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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府古塬上(一)

作品名称:金扑鸽      作者:村里人老农民      发布时间:2015-03-31 10:05:51      字数:10436

  
  拓振华回到府古塬上几年都没有进城,过一段时候,出去到周围村子里走一走,和他的老赌友耍一耍,赢上三十二十,作为零花钱,他知道不敢赢得多,万一让谁告下,共产党的监狱可是好进难出。隔上一两个月,拓宝进一次城,给拓振华买上一些肉,倒上几斤酒,拓振华想喝时自己抿上两口,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一天中午,拓振华一家在场里打糜子,孙氏照见两匹马向村里奔来,向拓振华说:“看有两匹马向咱村跑来。”拓振华眼都没抬,“管它呢,与咱屁不相干。”继续打他的糜子。
  眨眼功夫,两匹马就奔到场里,两人滚身下马,问:“老乡,请问拓振华家在什么地方,能带我们去吗?”拓振华停下手里的连枷,抬起头看着两个年轻人,各拉一匹高大的枣红马,膘肥腿壮,一看是公家人,他不认识。两年前张发奎和薛占喜都调走了,一个到专区当了副书记,一个当了副专员。这几年拓振华再没和公家人打搅,他想不来今天他们来找自己做什么?这半年也基本没赌博。拓振华就问:“你们找拓振华干什么?”
  “你是拓振华?”说着一个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拓振华。拓振华不识字,就递给拓宝。拓宝打开信封,抽出信笺,是一份公函,通知拓振华到城里开会。
  拓振华问开什么会?两个送信的说他们也不知道。拓振华看着拓宝,拓宝看着拓振华,一家人不知该怎办。拓振华对两个送信的说:“你们先走,我今天把糜子打完,明天来。”
  “不行,领导交待,必须今天把你请来,让我们两个骑一匹马,你骑一匹马。”送信的说。
  一家人不知是什么事,都感到不安,拓宝就说:“我叫拓宝,我代替我大跟你们去开会。我大年龄大了。”拓振华不等拓宝说完,就打断拓宝的话:“我跟你们去,无论有什么事与我儿子没关系。”拓振华穿上脱下的夹袄,接过一个送信递过的马缰。“你能骑马吗?要不要我们为你拉着?”一名送信者问。
  “没问题,骑了一辈子马。”心想我骑马时你还没有生下。他跨上马,向家人说,“你们快点把糜子打完,回去,我很快会回来。”在马屁股上打了两下,向村外奔去。
  拓宝和妈妈、向红很快将糜子打完,拿回家中,一家人心里都不安宁,吃饭时悄声闭气的,有一句没一句。薛氏发现不对,她虽然身体不能动了,可大脑还好,就问孙氏:“今天怎么了,一家人都不高兴?”
  孙氏看着婆婆不知该怎么回答,看着拓宝。拓宝就说:“没什么事,打糜子累了,大家不想说话。”
  这越发引起薛氏的怀疑,她看了半天拓宝问:“你大哪里去了?怎么不回来吃饭?”
  拓宝看瞒不住了,就实话实说,把拓振华进城的经过说了一遍。薛氏听了哈哈大笑,一家人都瞪着薛氏,不知她怎了?薛氏笑停,慢慢地说:“肯定是好事,如果不是好事,让他骑马吗?放一百二十个心,好好吃饭。”大家一想也是,拓宝想起自己和父亲挣着要去觉得好笑,不由笑出声。
  薛氏问高兴什么?拓宝说了,大家都觉得好笑。只有孙氏虽觉得薛氏说得有理,可还是笑不起来。
  第二天太阳快落山时,拓振华笑呵呵的赶着三十只羊回来了。
  原来,高团长离开延州后当了大官,全国解放后他想为陕北老乡做点什么,想了好长时间,决定用自己的钱,给他工作过的每个县买上三百只羊,分给十户农民,两年后将三十只羊交给另一户农民,以此类推,这样可以帮助农民致富。他点名,在延州县必须第一批就给拓振华。县委书记看到通知,不敢怠慢,派县委两个通信员去请拓振华。
