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绝望中的希望

　　“万一被坏人骗了呢？”柳絮向来胆小，考虑问题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
　　“怕什么，如果你随雇主去了，觉得不合适，还可以再回到这里来。当然了，这也得看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小彤说起找工作的经历头头是道。
　　“我在省城这大半年都是做保姆，以后不想做了，我想进厂。”
　　“我也想进厂，不过要进好厂的话，可能比较难，他们都要求有文化”
　　“我有高中文凭”
　　“哦，是吗？那不错，等会如果有招工的厂家，我帮你参考。”小彤笑着说道。
　　柳絮看了一小彤，小心翼翼地问道：“好的，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什么事？说吧”小彤的性格很开朗，她的脸上总是笑容满面，而不像柳絮那样总是愁眉苦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如果进了一家好厂，有没有机会转正成为‘城里人’呢？”虽然柳絮已在省城待了大半年，现实早就告诉她，作为一个无门无路的农家女孩，想融入这座铜墙铁壁般的城市根本不可能。可是为了实现父母的心愿，她始终幻想着有朝一日成为城里人。
　　“哈哈哈”听完柳絮的话，小彤突然大笑起来：“小妹妹，你也太天真了吧，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看重户口？你也不想想，以后大学生都不分配工作，毕业后都要凭能力打工，你怎么还盼望着转户口呢？”
　　“这样啊？”想到父母殷切的期望，柳絮的心又沉了下去。
　　“我劝你现实一点，先找个好工作解决吃饭问题再说。如果你有上进心，以后可以通过自学考试拿文凭。只要有大专文凭，照样可以找到办公室的工作，以前我认识好几个工友，她们都是边打工边参加自学考试拿到大专文凭的。”
　　“真的吗？”
　　“当然了，不过省城的私人企业不多，找工作不容易。广东一带有很多私人企业，如果你拿到了文凭，去那边找工作比较容易。”
　　“我没有去过广东。”
　　“我也没有去过，都是听别人说的。唉，我没有文化，即使去了那边，也是在底层打工，还不如继续留在省城，毕竟我对这里比较熟悉。”
　　与小彤的一番谈话，让涉世未深的柳絮受益匪浅。无形之中让她增长了很多见识，也进一步了解到在社会上生存，将要面临多么复杂的现实状况。
　　小彤提到的通过自学考试拿到大专文凭，这个建议给了柳絮很大的启发。她想尽快找到工作，就去报名学习英语，争取考个大专文凭去广东打工。
　　也许她这辈子都无法完成父母的心愿，可是不管怎样，她总得活下去。要想改变生存环境，只有通过学习来提高自身的文化素质，命运才会有发生转机的可能性，否则一切只能是天方夜谭。
　　这是柳絮第二次听说广东那个遥远而神秘的地方，通过她们的描述，她对广东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感。那时她只听说过广州、深圳，至于怎么去那里，她一概不知。

　　刚过完年，每天都有很多雇主来职介所招工，他们大多都是来雇佣保姆、饭店服务员和小作坊的工人。尽管很多雇主看中了朴实大方的柳絮，可是她再也不想干这些没有前途的工作。
　　小洪和小彤的话给了她很大的触动，凭她的高中文凭，进厂也许有机会坐办公室，做文职工作才是柳絮最终的理想。
　　鉴于之前刘圆的遭遇，她不想进那些小作坊，希望能进一家比较正规的工厂，工资和福利才会有保障。
　　可是一连等了三天，依旧没有等到一家待遇好的工厂来招工。从高老板家辞职出来时，她身上剩下一百多块钱，可以维持几天的生活费。如果不尽快找到工作，这点钱很快就会花完，柳絮不免有点着急。
　　小彤安慰她说过年前有很多人辞工回家，过年后招工的单位会比较多，她让柳絮耐心等几天，一定能找到满意的工作。
　　正月十六那天，小彤找到了一份在汉口某超市当营业员的工作，月工资一百五十块，每月休息三天，这样的待遇在当时很不错，柳絮为小彤找到这么好的工作开心不已。
　　那几天，职介所里每天都是人来人往，非常热闹，可是柳絮却感到异常孤独。小彤走后，她除了和职介所工作人员有些简单的交流外，其它时间只能独来独往。
　　到了吃饭时间，她就去附近的小饭店里吃饭。那几天她特别想家、想念刘圆。对很多人来说，家永远是温馨的港湾，可是对她来说，回家的路却那么遥远。
　　父母记恨她没有考上大学，来省城又没有挣到钱，不同意她回去过年。刘圆过年后不来省城了，留下孤独无助的她像浮萍一样，在这座大城市里随风飘零。不知道明天的路会伸向何方，她对未来感到很迷茫，更多的则是无奈。
　　正月十八那天，她在职介所里等了一上午，也没有等到一家正规的工厂来招工。当时坐在她身边的一位女孩告诉她，来职介所招工的都是私人小作坊和家庭雇主，正规工厂招工流程很严格。要么去职业学校招工，要么通过熟人介绍，外人很难进去。她劝柳絮改变求职观念，先找一份工作做做，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如果想找机会学习，以后边打工边学习也行。她在职介所住久了，一来要花很多钱，二来肯定会引起李所长的反感。
　　柳絮当然考虑到这些，她几次折返职介所，李所长早就对她不满。虽然她也不想看见李所长那副凶巴巴的嘴脸，可她实在没有地方可去。
　　辞职时的工资已所剩不多，工作却依旧遥遥无期，柳絮越想心越烦。中午在街上随便吃了一碗面，便百无聊赖地到处闲逛。

