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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

作品名称:      作者:文雨      发布时间:2015-04-04 09:03:20      字数:7180

  1960年,我上学了。胡闹、铁蛋、拴住、狗剩、狐赏和我在同一个班,老师让我和胡闹同桌。因为我淘气,老师往往把最捣蛋的男生和女生分在同桌。被分在同桌的男生,经常被学校里的男孩子讥笑。所以,哪个男生也不愿意和女生同桌。胡闹在课桌中间,画了一条线。并警告我“不许我越界”,我越想越气。
  一天早上,史怀铁青着脸,来到学校。校长笑着迎了上去。
  “史书记今天怎么有空到学校来?”校长陪着笑说。
  “你们经费太多了,粉笔学生随便拿,到处乱写乱画。”史怀生气地嚷。
  “怎么回事?”校长一头雾水。
  “你还听不懂啊,你到我家去看看。”校长跟着史怀来到他家。只见大门上用粉笔歪歪斜斜地写着一首打油诗:
  史坏史坏,天生一怪。
  欺压百姓,村中一害。
  此人无赖,本性难改。
  整人害人,良心何在?
  “这不是学生写的,学生写不出这样的诗。”校长连连摇头头。
  “我不是说是学生写的,但粉笔,是学生拿的。”史怀生气了。
  “是、是。”校长连连点头。
  “你们教育不严,管理不善。”史怀教育校长。
  “是、是。”校长连忙承认。校长回到学校,召开了教师大会。宣布,严格管理粉笔,不许外流一只。老师在课堂上讲:大家不许随便拿粉笔,到处乱画。
  报仇的机会来了,课间,我把老师的两根粉笔,偷偷地装进胡闹的书包。上课了,老师找不到粉笔,很恼火。
  “谁拿去了?”老师大声喝问,下面鸦雀无声。老师火气更大了:“说!谁拿去了!”老师一连问了三遍,仍没有人回答。时机到了,我举起了手。
  “你拿去了?”老师问。
  “我没拿,但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找到是谁拿了粉笔。”我从座位上站起来说。
  “什么办法?”老师问。
  “让所有同学,把自己的书包倒在桌上,问题就解决了。”我显得很自信。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同学们纷纷把自己的书包里的东西倒在课桌上。
  “老师,粉笔在我这里!”突然,胡闹惊叫起来。
  “你为什么拿粉笔?”老师问。
  “不是我拿的。”
  “不是你拿的,粉笔怎么在你书包里?”
  “我也不知道。”胡闹哭了起来,把粉笔送给老师。
  “算了、算了。上课吧。”老师拿过胡闹送过来的粉笔,开始上课了。整节课胡闹都在流泪,我报了仇,但心里很不舒服。“太过分了。”我暗暗骂自己,一定找时间向她赔礼道歉。胡闹好像并不知道,还和我很好。一天下午,上课了,胡闹偷偷地塞给我一块儿玉米饼。
  “玉米饼子是从哪里来的?”下课了,我小声问胡闹。
  “是妈妈做给爷爷的,爷爷舍不得吃,送给她。她舍不得吃,带给了我。”她告诉我。我感动得掉下了悔恨的泪水,但不敢向胡闹承认错误。
  进三伏了,天热天热起来了,雨也多起来了。一天上午,我们正在上课,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一颗一颗地掉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冒着烟儿。突然,一个篮球一样大的红色火球,离地面一米左右,在操场中间,从东向西穿过。而后,“轰隆”一声巨响,大地震得发抖,我们被震得从凳子上跳起来,教室的玻璃被震得“哗啦哗啦”地响。接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很快,雨过天晴。我们跑出教室,教室前一课直径30公分的榆树被拦腰劈断,冒着烟。附近的一户农家,一个火球击碎窗户钻进了,然后把墙击了一个洞,钻了出去。我们问老师,火球是什么?老师摇摇头。此后,天要下雨,老师就把我们叫进教室里,不准出去。
  一个星期天的中午,又下雨了。雨细细的,看上去,又好象一条条丝线。我站在篱笆边,一会儿头发、衣服被淋湿了。妈妈说:“文雨,快进屋里来。”我猫着腰,赶紧跑到雨搭下。雨越下越大,雨滴落在水里,冒着泡,溅起了一朵一朵水花。我不能出去玩了,猪也不能出去吃草了;鸡也不能出去啄食了。猪把猪槽拱得咚咚响,一会儿叫,一会儿爬上圈墙,把头伸出来;鸡淋得像落了汤,出不去了,钻进屋里。东一团,西一堆地拉屎。我拿着扫把往外赶,鸡东飞西窜,就是不肯出去。我用扫把打,鸡飞起来,从门逃了出去,挤进了草堆底下。
  一会儿,雨停了。太阳露出了笑脸,天气闷热,蝈蝈开始鸣叫起来。院子里传来吧嗒吧嗒的踩水的声音,声音响到门口就停下了。我回头一看,是胡闹。我用手一指,“我一猜就是你。”胡闹手里拿着一个用麦秸编成的蝈蝈笼。像一个旋转的宝塔一样,漂亮极了。她朝我转了一转说:“文雨,你没有吧。”
我装作瞧不起的样子,其实,我很想看那蝈蝈笼。故意说:“我有。”把头故意转过去。其实,我没有。
胡闹凑过来:“爷爷给我编的。”
我猛一回头,一把抓住蝈蝈笼:“给我看看,跟我的一样不一样。”胡闹不给,可又怕拉坏蝈蝈笼,只得松手。
  “小心,不要弄坏了,你赔不起。”胡闹担心地说。
  “哎呀,你这蝈蝈笼成了宝贝了。蝈蝈笼再好有什么用,一只蝈蝈都没有。”
  “你陪我去捉呀。”
  “那让你爷爷给我也编一个蝈蝈笼,我就跟你去捉蝈蝈。”
  “行,只要你帮我捉到蝈蝈,我一定让爷爷给你编一个。”
  “好,我这就去帮你捉。”
  “你们要去捉蝈蝈吗?”这时,铁蛋也提着用高粮秸做的蝈蝈笼跑来问。
  “是呀。”我回答。
  “我也跟你们去。”铁蛋焦急地嚷。
  “可以。”我答应着。铁蛋高兴得跳起来。“不过,你的蝈蝈笼今天借我用一下,明天还你,可以吗?”我对铁蛋说。
  “那我捉的蝈蝈放在那里?”铁蛋说。
  “先放在你姐姐的蝈蝈笼里。”我给铁蛋出主意。铁蛋不同意。
  “放在我这不一样吗?反正文雨明天还你。就借他一天吧。”胡闹劝他。
  “要不然,你别去了。”我威胁铁蛋,铁蛋勉强同意了。

