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艰难抉择（2）

　　进入高老板家四十天后，柳絮领到了到省城后的第一个整月工资，70块钱。领到工资后，她激动得双手发抖，本能地感到有一种成就感，长这么大，终于有钱寄给父母了。
　　柳絮给家里寄了五十块，剩下的钱买了一本英语书，余下的留着零用。
　　平静的生活过得很快，很快到了那年年底，柳絮高老板家当了三个月的煮饭保姆。随着时间的推移，高太太发现她干活很麻利，也很认真，便想当然地认为让她在店里煮一餐午饭，接她女儿放学，加上洗全家的衣服，这些活儿未免太轻松了。
　　出于女人本能的自私，她开始给柳絮增加工作量。以前她家的晚餐是她自己做，现在她安排柳絮做晚饭，还要打扫她家里的卫生，以前只需打扫店内卫生就行。
　　更可恨的是，高太太的姐姐住在附近。由于家里没有保姆，她们夫妻二人很忙，没有时间做家务活，高太太便让她姐姐每天将全家的衣服送来让柳絮洗，有时还让柳絮去她家搞卫生。在她看来，这个农村女孩勤快，老实听话，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根本就没有顾虑到她的感受。
　　柳絮本性很孤傲又清高，她很不习惯每天像佣人一样被高家人呼来唤去，她很想离开这里，可是又没地方可去。在省城，只有刘圆才是她唯一的依靠，可是那个时候刘圆过得也很艰难，自己都无瑕顾及，根本就帮不了她。
　　为了生存，不管有多少怨气，柳絮只能忍气吞声地继续待在高家，她打算过年后再去找一份工作。
　　她在高老板家期间给刘圆写过两封信，第二封信寄出后好长时间都没有收到回信，她很担心刘圆遇到了什么困难。
　　快到年底的时候，她才收到刘圆的回信。她猜得没错，刘圆的确遇到了困难。有一次她领了工资后，打算去汉正街玩。由于平时工作忙，很少出门，她对省城的治安情况不了解。
　　那天当她将钱包拿在手上，坐上开往汉正街的公车。当汽车经过一个公交站停下后，一名歹徒硬生生地将钱包从她手上抢走了。钱包里有她刚领的七十块钱的工资，那是她的血汗钱啊，还没有捂热，就被抢了。
　　让她感到难过和痛心的是，当时车上有几十名乘客，竟然没有一个人出面帮忙。旁人的冷漠，让她感到很寒心无比。
　　她在信中告诉柳絮，过年后再也不来省城了，还问柳絮要不要回家过年，如果回去的话，她们过年见面再详谈。
　　关于过年回家一事，柳絮给父母写了一封信，试探地告诉他们想回家过年。几天后，父母的回信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父亲在信中说，她作为一个高中生，在省城给人做保姆，他们觉得很丢人，加上又没有挣到钱，让她不要回来过年，免得亲戚朋友问起来，他们不好解释。
　　父母自从得知她在省城的真实经历后，他们害怕村里人知道真相，一直对外人说她在省城工厂上班，工资待遇都很不错，说不定有机会成为城里人。
　　一些亲戚朋友便开始在父母面前说些恭维的话，他们感到很有面子。如果柳絮回家过去，他们担心亲戚朋友问起她工作的事，肯定会露馅，便不同意她回家过年。
　　收到父母的信后，柳絮的心都凉透了。那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乡在外地打拼，还不到十八岁。原本想回家在父母身边得到一点安慰，可是命运却无情地将她推上了这条漫长的，没有回程的打工路，注定她要孤身一人去承受流浪之苦。
　　她多想回到父母身边，向他们诉说在外打拼之苦。在外人看来，这样的要求很简单，可是对于她来说，这一切就是奢望，父母将她回家的路堵死了，读完信后，她感到欲哭无泪。
　　从那年开始，柳絮再也没有回家过一个春节，日后近二十年的打工生涯中，每年春节都在异地他乡度过，个中的凄凉与孤独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就这样，柳絮在省城度过了第一个春节。春节期间省城十分热闹，可她却感到异常孤独，身边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过年那几天，医疗器械店的员工都放假了，高老板全家不是去旅玩，就是在家打麻将。
　　那几天，柳絮很希望他们出去游玩。他们全家出去后，她一个人在家，可以安安静静地看英语书，只有捧起英语书，才会忘掉所有的烦恼。如果高老板邀请别人在家打麻将，柳絮还得给他们做饭，拖地，一天到晚忙个不停。晚上在店里又睡不好，过年期间车站里很吵，让她感到心烦不已。不管怎么样，她下决心过完年就辞工，去职介所找一份进厂的工作。