  拓振华在三百只羊中挑了三十只最好的,高兴的一路哼着小曲,盘算着用不了几年,他的羊就可繁殖到上百只。他可以向高团长学习,也帮助别人,三十只羊一年抽上十只。他和拓宝只要管理好羊群就可以了。回到村里,拓振华顾不得收拾场里正打的谷子,叫回拓宝在院子里作了一个羊圈。村里人听说后都跑来看,无不羡慕。听拓振华讲明来龙去脉,几家和拓振华平时走得比较近的都想要拓振华为他们也争取三十只羊。拓振华高兴得直笑,但说,这没办法,规定每村只给一户。这些人只能争取两年后拓振华先给自己。拓振华对谁也没拒绝,给谁也没答应。
  拓振华把这三十只羊看得特别重,一般都是自己亲自揽,遇到天阴雨湿,只要雨一停,他就戴着草帽出去揽羊,和拓宝一起把各家放在山里不要的庄稼杆背回来,预备冬天喂羊。每当羊要下羔时,拓振华就守在旁边,孙氏看着笑着说:“我生儿子你都不在?”这时拓振华总是一笑,“我后半生就靠这羊了。”
  到第二年开春羊羔出圈时,拓振华有了二十多只羊羔,跟在拓振华身后咩咩叫,叫得拓振华心里喜滋滋的。
  到秋天,看着羊群鼓起的肚子,拓振华算着,到明年春天出圈,羊群可达到八十多只,还上三十只,还有五六十只,后年就可蜂出四五十只,按三分之一利收,起码可以收二十只,用不了几年,他的羊就可上百只。拓振华整天生活在欢喜中。
  一天拓振华放羊走了不长,村里来了两个背枪的年轻战士,通过村民指点,来到拓振华家,拓宝问什么事,两个战士说:不知道,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听说好像是上面来了人,要找拓振华,具体干什么,我们真不清楚。拓宝听了心里喜滋滋的,可能又有什么好事。就为两个战士倒好水,乐得屁颠屁颠的到山里找拓振华去了。
  拓振华回到家里,看两个年轻战士,不是上次见到的那两个,不同的是他们都背着枪,警惕的看着拓振华的一举一动。拓振华也没在意,把身上的土收拾了一下就对两个战士说:“那咱就走。”
  他们刚走出门口,薛氏喊住了儿子,颤巍巍的来到儿子跟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儿子,拉着他的手:“儿子,小心些,你还是吃了饭再走。”
  拓振华不解的看着母亲,这是怎了,就对母亲说:“我记住了,妈,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两个战士也说:“我们那里有饭,老奶奶你放心。”
  看着儿子离开,薛氏已是满面泪痕。他对孙氏、思红、小红说:“你大这次去凶多吉少,你们没看那两个当兵的,你大一回来,两双贼眼的溜溜的转,跟着你大寸步不离,那有这样请人的,分明是逮人。可怜的儿子,又不知要受什么罪。”孙氏、向红、小红听了薛氏的话,都没了注意,一家人唉声叹气。
  晚上拓宝放羊回来,看家里死气沉沉,没有一点欢乐,连平时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的小红也不多说话。拓宝有点纳闷,看着奶奶、妈妈和向红,眼上好像都有泪痕,就问向红:“咋了?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向红不知如何回答,就看着奶奶,拓宝也顺着把目光投向奶奶。薛氏看着拓宝,沉重地说:“宝宝,我看你大这次凶多吉少,咱们这个家得靠你了,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然后,薛氏把自己的分析又说了一遍。
  拓宝听了觉得有理,他仔细回忆,这次两个战士背着枪,却不骑马,基本上不说话。而那次两个战士笑容可掬,态度是多么的恭敬。拓宝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好好想一想,让大逃走,然后打问消息,再做决定。现在大已经被带走了,这可咋办?
