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情迷理智

　　或许，人都有惰性，都有贪婪之心，只是有些人能理智对待，有些人完全不能掌控自己。或许世界上所有的欺骗，都是为那些贪婪的人。
　　还在大年初二，公司大姐给我打来电话，带着哭腔：“六妹，你在家吗？”
　　“我在啊，怎么啦？大姐。”
　　大姐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抽泣：“六妹，我到你那里去，我们两姐妹好好地过，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随时欢迎啊，大姐。不过，到底怎么了？五哥欺负你了？”
　　“他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钱。你看到的，原来他对我多好，在我这里拿了两三百万去还债。昨天他去开同学会，回来又叫我拿钱，我把所有的钱拿给他了公司怎么办？还有一大堆人要吃饭啊！”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好好谈谈吧，要不你和五哥一起来重庆玩玩吧。”好说歹说劝了大姐一通，大姐总算心结解开了。不过我也清楚她这个人，很多时候，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发短信给平说了大姐给我打电话的事情，平说：“他们晓得你心软，合伙骗你呢！如果她再给你打电话来，无论说什么你都不要理她，特别是找你借钱，千万不要答应，那是有去无回的。”
　　“她会向我借钱吗？她堂堂公司一个老总。”
　　“她是他妈的什么老总！这两天在到处借钱呢，人家要起诉她了。”
　　第二天，我去上夜班的时候，大姐果真打电话来让我马上打几千块钱给她，明天早上就还我，说她北京的干爹和她一起在西昌一个修高速路的项目部，这晚上住宿和吃饭我需要钱，明天她的一笔款就到了。我说我身上也就千把块钱，卡在平那里呢，要不你打电话给他。大姐说算了，已经有人给她打了十万块钱了。
　　大舅早就回到了重庆，一次次打电话来问我平什么时候回来，我一次次编织着美丽的谎言，天衣无缝，然而我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真的已经精疲力尽。
　　我不断地发短信催促平早点回重庆，我不能在我的亲人面前抬不起头。平一天天搪塞着，今天说要去收账，明天说有朋友要来，我在一天天的煎熬里心烦意乱，烦躁无比。
　　那天平主动给我打来电话，说他那个在腾冲医院工作的朋友唐荣军在瑞丽境内联系了一个土石方工程，让他找挖掘机和工程车。平说：“老婆，如果这个工地拿下了，腾冲那个项目我都完全可以不要了。那里是缅甸和中国的交界处，要修建一个很大的物流中转中心，我们先把土石方拿下来，一个一千七百多万方。因为是国家项目，没有中间环节，我们直接从政府那里承包下来。我叫一个朋友去给我找了两个工程队在等我，我现在就去见他们。到时候，你就过来给我管理，毕竟你也懂一些土石方这方面的东西，而且，其他人我根本不放心。”
　　“一千七百多万方的土石方，那里是个什么地方，修这么大的一个物流中转站？”
　　“对的，千真万确！一千七百多万方，我们承包过来是十七到二十块，发包出去就是十五至十八块，反正我在中间是捡两块钱一个立方的。我不是跟你说了这里是和缅甸的交界处吗，国家都批了还有假？”
　　“你亲眼看到批文了？不管是不是国家建的，一个地方要投资一个项目，必定要能体现它的经济价值。这个中转站管事地基平场就投资三个多亿，还有主体工程不算，它能产生多大的经济价值？”
　　“你究竟是在怀疑我还是怀疑我朋友？我跟你说，这些都是国家的事情，人家专门吃了饭算这个还比不上你？”
　　“我没有怀疑任何人，我只是绝对相信这个项目根本就不存在！”
　　“好！你以为我做的事都是空谈，我一定要让你看到的。等我这个工程开工，你就马上过来。日子都已经定好了，就这正月二十四，就等着中央的领导来签合同了，人家人已经到了昆明，我朋友小唐亲自去接去了。”
　　“正月二十四？你就等到那个时候吧！你敢不敢和我打赌，如果这个工程在正月二十四能开工，我从今以后绝对不给你打一个电话打扰你，但是如果这二十四不能开工呢？”
　　“没有如果，到时候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不等我再说话，平就把电话挂了。
　　我每天都数着指拇，熬过一天又一天。这些天平几乎都不给我打电话，偶尔我打过去，平也是极不耐烦。我突然发现我们的感情是那样的苍白，我的执着于我真的是一种嘲讽，我的心也在平一次又一次的冷漠里渐渐变凉。
　　手机上发来了银行的取款短信，我知道是平取了钱，我已经不想再去过问他的事情了。有些人，注定只是生命中的过客，有些事，也注定只会成为人生旅途中曾经经过的风景，有些东西争抢不来，干脆就放手吧，虽然痛，但是我相信伤痛总是暂时的，与其让人心生厌恶，不如给对方留一些美好。既然爱，就不要给对方以伤害，有时候，一个人静静地思恋，也是一种美。坐在已经开始拥挤的公交车上，推开玻璃，让清凉的风吹过我的脸颊，灌进有些闷沉的车厢，看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我似乎明白过来生活不只是情爱缠绵，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可以去做。
　　来电铃声响了起来，一看，是平打来的，虽然心跳有些加速，但我肯定已经不是当初那样的激动。
　　“老婆，你在车上吗？上班还是下班？刚才我又取了一千块钱。”
　　“嗯！我知道。”
　　“我现在在去腾冲的路上，我先去腾冲，老师带了一个工程队的来看工程，我朋友小唐今天从缅甸回来，我就坐他的便车去了。”
　　“这不天都要黑了吗？老师到了？”
　　“没有，听说明天就从重庆出发，到昆明的飞机，然后坐车到腾冲，应该后天就到了。”
　　“那不是还有一天嘛，你一个人急着去也没用啊。”