我们顶着烈日,朝村边的麦田走去。麦田里,蝈蝈叫声此起彼伏,可当你走到跟前,还没发现蝈蝈,叫声就停止了。蝈蝈喜欢爬到麦田里高高的蒿草上叫。但它的伪装色十分好,几乎和草一样,很难分辨。捉起来很困难。这个地方不叫了,当你朝另一处叫声走去时,刚一接近,叫声又停止了。第一次去的地方,蝈蝈又重新叫起来。折返回来,刚一接近,又不叫了。折腾半天,好容易发见一只蝈蝈在蒿草上叫,小心走进,蝈蝈从蒿草上跳下来,不见了。胡闹、铁蛋趴在地上找,麦田地面满是青青的小草,蝈蝈隐藏起来,任凭你怎么找,也发现不了。浑身弄得湿漉漉的,很沮丧。我对他俩说:“蝈蝈看到我们了,才逃跑了。咱们藏起来,等蝈蝈出来了,再去捉。”我脱下上衣,趴在蝈蝈所在的蒿草边,任凭蚊虫叮咬,默不作声,一动不动。等啊,等啊,别的地方蝈蝈叫了起来,可是,这里的蝈蝈还不叫。
“怎么还不叫。”铁蛋急了,小声说。
我打着手势,不叫他出声。大约等了十来分钟,蝈蝈在蒿草上叫起来了。我仔细细地用眼睛朝蝈蝈叫的地方寻找,终于发现,一只好大的红色的火蝈蝈,在蒿草顶部,煽动着翅膀,发出了悦耳的叫声。我的心激动得快要跳出了。我慢慢站起来,双手把衣服撑开,猛扑过去。用衣服把蒿草裹住,按到在地:“快过来,找蝈蝈!”我喊起来。胡闹、铁蛋赶紧跑过来,我摁住衣服,胡闹掀开衣服一角,一点一点地找。
“在这里!”胡闹喊起来。我一看,蝈蝈被衣服压在草地上,露出了半个身子。
“你压住,不要动,我来。”我怕蝈蝈咬到胡闹,不让她抓。用手轻轻地按住蝈蝈的身体,用指头掐住它的头,免得弄掉它的腿,把它拿起来,放进胡闹的蝈蝈笼里。
胡闹说:“好漂亮的一只蝈蝈,我们再去捉吧。”我们用同样的方法,又捉到两只蝈蝈。第二天,胡闹有来到我家,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用麦秸编制的蝈蝈笼。
  “送给你的,是爷爷亲手给你编的。”胡闹把蝈蝈笼递给我。
  “爷爷知道送给我的吗?”我接过蝈蝈笼说。
  “知道,不过,爷爷说,不要到麦田里去捉蝈蝈,麦子会被糟蹋的。农民种田不容易,要爱护庄稼。”
  “爷爷说的对,我们再也不到麦田里捉蝈蝈了。”我把蝈蝈放进新的笼子里,挂在屋檐下。放进窝瓜花、角瓜花,蝈蝈很爱吃。每到天气晴朗的中午,蝈蝈煽动着翅膀,发出鸣叫。吸引拴住、狐赏、狗剩一些朋友来观看。

