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殊死搏斗(二)
作品名称:金扑鸽 作者:村里人老农民 发布时间:2015-03-31 10:03:12 字数:12432
敌排长见村里发来信号,这下可放心乐,命令士兵起身,向府古塬进军。这些南方士兵没有走过山路,看着悬崖峭壁头都晕了,特别是下坡怕得都是坐在地上溜,溜到坡底站起来,互相手拉着手,慢慢通过两丈多长的窄道,不少士兵怕得闭着眼睛,排长走在正中。张发奎看敌人全部进入伏击圈,首先开枪,顿时三个小组从三面同时开火,藏在崾先傍边的战士把成捆的手榴弹扔向敌人,敌人乱作一团,不少慌得掉下崾先,只有少数几个过了崾先最窄处躲在悬崖下负隅顽抗。杜金山从旁边溜过去,把几颗捆手榴弹摔在敌人群中,炸死炸伤几个。敌排长也左腿、右手负伤,一看大势已去,就让能站起的士兵,举起双手,走出悬崖。张发奎带领战士冲下崾先,把他们全部俘虏。刘宝根带领十名战士返回村子,老乡说:那三个敌人听见枪响,就逼着带路老乡从南面逃走了。
战斗很快结束,护油支队和警卫队战士打扫战场,他们把摔下悬崖的敌人活着的都背回来,死了的组织老乡在转过山峁的背洼上打了十几个墓,给每人铺了一块木板。并按照陕北风俗,在每人的墓中埋上砖瓦,写上姓名籍贯。开始有些战士不同意,说是敌人凭什么厚葬他们。还是拓振华坚持,说这都是些娃娃,他们懂什么,可能是被逼的。将来战争结束了,如果家长来寻,也好有个凭证。这事由他组织村民完成。大家见拓振华如此说,也不再坚持。当敌排长知道说话的是拓振华时,当场向拓振华跪下,其他士兵能跪的都跪下,向拓振华磕了三个头。敌排长哽咽着说:“我的兵死在这里,比死在别处强多了,有多少士兵抛尸荒野,你不计前仇,这样厚待我的士兵,我代替我死去的士兵和家属向你磕头。”所有的敌人都是满眼泪水。拓振华也是泪流满面。“这是作孽。”
这次战斗,消灭敌人十二个,俘虏和伤病号十二个,逃跑了三个。缴获的步枪二十四支,子弹上千发。这次战斗使县警卫队战士全部换上步枪,战斗力明显增强。
张发奎组织在家老乡开会,动员老乡做好敌人来报复的准备,要求老乡晚上千万不敢在家里睡觉,白天受苦时注意四个方向敌人的动静,一旦发现敌情,赶快撤退。敌人再次来,一定是大部队,如果被敌人抓住,肯定性命难保,他们一定要报复。当天夜里,在府古塬留了少量战士,然后带着大部队和敌人的伤兵转移。
出了府古原塬,张发奎带着黄富虎和大部队向龙家峁走去,刘宝根带几个战士和敌人的伤病转移到附近村庄,根据伤情把他们安顿在老乡家里养伤。后来这十二个人不少参加了护油支队。
拓振华没有走,他留在了府古塬,每天和村民们一起继续收麦。组织村民一边收,一边打,一边晒,一边藏,防止敌人来抢粮。他和战士一样,每晚也到野外去睡。有拓振华在,村里人心不慌,每天照常干活,农事也没有耽误。
三个逃脱敌人快到县城时,分别把自己弄伤,回到延州城,向营长报告说在府古塬遇到共军主力,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俘的俘,他们三个勇敢杀敌,突出重围,才跑回来。营长听后非常气恼,把帽子摔在桌子上,在屋子里不停地转,这是怎么了?像关在笼子里的鸟,一出去就受伤。二十七个人的整排,装备有美式步枪,咋能全军覆没。营长怎么也想不通,可这是事实。就安慰了三个几句,让他们好好养伤。
张发奎派刘宝根和杨宇文又到延州城侦察了一次,他们化装成商人,到延州饭馆去见了赵老板,也到城隍庙转了几圈,没有发现异样。刘宝根他们来到几家石油厂职工家里,也没有发现敌人有异常行动,由此判断敌人近期不会有大的行动。刘宝根让家属们互相传递消息,护油支队和县警卫队就在延州城周围,随时都可进城,要那几个真心实意为敌人卖命的职工注意点,我们随时会找他们算账。
刘宝根回到龙家峁,县委召开扩大会议,刘宝根详细汇报了侦察的情况。大家分析敌人在短期内不会有大的行动,府古塬一带的老乡可以回家了。没有收割完小麦的要抓紧收割,收割完的抓紧碾打晾晒,然后埋藏,千万不可放在家里,防止敌人突然来抢粮。护油支队和县警卫队战士在帮助老乡收割碾打的同时,督促老乡做好收藏工作,千万不可麻痹大意。护油支队和县警卫队要扩大范围,包围延州县城,把敌人困死在城里,遇到原石油厂职工要动员他们立即返回护油支队,既是在此期间帮助敌人干过活的也既往不咎,但对那些死心塌地、顽固不化、真心实意帮助白军的要坚决镇压,绝不能让他们逍遥自在。根据会议精神,部队划分成小分队,三个一组、五个一队,自由组合,选举一个班长,到各村去行动。县委由龙家峁搬回府古塬。