  全家人在沉默中草草吃了饭,向红洗完碗筷就和薛氏到隔壁窑里睡觉去了,拓宝靠着被子躺在炕上,大脑陷入沉思。奶奶说的对,大这次很可能有事,这个家我得撑起来。爷爷殁得早,大十几岁就在奶奶的辅佐下挑起了家庭重担,生活虽然艰难,但一家人没有饿过肚子。现在大有事,奶奶年龄已大,身体不如从前,再不能叫她过分操心。妈年龄不是太大,可眼看着弟弟的死对她刺激太大,精神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再说妈一辈子每当过家,内有奶奶,外有大,遇事要妈做主,这太为难她了,她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习惯。现在拓宝非常的焦急,他想找个人商量,想了半天想不到找谁商量,心里乱成了一团麻,理不出头绪。一会想,大在延州城可能受到的虐待,似乎看见被五花大绑着吊在房梁上。一会又想家里,大有三长两短,奶奶咋过得去,妈妈是否受的了,两个一生苦命的女人。有时想到自己,跟着大自小认识了许多有本事的人,还识得不少字,自小生活在温饱之中。现在战争没了,特别是有了羊之后,大像换了个人,特别的勤劳,把全部的心血都花在羊身上。按大的说法,三年下来,咱家的羊可达到七八十只,这样我们即可帮助别人,又可富足自己,过上十年八年,再买上些好地,那该多好。可猛格拉刹,大又被逮走了,这可怎办。拓宝脑子里想起高团长、王大山、贺老三、万志红、张发奎,可远水不解近渴,他们都远离延州城。拓宝想得头痛,想睡又睡不着。他不想打搅妈妈,就爬起来,来到奶奶窑里。
  奶奶和向红已经睡下,听见拓宝叫门,向红点着灯,为拓宝开了门。拓宝抱过自己的被子,睡在炕上。一肚子话想问奶奶,可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半晌,奶奶问:“宝宝,睡不着?”
  拓宝把自己的想法给奶奶说了一遍。
  奶奶笑笑:“憨孙子,好好睡,我那只是猜想,说不定是什么好事在等着你大。明天等上一天,如果你大不回来,你就到城里去打问一下,根据情况再说,现在操心也没用,睡觉吧。”几句话说得拓宝心里豁然开朗,是啊,还不确定是怎回事,瞎操什么心,很快进入梦乡。
  听着孙子发出均匀的鼾声,薛氏却怎么也睡不着,虽说儿子这次进城究竟干什么还没确定,但从那两个战士的神态看肯定不是好事,如果儿子有什么不测,这个家可咋办?自己老不中用,孙氏靠不上,她也确实没管过家,特别是她眼看着虎子被打死,对她打击太大,现在要她挑起家里的大梁很难。看来只有靠宝宝了,可他还是个孩子,遇事不会考虑,急得睡不着觉,可我一哄马上进入梦乡,也不再想一想。薛氏叹口气,想又有什么作用,已经不是二十年前,要救儿子完全不可能了,一是现在没那么多钱,既是有谁敢为你做,就是救出来,又到哪里去,天下全是共产党的,只能信天由命,凭儿子的造化了,老娘是无能为力了。如果儿子不得回来,要赶紧给宝宝结婚,好为宝宝分担一些事情。薛氏看着熟睡中的孙子孙女,喃喃地说:“快快长大吧,这个家是你们的了。”
  早晨起来,拓宝像往常一样,赶着毛驴到河里驮水,相跟的村里人羡慕的不知拓振华家又有什么好事,拓宝也不好说什么,胡乱应付着。吃罢早饭,他向薛氏和孙氏说,要到延州城去。奶奶和妈妈同意后他到村里去,把羊捎给揽羊的小牛,平时他们忙了也互相替换。
  拓宝一路疾走如飞,心想如果半路上能碰见父亲回来该多好。半晌午拓宝就来到延州城,进了城门,不知道该走哪里,他认识的当官的现在都不在了。他记得昨天来的两个战士说是上边来了人,那肯定在县委,他就径直来到县委。
  县委门口有战士站岗,问拓宝找谁?干什么?拓宝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他机灵一动,说:“我大年龄大了,路上不便,我来接他回家。”
  站岗的战士知道昨天逮拓振华的事,怕出问题,他们还提前开会,研究了方案,想到了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及应对的措施。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人找上门来,和此事有关,就高兴的暗笑,立功的机会到了。他掩饰不住脸上的笑容,对拓宝说:“你等会,我向领导汇报一下,再告诉你。”
  拓宝站在县委门口,呆呆的等着,足有一刻钟,站岗的战士回到哨位对拓宝说:“领导说,你大还得在县委住一段时间,让你先回去,有什么问题,县委会通知家人的。”
  拓宝听了战士的话,一头雾水,什么也不知道,就问:“我大在哪里?有什么问题?你们总的告诉家人吧?。”
  站岗战士不耐烦地说:“赶快回去,这是人民政府,不是你们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当我们是你们家的勤务兵。”
  听了这话,拓宝很生气,提高嗓门说:“同志,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家怎了,曾住过延州县县委书记王大山、县长万志红等,我大为共产党革命出生入死,不信你可以问高团长和王专员他们。”
  站岗的战士冷笑着说:“不急,我们一定会问的,我们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小后生,我告诉你,赶快回去,不要在此胡闹。领导没人会见你。”说完战士继续站岗,连拓宝看也不看一眼。
  拓宝觉得再说什么都没用,就离开县委门口,来到街上,也没什么去处,无目的的在街上乱转。想回去怎么向家里人交代,什么情况也没打问的。中午过后,肚子有点饿,想起大曾经带他在延州饭馆吃过饭,就来到延州饭馆。走进饭馆,客人零零落落,拓宝见柜台前坐着一个老头,上下大量了一下,努力回想还是赵老板,就说:“叔,你是赵老板吗?”
