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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瓢书记豪爽地招呼大家放开量地喝

作品名称:月牙堤 月牙河      作者:李超杰      发布时间:2015-04-10 19:00:26      字数:7501

  
  过去,瓢书记批评人时,上来就是一阵暴风骤雨。然后,则缓和了语气,拉着长腔地说两句温馨话。随后,再是一通更加凶狠的狂轰滥炸。他这打一通皮鞭给个枣的训猴法,让无数难对付的主,都老老实实地夹起了尾巴。
  瓢书记对梦周用的还是老法子,激烈的言辞是教梦周做人的道理,轻柔的话语则是说的自己心声。瓢书记说,今年种麦时,就是他不让佰能借牲口给梦周的,他要让梦周知道,难是咋作的、力是咋掏的。以前,他没让梦周父母说过一句话,哪年不是众人家的麦种上,梦周家也跟着一起种上?做了瓢书记俘虏的梦周,眼里含着泪水喃喃地说,自己以前从没听人说过这些。
  瓢书记又和蔼地说,当时,全村就他一个上学的好苗子。都想让他专心读书,看能不能走出这乡旮旯子,谁会跟他提这点小事?!梦周抹把眼泪,埋怨自己不争气,没能继续读书考上大学。瓢书记又劝梦周说,也没必要多么沮丧,没考上大学,不一定永远改变不了命运。瓢书记语重心长地说:
  天气晴朗星辰稀,
  休笑穷人穿破衣。
  高山树木有粗细,
  荷花出水见高低。
  小鸽带了两瓶酒很快就喝完了,大家都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瓢书记从裤带上解下一串钥匙,让佰能回家提一小塑料桶酒来。叮嘱佰能,别乱翻他柜子里的东西。佰能一溜烟地刚跑走,瓢书记就又逗起保成来。问保成想得咋样了,哪怕让乔姕先去他那里过一年半载也行。一旦有了孩子,就算是保成的,让保成等着做爸爸,再也不用惦记洛宁那个带着抬筐和挎篮的寡妇。保成呵呵笑着,说瓢书记现在说得好听,过去只照顾梦周家,咋不多少地照顾他家一下。瓢书记突然变了脸,问保成的话是咋说的。嚷道,不照顾保成家,保成能活到今天?早饿死狗东西的了。保成并不服气,小声嘟噜着说,他只知道那一年,自己差一点没饿死,反正想不起来谁啥时候照顾过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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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鸽问保成,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把他光腚从被窝里拽出来,问他芝麻种藏哪里了。保成不好意思地看了一下瓢书记,惊讶地问小鸽,难道那事被瓢书记知道了。小鸽‘呵’了一声说,那本来就是瓢书记担心饿死保成、宝妮俩,安排他办的。瓢书记不吐口,借给他俩胆,他也不敢拿公家的豆种去照顾保成家。
  那是一个歉年,刚过了春节,大多数人家就断了顿。
  保成家断了口粮,梦周家也没了能往嘴里送的东西。去洛阳的成举和老畦,不但没打来一分钱,而且两个多月音信杳无。梦周娘和保成娘,狠不得拿脑袋拱地,村里、村外、地里、河里,不知窜窜了多少趟,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口能吃的了。
