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节

　　112《谢恩晚宴》
　　难道这就是他的宿命，这一生是不是就注定了自己总归都是一个孤单的人。这就日以来，他虽然始终都感到寂寞。但是身边有她的陪伴，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摆脱了寂寞，至少习惯总是要让人心痛的。
　　秋婉玉鼻子一酸，一脸的歉意。
　　秋枫见女儿呆立原地木讷的样子，不仅有些纳闷这是怎么了。因为女儿从前从未这样的盯着一个人看，而且还是一个男人。哪种神情是不同的，让人有种心碎的酸痛感。秋枫终于明白了，从前快乐的玉儿已经变了。变得开始沉闷，开始忧郁。
　　张天默瞳孔收缩着，终于他奋力的避开了她的眼睛。但是秋婉玉似乎并不像放弃什么，她竟然一步一步的坐过来，一直靠近到张天默身前。
　　张天默原以为冷漠是对她最好的杀伤力，但是心里不禁一惊。因为她竟然这么固执地走过来，好像还要说什么一样。张天默知道，以秋婉玉的性格还真的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以她的身份，就已经决定了彼此的缘分尽了。既然这样，何不痛快的了断。一旦她说提出了什么要求，那就将注定着又一场浩劫的到来。他已经累了，真的很累了。他甚至疲惫到了只想抱着酒壶躺在野外睡觉。
　　秋婉玉终于开口了，她缓缓道：“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并不是一个浪子，我有家。但是你要相信，我是不会放......”
　　张天默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厉声道：“秋婉玉，你不必自责。以你的身份出入江湖，为了安全本就不该表露出真实的身份。”
　　听到他那么生硬的称呼自己大名，她就差不多感觉到了什么。她知道，他已经远了。虽然他还站在自己的面前，但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远很远了。她想她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难道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吗？从他们第一次相遇，她就认定了他。为了得到他冰冷的心，她不惜用尽一切办法去让他感动。可是现在，这一切竟然就要这么简单的结束了。想到这里，她简直有种发疯的心痛。
　　秋枫望着这一切，似乎潜意识中多了一些什么。不过在他心里，玉儿毕竟还小。她自小死了娘，但是那种悲痛并没有打垮她。她总是那么的坚强，甚至是那么的乐观。对于一切的悲惨，玉儿总是能从容的用最开心的心态去面对。
　　秋婉玉惭愧的抿了抿嘴，道：“张大哥，我想，想你留下来好吗？”
　　一听到留下来，秋枫心里不禁一动暗想着。要是真能让他留下来为朝廷效力，或者做本府上的一名高手。那样，或许更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想到这里，他不禁也暗自点了点头。甚至暗想玉儿终于长大了，懂得利用有用的人才了。
　　这时，张天默忽然爽朗的哈哈大笑了起来，道：“秋婉玉，你不用因自责而想到怜悯我留下来。你虽然是说了假话，但是你的假话并没有是我受到任何伤害。你能平安回来，大家都很为你高兴。至于我，你是知道的，江湖人的归属只能是江湖。秋婉玉，是你想得太多了。”说完，又是一阵掩饰般的狂笑。
　　不过这回秋枫并没有听出来，他想自己也是想太多误会他们了。想到这了，他也不禁轻松了一些。
　　秋婉玉面色一紧，心上就像是有一把刀狠狠地划过一样的疼着。她道：“张天默，你留下来对你并没有坏处。”
　　张天默只觉得很可笑，他又发出了一阵笑。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方才停下来，道：“谢谢秋婉玉小姐盛情，我不过只是一个浪子，实在不敢高攀贵府。”
　　秋婉玉目光开始闪烁，对于他执意要离开，她感到就快痛得万劫不复了。但是自己又要谨慎，不能让爹这么快就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她怕在这个时候暴露了他们的关系，爹会彻底的反对他留下来。想到这里，她故意装出一副很想收复张天默而利用他的样子。这完全是做给秋枫看的，但她的心，却已经痛得就快不能呼吸了：“我是一番好意，难道你......别以为你救了我，就不得了了......”
