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梦魔缠身

　　自从杜兴烨结婚之后，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吴惠夫妇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加上小何嘴十分的甜，左一个爸，右一个妈地绕在嘴上喊，把老两口喊得心里甜滋滋的，尤其是吴惠，心头更像放下了一块石头。回想兴烨当兵、入党、订婚、工作、退婚、调动、结婚……整个过程，她在心里一想就发笑。笑区委书记唐文林太实诚，被自己骗得团团转，一直到最后都不知道当初的计谋，还把自己当着亲家母带到东带到西，自己的每一句话他几乎是言听计从；她还笑春燕这小丫头自不量力，凭她那长相，岂能与儿子般配，还自作多情给儿子送西装，单那几天一家人对她的态度，她也该有所察觉，可怎么就没一丁点儿反映……她也为自己这么长时间来的表演感到自豪。身为女人，略施小计就把堂堂的区委书记哄骗得七颠八倒，云里雾里，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服务。每每想到这些，她的心里就情不自禁地在偷偷地笑。她也知道，每一次和唐书记的交往，每一次的言谈举止，若有半点儿闪失，整个计划就可能露馅，那就叫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当然，她也为自己的处心积虑在内心深处感到丝丝的内疚，可她又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年头，不这样用巧计，你就永远寄人篱下，永远不得翻身，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有什么办法呢？只要自己达到目的，管他什么委屈、难受，那叫做活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古人不早就这么说了吗？她躺在床上，静静地回想自己这一生，从小被卖到地主家当丫头，若是不靠自己的小聪明，怕早就不知死过几次了。老不死的被我哄得团团转，最后差点儿把他的家产夺过来，要不是那个黄脸婆兄弟的介入，我岂能输给她！她又想到了解放初那阵子，农会里，妇女联合会里那么多的俊小伙看中自己，自己偏要选中了杜崇远这么个三棒打不出个闷屁的人，为的啥？为的就是自己这一生都能呼风唤雨。后来终于把邮政局长的位子谋到了手，才有了这一次的全盘胜利……她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得意，脸上不禁泛起了一丝笑意。纵观当今社会，那些七尺男儿，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经不住红颜妙计。当然，这红颜妙计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这样挥洒自如的，只有像我这样，可以说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呀！她从内心深处睥睨那些男人，尤其是那些区直部门的负责人，只要自己略施小计，简直一个个都是手下的败将。
　　记得一个夏天的下午，一大帮部门负责人，穿着汗衫短裤在区委大院的天井里开会。人武部长从背后拔了自己的一根头发，然后左手捏着一端，右手拇指、食指捏着头发顺着左手使劲地往下抹，快抹到尽头时突然一松手，长长的头发顿时缩成了一圈一圈的卷毛。部长捏着卷毛偷偷地放到吴惠雪白的大腿上。米厂的厂长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竟然当众摸着吴惠的大腿嘻嘻地逗着大家，轻声地说：“呦，看，吴局长的阴毛这么长呦！”众人见那卷毛，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书记正在讲话，忽然听到笑声，抬头说：“大家安静！”会场顿时安静下来，书记又继续讲话。隔了一会儿，吴惠出其不意，猛地伸手隔着一层短裤抓住了厂长的阳物。厂长大惊，众人捂着嘴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厂长的脸憋得通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被女人抓住了下身，这话传出去多难听呀，连忙求饶：“好姐姐，好局长，散会后我请客，你要干啥我就干啥！快松手！”吴惠趁机狠狠地捏了他一把才松开手。其实，此时厂长心里十分惬意，十分滋润，被一个漂亮女人捏着阳物，心头仿佛喝着一杯甘蔗汁呢！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不好意思闹下去罢了，何况书记还在讲话！散会后，众人拥着厂长去饭店，花１５０元摆了一桌酒，吴惠却悄悄地跑回了家。想到这儿，吴惠不禁扑哧一笑，在心里，她压根儿瞧不起这些男人，她总结这么多年来的经验得出一个结论，没一个男人不吃腥，女人要瞅准机会，该出手时就出手，该用心计时要用计，什么缺德，什么奸诈，统统靠边！只要自己计算得好，她更不相信什么报应之类的鬼话。