  一天深夜,小鸽来到了保成家,掀开他家的锅盖。问,几天不见老畦奶奶一家出门,她这是带着孩子在家偷吃啥好东西呢,难道又是大米干饭肉浇头?保成娘早已笑不出声来,有气无力地在床上哼哼着说,别说那只有皇帝老子、才能捞得着吃的大米干饭肉浇头,就是糠、菜、红薯面窝窝,能让她娘仨吃顿饱的,再把他们挨个掐死都成。
  小鸽打着手电筒,翻着看她家面缸、面盆,以及任何可以藏粮食的器物、地方。还逗她说,她那么会过阴、下假神,谁知道那些神呀、鬼呀、怪呀、仙呀的,都帮她把鸡鸭鱼肉和粮食藏哪里了。保成娘连叹气也叹不出来了,眼含着泪扭过头去。
  小鸽见她家确实没一口能吃的了,让她拿条小口袋跟自己走。保成娘知道能活命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眼睛里放光,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保管员和会计让保成娘在门外等着,他们进去保管屋,给挖了七、八斤大豆种。让保成娘明天去郭店赶早集,用豆种换点红薯面,省着点好歹够她娘仨吃上月把四十的。估计到那时,老畦咋也能从西边打来钱了。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饭时,小鸽喝完一碗红薯糊涂。在饭场上没事干,用筷子敲着饭碗学起了唱大鼓书的,说:
  噗噔噔、噗噔噔,够不够三百六,再敲多了是如头;够不够二百八,再敲多了也白搭。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鸡也不叫了,狗也不咬了。紧打家伙当不了唱,烧热的锅台当不了炕。没曾开书,先听我作诗,说书的不作诗,师父知道了要打,打哪里?打你个不知礼义仁智信、温良恭俭让。那我就作诗一首:
  家花没有野花香,
  野花含毒似砒霜。
  爱见家花得贵子,
  贪恋野花把命伤。
  古今多少风流债,
  血泪洒却生死场……
  小鸽正唱得高兴时,保成夸张地吧唧着嘴从家出来后,爬上旁边的矮墙豁口,骑上去后,用舌尖使劲往外顶塞在牙缝里的残食。有人问他,不敢把碗端出来,在家偷吃啥好东西呢。保成把牙齿缝里的残食咽下后,炫耀地说,他家吃的是香得很的好面烙馍卷芝麻盐。人们惊奇地问他家哪来的芝麻,保成说他也不知道从哪弄的。刚想说家里还多着呢,又耍起心眼,狡黠地看了人群一圈,发现小鸽在场后,用诡异的眼神,盯着小鸽呵呵笑,却啥都不肯往下说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前天晚上刚刚去保管屋,给保成娘拿了几斤豆种的小鸽,心里猛一咯噔,紧皱着眉头,神情一下凝重起来。小鸽用眼睛狠狠地瞪着保成,斥责他胡吣八哕。保成非但不明就里,还拧着脖子跟小鸽分辩起来。说,他说的全是真的,不信跟他去看看,他家里还剩大半碗炉好没吃完的芝麻盐呢。
  小鸽从屁股底下抽出坐着的那只鞋,猛然向保成头上狠狠地砸过去。说,小舅羔子饿晕了说胡话,赶快死得远远的,少在这里放屁臭场子。保成被砸疼了脑袋,捂着头还想发火犟嘴。刚说一句“你打我干啥”,见小鸽把另一只鞋也脱了下来,准备追过来打他。丢下一句“打、你打!俺也是吃的好面烙馍卷芝麻盐”,这才撒丫子仓惶地跑了。
  夜已静下了许久,小鸽和会计、保管员三个人都还没睡。他们去保管屋查看过了,原本放在门后的十几斤芝麻种果然不见了。三个人纳闷地回忆,那天晚上他们都小心着保成娘呢,根本没让进她保管屋。大家又是一起走的,她手里除了那几斤豆子,也没看到有别的东西,她到底是咋把芝麻种弄走的呢?
  “别再耽误了!”小鸽果断地说。“快去她家翻芝麻种,看看还能给咱剩下多少!”