  赵老板抬起头,打量着小伙子,脸型和眉宇之间活脱脱一个拓振华。赵老板腾地站起,“你是?”迟疑的望着拓宝。
  “我是拓宝,曾跟着我大拓振华在这里吃过几次饭。”赵老板看了一眼周围没人,什么话也不说,拉着拓宝,来到二楼包间,关上房门。“侄子,你大和我磕磕碰碰多少年,总算过来了。昨天你大被县委抓走了,这我知道。”赵老板不由得看看周围,压低声音说:“高团长出事了,听说跟在什么人后面搞反党联盟。高团长给延州县的羊点名道姓要给拓振华,这下他在劫难逃。昨天早上县委把我也叫去,可高团长没来过我这延州饭馆,我把从前知道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他们互相点头,下午就放我回来了。晚上我就听说你大被逮住了,是延州县的重点,现在很难说。侄子,你回去,现在要打问情况很难,没人敢告诉你。我有什么消息,随时告诉你。”赵老板出门,向店小二喊,给二楼包间送一份肉炒面。
  拓宝把父亲怎样被逮的经过说了一遍,强调父亲揽羊刚回来就被带走了,家里人当时还很高兴,以为是我大的老朋友回到延州城,什么也没准备,连饭都没吃就走了。赵老板叹口气,“侄子,你大是个好人,就是脾气儿,性格倔,别人不敢做的事他敢。但心眼好,不给人安瞎心。吉人自有天相,不要急他会没事的,你回去好好按正常生活,该咋办就咋办。”等炒面送来,赵老板劝拓宝吃:“人是铁,饭是钢,侄儿,你要坚强,无论你大怎样,你都要坚强。”
  离开延州饭馆,拓宝不知该咋办。更加乱成一团,想着赵老板的话,又想着站岗战士的话,真被奶奶不幸言中了。太阳西斜,自己不回去,奶奶、妈妈更会急得没办法,可自己现在回去什么也说不清,咋办?就鼓足勇气向县委门口走去。下午站岗的战士换了,是上次来请拓振华的战士。拓宝走到跟前,他也认出了拓宝,拓宝就把自己来找父亲的经过又说了一遍。这位战士看看左右没人,就压低声音说:“你回去,现在谁也不可能告诉你什么,你大还的一段时间才能回去。现在上面来人了,还成立了专案组,其它的我也不知道。”
  拓宝心情非常的沉重,什么也说不清,灰灰的离开延州城。他想着父亲在延州城的辉煌,可以和书记县长平起平坐,一起喝酒,一起吵架,大家有什么事都来找大,通过书记县长处理。可如今大有事,谁也帮不上忙,连一句确切的话都问不来,这可怎办?想着想着,拓宝泪流满面,自言自语的说:“大,拓宝不如你。”一路哭,一路想,眼看天黑,拓宝只得加快步伐,向家里赶去。
  一家人焦急的等待着拓宝的归来,薛氏不知在路口照了多少回,天全黑了下来,一家人才忐忑不安的回到家里,谁也不记得做饭,直到小红喊着饿了,大家才想起做饭。过一段时间,薛氏就到门口去照一照,每次都是默默的回来。向红做好饭,只有小红吃了两小碗,其他人看着饭发呆。向红准备收拾碗筷时,拓宝从门里进来,一家人一下有了生机,把目光盯着拓宝,想从他的身上得到重要信息。拓宝坐在炕栏上,笑着说:“没事,我打问清楚了,上边来人调查高团长的事,向我大了解些情况,我大说清楚就回来。”路上拓宝想好,不能实话告诉家里人,不然奶奶、母亲受不了。
  “那你见到大了吗?”小红抢着问。
  “见到了,大说,小红要听话。”拓宝停了一下,艰涩地笑着对小红说。
  “嗷嗷,大很快就回来了。”小红高兴的喊着。
  “你大可好?没有受气吧?”孙氏低低的问。
  “没有,我大可好着哪。说一天吃三顿饭,还有馍馍。让家里人放心,他没事。”拓宝开始吃饭狼吞虎咽,但吃几口就放下停一停。薛氏看着拓宝一句话也不说。
  向红洗完锅碗,就和奶奶一起过窑里睡觉。拓宝也跟过来。睡下以后,三个人谁也不说话,虽然吹了灯,可心里都明镜似的。过了有两袋烟功夫,薛氏问拓宝:“宝宝,你大究竟怎样,实话告诉我,说不定我还可以帮助你出出主意,不要什么事都你一个人扛着。”拓宝眼泪夺眶而出,在黑暗中擦去,他强忍着,不让奶奶知道他哭。停了一下,他把进城的经过、找县委、找赵老板的事详详细细的告诉了奶奶。
