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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情变

作品名称:月心如水      作者:文淼      发布时间:2015-04-15 06:53:06      字数:3498

  鸡叫头遍的时候,秋生和水月各自回家了。没有了以往的约定,带回去的是两颗揣测不安的心。
  淑贤一夜无眠。她明白,女儿大了由不得自己做主了。自己这身子骨感觉越来越不行了,也不知道哪天躺下就起不来了。秋生这孩子,她放心,他会对月儿好的。虽然每晚早早睡下,但是闺女最近的变化她做娘的哪能不清楚呢?她也曾暗示过孩子,可是这闺女就跟着了魔似的,没听出玄外音来。
  “孩子大了,管不了了。”淑贤无奈中只得摇头叹息。
  吃过晚饭,秋生去了石大富家,他是去摊牌的。他考虑了一整天,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背叛爱情,不会背叛他爱的和爱他的人,不会出卖自己一生的幸福!就算吃再多的苦,哪怕去卖血,他也会把这债给还上!
  当秋生信步走进石大富家时,院子里那条看门大黑狗围着他“汪汪汪”地直叫,桃红从屋里兴冲冲地跑出来,把狗撵开,强行挽着他的手臂进了屋。
  秋生极不自然地推开了桃红那越缠越紧的胳膊和越贴越近的身子,在石大富那有点夸张的热情招呼下,坐在一边。
  石大富一改往日那张板得跟欠他钱似的面孔,堆满了笑:“秋生来了啊,先坐会儿,饭马上就好了。”
  秋生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欠了欠身说:“叔,我吃过了。”
  “再陪叔喝两盅嘛。”石大富说着给秋生倒上了茶水。期间,桃红已把丰盛的酒菜摆满了桌,她进进出出,犹如范进中举一样地兴奋。盛情难却,秋生只得坐在了石大富的对面。桃红给他们倒满了酒,又去了厨房。

  石大富拿起筷子给秋生夹了点菜,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咱爷俩也不是外人,今儿咱有啥说啥,啊……三儿啊,你可是叔看着长大的,也是咱村里为数不多的高才生,在叔的心里,你就是叔自家的孩子。现在呢,有个机会,就看你自己争取不争取了。”说着他端起了酒杯:“来,咱爷俩先干一个。”
  “叔,我不会喝酒。”望着石大富端起的酒杯,秋生有点不知所措了。
  “嗨,老爷们哪有不会喝酒的!以后这要出去干了,不会喝酒是不行的。没事,练练就行了。你叔我就是练出来的。哈哈哈......”石大富咧着大嘴还端着酒杯,肥嘟嘟的脸盘子放着油光。
  真是赶鸭子上架啊!秋生只得用嘴唇碰了碰酒杯,烈酒的辛辣令他咧了咧嘴。
  “哎呦呦,俺的个娘哎。哪有你这样喝酒的啊!”石大富一脸地嘻笑,还是不依不饶。
  秋生咬了咬牙,一闭眼,“咕咚”,那杯酒下了肚。
  看着秋生被酒呛得直咳嗽,石大富哈哈笑着给他夹菜:“压压,压压。”又接着说:“咱镇上要开个采石场,这事你知道吧?马上就要投入生产了。“
  秋生一听采石场,立刻精神百倍:“这事我知道。”
  “那个管事的是桃红她姥爷家娘舅。咱村里也分了几个名额,让谁去这还不是咱一句话的事嘛,啊,呵呵……”石大富言词中流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他瞅见秋生不做声,淡淡一笑,继续道:“就你这身子骨,就是去了也干不了啊。”
  秋生一听这话,有点急了:“我能干,年轻有干劲,锻炼锻炼就行的。”
  石大富嘿嘿一笑,有点讥讽地说道:“你能干?你有那力气,还能把你哥给砸了?”
  一句话赌得秋生哑口无言,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沮丧地垂下了头。
  石大富嘴角偷笑,又给秋生倒了一杯:“其实啊,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人事上咋安排还不是咱说了算哪。”他又端起酒杯。
  第二杯酒又下了肚。
  秋生感到头开始发晕,胸膛火辣辣地燎人。
  石大富继续说:“工人的活你是干不了的。不过,有个保管员的位子,很抢手啊。”他嚼了几口菜,咽下去,眼睛直盯着秋生,他看到了秋生绯红的脸上听到“保管员”时眼里发出的烁烁光芒。
  “叔是看好你了,这个保管员的位子,叔给你要下来了。明天就去矿上报到。”石大富一拍胸脯:“咱说话还是有分量的。”话里是在炫耀,还是暗示?
  这番话让秋生欣喜若狂。他不安地搓着手,他该说什么好呢?他本来是来摊牌的,人家没提一句还钱的事,也不提入赘的事,而是给他安排了个这么好的差事。他还能说什么?
  在石大富满脸得意满嘴吹嘘中,他们干了第三杯。
  这下子,秋生彻底晕了,眼前的东西看起来都是重影,想站起来,脚却像是踩在了棉花堆里。他晃晃悠悠地被人搀进一个房间,放到一个软软的地方,那感觉很像场院里的那个大草垛。
  他醉眼微睁,从那条细缝里恍惚看见一个脱得精光的女人向自己走来,解开了他的衣衫。
  “是我的月儿吗?”这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大场院……
  第二天早上,当秋生带着头痛醒来时,当他看到和自己赤身裸体搂抱着睡在一起的桃红时,感觉一下子坠入了万丈深渊……
  他不知道是怎样从石大富家跑出来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他像头狠狠挨了一鞭子的疯牛一样跑到村外,跑到石河里,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他用尽各种肮脏的话咒骂自己。他喊他哭,他咆哮,他用尽全力抽打自己的脸,他一拳一拳捶打着河水,像头愤怒的公牛!
  最后他瘫倒在河边,身体一半浸在水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空,什么感觉也没有,像一具死尸。
  秋生还是去了矿上。他还有路可走吗?他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无法面对的一切。
  