  三个人火急火燎地来到保成家,径直踹开门进了屋。保成娘见小鸽三个这么晚来家,知道事情不妙,虽很尴尬又紧张,却不忘倒打一耙地说,老畦不在家,她一个妇女家家的,又浑身一丝布条没挂,搂着两个孩子正睡得呓儿八声,小鸽他们黑天半夜里过来,这是想干啥?小鸽让她少来那一套,没好气地问她吃多少了,赶快把剩下的全拿出来。保成娘掩饰着尴尬地骂小鸽,啥东西让她吃多少了,豆子让她换成面,吃到肚里都变成屎了,咋给小鸽个孬孙再拿出来?只要不嫌臭,孬孙自己去茅房里掏去。
  小鸽黑唬着脸,语气生硬地让她别自找难看,快把芝麻种主动地交出来。保成娘虽然话都说不囫囵了,却心存侥幸,还狡辩着说起了孬话,问,咋能想起来上她家找芝麻种,她家又没人当队长、会计、保管员,她上哪里弄那东西去。小鸽和会计、保管员三人,只好动手在她家翻起芝麻种来。然而,他们把屋里屋外翻了个遍,连老鼠窟窿里都找了,也没找出半粒芝麻种来。小鸽隔着保成娘,一把把保成光腚从被窝里提溜出来,抱去了屋外。保成娘知道这下完了,在被窝里声嘶力竭地喊小鸽,让快把她的孩子放回被窝里。说,保成没饿死,却快让小鸽给冻死了,老畦回来要是见不着儿子了,还让她一家子咋活。小鸽不理会保成娘那一套,只管在屋外让保成说芝麻种到底藏哪里了。保成诡谲地傻笑着,没底气地摇头说不知道。小鸽让保成赤脚站在溜地上,用衣襟朝他搧了几下凉风。说,不说实话,就不让他回屋睡觉。保成冻得浑身打着哆嗦,一只光脚踩在另一只光脚背上。终于说出来,芝麻种藏在他和娘睡的床板上、褥子底下的那一层里。
  小鸽直奔到屋里,抓起床上的褥子,一下掀翻保成娘,从她身子底下拽出了芝麻种。原来,保成娘怕被人发现,把那些芝麻种用两层布单缝上后,又平摊在了褥子底下。
  小鸽和会计、保管员见芝麻种已经少皮子无毛,被揉搓得不成了样子,即使种到地里也全白搭,气得狠不能把保成娘撕吃了。他们边往一起归拢,边咬着牙发毒誓说,这辈子谁再可怜保成娘一回,谁就不是人养的。小鸽在地上连跺几下脚后,憋着一肚子火,带着会计和保管员痛心地走了。尴尬的保成娘,为给自己找个台阶,冲着小鸽等人的背影,自我解嘲地骂,恁几个不是人养的是啥养的?是老树柯杈上掉下来的、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气死了小鸽个龟孙,瞎子一个人也没法再让他回炉了。
  保成娘没有料到,保成的一句话,就坏了她的黄粱美梦。小鸽等人拿着芝麻种走后,她一脚把保成光着屁股踹到了床下。咬着牙地骂他是个吃屎谝渣的货,发誓以后啥事都不能让他知道。
  生产队的保管屋内,堆积着农具和种子粮,那里也是社员们平时眼睛盯得最多的地方。那天晚上,小鸽给保成娘拿豆种时,让她在外面等着。保成娘嘴里虽答应,手却不自觉地往门后摸了一把。如果摸到的是笨重或不能吃的东西也就罢了,她偏偏摸到了那十几斤芝麻种。只轻轻一拽,芝麻种就被她悄无声息地拽到了门外。
  小鸽几个人只顾着装豆子,没料到保成娘会把芝麻种藏去了保管屋后。她回到家吃了半碗煮豆子后,估摸着小鸽等人咋都睡下了,这才挎着粪箕,装作起夜拾粪人,去取回了芝麻种。回到家倒出芝麻种后,她还把生产队盛芝麻种的口袋,放锅底下给烧了。
  保成望着面带神气、目露不屑的瓢书记,服软地笑笑。瓢书记“嘁”了一声说,以前能像现在,随便放啥臭屁没人管你?小孩子就该吃饱了玩、玩饿了吃,不该操的心、不该问的事,就是不能让小孩子知道;否则,戳出纰漏来,遭殃倒霉的是大人。
  佰能掂来了满满一白塑料壶五斤的辣酒,瓢书记豪爽地招呼大家放开量地喝。就在大家准备开怀畅饮、不醉不休时,村里突然传来了嗷嗷叫的骂人声。大家都支愣起了耳朵,想听清楚是谁家在吵架。
  嗷嗷叫骂的是位年轻女性,她正一句一个“秃子”地骂,谁见着秃子了,那个缺德带冒烟的秃子家在哪,到县城白酒厂找他,人家说那个不扎毛的回陈梦集了。瓢书记猛地从酒桌旁站起来,扭曲着脸边往外冲,边咬牙切齿地恶骂:她妈拉个巴子的!这是谁?!