  大山北的大姨病重了,写来信,叫舅舅妈妈去。舅舅带着我和妈妈去大姨家。当时没有客车,一律解放牌大卡车拉客。大卡车行驶在凸凹不平的砂石路上。舅舅和妈妈在前面,扶着车栏杆。我个子小,被挤在后面。一个大个子年轻的叔叔,站在我前面,手扶着汽车栏杆。车一颠簸,他屁股就一次次坐在我头上。后来,我干脆蹲在地上。他还是不停地坐下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大舅,快帮我!”我喊着。舅舅回头一看,我被那个人坐在下面。挤过来,伸手把我拉起来。“你站在我这里,咱俩换一换。”我站在舅舅的位置,舅舅来到我的位置。他蹲下去,那个年轻人一坐,舅舅用肩一抗,年轻人的身子重重地撞在车栏杆上。又一坐,舅舅使劲一抗。那个人“哎呦”一声,又一次重重地撞在铁栏上。那个人急了,转过身来,挥拳向舅舅打来。舅舅头一歪,躲过拳头。“霍”地站起来,顺手抓住那个人的手,把他胳膊扭过来。一个扫堂腿,那个人被狠狠地摔在车板上,鼻子上流出了血。那个人挣扎着爬起来,向舅舅扑来。舅舅照着那个人的脸,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个耳光。照着前胸就是一拳,你个人一屁股坐在车板上。
  “还打不打了。”
  “大爷,您饶了我吧。”
  “我外甥那么小,差点被你坐死。你又来打我,你也忒不像话了。”舅舅教训你个年轻人。
  “像你这种人,就是该打。”车上的乘客也纷纷批评那个年轻人。
  “舅舅怎么这么厉害?”我问妈妈。
  “你舅舅当过兵。”妈妈回答。到了大山北的车站,妈妈觉得很累,支持不住了,要休息一下,吃点药。舅舅领着妈妈和我,来到汽车站。车站站长正在吃午饭,门锁着。
  舅舅敲了敲门:“同志,开开门,我们进去休息一下。”
  “午间下班了。”站长回答。
  “我妹妹有病,进去找一点开水。”舅舅央求站长。
  “告诉你了,午间休息了,你没听到哇!”站长大声说
  没听说车站还有午休,你开不开!”舅舅火了。
  “算了,我们到别的地方去找。”妈妈劝舅舅。
  “不行,这种人,飞得好好教育他一下不可。”舅舅用脚使劲踹门,把门踹得“咚咚”响,引来一些群众围观,站长不得不打开门。舅舅一把揪住站长的衣领。
  “走,去你们乡政府,找你们党委书记去。扒了你这身皮,回家抱孩子去!”舅舅大声说。站长看着眼前的舅舅,高大的身材,浓眉大眼,衣着得体。不知什么来头,吓傻了。
  “对不起,对不起。”站长连连认错,“你们还没吃饭吧,在我这里吃点便饭。”连忙倒来开水,妈妈吃完了药。休息了一下,向十八里外的大姨家走去。妈妈身体虚弱,走走停停。傍晚,终于到了大姨家。亲人相见,妈妈和大姨抱头痛哭。一些亲属都来看我们,大姨的外孙女,二十多岁了,是一位医生,长得很漂亮。梳了长长的两条辫子。浓浓的眉毛下,长着一对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她亲热地抱起了我,亲了又亲。“叫他舅舅。”大姨说。她不好意思起来。“叫哇”大姨催着。她没办法,轻轻地叫了一声:“舅舅。”抱着我,跑开了。我有这么大的外甥女,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妈妈向大姨讲起舅舅在汽车站的事情。大姨说:“大山北现在好多了,干部也不敢欺负老百姓了。”她向我们讲起王震将军来大山北的故事。

