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献计

　　“哦？原来战将军就这样打算收金息鼓、埋戈藏弓。若是这般确实在下冒昧，望战将军赎罪。”李松看似面嫩体弱，话语却是犀利，气性也大，说罢便走。不过，又丢下些话来：“本以为你是一位盖世英雄，却是一个听不得别人言语的莽夫。本想叫你们少些伤亡，顺利通过这里。却是替他人担忧，不过倒可惜了那些把命都交给你的兄弟......”
　　像是刺到了心灵深处，战天涯闻言脸色顿时铁青，双手攥紧，大有一把捏死这小子的冲动。
　　“大哥，我去把那小子抓回来宰了。”辛皋看出战天涯怒了。虽然他对这个少年很有好感，但冒犯了大哥，谁也不行！
　　“请他回来，我向他赔罪。”战天涯说道，他忽然的又放松下来，闭上眼摇了摇头，想把那些内心深处的悲伤，和无由来的愤怒甩掉。
　　“一个小孩子充什么大老爷，和他赔什么罪？我去抓他回来！”辛皋以为战天涯气得说了反话。
　　“请他回来，我向他赔罪。”战天涯又一次说道。
　　“喏！”辛皋虽疑惑，但还是急忙追了上去。
　　严义走过来，奇怪地望了一眼匆匆而去的辛皋，向着战天涯施礼道：“主公，鬼见愁确认安全，可以通过。只要出了这里，我们就安全了。”
　　战天涯抬头望向严义，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反而问道：“留在小道上的那些弟兄都回来了吗？”
　　“这......”严义迟疑道。
　　“哎......等他们，回来几个是几个。”战天涯眼中尽是沧桑。
　　“喏。”严义告退。虽然知道那些派出去断后的将士，能回来的几率几乎等于零，但还是执行了命令，也从心中越发对战天涯敬佩起来。
　　李松被五花大绑的捆了回来，带着幼稚的小脸倔强的斜望着天空。
　　“怎么回事？”战天涯一愣，急忙起身去解绳子：“不是说了要你请他回来，怎么会这样？”
　　“这小子跑的贼快。不这样，他不肯回来......”辛皋讪讪道，一边松绑，一边使劲瞪了李松几眼。虽然做的不够光彩，但毕竟把人带回来了。
　　“在下不是你们的奴隶，也不是你们手下，更不是你们的仆人。你们凭什么叫在下回来在下就要回来？这样绑在下回来，在下难道还要领你们的情？赶紧放在下离开，不然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李松老气横秋地说道，一众人都觉得有些好笑。
　　战天涯眼中有些笑意，施礼说道：“刚才确实有些冒昧。我在这里当着众人给你赔不是了。俗话说有心不再嘴上，有志不在年高，望小兄弟多多原谅。还有事想请教一番。”
　　李松再次打量战天涯，不知思考着什么。忽然点头道：“恩，知错就改，敢作敢当，差不多有点符合在下心中想追随的英雄形象。”
　　李松毕竟年少，见到战天涯给自己施礼，内心的波动顿时在脸色显示出来，嘚瑟道：“大人不计小人过，在下就勉为其力为你指点一下迷津吧。不过，兄弟可以叫，小字就免了吧。”
　　众人一阵恶寒，都觉得杀了这嘴上没毛的小子都不为过，战天涯对一个弱冠少年没必要这么客气。
　　“哈哈！好！兄弟！”战天涯笑道：“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你说说怎么着？”
　　“那在下就说了啊，说的不对可不能责怪。”李松望了一下众人看热闹的眼神，有些不放心。
　　“无论对错，我都不会怪你。”战天涯说道。
　　之所以对少年李松态度忽然的改变，是他猛然想起从遇上刑天开始，事情就开始变得很微妙，似乎是处处占了先机。阎王虽然心思细腻，但眼光局限很多，一些事是想不出也做不到的。何老伯更不用说，能懂些医术已经是不读三书五经的老百姓极限。
　　而那些微妙的事情都是从这小子出现开始。从下了山，就和严义嘀咕道一起，不知说些什么，所以这个少年李松不简单。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都要提高重视。他想说什么也一定要弄清楚。
　　“恕在下直言，前有艰难险阻，后有虎狼追兵。这鬼见愁是咱们脱离险境的必经之路，就算过不得也要过！”李松笑眯眯的看着众人，停顿了一下。
　　现况人人都知道，听到这里都鄙夷起来，这不是废话吗？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担不得抬举！主公可能是觉得无聊调侃一下这位少年，看热闹的哗的散去一多半。
　　李松自我感觉良好，单眼皮吧唧了几下，继续说道：“只有过了，咱们这些人才能得以生存。但怎么能过得的叫敌人丧胆，叫我军振威，这就是重点......”