  秋生一去就是一个多月。他是不想回来的,他害怕面对所有人,尤其是水月。每每想到水月那满眼的柔情,满心的期待,他的心就疼地出血。可是,有些事,做过了就要知道承担后果,没有谁会替自己买单。
  秋生是被家里人给拽了回来的,他是回来定亲事的。桃红怀孕了。
  石大富催促着先按照老规矩定下亲事,然后马上登记结婚。秋生已经是案板上的肉了,他别无选择。
  石大富家里人山人海,前来贺喜的亲戚朋友络绎不绝。他在大院子里摆了十几张桌子的酒席,请来了众乡亲,大显他的威望和地位。
  秋生在媒婆把所有定亲的礼数都走完了以后,一个人冲进了山里,憋了一整天的委屈,此时全然释放。他痛哭嘶喊,攥着拳头捶打着那些粗壮的树木,挥手劈断那些灌木丛,任荆棘划得手臂道道血痕。他用这种作践自己的方式发泄心里的无奈、委屈、内疚,还有自己的懦弱。
  水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为什么?!”她哆嗦着,伤心绝望地质问。
  秋生惊愕地回转头来,看见了满眼含泪一脸愤恨的水月。他无言以对,蹲在地上撕扯着头发痛哭起来。
  水月扑过去抱住了他:“秋生哥,咱们走吧,离开这儿!咱们一起挣钱还债。天下这么大,会有属于我们的地方的。只要我们在一起,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啊!求求你,咱走吧,走吧……”她声泪俱下捧着那张变得消瘦的脸,一个劲地哀求着。
  秋生轻轻推开了她,哽咽着摇了摇头:“没有退路了,没有了……她已经有了。”他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缓缓流下。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水月一阵眩晕,瘫坐在地上。她嘴唇哆嗦着,喃喃地想说什么,却又把想说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她泪眼婆娑地望着面前这个让她爱得不能自拔的男人,这个曾经那么熟悉又变得如此陌生的男人,伤心欲绝,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抽身而去。
  秋生紧跟几步从背后抱住了她,泣不成声:“月儿……我爱你,我只爱你……可我没办法,真没办法啊!我不能就这样丢下一大家子人啊!……”
  经历过了苦痛就会明白,人永远是这样,在足够多的理由和诱惑面前,爱情只能变得一文不值。
  水月漠然地推开了他,对着面前这个可怜的男人,一脸泪痕,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明白了。俺不耽误你的好前程。”
  他不知道,她也怀孕了。
  他更不知道,他走了一个月,她盼了一个月,他却连一封信都没写给她。现在终于把他盼回来了,却是跟别的女人结婚!当她确定自己怀孕的时候,她是那么地害怕,彷徨无助。她一遍遍惶恐地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站在小山峰上,向着有他的那个地方望眼欲穿。她多么希望他能回来和她一起承担,告诉她到底该怎么办!她甚至想跑到采石场去找他,可她没有,她怕影响了他的好前程。她等着,等着他,等着他回来说娶她。现在让她怎么接受,那个口口声声爱她疼她这辈子非她不娶的男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背叛和抛弃了她!让她怎么能接受?怎么能?!!!
  她心如死灰。她爬上了那个小山峰,站到了悬崖边。
  在这里,可以看见整个村落。多么清秀俊美的大山啊,多么清爽的石河啊,多么淳朴的小山村啊!可是,可是,这一切的纯美都不能掩盖这身上的不洁,再美的地方也容不下一个失贞的女人,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女人,一个活在世上终将被唾弃的荡妇!
  下面就是母亲河。
  “好清凉的水呵,好洁净的水呵,你能告诉我,该何去何从吗?”
  她泪流满面:“水月啊水月,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所有的爱所有的付出,原来都是那么得一文不值!你已经无家可归了,你还有脸面去见娘吗?……可怜的娘啊,恕女儿不孝,不能再照顾您了……”
  涔涔流水像是对灵魂的召唤。她一步步地逼近悬崖。
  她闭上眼,昂起头,脸上滑下两行清泪。
  她纵身一跃,向着母亲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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