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节

　　103《湖旁遇难》
　　直到傍晚，天边已是一片殷红色。这天的霞光真是美丽而特别，鱼鳞般的条纹状印在天空中，看上去让人着迷却又充满了神秘的诡异。
　　秋婉玉已经感到屋子里不能呆了，有些让她窒息的感觉。为了能够透透气，她毫不犹豫地出来了。找了一棵大树，靠在上面一边欣赏枯秋的风景，一边思索着心事。也许，她心里有些焦急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其实她并不是担心他的安全，而是对一个人的一种想念。这个时候对于她来说，想念比担心更痛苦。毕竟，她正承受着想念的痛苦。
　　走过连绵的几座山，是一大片广阔的树林子。月华如水，暗示着又一个夜晚的到来。张天默一步一步踩在凌乱的草上，发出‘嚓嚓’的声响。他此刻心中的烦乱又怎比这脚下的乱草好几分，往事就像是电影一样，在他面前上演着。使得他越走越快，甚至本来平稳的脚步都已经开始发燥了。此刻，他只想快步的忘掉一切。面对很多走过的故事，却总是有很多人不能释怀的。他们宁可想到头痛了，也还是无法摆脱往事的缠绕。
　　回来的时候，秋婉玉已经靠在树下睡着了。张天默忽然放满了脚步，他不知为什么。面对她，心里竟然有些宁静了。他轻轻的走到树下凝视着她，见她眼角处残留着几道泪印子。良久，他那冰凉的神情中终于透出了一种温柔。
　　一阵秋风轻轻的吹过，树叶沙沙的响着。他俯下身子，轻轻地将她抱了起来。
　　秋婉玉一惊差点大声叫不出，但朦胧中她看出了是张天默。她努力地眨巴着眼睛，试图证明着这个抱着自己的人确实是他。躺在他怀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微睁着眼睛，悄悄的看着他。这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中年人，虽已有些斑白的发髻和几条疏落的眼角纹。但那张脸，仍是不失豪气英俊。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个人曾经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一个极其俊朗帅气的少年。她甚至有些懊丧，自己为什么到现在才认识他。为什么数年以前，他们还是陌生人。因为她有些怕了，她怕时间。因为时间永远都不可能怜悯任何人。就算是一个多么完美多么优秀的人，都终将被时间夺取生命。
　　张天默将她轻放在床上，为她盖上了被子，但她已经彻底的清醒了。在他将离开的时候，她忽然起身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张天默一怔，但很快平静了。他任由她抱着的双手越来越紧，但他这回没有躲开。
　　秋婉玉带着祈求道：“你可以坐下来陪陪我吗？”
　　张天默轻叹了口气，终于搬开了腰上的手，道：“天冷了，以后不要睡在外面。你休息吧，很晚了。”说完走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是留不住他的，整整一晚上她都没有合眼。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抱着一些脏衣服向河边走去。她不知道，他的衣服她拿来一起洗，他会不会像以前一样拒绝。
　　还没有走到河边，她已经看到了张天默正在远处练剑。身旁和平时一样放着酒壶，他从来都是一边练剑一边喝酒。周而复始，从未改变过。
　　她虽然不懂武学，但在他的剑中，她感到了一种恨。可从他的眼中，却有着无奈。她真不明白，他无奈的恨，到底是恨还是不恨。
　　秋婉玉蹲下，望着水中自己的影子。白崭的肌肤，玲珑的身段......她开心一笑，庆幸着自己竟这般完美。她头轻轻一甩，长长的头发如丝般细柔的搭在肩上。就连微风都禁不住爱抚着她轻柔的发丝。那湖面无痕，如此宁静。

不多时，湖中竟多了几个人影。随着就是几声嬉笑道：“真是美玉无瑕一代天骄啊！难怪张天默对你都禁不住诱惑了。”只听另一人道：“就是，绝色美人谁不垂帘啊。”
　　秋婉玉惊得抬起头，眼前是几个蒙面黑衣人。
　　她眉头一皱，怒道：“你们是谁？”
　　蒙面人声音低沉，道：“别管我们是谁。”
　　秋婉玉知道事情不妙，眼睛一转，高声叫道：“救命......”却不料只喊出了半个字，却全身一软，着了那人的穴道。她拼命地张着口，却已经叫不出声音了。那人抱着她在怀里，道：“美人，要不是交差，我对你还真有点忍耐不住了。”说着，几人哈哈一阵笑。
　　
　　104《落入寒院》
　　她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张铺着洁白床单的床上。她环视着四周，口中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在这，难道我睡着了......”她头一痛，脑中立即浮现出了在湖边的情形。她立刻找屋子里四面八方的看起来，见门口立着几个身着黄衫的人物。
　　她不知觉开口叫道：“张天默，你在哪里......”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越近四十多岁的陌生人。这人一身紫红色长衫，看上去一个男人，却带着几分女人的阴柔。她心里暗道，这人真是怪里怪气不男不女的。历经了这么多的事情，秋婉玉似乎学会了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她虽这么想，但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软的不行再来硬的也不迟。
　　故此，她更是一脸迷茫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怯怯地问道：“你是谁......张天默在哪里？我怎么......在这里呢？”

