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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章

作品名称:山汩      作者:湛卢使用者      发布时间:2015-04-11 17:16:37      字数:5062

  大路上爬行的鬼子开始挨枪了。鬼子为了加快爬行的速度,他们开始丢弃负伤的同伴和笨重的物品。但是,一个沉重的担架他们却舍不得放弃。几个身材魁梧的鬼子拉爬犁一样匍匐在地倔强地拖着担架艰难爬行。
  李燕青发现这一奇特现象对队员们说:“弟兄们看见担架了吧,那玩意好像挺值银子,给我集中弄他。”
  近百条枪喷向了担架,这效果如同一把沙子打一个苍蝇,担架中弹了,担架上的人扭动着身体释放着痛苦。
  鬼子开始有人用身体抵挡射向担架的子弹,中弹者倒下后,又有其他鬼子补上。这惨烈的场面连李燕青都为之感动:“哎呀,小鬼子挺他妈义气,兄弟们成全他们。”
  山边的鬼子又一次准备冲锋,李燕青指挥着兄弟们又把他们压了回去。就在他和鬼子打的焦灼难耐时,负责放哨的队员跑过来报告说,绥芬河方面来了大批的部队。
  李燕青听完报告果断下令:“兄弟们,风紧了,扯呼。”
  大奎背着运来跟他们撤到一个山陡林密的山寨后,安顿下运来就赶回来报信了。
  听说徒弟受了伤,李天龙可坐不住了屁股。他瞪着铃铛一样的眼睛对赵德胜和李延禄申请接徒弟去。
  宝贵放下酒碗站起身来,他刚对李天龙说了句:“我也跟你去。”就觉得天旋地转的一阵恶心。当他扶着树干想要坐回去时腹内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奔涌令他呕吐起来,接着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在雾气蔼蔼森林里行走的宝贵突然透过树干的缝隙看见了桂芹的背影,她挎个包袱正在急匆匆地向前行走着。看见桂芹,宝贵激动不已,他向她喊叫着,可能是因为距离远,或者是树林当住了他的声音,总之桂芹没有回头,更没有回答。他想拔腿向她追去,两条腿又非常沉重跑不起来。宝贵只能在后面跟着桂芹,他加快着脚步想赶上她,可距离总是保持在开始的样子。不远不近。
  一只老虎突然出现在桂芹身后,它张牙舞爪的扑向桂芹。宝贵急的大叫:“桂芹小心。”桂芹还是没有听见。眼见着老虎就要扑到桂芹,宝贵忙把枪瞄向老虎,把老虎装进准星后,他狠狠地扣动扳机,然而枪没响,宝贵连换了几颗子弹枪都没有扣向,着急的他摔了大枪拔出猎刀向老虎奔去,但是,他刚走了没几步就被绊倒。倒在地上的宝贵焦急地嚎叫起来。
  运来把宝贵由梦魇中叫醒,当他看到宝贵睁开了惺忪的眼睛忙惊喜的喊道:“师娘,宝贵醒了。”
  天龙婶子端着药碗急急的闯了进来,她看了看宝贵的眼睛欣慰的吐了口气:“总算醒了,”
  “我这是在哪?”还没彻底缓过神来的宝贵懵懂地看着四周问。
  “这是磨盘道老营。”天龙婶子掖了掖被角,“你都昏睡三天了,把这碗药喝了。”说着她把手里的碗递到宝贵嘴边。
  宝贵想坐起,一阵头晕令他难受地闭上眼睛:“我这是怎么了?”
  “你得了伤寒。”天龙婶子把药给他喂下,“好在我们老李知道怎么办,不然你这小命可要折在这上面。”天龙婶子说完走出房间。
  看运来躺着一动不动,宝贵逐渐想起昏迷前的事:“哎,我想起来了,你负伤了,伤在那了,怎么样?”
  “伤在腰和胯骨上了。”运来指着伤处,“腰上这个没啥事,子弹把皮肉钻了个洞。胯骨这个厉害,子弹咬在骨头上了,是我师父搁刀硬给剜出来的。现在伤口没事就是不能动。”
  “这回你可要遭点罪了。”
  “这算啥,值。你知道咱们团这回露多大脸吗,咱们把鬼子的一个将军给打死了。”运来得意洋洋地说着。
  “是吗!”宝贵也颇感意外地欢喜着,“司令部没说奖励奖励咱们?”
  “奖励?”运来的脸突然沉了下来,“他们差点把咱们团长给换了?”
  “什么?这又是怎么档子事?”运来的脸色变化之快把宝贵给搞糊涂了。
  王德林接到补充一团的战报时高兴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挠着秃脑门对其他的几个团长说:“这李延禄是他妈厉害,几百人硬是干败了他几千人,大家说说怎么奖励一下。”
  副司令兼一团长的孔宪荣撇着嘴阴阳怪气道:“还用奖励吗,马上人家就是司令了,还用别人奖励?”
  “这话什么意思?”王德林摸不着头脑了。
  “也不知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孔宪荣不无埋怨地说,“这李延禄参谋长干得好好的,你非让他兼什么补充一团的团长,现在好了,弟兄们都说他会带兵。”
  “这不挺好嘛!”