  薛氏叹了一口气,“儿啊,这是命,二十年前,我可以拼着老命去劫牢,可现在不行,我儿如果被国民党管押,那无话可说,可他为共产党是出过力的。老天怎么会这样!”薛氏停了一下,“宝宝,没办法。既然这样,你大只能信天由命了。但这个家不能倒,现在给你结婚。我这里还有一点钱,你筹划一下得多少。”
  拓宝半天不说话,其实他们两个想到一块了。拓宝在路上也想到了结婚,奶奶年龄大,妈妈有病,家里必须有个人。现在的问题是女方很快会知道大的事,还会不会把女儿嫁过来。“奶奶,结婚的事我也想过,家里确实需要个人,问题是我大的事还没有着落,我闹得结婚世人会骂的。再则,女方在这种情况下会把女儿家过来吗?我想,下一个集,我再到延州城一趟,看我大的事有没有眉目,那时再说。”
  听了拓宝的一番话,薛氏心里暗暗高兴,她还没发现拓宝已经长大了,这样看来,老拓家不会倒塌。就说:“那好,等你下一集回来再说。”
  遇集那天,拓宝早早起来就向延州城赶去,他首先来到延州饭馆,赵老板见是拓宝,就引到二楼包间,看着拓宝,什么也不说,拓宝也不知该问什么。半天才说:“叔,我大没消息吗?”
  “什么消息也没有,这可咋办?”赵老板想了半天对拓宝说,好像自己对不起拓宝。
  赵老板给拓宝做得吃了饭后,拓宝来到街上,漫无目的的地走着,他来到城隍庙,这里人最多,他在一个棋滩前看人下棋。多了一个拓宝,谁也没注意,围着的人一边下棋,一边议论。“听说这回事情闹大了,拓振华一下还放不了。”拓宝听到是说父亲,就用心去听,恐怕丢掉一个字。他刚想问,可一想,自己不熟,一问他们可能什么也不说了,就装着看下棋,仔细听他们再说些什么。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拓振华在延州城可算条汉子,可没想到老来会这样。他没粘高团长什么光,倒吃了他的亏。”一位四十多岁围观者说。
  “听说,这次拓振华在狱中很硬,不说高团长的坏话,所以上面的人不放过他。为这事专区的张书记、薛专员都来过,但不好办。”一个下棋者接着说。
  听了这话,拓宝默默的离开棋滩,想象着大受的痛苦,不由得泪流满面。他再次来到县委门口,问站岗的,哨兵说不知道。拓宝就来到监狱,这里也有哨兵。拓宝走上前去一看,是第一次来他们家的战士,就走到跟前。战士看四周没人,就对拓宝说:“你大是在这里关着,你回去,现在谁也不让看,这个问题什么时候了结,谁也说不清,你回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拓宝没办法,只得离开,把自己走时带的干粮递给这个战士。哭着说:“我大走时连饭也没吃,请你把这几个馍馍捎给我大。”战士只得接下:“好,我有机会送给你大。”
  回到府古塬天已经全黑了。拓宝回到家里,小红就嚷着问:“哥哥,你不是说大马上就回来,怎么不和你一起回来,你骗人。我想大了,昨天晚上我都梦见大了。”
  拓宝看着妹妹,不知如何回答。就说:“大说他也想你,也梦见你。这是大给你买的糖。”拓宝知道小红肯定要问,回来时就买了两毛钱的像黄豆似的糖,花花绿绿的。小红高兴的直叫。
  吃过饭,拓宝继续到奶奶窑洞睡觉。向红和小红陪着妈妈睡觉。
  拓宝把自己在城里的经过详细的给奶奶说了一遍。薛氏听了长叹一口气。“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屁不定。你大命该如此。明天把真实情况给你妈说清楚,咱们准备给你结婚。”拓宝什么也不说,默默的接受。