  佰能听到有人提着他爹的名骂,咬着牙也一下窜到了门外。待看清骂人的人后,他不但没敢冲上去揍人家,还迅速跑回梦周家的院里,慌慌张张地躲进了梦周的小屋,从里边顶死门后,又让梦周拿锁从外面锁死,并惊慌地叮嘱外面人,别跟任何人说见过他。
  骂人的是黄敏兰,她旁边的地上,沮丧地抱头蹲着的,是被鲤鱼刺扎着嘴的媒人。
  瓢书记见佰能吓跑了,虽不知道咋回事,也明白了个事情的大概。他来到黄敏兰身边,问她是哪庄上的小孩,咋胆敢跑来陈梦集骂人。黄敏兰瞥了瓢书记一眼,依旧骂个不停。说,就是专门来骂秃子的,她要当面问问秃子,是咋掂着他的人鞭二大爷,把佰能给操办出来的。
  一旁的媒人看到瓢书记后,站起来拉一下黄敏兰,让她别骂了。说,她跟前站着的就是佰能的爸爸。黄敏兰望着瓢书记连问几遍“你就是秃子”。说,蛋皮包得那么严,一时还真没认出来呢。
  瓢书记自负地认为,大概是黄敏兰相中佰能了,想耍赖嫁给佰能。他嗤了一声说,看上佰能的大闺女多了,自己无权让佰能必须娶谁。并拿出做书记时的威严,背着手嚷黄敏兰。说,哭天抹泪、撒野耍泼都没用。让她哪里来的还回哪去,不要在陈梦集出口伤人。黄敏兰乜斜着看瓢书记,骂,就他那秃龟孙样子,别往自己的脸上搽粉了。随即,眼珠一转,黄敏兰的眼泪流了出来。说,她又不是生、瓜、梨、枣,能有个先尝后买知道好歹。天底下有尝罢人家黄花大闺女,又反悔说不要的吗?黄敏兰此言一出,所有看热闹的人全都明白咋回事了。
  刚才还盛气凌人的瓢书记,嘴张了几张也没说出话来。他一下泄了气,换了副和气脸,忙喊黄敏兰好孩子,让她有话回家去说。黄敏兰借口怕瓢书记到家勒死她,说啥也不愿去。但,她没能拧过媒人和小鸽,被生拉硬拽着去了瓢书记家。黄敏兰挣扎着回头叮嘱看热闹的众人说,自己是活着被拽进秃子家的。瓢书记要是弄死了她,麻烦好心人去黄花园送个信。就说她不是好死的,是被秃子一家给害死的。
  佰能见没了动静,从门缝里捏着嗓子,喊站在院门外盯着这一幕的梦周和保成,问黄敏兰是不是走了。保成回到梦周门前抢先说,走?她会那么容易走?黄敏兰今天是来找佰能拼个鱼死网破的。看那阵势,她死也要死在陈梦集了。佰能胸口像挨了一记重锤一样沉闷,呆寒着脸一遍遍地说这可咋办,反正他是不能要黄敏兰。虽然明白黄敏兰不会善罢甘休,佰能还在异想天开,让保成去看看赔黄敏兰些钱行不行。他刚才回家提酒时,在瓢书记的橱子里翻到两张存折,那上边有五千块钱的存款。只要黄敏兰同意在钱上说话,他跟老家伙拼了命,也得把钱给挤出来。佰能痛下决心地说,只要黄敏兰不狮子大开口,就跟她好说好散。叮嘱保成,先让黄敏兰说个数目,要尽量地少赔,看能不能限制在三、五百块钱以内。保成边拉架子要跑去佰能家,边坚定地点着头。说,就赔黄敏兰三百,多一分也不能给她。
  黄敏兰站在瓢书记堂屋当门,非得让瓢书记把佰能找出来不可。瓢书记面带尴尬地说,佰能是个带腿的,谁也不知道这一会跑哪去了。他无奈地摊着手说,佰能敢跟他对打、对骂,他一个做老人的还能有啥法子,打,他打不过佰能了;骂,佰能还一句,顶他骂一万句的。黄敏兰不理会瓢书记那一套,咬着死橛打滴溜地一遍遍问:是瓢书记揍的佰能,还是佰能揍的瓢书记……
