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傲天

　　天才晴了两天，又阴沉下来。还刮起了风，温度急剧下降，处处带着寒意。
　　三天已经过去了，可战天涯没有等到辛皋和李松，甚至连一个报信的都没有等到。
　　凤岭寨中没有了往日的祥和喧闹，老老少少在这几天中整理好了大包小包的行李相续离开了山寨，整个山寨的房屋、街道空荡荡的，似乎一切都静下来，但带来的是更沉重的压抑。
　　战天涯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若是不来到这个山寨，或许朝廷的大军不会注意到这里。但现在说什么都是旷外，一些事做过了，就永远无法挽回。
　　战天涯和严义及他们的将士们站立在寨门前，将要送别最后一批离开这里的寨民。
　　枫木祭祀坐在一辆牛车上向战天涯告别。
　　牛车前还是一辆牛车，上面躺着清醒的阎玉、还有何老头和他的孙女雯雯。他们都注视着战天涯，默默向他告别。
　　雯雯忽然向着战天涯笑起来，伸出一根肉嘟嘟的手指摇了摇，战天涯知道那是欠她的一根糖葫芦。
　　他想对雯雯笑下，可一旁阎玉望着他的双眸中却尽是泪水，但她尽量不使它落下来。战天涯忽然看到了其中的丰富感情，期待、欣喜、鼓励......但似乎还带着一丝绝然。
　　枫木祭祀说道：“战英雄，我们这就离开了。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希望你放下心中的负担，该避让时，也要委屈一下自己，想想那些把命交给你的人。”
　　战天涯避开阎玉的眼神，尽量不去看她。他向着枫木祭祀施礼说道：“枫木祭祀，天涯知道可以避让，但如果那样，我自己都不能踏过心中的那道坎，今后也无颜面对追随我的兄弟。”
　　“这是那天你和我见面后就做出的决定？”枫木祭祀微眯着双眼问道。
　　“是的，既然天涯有了一战的能力，不管他有多少人、有多么强大，我都要一战到底！”战天涯坚决的说道：“更何况我这几日又想明白了一些事理，不管你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只要能站着看着对手倒下，那就是胜利。”
　　“呵呵！说的好！”枫木祭祀笑起来，忽然指着山寨的方向道：“你有实力，想明白了这些，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我知道你缺什么，你看......”
　　寨墙上竖起了密密麻麻的刀枪，一个个彪悍的身影林立在山寨墙头上。
　　“这是我山寨中最勇敢的八百勇士，虽然不多，但也是山寨中最后的一点力量。”枫木祭祀带着一丝奇怪的笑意，说道：“我和赤尔商量过了，今天就把他们交给你，希望有一天你还能带他们回来。”
　　“可我......”战天涯胸中热血沸腾、双手紧握，眼中顿时湿润。
　　“不要多说了，不管将来如何，你永远都是我们彝族的兄弟。”枫木祭祀说罢，把手一挥，载着他的牛车支支扭扭的驶上了密林中的小路。
　　风吹过，将他露出头巾外的银发掀起，丝丝缕缕飘散在风中......
　　“才过了三天，他怎么就如此衰老？”战天涯喃喃道。
　　“是啊，这也是他拒绝再为阎王疗伤的原因。”赤尔在一旁也盯着远去的枫木祭祀叹了口气，说道：“为了打通你的经脉，他一身的武学都已废了，精神也大不如以前。别说为人治病，再活个三五年都很难。”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帮我？”战天涯忽然觉得自己的肩膀压上了一副重担。
　　“我也问过他，也很生气他为什么这样做，可他只说这都是天意。他是我们彝族山寨指路的明星，没有他我们也不能和神如此接近，山寨最近几十年也发展不到现在的繁荣。”赤尔同样困惑的说道。
　　他看到战天涯一脸的慎重，忙又道：“呵呵，战英雄，你千万不要多想，也不要放在心上。他老人家所做定有他的道理，只不过我们看不透而已。”
　　“赤尔大叔，那你们的损失就太大了啊，我天涯致死难报。”战天涯单膝跪下，郑重施了一礼。
　　“哪里话！枫木大叔已经说过，你永远都是我们彝族的兄弟，帮你就是帮我们自己。快快起来！”赤尔急忙去拉战天涯。
　　战天涯执意不起，向着山寨方向一指，又道：“赤尔大叔，山寨对天涯的恩情比天还高、比地还厚，天涯将铭记在心。将来有一天，我战天涯定会完整的带着他们回家。”
　　“好！好！好！”赤尔终于拉起战天涯，笑道：“相信你！相信那一天会很快到来的。我这就也去了，我会尽力照顾好枫木祭祀，等你回来的那一天。”
　　战天涯没有再说话，握紧了手中的玄铁锏用力点了点头。
　　赤尔反身上马，正要离开，忽然又停下来。