住在县城里的敌人吃饭成了问题,人民解放军截断了他们从西安运粮的通道,董营长就派战士到附近村庄去抢粮食。由于他们来自平原,大部分士兵不敢走山路,处处挨打。护油支队和县警卫队的战士,一旦发现敌人出城,就在附近的山沟、崾先、梁峁设伏,神出鬼没。敌人少时就消灭他们,敌人多时,冷不防打几枪,放到几个赶快撤离。还没等敌人闹清是怎么一回事,战士们就跑得无影无踪。敌人每次出城抢粮,粮食抢不了多少,总是损兵折将,少则一个两个,多则三个五个,在延州城驻守这几个月时间,损失兵力四十多个,为此董营长十分头痛。他向上司反映,上司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顿,堂堂美式装备的国军,竟然对付不了几个游击队。骂归骂,上司派飞机来给空投粮食、锅盔等。董营长组织战士在城里做了标志,可延州城是在窄沟里,飞机驾驶员对地形不熟,不敢飞得过低,感觉地点差不多了,就开始空投,结果不少被风刮到城外,老乡见天上掉馅饼,就都给自己家里拿。等士兵收拾完城里的,城外早被老乡拾光了,派士兵去找,老乡都说没拿,他们也没好办法。去的人少,可能就回不来了。
张发奎根据形势的变化,把县委迁到离城二十里的天仡佬。这里和府古原地形差不多,进村四面都是深沟大崾先,村子地势较高,四面有什么情况可以马上发现。护油支队和县警卫队战士就部署在周围,互相接应。
杨宇文和杜金山、孙顺各带一个小组,乘一个没有月亮的的晚上,来到延州城外,此时伸手不见五指,抬头不见月牙。整个大地万籁俱寂,城门上吊着四盏灯有气无力的在风中摇曳。杨宇文和他们商量,四个人同时端枪,四盏灯一下全灭了。炮楼里的敌人听到枪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盲目的用机枪向城外乱扫,没有一个敌人敢追出城外。杨宇文他们来到石油西厂,向内望了望,见一切仍旧,就放心的爬上油厂后面的山梁,坐在山上等敌人的动静。
天明以后,杨宇文让战士们把长枪带回去,他和杜金山、孙顺带上短枪,和进城的老乡一起进入延州城。
杨宇文来到延州饭馆,赵老板正在门口坐着,一见杨宇文就喜媚笑脸,向他翘大拇指,杨宇文会心的笑了。赵老板把他们引到二楼包间,泡了一壶茶,关上门笑着问:“昨晚的事是你们干得?漂亮,现在敌人成了瓮中之鳖,怕得不敢出门,你们又找上门来。看来敌人在这里日子不会太长了。”
“为什么?有什么消息?”杨宇文笑着问。
“现在城里都传开了,说解放军已把敌人消灭了几十万,说延州城周围来了一群神兵,个个飞檐走壁,人人刀枪不入,敌人一出城就是损兵折将。昨天晚上来了几个士兵吃饭,喝了一点酒,就听见他们说,咱这次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说不定这一百多斤就撂在这陕北,成了孤魂野鬼。咱们今日有酒今日醉,省什么钱,平日多积点德,说不定死了老乡还挖个坑,填一掀土。听说前一段在什么塬死了的十二个还埋了,将来家人来找,还有个地方。咱们不知有没有这个命。说着说着,几个小士兵哭了起来。我为他们感到可怜,也不容易,这么小就来打仗,死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吃完饭,我不收他们的钱,他们还非让我收不行,说是积点德。这样的部队那有不败之理。”赵老板滔滔不绝,这是他第一次一次说这么多话。
杨宇文、杜金山、孙顺听了很高兴,他们决定今天在城里搞点什么,以扩大护油支队和县警卫队的影响。他们听说过,拓振华单人杀敌夺马出城,咱们今天三人,再来一次,在老百姓中就更神了。