  “是好,你知道现在补充一团有多少人吗?”
  “不就七八百人吗?”
  “那是以前,就这两天投他的人就将近两千,加上他原有的部队,都快有三千人了。”
  “那又怎样?”
  “哎呀我的司令,你怎么还不明白,他李延禄跟咱们可不是一路人,咱们是胡子出身,人家可是念书的。这玩心眼咱们可不是个儿。”
  “我不同意孔副司令的说法。”补充二团团长苏怀田瓮声瓮气地打断孔宪荣,“李参谋长书读的多,有心眼这不假,可人家的心眼都用在打日本人身上了,咱们背后这么猜忌人可没劲。”
  "老弟这话可不对,”孔宪荣表白着,“我们这是在分析,他李延禄自从带队伍走,都快十天了,也不跟家里联系一下,这两场胜仗他的战利品可是一点都没往司令部送。他总不能忙得连派个人的功夫都没有吧?”
  苏团长还想跟他继续争论,情报官进来送情报,大家都停止了这个话题。
  王德林看完情报,把情报递给孔宪荣:“给大家念念。”
  情报说,在穆棱有个叫谢杰斯的白俄毛子,他仗着自己养了二百多条枪,根本不管救国军的告诫,把他们矿采出的煤炭都买给了日本人,日本人正在日夜加班把煤炭往自己的国家运呢!
  王德林叼着烟袋看着团长们,七八个团长也都等着王德林发表意见。屋里出现了冷场。王德林挠挠秃脑袋:“这要李参谋长在会怎么样?”
  “司令,”苏怀田打破了冷场,“我只是想听你吩咐,如果要让我说,我认为应该把这个谢杰斯办了。一个外国人在我们地盘开什么矿?要开也该是我们中国人开。”
  苏怀田的话让王德林精神一振:“苏团长能办了这事?他可有二百多条枪。”
  “司令,我们补充二团的六百人也不是吃素的。”苏怀田看了眼其他几位团长有些激动。
  “好,这话听着舒服。”王德林一拍桌子,“老孔,给他们团拨五千发子弹,再加三百颗手榴弹。收拾完老毛子,战利品全归你们团。”
  苏怀田起身敬礼:“谢谢司令,我这就出发,战利品我都给你带回来,我可不想让人背后说我有当司令的心。”
  被抢白了的孔宪荣刚要接话和他争吵,王德林拦住他俩:“算啦算啦,玩笑话回来再说。”
  苏怀田走了,其他几位团长也都相继走了,孔宪荣想告辞时王德林叫住了他:“老孔,以后有什么想法跟我单独说,这当着这些个团长影响团结。”
  “这些个团长也就苏怀田不是咱老三营的人,”孔宪荣解释着,“我说这话时还真忽略了他。”
  “你说李延禄真能把我取而代之吗?”
  “他有没有这心我不敢说,但他绝对有这个能力。现在底下的兄弟们都快把他看成神了。”
  孔宪荣的话让王德林沉思了许久,最后他为难地说:“让我除了李延禄我是真下不去手,他是个人才呀。”
  “我的司令,谁说让你除他了?”孔宪荣纠正着王德林的想法,“我是让你解除他的军权,你可以就让他在你身边当参谋长,团长把咱们的兄弟派去一个不就完了吗。”
  “这样就没事了?”王德林脸上写满了喜出望外。看着孔宪荣点头,王德林高兴地装了一袋烟,抽了两口他又为难道。“怎么能让他早点回来呢,我真怕夜长梦多。”
  “你写道命令,就说嘉奖补充一团,让他回司令部开嘉奖会,等他回来再告诉他,让他担任副司令兼参谋长,补充一团团长另派他人。”
  “这命令你可得派个贴心人送去。”
  “行,让我侄子亲自送。”
  孔宪荣的侄子孔庆友是他的贴身文书,大伯和司令的对话他听得是一清二楚。他拿着命令见到李延禄就把命令背后的故事全告诉了他,最后他对李延禄说:“参谋长,何去何从主意你定,但兄弟有一言相劝,国难当头之际千万不要记恨自己的同胞。如果我伯父有什么得罪,我在这里替他给你赔礼了。”
  李延禄握着他的手:“兄弟,这话远了。”
  送走孔庆友,李延禄忙给各连队传令集结。任务只有一个,赶紧赶到穆棱救二团。
  这个苏怀田太冲动了,他根本不了解谢杰斯的情况,这个为了躲避苏共打击的白俄之所以敢把救国军的话当成耳边风是因为他早就买通了梨树镇的丁超。这丁超原是东北军的一个旅长,大部队撤走他就辖兵自重改成了自卫军,这穆棱梨树一带成了他的私家庭院,外人谁都不许插手。这苏怀田冒冒失失去收拾谢杰斯搞不好就要吃大亏。
  听说队伍有行动,宝贵躺不住了,他边往起爬边说:“队伍有行动我得去看看。”
  躺在炕上不能动的运来劝告着他:“你快躺下吧,队伍天没亮就出发了。”
  “那我也得起来溜溜,总躺着我难受。”宝贵倔犟地坐到炕沿上,当他低头找鞋时,脑袋突然一晕一头栽倒在地上。
  见宝贵栽倒在地起不来,运来急得拍着火炕直喊。天龙婶子急匆匆闯进门来,看见宝贵的样子边往起搀扶边埋怨着:“不是告诉你不能动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交代。”她用毛巾擦了擦宝贵摔青的脑门,“我可告诉你,这回你可得老实儿的,不然我把你捆起来。”
  天龙婶子说得很认真,宝贵笑了,他揉着脑门说:“婶子,咋还迷糊呢?”