　　“临走了，我想还是说给你听吧。”赤尔说道。
　　战天涯急走几步上前。
　　“我们祭祀枫木的名字是到山寨才换的，以前他姓龙，他身上流的血液有一半是龙家的血。”赤尔轻声说道：“我想你应该明白一些的。”
　　“啊？！”战天涯惊讶起来：“那为何还要帮我？”
　　“呵呵，看是帮你，可是实际在帮谁，我也有些不大明白了。毕竟我和我们伟大的神灵没有沟通过。”赤尔神秘的笑起来。
　　他催马扬鞭，转眼就奔驰了出去，喊声飘了过来：“战英雄！看到我那混蛋儿子，好好管教一番，若不肯回来，就叫他跟着你走一程吧！”
　　乌云压顶，枝叶茂盛、遮天蔽日的森林中也更加的阴暗。
　　一队队士兵在森林中披荆斩棘、开拓着道路，缓缓的前进。尽管进森林之前都做好了一应的防备，但防不胜防的毒虫、蟒蛇、野兽......还是不时的叫他们中的不幸者还未开战，就倒在了这片异乡的土地上。
　　随着目标的接近，还有一些人为、难以发现的陷阱使得已经在森林中走了两天多的将士们逐渐的进入到发狂的边缘。
　　若不是军队严谨的近乎于疯狂的条例，估计这些没有森林作战经验的将士都集体逃窜了。
　　臂膀还带着绷带的龙傲天杀气腾腾的骑着战马随着队伍慢慢的行进。他一脸的阴沉，冰冷的发布着一条条苛刻毫无情感的命令。
　　“把死去的丢下山谷，继续前进！”
　　众将士心中一颤，连全尸都不能保，挖个坑能耽误多长时间？！
　　“受伤不能前行的人离队，自行返回！”
　　士兵们心寒，受了伤还能自己走回去？在这没有方向感、野兽成群的森林中这不是自杀吗？！
　　“加速前进！发现逃一人，小队全斩！逃一队，大队全斩！”
　　他逃他的，管我屁事啊！可是在龙傲天近乎杀人般冰冷的目光中，没人敢吱声。
　　在龙傲天的酷令和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下，所有的将士、即便是受重伤的人也强打起精神头，表示完全没问题，一定可以走下去。
　　龙傲天心情沉痛而悲愤，前些日近乎于毫无漏洞、手到擒来的合围，竟叫受了重伤、如丧家犬般的战天涯逃走！不但逃走，还进行了反击！而且连对方的人影都没看到！不但将士死伤惨重，自己也受了轻伤。
　　虽是轻伤，但这对他是一个沉痛的打击、更是一个抹不去的耻辱！自己多年在边外对胡人建立的不败神话竟这样不明不白的抹去了。
　　先是迷阵，还不等看出有什么蹊跷，接着就是箭雨、巨石，跟着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阻隔了去路，只有自己的一支近卫队突破火线前去追踪。
　　龙傲天不服气、也不敢相信，一个被赶出家族游荡数年的逆子、被朝廷大军追的如野狗的叛军头子竟能叫他一个身经百战的、熟读兵书、手握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败了！
　　一位也披着将军披风、却一脸痘痘的人靠近龙傲天，说道：“龙大将军，还在想那些事？”
　　龙傲天看了他一眼，眉头微皱，没有做声。
　　那人皮肤白皙，一脸痘痘并不使人厌恶，反而增加了几分强悍。他嘴角微微咧起，带着一丝笑意继续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用记在心里。只要能赶得上，捉到战天涯依旧是大功一件。杀了那些参与鬼见愁的兵卒，还有谁知道那些破事？”
　　“闭嘴！”龙傲天停下马，目透寒光，不悦道：“我的事用你来教？！”
　　“不说！不说！”那人笑起来，一点也不畏惧龙傲天散发出来的杀气：“反正我已经将那些兵卒编成一个大队，只要捉到战天涯，是杀、是留，到时你就看着办吧。”
　　“叶天！”龙傲天怒道。
　　“末将在！”叶天虽还是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但翻身下马，恭敬的施礼道。
　　“别以为你爷爷是当朝的丞相，若犯了军纪、再触了我的霉头，我一样砍你的头！”龙傲天恶狠狠的瞪着叶天。
　　“末将知晓，听从大将军派遣。”叶天心中冷哼。一介武夫，当朝廷用不到你的时候，看你还如何嚣张。
　　“带上你的人马从偏路进发，务必堵住他们退去的道路。若怠误军机，定斩不饶！”龙傲天黑着脸下令。
　　“喏！”叶天应道。
　　“此举若捉到战天涯，你首功一件。”龙傲天盯着叶天，脸上表情飘忽不定，终于又说道：“那件事还是谢谢你。去吧！”
　　“喏！”叶天再次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狡黠。
　　龙傲天再次传令：“全速赶往凤岭寨，怠误军机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