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阴影和时光一起成长
作品名称:月心如水 作者:文淼 发布时间:2015-04-09 10:11:30 字数:4049
文革快结束的时候,水月去读书了,和秋生在一个学校,学校在离村子二十几里外的镇子上。秋生和水月一直是结伴往返,翻越两座山丘,寒来暑往,风雨无阻。
眨眼之间,过了五年。这一年的春末夏初,秋生已经读初中,水月也要小学毕业了。
这日,突降大雨。傍晚时分,蒙蒙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踩着一路泥泞的水月和秋生,从学校来到了石河边,眼前的一切,让他们一下子傻了眼——那个所谓的“桥”已经被涨潮的河水淹没了。说是桥,其实就是横在河中央的一个一个的石头墩罢了。可那是唯一进村的“路”。此时,河水有些湍急,也变得冰冷许多。天色已经暗沉下来,水月心急火燎地在河边来回踱步。秋生下到河里试了试,最浅的地方,水也漫至大腿根部。秋生望了望紧紧缩眉头心急如焚的水月,弯下了腰,拍了拍自己的后背。水月释然地抿嘴一笑,心领神会,乖乖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背媳妇过河咯!”
秋生抻着脖子大喊了一嗓子,载着水月的羞涩和嗔怪地捶打,一步步迈向河对岸。
此时的水月,如同一个乖巧的小孩,她拎着俩人的书包,紧搂着秋生的脖颈,脸贴着他的耳朵,闻着他被细雨淋湿的头发随着体温散发出的那股淡淡的男子味道,聆听着他急促的喘息,端详着他神情专注小心翼翼趟着河水,在这个细雨蒙蒙的傍晚,少女的情窦悄然初开。
河里这一幕,恰好被奉父之命前来接应水月的铁柱看在眼里,恼在心里。说不清心里的千滋百味,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在胸中骤然升腾。他是那么那么地嫉妒秋生,不是因为有书读,而是秋生可以每天都和水月在一起,一起去一起回,一起手拉手,一起说说笑笑,总有那么多的话题,总有那么多的笑声。这些,他铁柱什么都没有!水月从没对他那样开心地笑过,从没主动拉过他的手臂,总是像躲瘟神一样地躲着他。
“凭啥,凭啥?她水月是俺铁柱的妹子,吃俺家的,花俺家的,凭啥和别人那么亲?”心里那条自私妒忌的虫子一直在啃食着他,让他躁动,让他抓狂!
秋生把水月安全放到河对岸的时候,早已守候在此的铁柱一个箭步冲上去,结结实实地给了秋生一拳,直打得这个毫无防备的文弱书生踉踉跄跄跌倒在地上,地上飞溅起来的泥水沾满了秋生的衣衫。铁柱拽住想要去帮扶秋生的水月,一把揽在臂弯里,扣得紧紧地,并单手指着从泥水里刚刚爬起来的秋生,恶狠狠地说:“以后别再让俺听到你喊她媳妇!再让俺看见你们在一起,见一次打一次!”说完硬生生拖着哀求和哭泣中的水月,在秋生无可奈何的眼神里渐行渐远。
打这以后,水月有意疏远了秋生。她是怕她那个凶神恶煞的“哥哥”再一次伤害到秋生。
水月顺利的考入了中学,但她却没有再去上学,为了给铁柱攒钱娶媳妇,淑贤让水月辍学了。水月很懂事,尽管她是多么希望再去读书,多么希望能回到校园里!她背地里偷偷地流着泪。但是她心里明白,这些年,继父给予她和她娘的太多太多了,做人不能奢求太多,一个被亲生父亲抛弃的孩子,能得到继父那么多的照顾,对她来说已经很知足了。
岁月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溜走,淑娴和女儿水月来到老石村已十年了。淑娴一直很感激石老憨对她们母女的照顾,曾经为了水月辍学的事,老憨还懊恼了好长一段时间。淑娴宽慰他:“女孩子家家的,认识几个字就行了,铁柱娶媳妇才是要紧的。”