　　这时秋枫接口道：“玉儿，张大侠毕竟救了你的命。你怎么能这样对张大侠讲话，真是没礼貌。”说着，转向张天默诚恳道：“张大侠，今晚我已派了下人准备了酒宴......”
　　张天默道：“谢谢，是在麻烦秋府为我这么做。”
　　秋枫微微一笑，道：“没有没有，还请你先留下来。有什么事，过后再谈。”
　　秋枫一脸的诚恳，使得张天默没有在说什么。其实离晚上已经不过两个时辰了，他也索性不再争辩了。

直到晚上，会客厅里灯光闪耀。门口上，几个打灯笼真是亮极了。随着微微的风儿，偶尔的晃动一两下。里面是白油灯，在暗夜里更是格外的亮。把整个客厅里都照得通明如白昼一般。张天默望着一桌子的饭菜，这都是平常人家很难吃到的一些好东西。有精致的小糕点，上面涂着彩色的花纹。还有鸡，鱼，兔子肉......一桌子丰盛的菜，看上去就让人升起食欲。
　　秋枫先是敬了张天默一杯，道谢着他对女儿的救命之恩。后来，张天默干脆喝起了酒。秋婉玉见他如此饮酒，便知他心里一定也同自己一样不好受。这时秋枫又举起了一杯道：“张大侠，你救我爱女我真是感激不尽。如果大侠不嫌弃，愿留我府上为朝廷效力，那可是再好不过。至于官衔，日后我定当为你努力。”
　　张天默听到这里，他知道自己多留一秒，就会多给他们一分希望。他索性放下了酒筷，起身道：“多谢老爷，属下行走江湖居无定所，早已经习惯了那种生活。更何况，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说着，他举起一杯酒敬道：“我刚想起了还有一些事情要办，这杯酒敬过，便该告辞了。”说完头一仰，一杯酒便见了底。
　　秋婉玉就坐在他的对面，从始至终地盯着他。当听到他这就辞别，心里猛的一震。她终于也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的灌了几大口，直呛得一震咳嗽。
　　秋枫这才感觉到了女儿的心思似乎出了什么问题，于是开口道：“也好，既然张大侠执意要走，那我也不变强留了。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这时秋婉玉猛的站了起来，厉声道：“爹，我要单独和张天默说几句话。”
　　秋枫目光沉稳，缓缓才道：“也好，张天默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们单独做别，也算是礼貌。”说着看向张天默，故意道：“江湖和朝廷确实很难走到一起，也难为张大侠了。今日我就不送了，就让小女代送吧。”
　　张天默苦苦一笑，道：“其实，谁也不必送了。离别总不是好受的滋味，就让我自己走罢。”说完，他转身向门口走去。此刻，他的笑容已经不再，目光模糊了。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又一次的脆弱了。他的嘴唇在颤抖着，软弱的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滑了下来。他心里一阵剧痛，脸上任由泪水滑落着。他没有去擦，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若是抬起手擦脸，很容易让周围的人瞧出来些什么。他终于勉强的苦笑道：“又何必，又何必......”直到走出了门口，他的泪水仍然还在继续。但他已经开始极力的忍着。他清楚，不能在让眼泪轻易的流了。因为泪水本就是软弱的东西，一旦流个不停，那么整个人的精神，理智，都很容易在瞬间瓦解，变得松弛。若是内心松弛了，人总会冲动做出一些没有理智的事情。冲动的结果，绝对是错事的开始。此刻虽然不是战场，虽然不需要有面对敌人的那种冷酷的心态。但是流泪后软弱的心，它的毒性是绝对大于战争的。