  瓢书记见黄敏兰只是一味地骂人,生气又无奈地退后两步,问黄敏兰嘴里能不能干净点。黄敏兰指着瓢书记的鼻子哭骂,说,想让她嘴里干净?她这辈子哪里也别想干净了!陈佰能在她肚子里给瓢书记种上小爷爷了。想不挨骂?瓢书记自己说个不挨骂的法子出来。瓢书记愕然地看一眼黄敏兰,再不解地看一眼媒人。媒人说,黄敏兰这几天总是干干哕哕的,到郭店卫生院里去看病,医生检查说怀孕了。瓢书记再看一眼黄敏兰,心一下凉得透透地。
  小鸽忙拉黄敏兰坐下,让她有话慢慢说。说,妹妹的话说到这个份上,都知道她是个“笨身子”的人了。大家都坐下来好好商量,看到底咋办合适。
  这时,保成不知深浅地风风火火跑过来,进门就对正劝不下的黄敏兰说起了横话。让黄敏兰不要哭、也不用闹,自己现在就跟黄敏兰把话挑明了,佰能绝对不可能娶她。要是想让赔点钱,黄敏兰就说出个数目出来,佰能爸爸的存折上有五千块钱呢,只要不超过那个数就好商量。
  瓢书记和小鸽等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惊愕地一起瞪大着眼睛看保成。
  黄敏兰鄙夷地看一眼保成后,突然发疯地吼:“姑奶奶没见过钱,姑奶奶的钱能买恁陈梦集人的命!佰能到底在哪藏着呢?”
  保成面露难色地说,他不能跟黄敏兰说,佰能到底在谁家的小屋里藏着呢。收礼不收礼,怨不着抬盒子的。要是叫他说,黄敏兰要上三百块钱就知足吧。三百块钱割肉能割好几十斤呢,她干啥生意买卖能一下子挣那么多?
  感觉受了奇耻大辱的黄敏兰,扑出来抓着保成就撕。她边撕边哭骂,要看看陈梦集的人能不能把她欺负死。保成架起胳膊边躲闪,边试图甩开追着他撕打的黄敏兰,骂她是疯狗急了乱咬人。
  瓢书记和小鸽反应过来后,忙一起呵斥着让保成赶紧滚蛋。骂他是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野驴,在这里胡乱插嘴。保成不知自己哪里错了,委屈地捂着脸上被黄敏兰挖的血道子,气得脸色雪青,仓惶地逃回了梦周家。
  佰能听保成讲述的后,绝望地骂着黄敏兰的八辈祖宗,难不成还能真被她讹上了。他又把求援的目光投向梦周,想让梦周再去打探一趟,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要不让他娶黄敏兰,上刀山、下火海他都认了。他要是被黄敏兰硬粘上,岂不是要憋屈一辈子。叮嘱梦周,千万别让黄敏兰知道四合院是他的。如果黄敏兰知道有四合院,就说自己因修水闸欠下了债,把房子抵押给保成了。黄敏兰要是不信,就领她去四合院看看,是不是保成和乔姕在里边住着。
  保成一听说四合院抵给了自己,忘记了脸上的疼痛,居然兴奋地晃荡起来。笑问佰能是不是真的,从哪天算起的抵给了他。说自己帮佰能修水闸、挖土打堰时,那力气出的可是几近吐血的。还有他脸上的这几条鲜血道子,那也是为了佰能才落下的。被老师敲得脑袋起包,从没叫过疼的保成,这时捂着脸,蹲在地上哼哼着呻吟起来。