其实铁柱今天的不务正业也是有原因的。还在他几岁的时候,他娘抛下年幼的他和他老实木讷的爹爹,跟着那个走街串巷,经常在歪脖子老槐树下做手艺活的外乡人私奔了。家庭的窘困令石老憨整日为生计奔忙,老父亲又瘫痪在床,无暇顾及幼小的铁柱。从小,铁柱就跟着一些小痞子瞎混,读了几年书也没认识几个字,经常逃课,还在学校惹是生非:在门上放把扫帚打老师的头,用毛毛虫放到女孩子后脖颈里,把课堂搅得一团糟,还用弹弓打破办公室窗户上的玻璃......后来直接让学校开除了。他头脑很灵活,就是没用在正路子上,净跟着社会上的闲杂人员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为了能笼住儿子铁柱的心,在铁柱二十岁的时候,石老憨穷尽家产给他娶了一房媳妇,把房子重新翻修了一下,老憨他们搬去了已故父母的那几间旧房子里。可是这个疯惯了的男人就像一匹放荡不羁的野马,对老实本分的媳妇非打即骂,还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把家里值钱的东西输了个精光。没办法,铁柱媳妇只得跟他离了婚。自此,铁柱真是无牵无挂,更加肆无忌惮了。
石老憨真的让这个儿子伤透了脑筋,操碎了心。偏偏爷俩又是死对头,在一块就吵。自他们搬到老宅子,不是过年过节,铁柱几乎很少登门。
在一个夏日夜晚,天气异常闷热。吃过晚饭以后,大伙儿都来到老槐树下纳凉喝茶,听老秀才说书。年轻一点的都去石河里洗澡了,男人一边女人一边地在河里戏闹,好生惬意。
要说起夜晚在歪脖子老槐树那儿听书,也算老石村的近代传统了。老秀才家祖上就是以说书为生的,早年间有大户人家办喜事都会请来戏班子唱戏,老秀才祖上也曾经跟着沾了不少光。到了老秀才这辈,也出了几个人物,一个当兵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一个趁着战争发家成了大财主,只是这些人都没得长命,当官的打仗死了,当财主的也因为战乱一家在县城都炸死了。唯独这老秀才,看着唯唯诺诺的倒是一副长命胚子。经过了时代的动荡,不光临近不惑时娶了个漂亮老婆(虽然老婆命短),而且还生了个俊闺女,后来招了个能干的养老女婿,又添了个活泼可爱的外孙子,现在小日子可算是锦上添花,美滋滋地了。
老秀才说书特有意思,酸不拉几的声调,幽默诙谐的戏词,再加上肢体语言的配合,声情并茂。那一口漏风的牙吐字还带着谐音,惹得听书的人是一阵阵大笑,一阵阵叫好,遇到好笑的点儿,正抽着旱烟人的会被一口烟丝呛得流着泪直咳嗽;那些个看热闹的,个个手拿着蒲扇,一会儿扑打扑打围着身边打转的蚊子,一会儿扑打扑打旱烟袋散发出的呛人气味;听不懂戏的老娘们们就图个人多热闹,不愿意听了就闪到一旁坐在老树根上,扇着蒲扇捏着嗓子低声地去嚼舌根子。乡下人晚上没啥好去处,老槐树下纳凉听书算是一个不错的饭后娱乐节目。
水月和杏儿在老槐树那儿听了一会儿老秀才的书场,然后她们去了石河,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这清凉的河水冲洗掉了身上发粘的汗液,让人神清气爽。洗完了,趁着朦胧夜色两个女孩子各自回了家。水月总是在继父和母亲还没有回来之前就回家的。她脱下了湿漉漉的衣服,拧着头发上的水珠,拿毛巾擦拭着自己青春期正在发育的身体。十六岁的水月,身材发育得已经极其匀称,隆起的胸脯,修长的双腿,光滑的肌肤,一切都生得如此完美。煤油灯映照下的女孩,散发出青春激情的魅力。
不想,老屋里这一抹春色,被窗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也勾起了他那久违的冲动。
窗外这个人正是铁柱。
铁柱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年那个被他吓得缩在被窝里的小不点,如今竟然出落得如此标志!今晚他赌钱又输得精光,还欠了一屁股赌债,逼不得已,来跟他爹借钱,刚好看到水月换衣这一幕,顿时令他垂涎欲滴,心里那团火在不断地升腾升腾……
