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艰难抉择（1）

　　第二天，柳絮随罗姐再次回到职介所，她发现这里的房子依然破旧，不过里面布置却有了一些变化。职介所的几间房子都重新装修过，大厅右侧隔出了一间小房子，用作李所长的办公室，旁边还增加了几张办公桌，有几位新来的女孩正在办公，看得出职介所最近的生意还不错，不知道又有多少像柳絮这样的农村女孩被送到这里来，过着这种永远也看不到前途的，滇沛流离的打工生活。
　　柳絮在罗姐家只干了两个星期，罗姐付了她三十块的工资。根据职介所的规定，辞职时雇主家的工资要先交给职介所，再由职介所发放给求职者。虽然他们的做法很不合理，但是在那个年代没有人管这些事，柳絮也不懂如何维护自己的权益，只能由职介所扣钱。
　　柳絮没有干满三个月，职介所要扣掉五十块钱，否则就不还她的身份证。当初在职介所登记时，身份证都押在他们那里，这种做法只有在那几年才大行其道。十几年后，随着各种法律法规的完善，中介公司再也不敢扣留求职者的身份证，否则各种投诉，举报早就让他们关门大吉。
　　听说职介所要扣五十块钱，罗姐可怜柳絮身上没有钱，担心她没有钱吃饭。
　　在她家呆了几天，柳絮也看得出她的为人确实不错。她见柳絮孤苦伶仃的，心里感到不忍。便对李所长说道：“这女孩挺可怜的，可不可以不要扣柳絮的钱？不管她的表现好不好，总不能让她饿肚子吧？”
　　李所长狠狠地瞪了柳絮一眼，气呼呼地答道：“不行，我早就看不惯这个女孩了，她一个来自农村来的穷人家的女孩，什么特长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本挑三拣四呢？来省城还不到一个月，她就换了两家单位，也不想想看她有什么能耐，有雇主愿意招她这样的人就算不错了，我就得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不要自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哼！她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们职介所的声誉，我不扣她的钱怎么行呢？”
　　罗姐支付给柳絮的工资只有三十块，按照职介所的规定，照此下去，柳絮还得再掏二十块钱给李所长，要不然她就不返还柳絮的身份证，也不会给她重新介绍工作。见此情形，柳絮差点哭了起来。
　　罗姐看着无依无靠的柳絮实在可怜，她便再次请求李所长能不能少扣一点，不管怎样，总得让她有饭吃，不能将她逼上绝路，她们来自农村也很可怜的。
　　在罗姐好心的协商下，李所长终于同意只扣二十块钱，罗姐付了十块钱给柳絮。虽然钱很少，但是至少可以让她吃几餐饭。另外，在罗姐的再三请求下，李所长良心发现，同意给柳絮继续推荐合适的工作。
　　就这样，柳絮终于领到了来省城后的第一份工资，可怜的十块钱。
　　多年以后，柳絮回忆起那段艰难的日子，她的心里依然十分伤感。为了生存，她不得不放下清高与自尊，软弱得像砧板上的肉一样任人宰割，纵使心里有万分不满，无依无靠的她只能顺从命运的安排。

　　职介所有一位工作人员小徐是柳絮的老乡，她以前也是由县劳动局输送来省城打工的。由于她的口才好，便被李所长留在职介所上班。她得知柳絮一行人的遭遇后，她表示很同情，但是以她当时的能力，她也表示爱莫能助。
　　李所长虽然对柳絮再次折回十分不满，但是她们还得继续给她安排工作，因为只要推荐成功了，她又可以从雇主那里收取一定的雇佣费，何乐而不为呢？
　　也许是柳絮穿得太老土，外人一看就觉得她是个朴实听话的女孩。罗姐陪她办完好手续后，她一个人回到求职区，坐在一大群求职者中间，静静地等候新的雇主。
　　不一会儿，几位请保姆的雇主看中了她，让她去带小孩。刚从罗姐家出来，柳絮再也不愿意带小孩了，她婉言拒绝了那几家雇主的邀请。
　　这时一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是附近一家医疗器械店的老板，想请一位做饭的保姆。他在大厅里找了几圈，最后将目光落在衣着朴素的柳絮身上，他走到她身边问道：“小妹妹，想不想去做保姆呢？”
　　“保姆？”柳絮问道。
　　“是的”
　　“对不起，我不想带小孩”
　　“哦，不是带小孩，是做饭。”中年男人笑着回答道
　　“做饭？”柳絮一听不用带小孩，有点动心了。
　　中年男人见柳絮有点动心，便向她介绍道：“我在附近开了一家医疗器械店，我妻子在单位上班。店里有五位员工，我想请你去帮他们做中饭和打扫店内的卫生。下午接我女儿放学就行，其它的事不用你干，每月工资七十块，晚饭由我妻子做，你觉得怎么样？”
　　柳絮一听，觉得这份工作应该比较轻松，而且工资也不错。她就想找一份轻松自由的工作，可以抽时间学英语，于是同意了中年男人的雇佣要求。

