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苦涩记忆（4）

　　父母没完没了的责骂，早让柳絮心烦不已，她很想逃离那个让她窒息的家，可是又不知道能去哪里？
　　以前上学期间，除了学校外，她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如果离开家的话，她该去哪里呢？
　　更何况，即使有地方去，她也没有路费。上学期间由于家里穷，她不知遭受了多少亲戚朋友的白眼，他们讽刺柳絮的父母，说家里那么穷，还送女儿读书，即使她考取了，也没有钱继续供她，他们都等着看她们家的笑话。
　　事实恰如他们所愿，柳絮果然没有考上大学。时到如今，他们越发不会借钱给柳絮家，亲戚担心她家太穷以后还不起，当然他们也更加看不起柳絮，背地里不知道说了多少柳絮的坏话。
　　可以说，柳絮落榜后在家的生活，简直可以用“生不如死”形容。她很想逃离，却找不到解脱的方法？
　　作为多年的同学，刘圆理解柳絮的难处，她何尝没有这样的顾虑。如果出去打工，她也没有路费。不过她结交的朋友比较多，于是她安慰柳絮，她们可以先找机会打零工赚点钱做路费，等找到打零工的合适机会，她就会来找柳絮一起出去。
　　想当初，柳絮何尝不想考上大学，不但可以光宗耀祖，她自己也可以摆脱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生活。
　　可以自从她选读了理科班后，她的学习成绩可想而知，在她的记忆中，她的物理成绩长期在倒数几名，文科却总在前三名。
　　鉴于她偏科严重，班主任多次找她谈话，让她加强理科的学习，怎奈何她对物理却是一窍不通。每次物理考试，别的同学提笔就写，可是在她看来，那些物理题目就像天书一样，她看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从何入手，考试时总是凭感觉乱猜答案。
　　她们上学期间单科的总分是150分，物理科目考试前几题都是选择题，柳絮一题都不会做，便ABCD乱填答案，每次考试成绩只有30分左右。
　　柳絮知道这样的成绩无论如何也考不上大学，可是父母依旧给她灌输“只要用功，就得跟得上学习”、“多做题目，一定能懂”。
　　说实在的，上学期间她确实很用功，每天早起晚睡，拼命做物理试题。怎奈何她的天赋根本就不适合学习理科，那些动能、动量、力学、光学的题目，让她看得头晕脑涨的，根本无从下手。
　　由于长期熬夜和营养不良，高考前夕柳絮得了严重的神经衰弱，她的物理成绩依旧是全班最后几名。高考时，她的英语和语文都考了一百多分，可是物理却只有几十分。
　　那时大学还没有扩招，她的分数离录取线差了两百多分，很显然落榜是意料之中的事。
　　柳絮生性要强的父母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那个从小被寄予厚望的女儿竟然考不上大学，他们强烈要求女儿再去复读一年。柳絮知道自己的理科成绩太差，就是复读几年也考不上大学，她坚决不愿意去复读，父母气得大骂她不争气，甚至让她去死。
　　自从落榜之日起，柳絮就开始没完没了地承受亲戚朋友的白眼，以及父母没完没了的责骂，那样的日子让她的精神几近崩溃，本文开头的一幕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回。说实在的，她很想改变命运，可是年少的她根本就没有能力掌控自己的命运，她也不知道以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想到迷茫的前途，她很想一死了之。