　　这人正是杨寒雪，但她又怎么知道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就是一心要害张天默的人。别说他现在已经不男不女，就是他和从前一样还没这样的时候，秋婉玉也不可能认识这个人。
　　杨寒雪打量着秋婉玉上上下下，目光狡邪，却又藏着一种坏意。当然，男人再坏，面对美丽的女人，都不禁会坏上加坏。只可惜，杨寒雪此刻的坏已经并非男人的坏。而是真正的狠狠的坏。自从他练成了魔功后，就彻底对女人失去兴趣。因为没有那个不男不女的人妖，还可能去正常的爱上一个人。更何况，是怜香惜玉了。
　　片刻，杨寒雪阴阳怪气的呵呵一声笑：“你果然是个绝色佳人。也真难怪了，张天默竟然为了你能背叛了林小枫。”
　　这几个字一如千金般砸进秋婉玉的心里，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无奈。她虽然无法了解张天默与林小枫曾经有着什么样的爱。但至少她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取代得了这个比自己可能更完美的女人。但她现在已经不再妒忌这个女人了，她甚至也有些怜惜这个命运可悲的女人。对于同为女人的她，已经体会到了一个女人活着是多么的不容易了。她们虽然不动武，受人保护。可是不为女人是不会知道的，她们远比男人做得更辛苦。所以现在，不说为了张天默。就是为了自己的良心，她也要捍卫这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可怜女人。
　　“你也未免太没人性了吧。林小枫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你还计较她生前的事情。她是枉死的，你知道吗？”
　　杨寒雪当然知道，他哈哈又发出一阵男人的笑声。他只是笑这个女孩真是幼稚。和张天默带这么久了，竟然还有很多的事情不知道。看来，是张天默变了，变得不想从前一样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坦白了。
　　秋婉玉看出了这人并非一般人，绝对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既然这样，倒不如自己随便些罢了。反正，也烙在他手里了。规矩也是枉然，自己看来是跑不掉了。除非，张天默来救她。她心里盘算着，竟喜滋滋的微笑着。直看得杨寒雪一阵奇怪道：“你笑什么，命都难保了你还笑得出来。”
　　秋婉玉听她一说，更是故意大声咯咯的笑起来道：“死了更好，省的面对人间那么多的愁事。活着的人，才痛苦呢！”说着又咯咯的笑起来。
　　杨寒雪怒道：“臭娘们，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秋婉玉故意撅起嘴伸着两只手聊戏道：“等我死了以后变成了鬼魂，就——呼呼呼——来找你陪我玩......哈哈哈哈......哎呀，笑死我啦，笑死我啦......”
杨寒雪浑身毛孔微竖，怒道：“神经病，想死没那么容易。要死也得等张天默来陪你，我在送你们一起走。”说完，转身离去，当啷一声扣进了门。
　　一听等张天默来，秋婉玉忽然怔住了。这可真让她为难了，她怎么能让他为了救自己而羊入虎口呢？哎，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顶着明朗的日头，张天默已经找了大半天了。他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不见秋婉玉的影子。心中不免暗道：一定是出事了。
　　一直到西边的最后一道光线也将没入地平线。他已经有些疲惫，便靠在那晚秋婉玉靠着的树下沉默着。他有些不敢相信，他在想念她。想念她的一切，甚至是这颗她靠过的大树。但当林小枫一滑过他的心时，他便充满了犯罪感。但是他知道，此刻他已经无法控制这种对另一个女人的想念了。
　　
　　105《探入杨院》
　　寒风中，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再看地上，竟咳出来一口血。对于他，这种生活早已经习惯了。只是接着胸口处又一次的阵痛，使他实在是颓废极了。他握着酒壶，灌了几口。他发现，此刻就连酒都变了。到了口中似乎不用咽，直接就淹住了整个胃了。他感到一阵冰凉，满是惆怅。但越是这样，越是拼命地灌着酒。他与酒之间，竟似较上了劲一样。不过他的思想，仍然是很清晰的。每次都是这样，尽管喝再多的酒，都一样不会忽略了正事。他用力的想着她到底能去哪里。这个平日顽皮的姑娘，是不是又惹了什么事了。想到这里，他有些生气。
　　周围正静得出奇，就见一枚银镖快如闪电的飞了过来。张天默眼睛一亮，一跃而起道：“什么人。”
　　这时银镖已经稳稳地扎在了眼前的树上。他一把拿下银镖入怀，心中暗道：“好快的伸手。”向着银镖的方向，他展开轻功追了过去。

