易玲相互对视了一下后，无可奈何地下了楼。
　　说来也凑巧，刚下了楼的李伟杰迎面就碰见了正忙得不可开交的何大顺。只见何大顺手里拿着两条香烟，大大咧咧地对李伟杰说道：“是小杰呀，你什么时候回家的？”
　　要知道何大顺原来是镇上采石场的负责人，由于工作关系，结识了镇上一些有权势的部门负责人，再加上手上又有俩钱，自称是镇里没有他摆不平的事，平日里就不大喜欢招呼乡邻，
　　没想到这次，他居然会主动和李伟杰打起招呼来。李伟杰黯然地答道：“今天中午。叔，恭喜呀！”
　　“正好，我找你有一个事情要谈。”何大顺沉默了片刻，直接说道。
　　“伯父，那我不打扰你们说话了，我先走，明天再来！”说罢，易玲走到大院门口，骑着电瓶车离开了何芳家。
　　李伟杰目送易玲远去的身影，大声地问道：“叔，什么事？”
　　“跟我来，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谈！”在何大顺的带领下，李伟杰走进了何芳家的储物间。
　　“我希望你们两人间的那段往事，就让它过去吧！”一进储物间，何大顺就掐灭了烟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此时，李伟杰面色平静地看着何大顺，一言不发。
　　瞧见李伟杰没有作声，何大顺接着又说道：“我的女婿就是隔壁村子里的马剑，小伙子年轻有为，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几百万的家当了……”
　　“叔，别说了，我懂！”
　　李伟杰十分清楚何大顺说这句话的含义，只是让李伟杰搞不懂的是何大顺说这话时，言语中少了一点应有的底气。
　　“懂了就好！你要是真为了何芳好，我希望你从此以后就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了！”
　　李伟杰瞪着何大顺苍白的脸，久久不肯言语。关于马剑的为人，李伟杰早有耳闻。虽然马剑的发家史简直就像是一个神话，短短几年的时间，个人财富呈几何倍数的增长，但平日里也没见他跟十里八村的乡民做过一些像模像样的事情。这些年有关于马剑的负面消息铺天盖地，都说他自从有了钱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吃喝嫖赌样样都来。李伟杰不禁为何芳未来的幸福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