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归天性
作品名称:燃烧的欲望 作者:李载丰 发布时间:2015-04-13 22:31:54 字数:5723
这是一个三级甲等医院。在医院里,“郭大喇叭”和妻子遵照医生的安排,陪着郭玲楼上楼下的进行系统的检查,并焦急地等待检查结果。
“郭大喇叭”忐忑地将各种《检验单》一一递给了医生。内科主任医生是个中年女子,详细地翻看“检验单”,时不时地皱起了眉头,满脸狐疑地问“郭大喇叭”:“你平时有什么身体不适的病症吗?”
“我身体好着呢,没有什么病!”
“哦,女孩子母亲也在吗?”
“在。”田敏将“郭大喇叭”挤到了身后。
“哦,你是女孩子的母亲?”
“是的,孩子怎么样?是什么病?”郭玲母亲急切地问。
“你平时有什么身体不适的症状没有?”
“没有啊,身体都好好的,没感觉有啥不正常的。”田敏心在颤抖,回答有些失声。“郭大喇叭”用手轻轻地拍着妻子的后背,并且安慰她。
“请你们俩去化验一下血常规。”大夫递给了他俩一人一张单子。
“郭大喇叭”领着妻子进入了化验室,医务人员很娴熟地抽取血液,进行取样。这时候,田敏神情紧张,额头渗出几滴汗珠儿。“郭大喇叭”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老婆,紧张啥啊?不就是个化验嘛!”
“我怕,真地很怕。”郭玲母亲惊恐地说。
此刻,郭玲脸色苍白坐在医院的走廊的椅子上,神色黯淡。走廊的不远处是医院大厅,一盏吊灯重重地悬挂在大厅中央,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链条已经生锈,感觉那吊灯随时都有坠落的危险。窗台上摆着一些不知名的花,把四周点缀的富有生命力,给人留下一丝温馨。医务人员穿梭于走廊与大厅之间,走廊中的椅子上挤满了看病的患者,有的耷拉着脑袋、有的茫然若失。
抽完了血样,郭玲的父母走出了化验室。郭玲依靠在母亲的身边,轻声地问:“娘,化验完了?没有什么事情吧?”
“还没有出来结果呢,别急啊!”母亲安慰道。
化验结果出来了。“郭大喇叭”来到了主治医生跟前。医生看了一下化验单,问他:“从你们化验结果看,你们的血样没有问题。”
听到医生这样说,“郭大喇叭”轻松了许多。
“不过,你们的血型与患者的血型不匹配,患者是O型血,而你们夫妻分别是A型和AB型,与你们没有血缘关系,这就排除了你们遗传基因所致。”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还能弄出这档子事情来,此时心中很慌乱,惊讶地道:“这个也能检查出来?”
“从医学角度讲,如果是你们亲生的孩子,不应该是O型血。”医生很认真地说。
他赶忙转移了话题,问道:“哦,那孩子究竟是什么病?”
“根据各种检验检查结果看,你女儿属于遗传性慢性肝炎,需要住院治疗。”
“郭大喇叭”担忧地问道:“大夫,这个病能治好吗?”
“这个病很难治愈,只能用药物控制病情发展。”
他接着又问:“大夫,俺闺女已经考上大学了,这个病能否上大学?”
“可以上大学,但是不是现在。需要治疗一段时间才能上大学。”
他的脸又露出阴云:“需要多长时间呢?”
“大约需要三个月。”
他急切地说:“啊?那不是耽误了上学?”
“是要身体,还是要上学啊?真搞不懂你们咋想的。”
他用乞求的口气说:“大夫,我有个请求,不要和我闺女说,她不是我们亲生的。否则,她精神上会受到打击。”
“这个我可以为你们保密。”
“郭大喇叭”如释负重,欣慰地说:“谢谢大夫!”
