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彻底沦陷
作品名称:我的今世红尘 作者:毛六子 发布时间:2015-04-10 11:47:10 字数:4166
都说爱情中女人的智商等于零,这话一点也不假。我虽然很不看好这个所谓的工程,但是平认为是实实在在的,万一这真是平这辈子翻身的唯一机会呢。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机会”就这样还没开花就凋谢,为了平,我愿意用我的所有来下一次很可能是血本无归的赌注,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我试着拨通了办理贷款的信贷员,信贷员很热情,很快就把资料给我交了上去。
平风尘仆仆地回到重庆,用身上所剩下的几十块钱买了鲫鱼回来给我做他最拿手的米汤鲫鱼(每次回重庆,平的身上最多都只剩下几十块钱)。下了班,我按响了我家的门铃,平围着围裙,跑来给我开门,接过我手里的包,温柔地笑笑:“老婆大人辛苦了,你猜猜我给你弄了什么好吃的?”很久了,我回家都是自己掏钥匙开房门,然后煮饭,等儿子回家。乍暖还寒的黄昏,我感受到了一种家久违的温暖,很熟悉,很熟悉。
“什么好吃的?”
“猜猜。”
“米汤鲫鱼。”
“呵呵,想吃了吧!快去洗洗手,我马上把饭端上来了。”
老师知道平回了重庆,打电话说明天请我们吃饭。
老师和师娘是暂时住在师娘的娘家的,他们没有房子,只要老师在外面上班,就一定带着师娘一起。但是现在老师没有事做,这对鸳鸯就只能各奔西东,能聚的地方,也只有师娘的娘家,好在师娘的妈妈还在,哥哥也没有嫂子。
“六妹,我们真的是不晓得用什么方式来表达我们对你的谢意。这个工程一到手,我和你师娘就总算有个窝了。我们都一大把年龄了,我没有大多的愿望,只想有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这辈子就足够了。”
“别这样说,老师,我不就是只借给你们几万块钱吗,你们今后还我就是。”
“六妹,这不是一般的借啊!这个社会很现实,像我和平,谁愿意借一分钱给我们啊!想你这样重情重义的女子,这世界上是找不到了。平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啊,每次我回来都是两手空空,连给儿子买件像样的礼物都没有钱。只要在重庆,都是六妹供我吃穿,还拿钱给我用。我这个男人,窝囊啊!”
“等六妹把这笔钱拿到手,你要好好去管理这个工程。唉!我和你师娘也能有自己的窝了。”
“就是,关键的时候,还是全靠了六妹!”
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我突然感觉肩上沉甸甸的好沉重好沉重。
和心情一样沉重的还有天,沉重得都托不住那黑沉沉的云。平到卫生间洗澡去了,天快要下雨了,我把阳台上晾干的衣服收进来,仔细地叠好放进衣柜。无意间看见平的皮箱拉链没拉好,我弯腰下去,正要拉好皮箱的拉链,经不住好奇心驱使,我拉开拉链,把手伸进去。里面有一个平平时用的本子,本子里居然夹着五百块钱!
平一直说身上没钱,连买一瓶酱油都是找我拿钱的,怎么箱子里会有五百块?
按照约定的贷款时间,第二天我就要去贷款公司办手续了。我让平就在家里等我,我不想让他一个大男人去办那高额利息的贷款,我太清楚,平是一个十分好面子的人。平说这样也好,反正我正要赶去攀枝花,给一个朋友在攀枝花一个驾校办驾照,叫我给他路费,对于他箱子里那五百块钱,好像真的没有一样。
我拿到高息贷款来的钱,按照唐荣军给我的账号给唐荣军打了过去。唐荣军很感谢,说每个月的还款他会提前给我打过来,而且,这笔钱也只是周转一下,应该不到两三个月就会把所有的本和利息一并打给我把贷款还了。
平在攀枝花呆了几天,说是事情没有这么快就能办好,于是起身回到腾冲,和唐荣军一起等候工程的招标信息。当然,等待的日子是难熬的,平渐渐失去了耐心。
平像一只落单的孤鸟,在孤寂的天空艰难地找寻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家是一处租来的只能遮风避雨的处所,而且房东还在催促着他交房租;大姐那里也是不能呆了,因为好几帮人都在找她,要她归还之前收取的工程押金。平蹲在唐荣军暂时给他找的小旅馆里,在唐荣军家里吃,但是,出门在外,始终还是要用钱的,五月的时候,平身上的钱已经快用完了。
那天平打来电话,说他马上要到重庆了,在腾冲的小旅馆住,很是不方便,想回重庆慢慢等。经过这么久的等待,我的对平那个所谓的工程失去了希望,平却很有信心,说工程到手只是时间的问题。他嘴里这么说,但是心里很慌乱,自己都感觉不踏实,心情很不好,整天除了吃,就是睡。
为了不让平这样萎靡下去,我说服平回老家看看。二十年的风雨,二十年的变迁,曾经不韵世事的男孩女孩都已经褪去了青涩,岁月把沧桑写在了曾经那么稚嫩的脸上,故乡的山山水水,可还能认识?