水月已经擦干了身体上的水分,正准备要穿衣服。此时此刻,窗外那个窥视的身影,借着那股子酒劲,欲火中烧,越烧越烈。他咽了口唾沫,抹了抹嘴角流下的哈喇子,一脚踹开了房门,冲进里屋把惊叫中的水月按倒在了大炕上,随即像一只贪婪饥饿的疯狗一样在那个稚嫩的身体上寻找可以吞噬的“美餐”。自从他和老婆离婚以后,好久没有碰过女人了。他如一只见了鲜肉的野狼,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
突遭袭击的水月极度惊恐中闻到铁柱身上那股酒气,本能地与他反抗挣扎厮打。水月的反抗更激发了铁柱蕴藏已久的欲望,他死死按住水月,用那张喷着酒气的臭嘴在稚嫩的酮体上贪婪而张狂地吞噬着。
“……哥……你……你放开……啊……”水月极度恐慌,她怕急了!她从小就惧怕这个恶魔一样的“哥哥”,甚至连做梦都常常被吓醒。现在,这个弱小的女孩又怎会是一个疯狂恶魔的对手?!
“哥?你还知道俺是你哥……你和石秋生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这个哥?你就知道和他好,就你们能好,为啥咱俩就不能?你是俺家的人,是俺石铁柱的人,现在就要了你!”铁柱紧紧地压住水月,喘着粗气解开了裤子。
在这千钧一发,在水月那几近绝望的嘶喊声中,石老憨夫妇回来了。怒不可遏的老憨抄起一根扁担朝着这个丧心病狂的儿子后背上就抡了过去,铁柱惊慌之下犹如一只丧家犬般提溜着裤子落荒而逃。
淑娴慌乱中掀过一床被子给水月裹住了裸露的身体,与惊魂未定的女儿抱头痛哭起来。
老憨更是又气又急又羞又愧,他捶胸顿足,浑身发抖,继而旧疾复发,吐血倒地,一病不起。
家族里的那些老女人,张罗着请来了巫婆,设祭坛,给老憨请神驱鬼。淑娴也跟着跪在祭坛旁,在一片禅雾缭绕中,她很虔诚地祈求着神灵,保佑着她的男人快快好起来。
只是,老憨即便喝过了那些香灰——那些所谓“神灵”赐的“药”后,病情还是毫无征兆的突然加重了。他拉着淑娴的手,老泪纵横:“俺对不起你和孩子……”
淑娴哆嗦着,泪水吧嗒吧嗒落在了老憨那双骨瘦如柴的粗糙大手上:“别这么说,别这么说……你好好养病,家里都还指望你呢,你得好好的啊……”
老憨长叹了口气:“唉——俺知道……俺怕是不行了……”
淑娴把老憨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她真的不愿意失去这样一个好男人。这十年来,是她过得最安心最好的一段时光:“他爹,你别胡思乱想,你会好起来的,会好的……”
老憨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俺是怕……怕俺走了以后,你们娘俩这日子……铁子,那混小子……俺对不起你们哪……”手剧烈的抖动着,两行浊泪顺着他深陷的眼窝流了出来。铁柱是他的一块心病啊!
“你就放心吧,没事的,你好好养病……”淑娴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这个都已经病入膏肓,却还在一心为了她们娘俩着想的老实巴交的汉子。
老憨还是没能挨过去,临死的时候,铁柱回来了。老憨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指着跪在炕边的水月,对儿子铁柱道出了他人生的最后一句话:“这可是你妹子啊!”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石铁柱自然明白他老爹的意思。直到看着铁柱点了头,可怜的老憨才闭上了眼。
也许是出于对死去老爹的敬畏,几年来,铁柱再没碰过水月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