　　
　　113《破碎石壁》
　　几句短暂的话，就这么结束了他们之间的一切，秋婉玉僵立在原地。她知道，如果爹爹不在场她一定会拼命的扑上去抱住他挽留他。但是此刻如果她这么做了，那将更加的决定了从此他们的光系。而且若是爹爹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派人为难他。种种的想法一时间全部纠结在她的心理，产生了一种极为矛盾的疼痛。
　　直到张天默彻底离开了沉香阁以后，她才又坐回了原位上。经过这么一番离别，秋枫似乎断定了女儿与张天默之间绝对不简单。但他并没有点破，而且仍然装得对一切一无所知。他想，要女儿离开这么不安全的人是要靠时间和其他办法才能解决的。更何况玉儿从小就很乐观开朗，只要时间长了在给女儿相个颇有家事的公子，玉儿是一定不会反对的。

　　满目飘红满地伤，街道上忽然感觉很冰冷。望着地上干黄的零叶，张天默不仅感到全身发冷。他走出了数米后却又回过头来张望着来路。‘沉香阁’三个明晃晃的大字仍然是那么华贵。而自己的心，此刻只有自己能体会到是怎样的一种冰冷。
　　一路上脚下时而发出踩踏枯叶的碎破声，时而吹过一阵风。他的目光始终很坚强，直坚强得双眼发红。而那种红，又渐渐的变成了一种仇恨。他硬是停在了原地，直到过路的几个跳水人走过。他终于还是松开了紧紧握剑的右手。再看他的脸上真是难看极了。一股残忍的杀气凝聚在一张正义的面孔上，让他的五官几乎痛苦得扭曲。
　　直到傍晚，黄昏，落日，夕阳，浓重的晚霞渗透了半片天空的时候，他走进了一座竹林。
　　良久，他猛地一个转身，整个人腾空而起，身上白衣也随风飘动起来。他双眼一片迷茫，且深深忧郁。宽袖一甩间，长剑已握在手中。顿时剑尖凌厉的与对面的大石壁碰出耀眼的火花。不过几秒钟，石壁上面便深深的写道：“苍天无眼，命运无情。苦我宝剑在手，又有何用。”
　　几个大字字迹硬朗，刚劲清晰。那是及标准的楷体，这不仅又让人想起了曾经那么文武双全的英俊少侠。
　　望着石壁，他凝思了很久很久。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皱紧的眉头才慢慢的舒展开。
　　‘呵呵’他轻笑着回顾了几眼方才石壁上的几个字后，才转身迈步。这时他握剑的手越发的紧，棽棽的骨节也微微显露出来。煞那，一声惊如雷鸣的巨响划过。再看，那个刻着字的大石壁已经化为虚有。石壁碎得甚至成了粉末，顿时尘土漫天。张天默终于咆哮起来，发出了一阵长长的吼啸声。那声音悲恸，绝望。期间夹杂着刚烈的哀鸣，凄惨。
　　当四周静下来的时候，他已是满脸泪水。
　　“酒，酒......”张天默口中自语着，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得知了张天默生不如死的下场后，杨寒雪兴奋得几乎流出了眼泪。他没想到自己还没怎么动手，张天默就已经被命运折磨得越来越惨。想到这里，杨寒雪故作感动的谢起来老天对自己眷顾。
　　双渐见他兴奋不已，冷静道：“大人，那冷血剑......”