　　“我早就在家里呆烦了，何况我们现在处处都要用钱，我搭个便车，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和平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我早已习惯了他那些所谓的项目，那些动辄几千万甚至上亿的投资于我只是一个天花乱坠的故事，虽然大姐经常为和五哥的事打电话给我倾诉心情，也顺便把公司的哪个项目哪天又要放款什么的说一大堆。老师和平也说大姐所做的那些事无非就是一个个骗局，为的就是收取那些既无资质又想承包工程挣大钱的不大不小的包工头，这家东窗事发，又取骗那一家，如此这般地拆了东墙补西墙，公司的办公楼是租的，注册的验资款是借的，半新旧的三菱越野车也是施工队暂时借给她用着的，就是手指上戴的胡豆大小的蓝宝石绿宝石戒指也是假的，所有的一切无非就是为了包装自己去到处骗取保证金。而腾冲县人民医院修建综合大楼这事，我是在网上查过的，图纸和地质勘探都已经开标过了，主体工程的招标还没有开始，而这就是平和老师所要拿到的项目。
　　按照平和老师的计划，如果和这个工程队谈判成功，这个工程队马上就会打五百万到平的账户，用于前期的费用以及租赁活动板房，添置办公用具和一系列组建项目部的费用。老师说，和他一起去的两个工程队的负责人说了，钱是没问题的，只要工程实在。老师说：“这本就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这次谈判无非就是一些条件上的问题，我们没有钱，这个工程我们少赚点就是。以平的谈判能力，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是有的。”
　　就在那天老师一行到达腾冲的那天下午，老师打电话来说现正在一个宾馆的会议室谈判，一起的还有腾冲县县委书记，县人民医院院长等，当然还有小唐。老师说谈判很激烈，他插不上嘴，人老了又老是咳嗽，所以出来打个电话让我放心。然而天快黑了的时候，平打电话来说谈判失败了。原本是很愉快的一次谈判，工程队的那两个人都准备开始去银行打款了，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两个人立即改变了态度，没开标之前，他们不敢冒险。
　　小唐送来消息，马上就要招标了。于是平就留在腾冲制作标书，满怀希望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平说：“老婆，马上就要开标了，你准备好时间，开标那天，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分享我成功的时刻。”
　　然而，招标的日子一推再推，平的激情在漫无尽头的等待着渐渐变凉。平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是公司的大姐给他订了机票，要让他一起去湖南考察，那里有一个投资三个多亿的项目。平本来已经对那所谓的投资公司就不再抱有幻想，反正不要自己掏一分钱，去就去吧，就当是旅游好了。当然这次也和以前无数次的好擦一样无功而返。
　　平的哥哥打电话问我，到底平在干什么？在外混了二十年，听他说混得挺不错的，怎么借钱借到老家来了？他二哥也是听刘伟说的，是平打电话给刘伟，让刘伟马上给他打一万块钱过去。刘伟是平的同学，在重庆一个工地上和别人一起开了个餐馆。
　　我问平时怎么回事。平说小唐要请人吃饭，他那个干爹的手下来腾冲了，专门为了给他们办大楼主体工程这事来的，马上就要招标了，还要找几家单位来陪标，其实已经内定了，招标也就是走走过场。平说，我那家人我算是看透了，我有钱的时候就是他们弟弟，没钱的时候什么都不是。我知道我幺舅有三万块钱在我妈妈那里的，可是连我妈也不借给我，说外婆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要用钱。这个社会就这么现实，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一万块钱啊，就这一万块钱我就起来了，可是没有人肯帮我！
　　“可是，我也没有这么多钱。”
　　“老婆，我知道你有办法的，给我想想办法，就这一万块钱，我这一辈子就起来了啊！”
　　“我试试吧，不过你现在就要，我现在还在上班呢！”
　　“明天一早，可以吗？明天一早过了就没用了。”
　　如果一个上亿的工程就这么轻轻松松吃吃喝喝靠那么一个干亲的关系就能拿到，那这世上可真就没什么难事了。一个省级官员，就算他能那么轻易地拿到一个工程，他难道就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官场上的关系朋友，非得提拔一个在医院做后勤工作的干儿子？然而，在感情面前，我的理智败得失那样一塌糊涂。我东拼西凑给平凑足了一万块，第二天按时打到平的帐上，然后由他转给唐荣军。其实我完全明白这就是一场几乎没有胜算的赌注。
　　一万块钱打过去，也只是一顿饭的钱。按照唐荣军的说法，虽然之前已经用了几十万，但是，后续还需要一些钱才能把标书拿到手。平说：“几万块钱啊，我这么一个大男人，现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全靠你一个女人帮我想办法。不过，只要这个工程拿下来，我就翻身了。老婆，现在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有一个人是我能靠得住的。”
　　“还差多少钱？”
　　“十万块钱之内吧。”
　　“我不一定帮得了你，我手里没有钱，还得养儿子。我们有的就只有这套按揭房了。”说完我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一阵狂乱。
　　“嗯！我知道。老婆，这后半辈子，我只愿意为你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