  佰能扭过死人般难看的脸,厌恶地踢了保成一脚,让他滚一边哼哼去。保成这才明白自己是在做白日梦,但,他却不愿从梦中醒来,装着更疼地“哎呦”一声,继续盘算再帮佰能干多少活,或替佰能再受多少委屈,能值下那个四合院。
  黄敏兰坐在佰能家的溜地上,不停地哭骂。说,今天就是死,她也要见到佰能。她和肚里孩子死了,也要埋进陈家的老林里,也要跟姓陈的祖宗埋在一起。佰能听梦周回来说黄敏兰怀孕了,绝望地纳闷。乔姕跟保成咋说也有半年、几个月了,他们那么翻江倒海地折腾,也还没能怀上孕。黄敏兰就能比人家尿得高?仅仅一回,还只有那么一小会,怎么粘边就怀上孕了?!佰能脸上的肌肉抽搐一阵,最后猛一跺脚。决定回家去看看,黄敏兰到底怀了哪个孬龟孙的野种,却跑来陈梦集讹他。如果真是他的种,他就把丑话说在前头,自己心狠手辣、脾气坏得很。只要黄敏兰不怕挨打,有种的只管嫁过来。那么多男人都能把老婆打跑,他不信自己打不跑个黄敏兰。
  第二天早上,小鸽端着碗来到梦周家,边呼噜着往嘴里扒饭,边腾出嘴来嬉笑着哼哼:
  在一个黄昏的早晨,
  有一位年轻的老人。
  手拿一把崭新的破刀,
  要杀一个死去的活人……
  昨天夜里,佰能家一直闹哄到两点多。黄敏兰父亲和两个哥,以及黄花园村的大队书记都来了。他们即嫌黄敏兰丢脸,又怕她真死在了陈梦集。黄敏兰的两个哥抱着膀子,死盯住佰能不说话。他们的父亲更是不得了,听说佰能敢跟瓢书记对打对骂,打一耳刮子问一句,佰能是不是长了天胆,这世上还有没有他怕的人,有没有他不敢干的事。黄敏兰父亲也没给自己闺女留一丝一毫的情分,耳刮子搧得个个都比赶牛鞭响,把黄敏兰和佰能两个的脸,都打得肿起跟发面馒头似的,嘴角一起呼呼地往外冒血条子。
  黄敏兰父亲,当晚就要把黄敏兰留在陈梦集,要一时三刻把她当盆恶水给泼出来,让瓢书记天明就办喜事。至于办成哪样,他眼不见心不烦,随它啥种子发啥苗,啥葫芦开啥瓢去。
  瓢书记还能说啥,他从来也没这么软、这么面过。无论人家说啥难听的,捏着鼻子灌盐水,他都得点下那个头。最后,瓢书记央求着跟黄敏兰父亲商量,别管佰能和黄敏兰多大,在两位老人跟前都还是孩子。小孩子心眼没长齐,糊涂事做下就收不回来了,老人心里再有气,该原谅的还得原谅。自己也是个脸朝外的人,给孩子办喜事不能含糊了。要大模大样、热火朝天地把孩子娶进门,好赖宽容他几天时间,让他打发佰能,领着黄敏兰去县城扯几身衣服、布料,托人查一下黄道吉日。
  黄敏兰父亲倒没在扯多少身衣服、布料上计较。只说,十身、八身不嫌多,三身、两身不嫌少,多少都让黄敏兰穿到陈梦集来。他给瓢书记定下最后时限,年前年后得把喜事办了。一旦过了门,他就不再认这个闺女了,是死是活,全看她的造化。他全当计划生育抓得紧,少拉巴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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