三人来到街上走了一圈,见有三三两两的敌人巡逻,这些人没精打采的,毫无警惕。他们来到城隍庙骡马市场,见有几匹马在卖,杨宇文他们骑着在河湾里跑了一圈,速度不错,跑得很稳,很听骑手指挥,看来这马是训练过的,可以利用。回到市场向卖马的一问,他的马就是跑马,但还能拉车、耕地、拉磨,很乖,婆姨女子娃娃都可以用。杨宇文问一匹马买多少钱,买马的说,现在这年月生意很难做,他又急着用钱,如果你真想买,看的给几个钱就可以。讨价还价半天,三匹马三十块钱成交。这时杨宇文想起自己没带那么多钱,就对买马这说:“你等一会,我一会来交钱拉马,当然,有人掏更多的钱,你也可以卖。”离开市场,再次来到延州饭馆,把赵老板叫到房子里,说他们在市场上看下三匹马,钱不够,向赵老板借三十块钱。赵老板知道他们借钱肯定是急用,不然不会开口借钱,这些人无论吃饭还是住宿,从不欠账,就回家拿了三十块钱递给杨宇文。杨宇文给赵老板打了一张借条,赵老板不要,我还不相信你们。杨宇文说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我们今天在这里,明天在哪里,说不定那天就牺牲了,到那时你拿着借条可以向共产党的任何组织要。你还是保存好。赵老板没法,只得收下。
三人来到市场,三匹马还在,一手交钱,一手拉马,三个又骑着在河道里跑了一起,把马的脾性掌握的可以了,就骑着在街上过。走到当街上,见围一群人。他们跳下马,走到跟前一看,见四个当兵的围着一个在地上蹲着的老头。旁边是黄洼洼一片砸烂的鸡蛋,老头怕得浑身发抖,牙关咬得直响。只听当兵的大吼,大意是说老头挡了他们的道,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老头踢了几脚,逼着老头认错。围着的人敢怒不敢言,低声说:“这是作孽,不得好死。”
杨宇文三人互相望了一眼,大声问那士兵:“四个年轻人打一个老头,你们不觉得理亏吗?有本事到前线去打仗,在这里欺负一个老百姓算什么英雄!”
围观的人听见有人敢替老头说话,自觉把他们让在前边,有人就开始低声说:“就是,老头再不对,起码不能砸人家的东西,现在就没世事了。”
四个当兵的没想到有人敢出头,就横眉竖眼的走过来,一把抓住杨宇文的胸口,“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敢管老子的事,一定是共产党、解放军。跟老子到县大队去,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其他三个人把枪栓拉的直响。
杨宇文拔出手枪,“我们就是共产党、解放军,就是要消灭你们。”对准抓他的士兵就是一枪,顿时脑袋开花。杜金山、孙顺同时开枪,两个敌人应声倒地。另一个想跑,还没掉转身,杜金山就给补上一枪,爬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三个迅速拿上敌人的枪支弹药,跨上马,向城西跑去。
城里敌人听见枪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西城门上的哨兵见有三匹马跑来,急忙关城门,还没有关住,杨宇文他们赶到。夺门而出,炮楼里的敌人只能乱打一气。看着杨宇文他们跑走,没有人敢出城去追,他们想城外不知道埋伏了多少共军,否则怎敢光天白日在县城公开露面,还打死四名士兵。只能眼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离开敌人目力所及,杨宇文他们三人又拐了几个弯,然后向天仡佬走去。天不黑就回到天仡佬,向张发奎和刘宝根等汇报了在城里的见闻,特别是敌人的士气非常低落,这是我们发动进攻的大好时机。
张发奎知道护油支队的主要任务是保存实力,就没有同意频繁的向敌人发动进攻,我们现在还不具备这个实力,万一护油支队战士有伤亡,就没有办法向上级交代。如果抓住有利时机,在延州城附近骚扰一下敌人还是可以的。杨宇文两次进城冒险,虽然都侥幸安全返回,还是比较危险。这次他没有公开批评杨宇文,而是把杨宇文叫到自己的窑洞,狠狠地批评了他。
延州城里传得特别神奇,不少在场的人和不在场的人说得绘声绘色,有不少的版本,解放军如何突然降临,打死敌人后又如何消失的无影无踪,国民党士兵都开枪围不住。董营长后特别生气,他坐在凳子上,双手抱着头半天一动不动,他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自己不出城,共产党竟然撵到城里来了,怕都怕不下,躲都躲不开。就思谋着如何和共产党、解放军干一仗,看他们究竟是不是三头六臂。