  早晨拓宝驮水回来,吃过饭,没急着放羊,等向红洗完碗筷,就一家人坐在炕上。薛氏就说:“现在我实话告诉你们吧,宝宝他大短期内回不来,将来会怎么样现在谁也说不清,可我们老拓家不能倒,我们的拓宝已经长大。我们给拓宝结婚,我们家确实得个人帮帮拓宝。”说完薛氏看着孙氏。全家人担心孙氏听了怕受不了,可她静静地听完,对薛氏说:“妈,你们都瞒着我,其实我早想到了,如果是好事,他早回来了。咱家一直你当家,你看着办。我这里还有平时积攒下的一点钱,你拿去吧。”说着,孙氏从身上掏出几卷大小不等纸币。
  孙氏将钱一卷卷递给薛氏,拓宝和薛氏的眼睛都湿润了。小红看着钱,就夺过一卷,高兴地喊:“我也有钱了。”孙氏顺手又夺回来,交给薛氏,哄着小红说:“妈妈还有钱,下次带小红到延州城买好东西。”薛氏从一卷钱中抽出一张一万圆的,递到小红手上。拓宝知道,妈妈还没有到过延州城,走一趟县城也是妈妈的最大心愿。他走到妈妈跟前,用劲拉着妈妈的手,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带妈妈走一趟延州城。”
  薛氏对拓宝说:“去,把你大大拓振夏叫来,咱们商量你结婚的事。”
  拓振夏随着拓宝来到拓振华家。他总觉得怕薛氏,坐在炕拦上,不敢正眼看薛氏,拓宝给倒了一碗开水,他端起来,低着头喝。
  薛氏看着拓振夏,知道他什么事也干不成,他们家的老人上山,儿婚女嫁都是拓振华一手给操办的,拓振夏什么也不管,就是钱不够都是拓振华给转借。可按村里人的风俗,要结婚,必须有主人、家门自己和媒人上门商话。现在拓振华不在,薛氏准备让拓宝去,家门自己只能让拓振夏去。对拓振夏说:“我家振华出事了,结果咋样谁也不知道。现在我们家准备给拓宝结婚,好让拓宝把这个家顶起来。现在只能让你和拓宝去商话。”
  拓振夏看着薛氏,声音低低地说:“去,没问题,可你老家也知道,我不会说话,什么也解(读hai,不理解)不哈,全靠拓宝了。”
  薛氏叹了一口气,“这我知道,你今天去贤孙洼,给媒人张万有说一声,就说大后天去高万家塬商话,我们要在十月初给拓宝结婚。”
  “这我能行。”说完拓振夏就走了,去贤孙洼通知媒人张万有。拓振夏想,“现在这时候,人家咋会把女儿嫁过来。”
  拓振夏一走,薛氏对拓宝说:“宝宝,今天把羊捎给别人,你到城里去,买上四斤好肉,两瓶好酒,四五斤粉条和两盒烟,另外再买上一些洋糖,给你媳妇扯上几样好布料。”薛氏想了半天,想不起再买什么了。就说“秋天日子短,快去快回。”
  拓宝来到延州城,先来到延州饭馆,见到赵老板。赵老板看着拓宝无话可说,什么消息也得不到,给拓宝到了一杯茶。拓宝喝完就离开了饭馆,他不由自主的来到县委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来来往往,拓宝一个也不认识,站岗的也不是前两次值班的战士。看了有半锅烟功夫,什么也没有得到,只得向街走去。他很快办齐奶奶交代的东西,赶回府古塬。
  拓宝说的婆姨是霍家塬的,离府古塬有三十多里路,得翻两架山。三四年前,拓振华在霍家塬霍仁富家赌博,那天他手气真好,一天一夜赢得三百多万圆。霍仁富也是个赌徒,把家里刚卖猪卖得六十多万圆一会就输光了,他想捞本,就用烟锅代替,一下五万圆。在赌界,霍仁富好相信,从不赖赌帐,赌友都敢让霍仁富欠账。也是霍仁富手气太臭,帐越欠越多,到晚上欠下一百多万圆。村里人大部分都输了,押宝的只有一两个人了,拓振华说熬了,这样赌场散了。
  拓振华就在霍仁富家炕上躺着,对霍仁富说,今天就在你家吃饭,让老婆给做些好吃的。霍仁富答应了去了。
  赌博人吃饭都掏钱,而且比在饭馆给的多。在谁家赌博,不光吃饭住宿掏钱,而却根据输赢大小给抽成,今天如果霍仁富不赌,可以收入二三十万圆。在农村招揽赌博是很好的生意。拓振华既是不赌博在谁家吃顿饭是很容易的事情。