办完了住院手续,郭玲躺在病床上。“郭大喇叭”和妻子坐在床头,默默地注视着郭玲。床头上,放着郭玲最喜欢吃的鸡蛋糕和馒头.然而,郭玲一点胃口没有,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闺女,你别有心里压力。听大夫说,慢性肝炎是常见病,只要配合治疗,就会慢慢好起来的。”母亲含着眼泪,低声地说。
“郭大喇叭”接着温和地劝说道:“闺女,坚强点儿!‘人是铁,饭是钢’,吃点饭吧。”
郭玲摇头不语,泪水无声地滴落下来。她怨恨自己在上学的节骨眼儿上,得了这种病,内心很难受。怎么能患上这个病呢?难道命运在捉弄自己?“郭大喇叭”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安慰道:“闺女,别想那么多,上大学的事情先放一放,等你恢复好了身体,明年还可以上大学。”
郭玲不知道自己身世,这是“郭大喇叭”和妻子心底下的秘密,已经埋藏了数年。当想起被医生捅破他们心中的秘密,再看着躺在病榻上的郭玲,夫妻俩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早些年,“郭大喇叭”和妻子结婚后,始终没有怀上孩子,这让他们很苦恼。后来到了医院检查,才获知“郭大喇叭”精子存活率很低,怀孕概率几乎是零。也想到向别人要个孩子,这样可以续郭家的香火。十八年前,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郭大喇叭”升井后,迎着冷冽的寒风,腋下夹着面包,蜷缩着身子疾步向家走去。忽然,他隐约听到水井旁有婴儿的啼哭声。急忙走上前去,看到台阶上平放着小花被,花被上已经飘落一层清雪,里面包裹着孩子。孩子的啼哭声是从被角缝隙中传出来的,听起来令人心痛。显然,孩子放在这里时间不长。他俯下身子抱起,掀开被的一角,露出了稚嫩的小脸儿。红红的脸蛋儿,大大的眼睛,十分可爱。孩子身旁还放着一瓶尚有温度的奶水瓶,他刚抱起,孩子立刻就停止了哭声,不一会儿,就闭着眼睛,晃动着一下小脑袋,就睡着了。“郭大喇叭”心里直犯嘀咕,是谁家娘们,粗心大意把孩子丢在了这里?他怀中抱着孩子,四处张望,等待了许久,始终没有人来。无奈,转身将孩子抱回了家。
回到家,“郭大喇叭”忧心忡忡地对妻子说:“我捡来了一个孩子,你看看,多可爱啊!”
田敏惊奇地问:“在哪里捡的?”
“就在门前的水井旁,也不知道谁家的孩子,等了半天也没有人来认领。”“郭大喇叭”叨咕着。
“快让我看看。”田敏急切接过孩子道:“哎呀,这孩子长得还很俊啊!”
“是啊,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嗯,我看看是不是带把儿的。”妻子打开了小花被左看右看,叹息一声:“是个丫头。唉,也不知道谁丢弃的,这个孩子的命好苦啊!”
“郭大喇叭”试探地问:“是啊。如果没有人认领,咱们就收养着吧?”
“哦,你有这个打算?这是个丫头,我看还是别收养吧。”
“丫头怎么了?我不嫌弃。”
“这是真的?”
“是啊,谁叫你是个不下蛋的鸡呢?”
“瞧你那熊样,还埋怨我呢!不是因为你种子不实成,我早就怀上了,还有脸和我说!”