我找了同事的一辆车送我们回去,平的父母哥嫂和左邻右舍都来了,说不完的离别,唠不完的家常。平瞎眼的父亲拉着平的手,问他为什么不把媳妇和孙女给他带回来看看,就算看不到,听听小孙女叫一声爷爷,死也瞑目了啊!平拿出手机,上面全是他女儿天真烂漫的笑容。平的妈妈激动得热泪盈眶,颤抖着手抚摸着手机的屏幕,“我的乖孙女都这么大了啊!”平答应两位老人,等他这次把工程拿下来,过年的时候,就把她们娘两给带回来。
我起身出门,不想我一个外人打扰了他们一家的团聚。天快黑了,我不敢回我妈妈家,也没有车会重庆。南方五月的天气,走在曾经那么温暖那么熟悉的马路上,我却感到一阵阵寒冷。我好想平追出来,就像二十年前说的那样,挽着我的手,把我正大光明地带回家。可是没有,连一个电话也没有。
我掏出电话,问平身上有没有钱。他说还有一些,问我去哪儿了。我说我去找小凤去,今晚就在江津住。平说:“好,明天我们全家都要去看我外婆,那里离江津不远,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小凤是老公李彬的堂妹,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才离了婚,一个人坚强地生活,和我很是谈得来。我们在一个宾馆住下,那夜,我们都失眠了。
唐荣军打电话来,说工程马上开始投标了,要平找好友资质的承建公司,制定好标书,参加投标。对于这桩喜讯,却一下子难倒了平。他都已经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哪个公司肯把资质拿给他?我思来想去,想到了我做项目经理的表姐夫,但是我说:“你必须尽可能地自己找公司,如果实在是找不到,不到最后关口,也就不要找表姐夫。”平满口答应,但是说还是事先和表姐夫接触一下,看看他是否愿意帮忙。
那天下午,表姐夫开车带我们去找了一家一级资质的建筑公司,公司的负责人很傲,平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被他否认,说这样的一个工程,凭平这样一个人是绝对拿不下来的。平辩解说是他的一个战友在动关系,是百分之千的把握。那负责人说:“资质我可以拿给你,是看在你表姐夫的面子上。但是你不能拿我的资质去乱整,我是要你表姐夫给我写下保证的。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资质的事情总算是落实下来,平很高兴,那天晚上就多喝了几杯,醉得满嘴胡话。表姐悄悄告诉我:“以我对这个人的看法,不太踏实。当然对于你们曾经的感情,我不清楚。但是六妹我要告诉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这件事情上,你千万不要插手,更不要在他身上花一分钱。就是这个工程,你表姐夫也说了,很渺茫。”我答应着表姐,但是她哪里知道,这件事情我不但插手了,而且已经深深地陷进去了。
不久,六月初八,就是平三十九岁的生日。我们当地有男子整生做九不做十的风俗。这么多年平都不在重庆,想来也没有几个朋友,最多就是一两个当初在一起玩的同学。而我这边,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会来给平祝贺生日的。但是,我还是想给平过一次生日,至少,还有平的家人。
平的哥哥嫂嫂侄儿侄女和舅舅同学是头一天就到城里来的,都住在我家里,两三年了,我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平很高兴,主持着整个大局,但事事不忘和我商量,我知道他是要让大家明白我在他心里的位置。那天,我们男主外女主内,像一对正常婚姻家庭的老夫老妻。
平没有文化,也没有技能,只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想着一个大男人天天关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我给平找了个卖保险的工作,学习时间半个月。平很珍惜这项工作,系统学习很认真,把资料背得滚瓜烂熟,考试时不用吹灰之力一次就过了。说如果可以,干脆就放弃了那个迟迟等不到的腾冲的那个工程,就在重庆上班算了。然而,接下来进入实际业务工作,平却感到一片渺茫。他已经离开重庆二十年,招揽业务是一个摆在面前的最大问题。
根据约定,是要每个月按揭还款的,日期快到了,唐荣军那边没有一点打钱给我还款的意思,我心里有了一些不详的预兆,催促平打电话给唐荣军。但是唐荣军说没有钱,他也正在想办法。再打过去,也还是一样的回答。我第一次在平的面前有了怨言。
还没到还款日期的时候平就打电话给唐荣军,叫他把钱打给我,唐荣军说:“不是还有两三天吗?到时候我一定会打给你的。现在我手里没有钱,正在想办法。”直到还款那天,唐荣军还是没有打款过来。我拨通了唐荣军的电话,努力地压抑着心里的怒火,温和地却又严肃地叫唐荣军把钱在今天之内给我打到银行卡里。唐荣军也听出了我的口气,说现在没有这么多,只能打到一半,余下的明后天就给我打来。唐荣军的语气很谦和,态度很诚恳,我也就消了心里的怒火,心想着哪个人都有为难的时候,我曾经不就是到时间了也还不了别人的钱吗?这钱啊,天上不掉地下不生,有时候,一分钱真是能难倒英雄汉啊!
放暑假了,儿子回到家里。儿子很懂事,知道了我和平的过去,和平很是和得来。平天生就是个好性子,和谁都谈得拢。我不在的时候,两个人谈生活,谈兴趣,谈人生。儿子说曾叔叔很好,就是性子似乎有些极端了。当然,和他爸爸相比,他爸爸温顺多了。
唐荣军说的话并没有兑现,我也能理解,我用我卡上所剩不多的钱给他垫上。第一个月的还款都还没有还清,第二个月的还款日期又到了。看着账户上越来越少却还在像流水一样拿出去的钱,我按捺不住心里的怒火,冲着平大喊:“你不是说那姓唐的百分之千的每个月打钱给我换这贷款吗?现在怎么样?这第一个月打款都这么费力,今后怎么办?”
“今后不会这样的,你就放心吧!”平很平静地说。
“你拿什么保证?原来你不是就保证过吗?”
“那你要我怎么样?”
“去找那姓唐的!”
平不回答,抽出一根香烟,点上,吐出一个个烟圈,弥漫在屋子里久久不能散去。
那天,我再次打电话给唐荣军,无法接通。过一会儿再打,还是无法接通。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拿过平的电话拨过去,居然打通了。原来他是把我的电话给设进了黑名单,说不好意思面对我。真是岂有此理,借了人家的钱不还还这么有理由!我气急败坏地把平的电话重重地摔在床上。第一次对平发了这么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