　　探马早就回报，众人都已经知道前面的情况。但紧张、压抑的气氛中来点笑料的点缀，还是蛮不错的。众人都想一听一个孩子的高见，又把耳朵支棱起来，结果这家伙又停了下来，都气急败坏起来，恨不能狠狠揍上一顿。
　　战天涯苦笑道：“兄弟，你有话就直说。我刚才已经给你赔礼了，若觉得不够，我再给你赔礼道不是。”
　　“哥哥此话差矣，已经够抬举在下了。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松慌忙说道。要再不说，估计不等战天涯动手，一众的将士都要出手了。
　　“这鬼见愁简单，一会大家走过去就好了。不过要注意安全，小心通过。”李松说道。
　　废话！一众人都被气坏了，战天涯也是心中一堵。这事大家都知道，不过听了李松后面的话语和严义的补充，对这个少年的看法都开始改变。
　　“众位哥哥，在下年幼言弱。对整军不懂，但对行军布阵有些见解。鬼见愁现在可以安全通过，但咱们就这样走了，给追兵没有造成一点的损失，在下心中不甘，想必各位哥哥也心中不舒坦。那些路途中死去的将士也不会瞑目吧？”
　　李松忽然就把队伍的逃亡变成了反击，令众人心中都是一惊。百十号人能从万余敌军围困中，逃离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足可以吹嘘一段时间。但在这少年李松的嘴里似乎却变成了耻辱。
　　“小家伙！你想怎么样？！就算依靠着险境，咱们占些地利，可是人员呢？辎重在哪里？和他们拼，那是连他们牙缝都填不满！”
　　“咱们可以不顾性命的和他们拼了，但主公在此，岂能和咱们一样！”
　　“螳螂挡车、自不量力，死咱们不怕，但要死的壮烈、死得其所！”
　　“............”
　　李松想要辩解，但众口难息，岂是他的话语能平息下来，刹时憋得脸红脖粗。
　　“都闭嘴！听听这位兄弟的见解！”战天涯开口，众人不敢不听，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各位哥哥！”李松本想得意一下，结果遭到众人的讨伐，不得不赶紧说道：“在下所说不是要和他们拼命，只需要略施小计，定叫他们有来无去、吃不完兜着走。”
　　“真是个孩子，这是打仗不是孩子们过家家。”有人摇起头来：“能从敌人千军万马的围困中，脱困而出已经是天大的造化，若还想伤敌......呵呵，那太有点不自量力了。”
　　“是啊！咱们才不到二百人，追兵最少有八千之众。我们又是残兵败将，拿什么来打？难道还想依靠那个鬼见愁不成？站都站不上去，简直就是个笑话。”一人指着鬼见愁更是不屑的说道。
　　“就是它！”李松笑道：“若想重创追兵，就依靠它了。说不得还是一场名垂千古的一战，也是我出山的第一战。”
　　“这怎么说？”战天涯皱着眉头问道。他一点也不想节外生枝，这个嘴上没毛的少年有点小聪明不假，但确实太有些狂妄了。
　　“在下听说这次围剿的将军，就是朝廷的镇北大将军，号称名将世家的新人龙傲天领兵，从领兵开始就没有过一次败绩，胡人在他镇守边关以来，再也没有进犯过一次中原。朝廷能把他召回，可见你的影响力，如果能杀他个溃不成军......”