  “你就得迷糊!”
  “那得几天能好?”
  “看你现在的样,再过两天就没事了。”
  天龙婶子的话挺准,第三天的清晨,宝贵试着出了木格楞,木格楞外正飘着今年初冬的第一场雪。缠绵的雪花落在地上,为大地编织了一床洁白的棉被。宝贵踩着嘎吱吱的雪走了一个圈,他伸了伸腰晃了晃头,没感到异样他便拉开架势准备打拳,就在他的起势刚刚展开时他看到了自己的脚印。端详着脚印他突然有了打猎的想法,初雪一下山里的狍子因为突然找不到吃食都会进行迁徙,雪地上会留下它们清晰的踪迹。每年这种时候宝贵都会守在它们的迁徙路上丰收一些狍子。这几天在这磨盘道,他吃的都是清汤寡水,今天有这个条件正好给大家改改馋。主意一定,宝贵回到屋里拿起自己的装备。睡在炕头的运来睁眼看了他一下又闭上了眼睛。宝贵边扎着武装带边对他说:“一会儿天龙婶子问,你就说我打猎去了。我去寻个狍子给大家解馋。”
  运来闭着眼睛哼了一声算做回答。
  雪,下得不是很大,积雪还没有脚面高。宝贵站在木刻楞前观察了一下四周,四周都是红松林根本看不清山势。宝贵确定一下方向便顺着脚下的坡向东走去。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专心找狍子的宝贵在进入一片明亮的白桦林时才知道雪已经不下了,这片白桦林处在一个山坳里,白桦林深处有一缕淡淡的雾气。宝贵知道那里准有山泉,雾气是泉水散发出来的。
  宝贵来到泉边。这是一眼不大的山泉,一个洗衣盆大小的水潭因为盛不下不断涌出的泉水迫使泉水穿过水潭,顺着山势形成了一条汩汩流淌的小溪。宝贵趴在泉边把嘴往清澈的水潭里一插豪饮了一通山泉。豪饮过后,宝贵起身拍掉沾在身上的雪,他找了块石头扒拉掉上面的雪,坐稳身体后开始就着咸菜啃起窝头。
  一个拳头大小的窝头还没有吃完,一阵嘎吱嘎吱地踩雪声打断了宝贵的咀嚼。他揣起窝头,机警地躲到一簇茂密的灌木丛里。趴好身体的宝贵透过灌木丛的缝隙观察嘎吱声的方向。
  一个戴着狗皮帽子,穿着黑棉袄黑棉裤的汉子出现在宝贵的视野里。这是山里男人常见的穿戴,可宝贵今天看着他的穿戴就感到别扭。不对劲在哪里呢?宝贵审视着寻找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汉子来到泉边,疲劳的他也像宝贵一样趴在地上,把狗皮帽子一摘,把嘴往泉水里一插便狂饮起来。他的这些动作让宝贵找到了答案,他不是这身衣服的主人,这是一套里外三新的棉衣,置办起这套衣服的山里人不可能这么不珍惜它,更不可能这么不管不顾的随意趴下。
  那汉子喝完水,在他起身戴帽子时他那张消瘦惨白的脸让宝贵断定他是个大烟鬼
  这小子擦着嘴一屁股坐到宝贵坐过的石头上,他由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扒出里面的烧鸡撕下一块狂嚼起来。接着又由怀里掏出个酒瓶有吃有喝起来,刚吃喝了没几口,宝贵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引起来他的注意,他顺着脚印看见了灌木丛后机警的趴在了地上,把酒瓶揣回怀里的同时掏出一把盒子炮。有枪在手,他的态度变了,他冲灌木丛断喝道:“什么人,出来,不出来老子开枪了。”
  宝贵把枪栓一拉:“你以为就你有枪?你开一个试试?”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藏着身子不敢见人?”他趴在地上问。
  “你管我是什么人呢,”宝贵轻蔑地说着,“办你自己的事得了。”
  “报个号,你是哪个绺子?”
  “我不在绺子,我只是一个打猎的。”
  “胡说,打猎哪有用快枪的?”
  “你爱信不信。”
  “你为什么藏起来?”
  宝贵没有回答他,他懒得跟他绕舌头。他只是透过灌木丛观察着那人的动静。
  趴在地上的汉子见宝贵既不露面也不攻击,自己趴在地上又觉得不舒服,想起来又怕挨宝贵的黑枪,最后他只有选择趴在地上爬着退回林子里。
  宝贵守在原地一直熬到天黑才起身返回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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