最令董营长头痛的还不是护油支队和县警卫队的骚扰,而是目前的吃饭问题越来越严重,后方供给赶不上,到附近农村去筹粮,老百姓把粮食都藏了起来,几次筹粮损兵折将,这样下去部队非拖垮不可,怎样想个万全之策,解决这个难题。陕北这块土地,完全被共党赤化了,要在这里生存比登天还难,如果能全身而退,就是大吉。董营长想起了在永延驻守的三营长,看他那里是否有筹到的粮食。于是就叫来报务员,把写好的电报交给他。“三营长吾兄:近来安好,在延州城数月,未能与兄并肩作战,深深思念。弟近日度日如年,后勤供给不上,赤匪骚扰日重,筹粮艰难,弟兄们吃饭成了问题。你部如有余粮,救济小弟数石,不敢言谢,为兄马首是瞻。”
电报发出三日后,三营长回电。“二营长:安好,赤匪猖獗,非一地之事,小弟有难,为兄理应两肋插刀,吾处筹粮还算可以,可送小弟二十石度急,甚念。”董营长接到电报,长长舒了一口气,有这二十石粮食,起码这一段时间吃饭不存在问题,士兵士气可能会好一些。
永延离这里有三百多里路,要翻几架山,过几道窄沟,如何运回成问题。二十石粮食,六七千斤,没有汽车道,全凭骡马驮运,这是一支不小的队伍,如何组织确实是个问题。董营长一个人在窑洞里苦苦思想,不得其法。他召集了连以上干部会议,研究到永延运粮的办法。
六七千斤粮食的三四十匹骡马毛驴驮运,三百多里路程,以最快速度行走也得两三天,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怎么才能做到万无一失,这可是救命粮。大家商量半天,认为只有大部队押送才安全,否则随时都可能遭到共军袭击。有人提出,大部队离开,共军偷袭县城怎么办?据与共军几次遭遇来判断,共军在延州县绝不是少数,他们有一定的战斗力,不可小觑。听着大家的讨论、分析,董营长觉得都有道理,可目前运不回粮食才是最大的问题。经过长时间的争吵,董营长决定,先派二十名士兵直奔永州,在那里买些骡马毛驴,准备好粮食,电报告诉延州。延州再派二十名士兵赶着牲口前往,运量队伍动身后电报告知董营长,亲自带领队伍到延州和永延交界处迎接,确保这批救命粮安全无误的运到延州。
第二天天刚亮,二十名敌兵就出东门前行,负责侦察的护油支队战士就尾随其走了五里路,见他们也不进村,看见老乡也不骚扰,感到蹊跷,赶快返回向杨宇文汇报。杨宇文听了觉得不可理解,派三名战士火速追赶敌人,继续侦察,有异常情况,一人返回汇报,其他两人继续跟踪。他自己则马上赶到天仡佬,向张发奎、刘宝根汇报。
张发奎和刘宝根听了汇报,觉得奇怪,这在敌人还从来没有过的,二十个人,是不少的兵力,他们想干什么?有人建议,组织力量,在路上找机会歼灭他们。张发奎觉得在没有弄清楚敌人意图之前不要乱动,以免打草惊蛇。他命令继续随敌侦察,同时派人进城观察,看敌人有什么异常。
杨宇文带了两个战士来到延州城里,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敌人还是三三两两在行人稀疏的街道上巡逻,街面上开几家门市,也是死气沉沉。杨宇文三个在街上走了一圈,没又看到任何异样。他们来到延州饭馆,赵老板正在打瞌睡,见杨宇文进来,不用说就引到二楼包间,关上门,一边倒茶,一边问有什么新情况。杨宇文简单说明来意,想了解敌人最近有什么新动向。赵老板想了一下,回忆说:“对,昨晚来几个士兵来喝酒,好像说要到永延去取一批粮食,解决眼前的吃饭问题。”杨宇文一想这个情报很重要,必须赶快返回去汇报。杨宇文一碗茶还没有喝完,就离开延州饭馆,赶回天仡佬。
杨宇文把赵老板反应的情况和自己的推断向张发奎和刘宝根当面作了汇报,张发奎和刘宝根认为很有可能,最近敌人出来抢粮屡屡受挫,他们不得不从其它地方调集粮食,解决吃饭问题。晚上跟踪侦察的战士返回一人,说敌人一路秋毫不犯,直奔永延境内。根据双方情况判断,敌人是要到永延去找粮食。张发奎派杜金山和孙顺带两名战士,赶到永延,想办法和当地石油厂职工家属联系,让他们帮助查清敌人的意图,然后尽快汇报。
杜金山和孙顺他们化装成商人,连夜出发,他们找小路,在第三天天明前赶到永州镇,离永延不远。他们来到从吴家湾返回时住过的房东家,轻轻敲门,房东问:“谁啊?这么早有什么事?”