　　街上有很多从家乡返城的打工者，他们三三两两扛着大包小包，急匆匆奔向各自的单位。柳絮很羡慕他们，工作和生活都有既定的目标，既享受到了家庭的温暖，又能享受到工作的乐趣。
　　对于许多人来说，没有考上大学是很平常的事，可是她却要为此背上沉重的十字架。现实逼得她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回想起毕业后一连串的遭遇，她不觉对生活感到无比绝望。
　　不知不觉中，柳絮来到了大东门，站在当初与刘圆分别的站台处，看着熟悉的街景，恍惚中她又想起了刘圆。
　　那个像姐姐一样关心她的好友，来省城大半年，只有与刘圆在一起的那几天，是她过得最开心的日子。如今刘圆再也不来省城了，对未来的绝望与现实的无奈像万千条虫子，一点点吞蚀着她脆弱的灵魂，她感到心里一阵阵绞痛。
　　过往的一切就像放电影，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不知不觉中她的眼泪流了下来，默默地在心里呼唤：刘圆，你在哪里啊？我现在有家不能回，工作又找不到，以后该怎么办呢？
　　望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人群，柳絮感到无比伤感，偌大的省城市，为什么就没有我的一席之地呢？绝望之余，她无力地靠在站台边啜泣起来。

　　突然耳边传来一串熟悉的乡音，她循声望去，发现不远处有两男两女正在用家乡话交谈。两位女孩有二十多岁，两位男子中一位四十多岁，从穿着打扮看像当干部的，另外一位男子只有二十多岁，他们都是柳絮的老乡。
　　“老乡！”听见乡音的瞬间，柳絮感到非常亲切。来省城后，除了刘圆和小徐外，她再也没有遇到过老乡。
　　没想到今天出来闲逛，竟然会遇到老乡，那一刻她激动不已，根本就没有顾忌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搭讪的社交忌讳。她连忙走过去，用家乡话向几位老乡打招呼：“老乡，你们是来自XX县的吧？”
　　两男两女中那位四十岁多的男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回答道：“是的，小老乡。”
　　柳絮激动得声音发抖，说道：“来省城这么长时间，我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老乡，今天遇到你们真高兴。”
　　“呵呵”中年男子笑道：“在省城有很多老乡，只是你没有碰到而已。”
　　“我对这里不熟，不知道去哪里找老乡，我，我，我……”连日来的寂寞与孤独，让柳絮见到老乡后一下子情绪失控。
　　年轻男子见柳絮孤身一人，关心地问道：“老乡，你在省城做什么工作？”
　　柳絮便将自己高中毕业后来省城找工失败的经历，以及目前的生活困境从头到尾讲给他们听。她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内心非常渴望得到别人的安慰，落魄之中，将街头偶遇的几位老乡当成了救星，根本不知道社会有多复杂。于情于理都不该将一切告诉陌生人，如果他们是坏人，也许她的命运将会改写。
　　庆幸的是她遇到了好人，这次绝处逢生的机遇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真是应验了那句话“天无绝人之路”。
　　听完柳絮的叙说后，几位老乡对她的遭遇深表同情。其中一位女孩对那位四十多岁的男子说：“表叔，这位小妹妹挺可怜的，不如将她一起招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