　　迄今，江湖上除了三四个人外，还真没有谁能逃得出张天默的手掌。更何况，这个人根本称不上是高手。他不过只是杨院的一名手下罢了。在张天默面前，他自然算不上什么。见张天默影如疾风一样地追了上来，这人立刻停在了原地等待着。因为面对张天默追杀的人是根本没有希望能逃脱的，除非这个人不认识他就是江湖第一剑。
　　张天默稳稳站在了这个人的面前，道：“我知道你只是个送信的。”说着，他从怀里取出银镖上面插着的字条。打开一看，上面写道：“三日后寒院有请。如奉上冷血剑，就能带走绝世美人秋婉玉。”张天默心中一凉，暗道：“杨寒雪，你什么时候才肯罢手。”
　　片刻，他对眼前这个劲装人道：“送信的，我不会为难你。只要你肯为我带个口信......”
　　这人急忙接道：“你杀了我吧。”
　　张天默道：“我从来不会轻易杀人，除非是一个值得让我去杀的高手。”
　　劲装人冷哼一声，猛的从背后抽出了长剑在脖子上一抹。血渐黄草，倒地毙命。
　　张天默缓步上前，望着劲装人叹息道：“如果不为恶，也真是一条汉子。”不过还好，他总算知道了秋婉玉的去向了。对于他，有怎么可能真的等在第三天去送剑呢。他决定今晚就行动。
　　对于杨寒雪，他已经给足了面子。他迟迟没有取他性命，确实是有太多的原因。不过他一再的利用卑鄙的手段，他知道自己已经忍无可忍了。只是散混夺命剑，他是不能轻易使用的。他最清楚，这烈剑法一出又何止是伤害到一条人命。只怕数十里，都无一幸免。

　　出更时分，山头挂起了一轮弦月。凌乱的疏星点缀着天幕，美丽而神秘。
　　张天默换了一身黑色素装，紧了紧酒壶。连他自己都有些感到奇怪，自己竟然能这么兴奋地换了一身这么洁净的衣服。他是去救人，看起来倒像是要去约会一样。他平时只有一身衣服穿得彻底脏了才换的，可是今天身上的那件衣服还没有彻底的脏呢，怎么就被他给换下来了。他矗在原地对着长镜整理头发，却发现长期乱蓬蓬的头发竟然早已经乱得难以弄齐了。他索性放下了梳子，心里暗道：算了，乱就乱吧。整齐了倒是不舒服。他上下打量着。现在除了新生出来的几根银白头发，就是这脸上寥寥的几根胡须。不过他已经老了，即使再怎么样，都无法掩饰得了岁月的痕迹。
　　一路上，他的脚步及轻。与风声一比，似乎风声倒是更重了。到了杨院的时候，他躬身一点。像只青鸟一样，毫无声响的落在了杨院高高的院墙之上。见里面戒备森严，不过对于他这样的一顶高手，真算不上什么。他越过马棚，又过了一个不是很大的花园。这杨院里纵然是有高手的。只是他的身手是在轻得不可思议。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注意到。
　　他如夜鸟一样落在了又一座高墙上。他拿过酒壶喝了几口，正凝视着下面的情形。
　　蒙蒙中，他看到了里面的一间屋子亮着烛火。他脚尖一点，落在了这屋子的棚顶上面。这时里面传出来了熟悉的声音，好像正在与陌生人对话。
　　他轻轻拨开了瓦片，向里面看去。不料这杨寒雪真是和别人不同，就连房顶上都和一般住家不一样。他为了防止外人窃听，在瓦里面还包裹着一曾薄木头片。张天默看了个空，于是身子轻轻一跃。离开了棚顶，又到了高墙上。不过这次，他躲进了墙上的一颗大树里。借着大树，他终于更加的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