　　杨寒雪道：“张天默迟早都要被感情弄得半死不活，一个活死人还怕他什么。”
　　双渐却担心道：“没想到秋婉玉那个女的竟然与朝廷有关。”
　　杨寒雪阴笑着：“管她和谁有关，一个女流之辈，就算知道张天默死在我手里，她又能怎么样。哼，就算是皇帝老儿也不能奈何得了我。想我神功也不是用来吃白饭的。”
　　双渐眼睛一亮，故道：“大人说什么神功？”
　　杨寒雪脸色忽然一紧，厉声道：“大胆，我的事情你也敢过问。”
　　双渐急忙垂头道：“不敢，我只是希望大人能早日除掉张天默这个恶贼。”
　　杨寒雪冷哼一声，道：“以后少废话，别以为你是总管就能过问我的事情。哼。”说完甩袖离去。
　　
　　114《痛不欲生》
　　清风拂面，空气日益寒冷。大地一片暗黄，遍地皆是干渴枯叶。冬季已然来临。
　　时光一晃已是两个多月了。
　　这时，柳寂正专注的在练刀。现在只有去想柳家的遗愿，才是他报仇的动力。他的刀点得越来越准，也越来越狠。他知道，自己即将悟出一套能够威震武林的新刀法‘震月破空’。只要他修成了，对付张天默也就更容易了。他想，他要拿出自己全部的精力铺筑新刀法。因为‘震月破空’是唯一值得与‘散魂夺命剑’相知匹敌的。

　　时光如梭，星月轮转。
从离开秋婉玉以后，张天默的日子又回到了从前。每天，他都在对酒的迷醉里。这一路走来他跌跌撞撞，身边人们的嬉笑声，对他似乎很不公平。他就像是一片枯叶一样，已经凋零了。面对命运，他的脆弱只换来命运越来越强大的威胁。
他摇晃着走进了小店，一进门就要酒。很多时候，都因为付不起钱而遭到一顿毒打。可是又有什么，能比换来酒更快乐。只要是能有酒喝，别说是毒打。就是让他从别人的胯下钻过去，此刻他也不会拒绝。
　　“死酒鬼，想赖账啊。”又是一声吆喝。张天默脸色蜡黄，昏沉沉争着的眼睛一眨一眨道：“我没有钱了，我不在乎。但是我不能没有酒。”他一边说一边灌着酒。
　　老板怒气匆匆的走过来，口中愤怒的嚷道：“妈的，你不在乎我还在乎钱呢。叫你喝，我叫你喝......”说着一把打过张天默手里的酒罐。顿时‘啪啦’一声，酒罐子碎在了地上。望着地上湿乎乎的一片，张天默焦急地趴下来一口一口的舔着。这时街边传来一阵笑声，他的动作滑稽得像是小狗在表演，引得周围看到的人们发出一阵一阵笑声。就连一个妇女身边刚哭着的小孩子，都被他逗的笑了起来。那妇人这才对小孩子道：“哭完了，不就一根糖葫芦吗。你看哪有这当街表演的好玩，而且还是免费的。”小孩始终目不转睛的盯着张天默笑道：“娘，他像只小狗，呵呵。”
　　这时，店老板竟然又取出来一罐酒，一边往地上倒一边嬉笑道：“既然你没钱喝酒，那就当给人们取乐也行。哈哈，我就给你倒让你喝死。”
　　直到天色渐沉的时候，竟然起了风。人们都纷纷关门进屋了。张天默一连进了几家酒馆，都被人哄打了出来。无奈，他只好去抢，抢了就跑。他抱着酒罐子一口气跑出了数里路，见后面没有人追来，这才安心的像林中走去。口中糊里糊涂道：“嗯，不能追我，你们是追不上的。我可会飞......”说道这里，他忽然想起了那晚，他带着秋婉玉为了从杨院离开。一路上，他施展轻功抱着秋婉玉。后来秋婉玉笑着说他飞得好快，说飞的感觉真好玩。于是他们约定以后他们还要一起飞。他朦胧的睁着眼，似乎看到了秋婉玉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调皮的看着他，开心道：“张大哥，我好喜欢飞得感觉。你带我飞吧，好不好？”
张天默急忙道：“好好，好，我带你飞一起飞......”这时，眼前一片空。张天默吐了口气，才知道自己又被幻觉给骗了。他‘扑通’跪在地上，狠狠地抓起一把叶子和土。痛苦的嚎叫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多的假象。为什么要骗我......”
　　他不明白，事情往往都已经被命运决定了。那命运又为什么要让人去拥抱过程。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要过程。他宁愿只求一个结果，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至少他都不会像现在这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