  拓振华刚迷迷糊糊睡着,霍仁富过来叫吃饭,是擀白面刷鸡蛋,放着芝麻香油,拓振华一起吃了三老碗,吃的满头冒汗,对霍仁富说:“好香,我老婆就没做过这么好吃的白面。”
  霍仁富笑着说:“这是我女儿做的。”拓振华一看锅台边站着一个女娃娃,有十五六岁,圆圆的脸蛋,留着两根吊在衣服之下的长辫子,人长得眉清目秀,心中一动,把这女娃娃说给我们宝宝多好,但他说不出口。
  吃完饭,拓振华和霍仁富回到赌博的窑中睡觉,拉话中拓振华知道霍仁富家女儿叫梅梅,今年十五岁,还没有找下婆家。可他一算,比拓宝小三四岁,不知人家愿意不愿意。
  第二天离开时,拓振华掏得给了霍仁富三十万圆。吃两顿饭,住一晚上,平常顶多给十到十五万圆,霍仁富说多了,拓振华笑着说:“赌博人,钱不打数,今天是我的,明天可能是你的,昨天在你家饭吃好了,拿上。”
  这样说霍仁富当然高兴,“以后来,我们继续给你作擀白面刷鸡蛋。”
  拓振华说:“那好。”
  离开霍家塬,拓振华没有直接回家,他来到贤孙洼,找到张万有,把自己想给拓宝说霍仁富家梅梅的想法说了一遍。张万有也是赌棍,一听这话很高兴,说:“过两天我到霍家塬跑一趟,问问霍仁富,完了给你回话。”
  吃了中午饭,拓振华高兴的唱着山歌回到府古塬。
  事情非常顺利,一说即合。霍仁富见过拓宝,知道拓宝识字,又务正业,从不赌博,连赌博场场都不去。这样拓振华和霍仁富结成了儿女亲家,不用说拓振华再到霍家塬赌博肯定在霍仁富家。从此霍仁富再不押宝,而是和拓振华一起出名宝,自然赢多输少,几年时间为霍仁富家添了不少财产,成为霍家塬上光景最好的人家之一。
  张万有和拓宝、拓振夏来到霍家塬,霍仁富热亲的把三人迎进家里。张万有和拓宝这下心中都有了数。梅梅在端饭的过程中,偷得看着拓宝,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晚上,霍仁富叫来自己的家门自己,向他们介绍了张万有和拓宝、拓振夏,说明他们的来意。大家看拓宝衣帽堂堂,五官端正,忠厚老实,就都什么话也不说,同意了。
  在大家举杯的时候,拓宝开始说话:“今天我到霍家塬是来提亲的。我大大家可能都认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大出事了,你们可能多少知道一些,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知道。这我必须说在明处。我在各位长辈面前说明,如果梅梅愿意,我保证一辈子让她说话算数。”随后拓宝把拓振华认识高团长到参加革命的全过程捡重要的说了一些。
  站在门外的梅梅听了这话,高兴得热泪盈眶,她偷偷擦去,心中暗暗发誓,我一定嫁给拓宝,他是一个诚实可以信赖的人。
  家门自己早听了拓振华被关押的事,可大部分人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听拓宝这么一说,都觉得拓振华是冤枉的,就看霍仁富的意见。
  事关重大,霍仁富就出来,把老婆和女儿叫在一起,把拓振华事情前前后后说一遍。
  老婆看着女儿:“我们就只一个女儿,拓振华将来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我们梅梅一过门就得受罪,这是事实。你们父女两个商量着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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