　　第二年正月十二那天上午，高老板早早将柳絮送回到职介所，他与李所长办理完手续后，又在职介所里聘请了一位女孩去他家煮饭。为了寻找合适的生存机会，柳絮不得不再次回到求职大厅里，静静等候新的雇主。
　　上次她和刘圆一起坐在这里，虽然心里很迷茫，好歹她可以和刘圆说说话，以求得心灵上的安慰。
　　可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群来自天南海北的求职者中间，说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找点依靠，寻求精神寄托了。从那时起，她就得一个人独自承受着生活中的种种磨难，饱受着经济和精神上的重重压力。
　　一别三个多月，职介所有了很大的变化，工作人员增加了很多新面孔，也走了很多老员工。柳絮听说那位老乡小徐回老家过年去了，她再也不来省城。剩下的工作人员中，除了李所长外，没有几个人认识柳絮。
　　柳絮在高老板家干了快四个月，职介所没有扣她的工资，不过身份证还押在李所长那里，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继续为她推荐工作，否则凭当时的条件，她根本就没有能力独自找工作。
　　到了职介所后，柳絮白天到外面小店里吃饭，晚上回到职介所留宿。睡觉的地方还是那几张破旧的台球桌，住宿费却涨到了五块钱一晚。
　　那几天和柳絮住在一起的女孩叫小彤，她来自省城邻县，时年十九岁，初中还没有毕业就出来打工。认识柳絮时，她已在省城待了四年，先后干过酒店服务员、保姆、服装店营业员，也在工地上挑过砖块、给人洗过衣服。别看她年纪不大，说话却很老练，为人处世很圆滑世故，比起单纯的柳絮，她完全可以称得上“老江湖”，她的这些丰富的社会阅历，都得益于多年打工经历的积累。
　　她给柳絮讲了很多以前打工时的经历，比如：给人家做保姆时，雇主给钱让她买菜，她学会了克扣菜金，将剩下的钱落入自己的口袋；在服装店当营业员时，她趁主人不在场，偷偷藏几件衣服拿到夜市上卖，骗老板说是被人偷走了；在酒店当服务员时，她学会了少上交营业款和收据，余下的钱自己私吞。
　　当然，小彤的这些伎俩只有在那个年代侥幸得逞，那时很多店铺都没有安装监控器，如果在十几年后的今天，恐怕她早就被派出所抓走了。
　　这些小偷小摸的行为并没有为她带来多少好处，相反还被雇主开除过几次。不过小彤一点都不在乎，她说省城这么大，被这家开除，大不了再去换一家雇主，走到哪都饿不死。
　　柳絮天生胆小，认为小彤的行为有点不可思议，便好奇地问她：“你做这些事的时候，不感到害怕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趁雇主不注意的时候才做，而且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小彤满不在乎地说道。
　　“万一被他们查到了怎么办？”柳絮担心地问道。
　　“即使查到了，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因为我捞的‘油水’不大，够不着犯法的底线。”小彤说起过往的经历头头是道。
　　“哦”柳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想想，打工每个月就那么点死工资，还不够买几件衣服，我家主要靠父母种田，收入很少。我哥上大学全靠我的工资，另外我得为自己备点嫁妆钱，靠打工肯定不行，只有想办法多捞外快。”不可否认，小彤说的这些都很有理，这些也是底层打工者现实生活的残酷写照。
　　“也是，这里工资都很低，没有干满三个月，职介所还要扣掉五十块。”柳絮叹了一口气。
　　“你不要将身份证押在职介所，如果有雇主看中了你，直接和雇主协商就行，然后去上班，不经过职介所，他们就没办法扣你的工资，我们老乡都是这样安排的。”小彤凭着过来人的经验开导柳絮。
　　“雇主会同意吗？”柳絮担心地问道。
　　“只要你和雇主谈好了，他们会同意。经过职介所办理手续，他们得向职介所交五十块钱；不经过职介所的话，他们就不用交钱。”看得出小彤很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