　　中年男人带着柳絮办理了雇佣手续，然后打的带着她来到了位于汉口的一家医疗器械店内。
　　这家医疗器械店一共有五人，柳絮负责给他们做午饭及搞卫生，这是柳絮到省城后的第二份工作。
　　中年男人姓高，柳絮喊他高老板，他有一个女儿上小学四年级，妻子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
　　店内有四位男工，负责送货，还有一位五十多岁的王阿姨，负责店内的零售工作，高老板负责结货款，柳絮中午给他们做饭以及打扫店内的卫生。
　　这份工作看起来比较轻松，到了晚上，柳絮才得知高老板为她提供的住宿条件很差。
　　高老板及店内员工都是本地人，他们下班后就回去了，店内晚上要留人看守。高老板一家都住在附近小区内，他安排柳絮吃过晚饭后，返回到店内睡觉。
　　那家医疗器械店位于一家汽车站内，一天到晚非常嘈杂，到了深夜还很吵闹。柳絮很不适应在店里睡觉，晚上太吵，根本就睡不着。
　　另外，她担心万一晚上有坏人撬门进来抢劫，那该怎么办？她将顾虑告知了高老板，谁知高老板满不在乎，他说只要关好门窗，坏人根本就进不去。
　　柳絮对这里的住宿条件很不满意，但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只能硬着头皮住下来。
　　相比在罗姐家小孩一天到晚哭个不停，柳絮觉得在高老板家煮饭，除了住宿不满意外，其它方面还不错。每天在店内做一餐中饭，四点钟搞好卫生，然后去接高老板的女儿放学，晚上洗全家的衣服就行。
　　有空她就坚持看英语书，没有钱买英语资料，就翻看从家里带来的高中课本。她打算领到一个月的工资后，先寄五十块钱回家，剩下的钱用来买英语资料。
　　虽然生活境遇很差，但她从没放弃学习英语的念头。从上初中开始接触英语起，她就深深喜欢上了这门课程，期待能将它学以致用，有朝一日能靠它来改变命运。
　　俗话说得好，功夫不负苦心人，正是因为柳絮在生活最艰难时对英语的执著学习，日后才能取得事业上的成功。
　　这些都是后话，后面的章节里再讲。

　　时间过得很快，柳絮在高老板家干了两个星期，她给刘圆写过一封信，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她。刘圆很快回了信，从信中得知她已经离开之前那家酱菜厂，进了一家制衣厂学车位，打算在那里干到年底。
　　制衣厂的工资是计件的，只要学会了车位，每月工资至少有五百多块钱。她在信中安慰柳絮，先在雇主家好好干，过段时间来找她玩。
　　屈指一算，柳絮来省城已经一个月了。这段时间来，她一直奔波不停。上次在罗姐家写了一封信回去，还没有等收到回信，她就离开了。虽然父母的责骂让她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可是内心深处还是很牵挂他们。
　　独自一人在省城打拼，这一个月里，她反思了很多，觉得父母过得很苦，她应该理解他们的难处。父母这辈子很不容易，辛苦劳作送她读书，原本指望她考上大学，来改变贫穷的命运，可是随着她的落榜，他们的希望彻底破灭了。由于家境贫寒，父母有怨气也在情理之中。如果家里很富裕，父母就不会将钱看得这么重。
　　在高老板家，柳絮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轻描淡写地向父母介绍了这份新工作，她骗父母说在一家医疗器店内当营业员，工作很轻松。她不敢直接说是当保姆，害怕父母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几天后，父亲给她写了一封信。之前在罗姐家写的信他们收到了，不过没有回信。他们以为柳絮在省城进了厂，没想到却是给别人带小孩，他们觉得干这份工作还不如种田，让他们脸面尽失，比没有考上大学还丢人。
　　他们知道柳絮在省城吃了苦，可是他们觉得她落到这样的下场是自作自受，如果考上了大学，就不用受这些苦。在信中他们没有一句安慰话，只是让她好好干，多寄点钱回去，家里还等着她的钱买化肥，看完信，柳絮的心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