  大山北有军垦农场,王震将军来视察。轻车简从,带了两个警卫,没有通知地方,住在大山北的宾馆。晚上没事,和警卫去剧院听戏。买了票,走进剧院。看戏的人差不多坐满了,前排留有一排座位,空着。王震看了看,走过去,坐下来。
剧场服务员走过来,对王震将军说:“这是给县领导留的座位,你不能坐。”
“我坐一下就走。”服务员走开了,县领导陆续进场了。
  “有一个老头,坐在前排,撵他,他说坐一下就走。”剧场领导向县长汇报。
  “让老人家坐嘛,不要撵他。”县长说。
  “怎么回事,那个老头坐在前排?”县委书记走进来了,询问剧场领导。
  “撵他几次了,他不走。说坐一下,你们来了再走。”剧场领导对县委书记说。
  “快走,这是你坐的地方吗?”县委书记生气了,走过去质问老头。
  “还没开始,我坐一下就走。”老头满不在乎地说。
  “不行!”县委书记见老头如此固执,火气来了,伸手去拽王震将军。警卫员见状,敏捷地抓住县委书记伸过来的手,掏出手枪,对着县委书记,大喝:“不许动!他是王震将军。”县委书记傻了。王震将军走了,不久,县委书记被撤职,县长被提拔为县长。
  大姨的故事讲完了。
  “是真的吗?”我被故事触动了。
“我也是听说的。”大姨摸着我的头说。
  “要是王震能去我们县,那该多好。”我说。
大姨笑了。大姨病情好转了,我们回家了。不久,传来大姨去世的噩耗,妈妈痛哭起来。

  我读小学时,一度对识字,感到很难。尤其对形近子,经常混淆。一年级,“沙”“河”、“左”“右”、“买”“卖”几个字一直搞错,出了不少笑话。一次上课了,老师叫我读《小三毛和阿廖沙》这篇课文。我站起来。
  我叫小三毛, 你叫阿廖沙。
  相隔几千里, 今天说了话。
  中苏团结紧, 美帝害了怕。
  高举大红旗, 插遍全天下。
  我错把“阿廖沙”读成“阿廖河”于是,同学就叫我“阿廖河”。
  老师叫我们猜字谜:“好字左半边,粮字右半边”。我读成了:“好字右半边,粮字左半边。”同学们哄堂大笑。我去请教哥哥。
  “肉要用嘴来吃,所以“右”子要有‘口’,你听明白了吗?”哥哥想了想说。
  “听明白了。”我高兴得跳起来,“你真有办法”我伸出大拇指夸耀哥哥。
  “你是怎么想到的?”我歪着头,不解地问哥哥。
  “遇到问题你要想办法呀。”
  “可我怎么想不到哇?”
  “办法总是有的,就看你想不想。”
  “办法总是有的”这句带有哲学语言的话,对我一生的学习工作,起到了很大的帮助。每当遇到困难,我就想起哥哥的话。他给了我启迪、给了我帮助。让我克服了一个个困难,解决了一道道难题。是的,办法总比困难多。
  