“郭大喇叭”见妻子这样说,满脸无奈和惆怅:“老婆,收养吧!这是上天有眼,赐予我们一个女儿。尽管不是男孩儿,但是也算了却了我们的心思。”
既然他这么说了,妻子也就默认了。细心的妻子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在热炕头儿上,手抚摸嫩手嫩脚的孩子,满是喜欢。当手趟过孩子小小的脊背时,摸出了一张纸条。上面用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见到纸条的人,是孩子的贵人。恳请贵人收养这个苦命的孩子吧,孩子生日是冬月二十子时。谢谢,好心人。”
妻子看完后,递给了“郭大喇叭”说:“这孩子是前天出生的,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谁愿意扔给他人啊!看来孩子的母亲还是有难处。”
“郭大喇叭”认真地说:“是啊,既然人家已经留下了托付,咱们就不要担心那么多了,好好把孩子培养成人。”
从此,夫妻二人精心地培养郭玲。
当时,“郭大喇叭”的的邻居只有宋二楞一家。“郭大喇叭”添人进口,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妻子田敏提醒道:“咱捡来的孩子,要想人不知,还是要想个法子,堵住别人的嘴儿。”
“嗯,你说的有道理。你不用担心,咱离矿区居民区远,在这山里,只有咱和二愣子两家。二愣子两口子不说,谁也不知道。”
为了打消田敏的担心,掩人耳目,一天晚上,“郭大喇叭”将宋二愣和妻子崔凤云请到了家里。买来了一盒“午餐肉”罐头,炒了一盘花生,铝制的一个小盆里盛满已经炖好了的豆腐,热气腾腾地摆在了桌子上。两个男人推杯换盏,喝着小烧酒,几杯下肚,晕晕糊糊。田敏和崔凤云两人并没有喝酒,边吃边唠家常,谈捡来的孩子的事情。两个女人轮换着抱着孩子,不时地亲上几口。田敏拉着崔凤云的手叮嘱,不让这个事情说出去。从此,两家缔约了这个秘密。
时光荏苒,聪明伶俐的郭玲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招人喜欢,成为他们心中的宝贝。在他们心中,最不愿意提及郭玲的身世,怕在她的心中产生阴影,希望她健康的成长。待长大成人、参加工作之后,再找适当的时机告诉她也不迟。
“郭大喇叭”看了妻子一眼,示意劝劝郭玲,起来吃饭。铝制的饭盒里,鸡蛋糕早已经凉了,可是郭玲依旧在那里双手捂着脸低泣。过了片刻,她无奈地喊了一声:“娘!”两手搂住了母亲的脖子哭的更伤心了。“闺女,不要伤心,医生会治好你的病,娘知道你是个要强的人,一定能过这个关。”母亲用手摆弄着郭玲的黑发。
郭玲抽泣中,突然松开了自己的双手,用手擦干了泪水。
“爹、娘,不要担心我。我没事!”说完端起饭盒大口吃了起来。
这天上午,躺在病榻上的郭玲刚刚起床,心情沉重。因为这天大学开学的第一天,而她却住在医院。父亲已经回矿上班了,只有母亲在陪伴着自己。忽然,窗外传来悠扬的歌声,很有穿透力。她起床来到窗前,扯开白色的窗帘,一缕阳光直射过来,顿感身子暖暖的。郭玲向外望去,洁白的街道被积雪覆盖着,略有一些宁静,歌声由远到近,听起来特别的亲近。原来在不远的学校播放着电影《黑三角》的插曲《边疆的泉水清又纯》。
……
顶天的青松扎深根人民的军队爱人民爱人民
浩浩林海根相连
军民联防一条心
一条心保边疆
锦绣河山万年春万年哎……哎……哎……
一条心保边疆
锦绣河山万年春万年春
……
听着优美的旋律,郭玲的心情好多了,不由自主地跟着曲子唱起来。两只臂肘拄在在窗台上,忘情地跟随哼唱着。紧接着广播喇叭又播放于淑珍演唱的歌曲《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这又是一首优美歌曲。按照以往的状态,唱这首歌一定不会跑调。尤其这首歌曲的前两句歌词,把温柔而阴郁的感情表达得很透彻: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她继续低唱着。母亲看到女儿如此的兴致,心情也跟着好多了。
出院那天,郭玲无论气色,还是神态比入院的时候明显好得许多。回到了家里,已经是傍晚,晚饭吃过后,郭玲按照医嘱吃着难以下咽的药片儿。这时候,有人敲门,郭玲匆忙迎了上去。打开房门,宋双喜拎着苹果和几瓶罐头走了进来。两只眼睛在露出狡黠的微笑,他看着郭玲宽松的衣服,彷佛要将她看透一样。
“你怎么来了?”郭玲惊讶地问道。她感觉不好意思,一方面自己衣冠不整,另外对他的到来没有思想准备。
双喜“嘿嘿”一笑:“怎么,我来不欢迎?”
“不,欢迎!爹、娘,双喜来了!”