　　与唐家解除婚约后，尤其是儿子结婚之后，吴惠为儿子入党、工作所设的计谋等于公之于众了，一时间，社会上街谈巷议，都说吴惠这个女人的这一手太狠了，把唐书记家骗得云里雾里的，太惨了。就连那些平时和唐书记思想不一致的人也认为吴惠这个女人工于心计，手段太狠，不可信任。那段时间，整个溪桥镇街谈巷议，那些家庭妇女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要么不开口，开口就谈这件事。人们到邮局去寄信，看到吴惠都用指头点点戳戳：“她，就是吴惠，就是把唐书记骗得团团转的那个吴惠。”人们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盯着她，都用一个腔调议论她：“做人也不能这么狠，这个女人心计太毒了，翻手云覆手雨，颠倒乾坤，让堂堂区委书记心甘情愿地为她办事，替她解难，最后一脚踢开了书记……”总而言之一个字：“毒！”吴惠的毒，在全镇几乎家喻户晓。这一来，吴惠走到哪儿都觉得不自在，尤其是听到那些议论，更恨不得马上钻进地洞里。晚上，每当她躺在床上，回想社会上的那些议论，那么多的白眼，领导对她也不像以前那么热情，她在心里嘀咕：天天如此，不是个生意精呀！她心烦意乱，时常出现头昏眼花的现象，可自己工作生活在这个地方，像这样下去，精神恐怕要崩溃，她深深地意识到，再在这儿工作、生活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于是计划离开溪桥。她开始去县里活动，向局长请求调动，理由有二：一、在溪桥工作的时间太长，前后十多年了，希望挪挪地方；二、儿子在县城工作，成了家，希望家庭团圆。凭着吴惠这么多年来在县里的人脉关系，调令很快下来了———调县城城关邮局任局长。接到调令后，吴惠满心欢喜，利用星期天，把衣物东西一一打包，然后租了辆卡车，很快举家迁到了县城。
　　毕竟吴惠已经５０多岁的人了，前期在溪桥，社会舆论对她的打击十分严重，加上这段时间在县城奔波，接着又举家搬迁，可以说是心力交瘁，渐渐感到有些体力不支，夜里常做噩梦，甚至在梦中惊叫。杜崇远比她大４岁，明年就到了退休办手续的时候了，每天夜里被她这么一惊一乍的，心神不宁，早上起床后就哈欠连天，常感精神不济。
　　清明节这天中午，吴惠刚刚吃了药，正准备午休，忽然听说唐书记的老婆灯花投河自尽了。她先是一愣，心想，为什么呢？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解。想想灯花，也是个不幸的女人，和自己一样，同样是个苦命的娃，就是因为没有文化，不懂心计，就这样窝窝囊囊，白过了一生，最后还落个投河自尽的下场，何苦呢？可怜的女人啊！想着想着，她眯上了双眼，好像来到了唐书记的办公室，和灯花面对面坐着拉家常，灯花说：“女儿在邮局，整天坐在总机上不与外界接触，恐怕个人问题耽误了，找不到婆家咋办？”吴惠说：“这倒不难，不过……我们高攀不上呀！”“什么高攀不高攀，我们姐妹，还不是一样，有话快说呀！”吴惠说：“我家儿子现在部队服役，与春燕年纪相仿，若不嫌弃，两个孩子定下这门婚事可好？”正巧，唐书记一脚跨进门，听了这话说：“好呀，此话当真？”吴惠忙说：“当然当真……”忽然灯花脸色一沉，头一摇，猛然间变成了披头散发的狰狞面孔，指着吴惠骂道：“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你害得我们老唐家好苦呀！你设局哄骗唐文林帮你儿子入了党，当了官，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怎么就一脚踢开了唐春燕，害得我女儿离家出走，至今不知身在何方，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在阳世没办法对你，如今我在阎王殿上已经告你一状，你等着，你的阳寿将尽，我要求阎王让你在阳间多待几天，也要给你一番磨难！你以为没有报应，告诉你，举头三尺有神灵，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说罢，朝吴惠脸上吹了一口气，便起身飘飘悠悠地不见了。一阵阴风拂面，吴惠大叫一声：“莫走，莫走……”醒来时，一身大汗。她揉揉双眼，见屋内明亮，既不想起，又不想睡，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不着，头脑中过往的经历如走马灯似地在眼前闪现。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若再给我倒退十年时光多好，那时候年轻力壮，精力充沛，天不怕地不怕，可现在怎么就不行了呢，哎，岁月不饶人呀……”她就这样想着想着，又渐渐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