  后来的1974年腊月,我的三岁儿子患病服药,呛到肺管。喘不出气来,情况十分危急。我和哥哥抱起孩子,坐上马车,冒着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向十公里外的镇卫生院赶去。到了卫生院,医生下班了。我留下哥哥照看孩子,向医生家跑去。待我找来医生,看到孩子呼吸正常了。哥哥告诉我,你走后,孩子憋的不行了,我把手指伸进他的嘴里一抠,一块黑呼呼的痰吐出来,孩子呼吸正常了。医生用听诊器听了听,量了体温,诊断为肺炎。哥哥对我说:“转诊,到县医院去,免得耽误孩子。”哥哥又带我到县医院,给孩子办理了住院手续。孩子三天什么也不吃,只是玩。我和哥哥急的团团转,忘记了吃饭。第四天,孩子病情好转了,能吃东西了。我俩才记起吃饭。
  “没吃饭,你不饿吗忘了。”我问哥哥。
  “光顾着急了什么都忘了。”哥哥笑了。
  “你现在不饿吗?”
  “才感觉饿了”
  腊月廿八,孩子出院,我们回到家。哥哥给了孩子第二次生命。2000年,我调到镇政府工作,新买了房子需要维修。担任村会计的哥哥,不顾工作繁忙,亲自带领亲友,拉着自家的木材,每天往返四十余里,给我修房。苫房、换墙、盖仓库,所有的事情,他一手操办。哥哥长我五岁,处处让着我,为我操心。在我的记忆中,我们没有拌过一次嘴,没有吵过一次架。
  
  2014年夏,我同老伴从厦门回老家省亲,见到了久违的哥哥。昔日高大的身躯,健硕的身体,大大的头,大大有神的眼睛不见了。六十七岁的他,患脑梗,身体极度消瘦、虚弱,眼睛暗淡无光。行走不便,语言不清。住着拐杖,趔趔趄趄的出门迎接我。我快步走上前,扶住了他。两手紧握,双眼相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泪水默默地在流淌。
  我来到到了儿时的小水塘。53年过去了,小水塘几乎看不出当年的摸样。小小的,几乎要干枯了,岸边长满了蒿草。显得十分凄惨、荒凉。一群年轻人好奇地望着我,我禁不住摸了摸斑白的头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是的,一切都变得苍老了,这是大自然的法则。时光如水,物是人非。兄弟情深,血浓于水。
  
  当时,经济困难,物资极度匮乏。买不到本子,买黄色的麦秸纸,裁成32开,装订成册,当作业薄。铅笔用短了,手拿不住,用小木棍夹着用。买不起自来水笔,买一个蘸水笔头,找一个高粱桔做笔杆。把蘸水笔头插在高粱桔上,这样,蘸水笔做成了。把钢笔水片放在小瓶里,装上水,待钢笔水片融化了,一瓶墨水做好了。用一块布,把书本包好当书包。冬天,教室里扣一口铁锅,在下面烧柴草取暖。手冻得肿起来,拿不住笔。脚冻得像猫咬的一样痛。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担任学习委员。老师夸我脑子好,聪明。小学三年级,我的作文《拾粪》荣获全公社一等奖。奖品是一个作文簿,上面盖着鲜红的印章,写着我的名字。我欣喜若狂,拿回家给妈妈看。
  “什么作文,念给我听听。”妈妈笑着说。
  “好。”我拿出了作文簿,正装其事地朗读起来:
  拾粪
  冬天的早晨,天刚蒙蒙亮,星星还在眨眼,小兔还在梦里。我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穿上衣服,顶着刺骨的寒风,拉着爬犁去拾粪。雪地上,留下了两行爬犁的印记和我清晰的脚印。
  我在每一条小巷里,捡猪、狗、牛、马拉下的粪便。远远的,看到黑雪地里黑乎乎的一块,就拉着爬犁冲过去,好大一滩马粪。四五滩就能装满一筐。迅速拉回家,倒在粪堆上。再马上返回去,到另一条巷子里去捡。头上、身上出了汗。眉毛、帽子、身上,结满了霜,一点也不觉得冷。待我捡了两筐,别的小朋友才起来,天也亮了。抢粪大战开始了......

  妈妈把我紧紧搂在怀里,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花。
  
  1962年,大跃进浮夸风停止了,自然灾害结束了。我家的生活基本解决了温饱,妈妈的身体也渐渐好起来。我显得懂事多了。冬天的早晨,我早早爬起来,顶着星星,拉着爬犁去拾粪。一个冬天要拾3——4千斤,买给生产队挣工分。回来后,喂鸡喂鸭,匆匆吃过早饭去上学。晚上,我喂完鸡鸭,在煤油灯下,抓紧做家庭作业。然后,铺好被子,给妈妈捶背。妈妈舒服了,我钻进妈妈被窝,待把妈妈的被窝捂热了,我再让妈妈睡下;夏天,我也要早早爬起来,把鸭鹅赶到村东面的小溪里去,让它们在小溪里玩水,捉泥鳅、蚂蚱、小虫吃。我想,我多做些家务,让妈妈永远地活着,是我最大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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