　　李松忽然的狐狸般奸笑起来：“嘿嘿......你们扬眉吐气，在下可就扬名立万了！”
　　“走吧！赶路要紧，兄弟们的命更要紧。”战天涯站起来，不想在和李松胡话，他一点也不想冒险。时间已不早了，还是早点进森林，摆脱追兵才是要紧的事。
　　众将士都散去，收拾起身边的兵器，准备前进。
　　“哎！你刚才还说信我，这会怎么......”李松顿时泄气，但又不甘嚷嚷道：“要不是我提前叫严义着人带着小五骗了前面的守军，拿下鬼见愁，你们休想顺利通过这里！”
　　“什么？”战天涯闻言一愣，回望严义。
　　严义闻言，有些不安的偷眼望着战天涯，急忙说道：“是......是的主公！这鬼见愁本来也有敌军把守，不过我听了这位小兄弟的建议，就提前派人及时赶到，不伤一兵一卒就拿下了。不然，还真的是条死路。”
　　“你到底是谁？这样帮我是为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要从这里撤退？”战天涯猛然回头盯着李松说道，手中握住剑柄，随时都要拔出来一般。
　　周围的将士都围了过来，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在下所图刚才已经说了，”李松晃了晃受伤的肩膀，皱皱眉头看了眼躺在担架上，依旧昏迷的阎王说道：“在下差点被你的人射死还要帮你们，除此之外，你说在下是为了什么？”
　　“那是我们不对，我向你道歉。”战天涯施礼，又异常坚决说道：“但你说不出个所以然，那就只好死在这里！我不杀无辜，但从不放过能威胁到我兄弟安危的人！”
　　严义头上流汗，不安的望着李松和战天涯，又求救的看了看辛皋。
　　辛皋面无表情，但手中扬起的朴刀表明了他的立场。
　　“信不信都是这样，”李松冷笑起来：“在下踏入尘世，为的就是见证一下自己的所学，帮谁不帮谁，全凭在下的喜好。帮助强者见不得在下的本事，只有帮助弱者才方能见在下的能力。就是这样！要杀就动手吧！”
　　“还敢胡说八道！你才是弱者！”辛皋怒道，把手一扬，朴刀就要落下来个头身异处。
　　“慢！”战天涯咬了咬牙，忽然阻止道：“我信你一次，给你五十人由你指挥，但有一人伤了性命，我战天涯发誓必天涯海角抓你！然后......凌迟处死！你看行吗？”
　　“行！若伤了一人，不用你天涯海角，在下自会找你领罪！”李松也怒了，一脸通红说道。
　　“主公！”严义叫道。
　　“大哥！”辛皋也叫道。
　　“不必多言！辛皋选四十九名兄弟留下，能战则战、不战则退！”战天涯道：“其他人跟我走！”
　　“喏！”辛皋应道。回头狠狠瞪了几眼李松。
　　战天涯跟随着严义正要离去，不想李松却又道：“将军，我还有要事相求。”
　　“说！”战天涯道。
　　“你们所有人的衣服外套留下、弓弩留下！”李松正色说道：“过了这里，森林中有和你相熟的两个山寨，在那里你们可以得到补给，但在下的这一仗却需要这些东西，虽然少些，但勉强够用。”
　　“这？！”战天涯不但愣了，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也太磕碜人了！虽然是逃，但也不能脱光了逃吧？！怎么也要有些尊严吧！
　　“将军救父长驱直入的二十万铁骑在洛阳城前全军覆没，救援你的十五万大军在函谷关被围歼，只有三万余人脱困。你的兄弟降的降、逃的逃。”李松缓缓说道：“在下的这点要求虽然不能叫你重振军威，但多少可以叫还跟随着你的人看到些希望，难道你不肯吗？”
　　战天涯悲愤心生，胸前顿时一堵，哇的呕出一口紫黑色的淤血来。
　　“主公！”
　　“大哥！”
　　“小兔崽子！你少说点！再说老子一刀砍了你！”辛皋怒道。
　　“人在事中迷，在下这是在救他！他不仅有内伤，还有外伤，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他已经忘了他自己，忘了他所有的初衷！忘了他身后还有跟随着他的兄弟！”李松用没有受伤的手捣着自己的胸膛说道。虽然他年弱，个头也低，但也和身高马大的辛皋怒目而视。
　　“你胡说！再怎么样他也是老子的大哥！”辛皋强词道。
　　“在下胡说？”李松冷笑道：“从遇上了你们，你见过威震南疆北域的战天涯，主动下过一道命令吗？他和你们说过下一步的打算了吗？没有吧！他现在别无所求，只是想带你们活着离开！”
　　“这......”辛皋说不出话。
　　“小兄弟，别说了。我信你！”战天涯缓过劲来，身体依然虚弱，但眼中恢复了些神采，他一边将自己的衣物除下，一边说道：“脱！凡是跟我走的兄弟都把衣物脱了！长兵器留下！凡是身边带有酒、易燃的物品也都留下来。”
　　“大哥！我们脱！你不能脱！”辛皋上前一步跪下。
　　“主公！”严义也急忙跪下，身后的将士们也都跪下。
　　“辛皋！”战天涯说道。
　　“在！”辛皋道。
　　“叫兄弟们都起来！以我作则，按他说的来。”战天涯说道：“我在前面等你，等你们打好这重振军威的第一仗，杀不了龙傲天，也要叫他败羽而归！记住，若不敌就退，活着才是最主要的！”
　　“喏！”辛皋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