“大叔、大婶好,听说玲子回来了,我来看看她。”
“郭大喇叭”听说双喜来了,赶忙让进屋。
“是大侄子啊!屋子里暖和,快进来。”
进屋后,双喜很拘泥地坐在炕沿边。郭玲忍不住地问道:“双喜,你怎么知道我出院回来了?
“哦,我到家后,去挑水的时候,看到你和婶子出院回来了,所以,前来看你。听说你耽误了上大学,我的心情也不好受。我拎这些东西就是想让你好好补补身子,希望你好起来,将来还要考大学。”
“谢谢你,双喜!”
“不用谢。”双喜道,“郭叔,今天来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哦?什么事情?你说吧。”
“嗯,最近,咱矿招一线采掘工,我想上班,你看行不?”
“那怎么不行呢?”
“可是,报名已经一百多人,只要五十名,我心里没有底儿。大伯在矿里说话好使,所以想求大伯帮忙,你看……”
“唉!没有想到现在年轻人找工作这么难,就连下井工作都争着抢着。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为了转正式工,有了铁饭碗。不过,下井工作很危险,你父母同意?”
“大伯,我爸我妈听我的,只要我干正事儿,做什么都成。”
“好吧,明天我给你找找人,给你报上名。”
双喜高兴地说:“谢谢大伯!时间不早了,俺回去了,再见。”
送走了双喜,郭玲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住院三个月,使得身体有了较大的改善。尽管家里没有医院那么整洁,但是,在她的心中家,永远是宁静而温馨的港湾。她认真地打扫屋子里每个角落,清理一下杂物,顷刻功夫,房间被打扫的井井有条。在整理行李中,那本小说依然放在褥子底下。拿出来的时候,她或多或少还感到不安,担心被父母发现,两只手略显得发抖。她转身向父母的屋子里看去,见灯光已经熄灭,这才把心放了下来。她怕父母发现看这样的书,若被发现一定会痛骂一顿。她知道父母都是很要强的人,对自己寄予很高的希望,容不得她不学无术。可是这本书吸引力太大了,比起枯燥无味的课本知识更具有诱惑力。她已经反复看了两遍了,仍爱不释手。也习惯了怎样撇开不愉快的思想。偶尔,也会对自己说:“不要自讨苦吃,想那么多干啥?有的事情明天再想吧。”可是过了明天、后天,全忘了脑后。尤其想起与王宇、双喜交往过程中烦心事,也不再是良心上和情感上负担了。她要完全找回自我,多给自己一些空间,放松心情,使自己更加快乐生活。
她睡不着,也没有别的读物,只能选择继续阅读这本小说。她想更深入认识小说主人公的是否真爱,一些温柔亲昵的语言,表现的是怎样的感情?读起来更加理性,不像第一次看的时候有那么强的冲动。她小心翼翼地把书打开,“宝贝”、“心肝”这些充满激情、刺激的语言跃入视野中。很纳闷,现实中怎么没有听到这些贴近生活的语言呢?多数充斥自己大脑中的是“革命”、“资产阶级思想”等倾向性词汇。觉得很离谱,太假,没有客观反映生活中的本来面目。爱就爱呗,还谈什么“革命主义爱情”。想到这里心中有些厌烦,不愿意去研究,也很让她费解。她觉得小说中的情节尽管有些庸俗,但是再现的是男女之间情感的本来面目,很真实,亲热、有趣而随意。如果没有那种缠绵,就体现不出男欢女爱的真实味道。她不停地思考书中每一句话,切实让她读懂了男女情爱的一些事情。让她更清楚地看到现实表象和现实人的本性落差如此之大,在脑海里展开了思想斗争。
可以说,她的思想比起同龄人,对这些方面认知程度要深刻得多,也很前卫。无独有偶,好奇心驱使她去读这样的小说,让她了解了人性的一面,可是对政治的了解却一知半解。她将书合上,轻声叹息着,处于自身的阅历,她只能理解这些了。她坐起,又跪在离镜子不远处,对着镜子用手梳理着头发。镜子里出现了自己雪白清秀的脸庞,微微露出笑容,对自己精神状态还是比较满意的。遐想中,她轻轻唱起了同学私下流行的所谓靡靡之音、清新而优美的邓丽君歌曲《何处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