　　那年暑假农忙结束后不久，刘圆几经打听，终于得知县城附近有一家砖厂在招临时工，她连忙通知柳絮，邀她一起去砖厂做临时工。
　　俗话说“贫贱家庭百事哀”，由于家庭极度贫穷，加上柳絮没有考上大学的打击，她的父母除了天天骂她以外，他们也经常吵架，这样的家庭环境让柳絮苦闷至极，她做梦都想逃离那个家庭。
　　十几年后，当柳絮步入中年，历尽生活的辛酸之后，她理解父母当年的难处，原谅了他们当年的责骂。
　　可想而知，那时她的家里除了父母种田的微薄收入外，再也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种田只能勉强糊口，尽管全家人省吃俭用，家里总是入不敷出，有时甚至吃了上顿愁下顿。也难怪那些亲戚看不起他们家，总是对他们家冷嘲热讽。
　　当刘圆前去邀柳絮前去砖厂做临时工时，柳絮的父母连忙答应了，他们巴不得女儿去赚钱回来养家。
　　刘圆和柳絮来到县城附近那家砖厂，厂长见她们太年轻，担心吃不了苦，便问道：“在砖厂干活很累的，你们能吃得消吗？”
　　“你放心，我能吃苦。”柳絮连忙答道，她太需要钱了，生怕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赚钱机会。
　　没有她那样生活经历的人，肯定无法体会得到她当时的心情。她太需要钱了，处于生活低谷之时，她做梦都想凭能力赚钱，一来可以减轻父母的负担，二来也能减轻对父母的愧疚感。她从小就和父母一起干农活，什么样的苦都吃过，砖厂的活儿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刘圆见厂长担心她们干不了砖厂的力气活，有点不服气，便走到一辆装满红砖的翻斗车旁，快速将翻斗车推到了路边的一辆拖拉机处。
　　“哈哈，看不出啊，你这么瘦的身板，力气蛮大的。”厂长笑道。
　　“怎么样，见识了吧？”刘圆笑道：“我们都是农村长大的，这点力气活算不了什么。你放心，只要每天准时将工钱发给我们，我们保证不会偷懒。”
　　“那好吧，只要你们能吃得消，就过来上班吧，每天下工后我就将当天的工钱发给你们。”厂长说道。
　　他当时承诺给柳絮和刘圆的工资是五块钱一天，包吃两餐，在那时这样的工资算不错了，不管怎样，比起在家里没完没了地被父母责骂强多了，柳絮太需要赚钱了。
　　这是踏入社会后的第一份工作，每天一大早，柳絮就和刘圆一道赶到砖厂堆砖、搬砖。

　　那时正值盛夏，太阳非常毒辣，砖厂的活又脏又累，加上砖窑内的温度很高，刘圆和柳絮每天都感到很热很累，才几天功夫，两人白嫩的皮肤就晒得黑黑的。
　　下班后，她们都累得腰酸背疼，浑身动弹不得，不过只要想到干完一天活就有五块钱的收入，她们还是觉得很开心。毕竟可以自食其力，她们的心里不免有一种小小的成就感。
　　那是毕业后第一次挣钱，每天领到钱后，柳絮就感到激动万分。一回到家，她就将钱交给父母，虽然不多，但是只要看到女儿递过去的钱，父母对她的责骂也渐渐少了，柳絮的心里不免略感欣慰。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之间，柳絮和刘圆在砖厂已经干了一个多月的临时工。虽然工资还不错，但是砖厂毕竟太脏太累，她们还不到二十岁，很明显砖厂不是她们的久留之地。
　　经过商量，她们打算挣够三百块钱后，就找机会去大城里打工。

　　有一天上午，厂长找到刘圆和柳絮，告诉她们县城有一家宾馆需要招聘10名女服务员，她们两人都是高中毕业，如果去那里上班条件比砖厂要好很多，他劝她们去那里试试看能不能面试上。
　　柳絮和刘圆听到这个消息后，感到很高兴，总算听说有招工的机会。她们连忙请好假，坐了一辆三轮车向那家宾馆奔去。
　　当她们来到那家宾馆门口，发现早就聚集了近百名女孩。那些女孩都很年轻，而且穿得光鲜亮丽，一个个气质优雅，神采飞扬。
　　刘圆和柳絮穿着都很土气，加上在砖厂干了一个多月的活儿，她们脸上晒得黑黑的，站在那群光鲜亮丽的女孩旁边，她们本能地感到自惭形秽。
　　尽管还不知道面试程序如何，此时柳絮的自卑心却不自由主地开始作怪，她担心自己可能面试不上。
　　刘圆个性比她要强，便劝慰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面试上，就当一次锻炼的机会，不要有心里压力。”
　　柳絮和那些女孩一道，顶着炎炎烈日在宾馆门口一直等到上午十点多钟，终于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缓缓从宾馆里走了出来。
　　他手上拿着一叠表格，让在场的女孩每人填一张表，并各交十块钱的报名费，然后让她们分成五人一小组，依次进入宾馆大厅接受面试。
　　柳絮和刘圆交了钱，填好表格后在人群里差不多等了半个小时，终于有机会随另外三个女孩一起进入大厅接受主考官的面试。
　　在五个女孩中，只有刘圆和柳絮是高中毕业，当然也算她们穿得最土气。另外三个女孩都打扮得很洋气时髦，她们的表情和神态看起来比柳絮自信多了，也许她们的生活条件要好很多，因此才会发自内心地对自己有信心。
　　不像柳絮，不但要承受着贫穷家境的折磨，还要背负着没有考上大学，成天被父母责骂的心里压力。可想而知，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她的自信心从而何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