杜金山一听是原来房东的声音,就说:“我们是石油厂护油支队的,一个多月前,我们在你家里住过。”房东听清了声音,赶快穿好衣服,打开窑门,把四个让进窑洞。急切的问:“出什么事了?”
杨宇文简单的把敌人的动静和他们来永州的目的说了一遍。房东好像恍然大悟,“对了,三天前开始,敌人大量征粮,那可能就是替延州城征粮。不过这里还没发现新的敌人。”
原来护油支队战士撤离后,敌人又来了一个营,住下再没有走,他们在这里抢了不少粮食,老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此地虽然也有县游击队,但力量太弱,装备太差,对敌人形不成威胁,敌人肆无忌惮,特别猖狂。房东说,老百姓都盼望护油支队能来到永州狠狠地教训这群畜生。杨宇文表示敌人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转告老百姓,耐心的等待几天,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杨宇文要他们多注意敌人的动向,要房东给他们四个找个安静、偏僻的地方睡觉。老乡把他们四人带到山后一个草窑里,他们头一挨地,呼呼的睡着了。
中午时分,房东来叫醒他们,送来了饭菜。四个人狼吞虎咽,很快将送来的饭就一扫而光,看他们打着饱嗝,房东笑着说:“你们说得真准,今天永延城一个亲戚来说城里是来了二十个敌人。中午,他遇见给敌人做饭的老曹,拉了几句话,说这批粮食就是为延州准备的。这几天得在附近村子征购一些骡马毛驴,到延州城送粮。”
杨宇文感激的望着房东,“你想办法赶快通知周围村子的老乡,家里有牲口的赶快藏起来或送到远处的亲戚家。”
杨宇文和一个战士留在永州,下午进永延城观察敌人。孙顺和一名战士回延州城汇报情况。
听了孙顺的汇报,张发奎和刘宝根、黄富虎、赵黑狗、王和平分析,延州城的敌人肯定也要有行动,决定由刘宝根带着赵黑狗和王和平到延州城里侦察。
刘宝根一行到城隍庙骡马市场一看,只有几个卖猪的,根本没有卖骡马毛驴的,就连买牛的都没有。向卖猪的一打听,市场上所有的大牲口都被白军拉走了,无论好坏,他们给的价钱不到市场的三分之一,所以老乡都不敢来卖牲口。白军在城里买不下,这两天到附近的乡里去买,老百姓躲都躲不及,谁还敢到城里来卖。
三人来到延州饭馆,刘宝根把赵老板叫到包间,向他布置了任务,要利用一切机会,打探敌人行动的时间,我军要利用这次机会,在城外彻底消灭这股敌人。刘宝根决定王和平留在延州城,随时和赵老板联系,他和赵黑狗返回天仡佬。
第二天拂晓,王和平还没有起床,就听见街道上有成群的牲口走过的踢踢踏踏的声音,他一轱辘爬起,两三下穿好衣服,来到院子里,爬在门缝上一看,有二十多个敌人每人拉一个牲口,牲口上有鞍子和口袋,这不是驮粮食是干什么?王和平想必须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县委。可现在城门还不开,跟在驮队后面等于寻的送死,怎么办?必须搞清楚敌人走的那条路线。王和平想起拓振华和杨宇文、杜金山杀死敌人后曾从南城墙上跑走的事,等敌人走过,就走出院子,来到城隍庙市场,没有一个人,快步流星地走到城墙根,见有人上下的痕迹,就爬上去,顺着台阶下去,放腿就跑。快到东城门时,他放慢脚步,上到山上,照见敌人一直向东走去,王和平就尾随着,直到改变方向,确实是走永延的路,才返回去。赶到天仡佬已吃过早饭,王和平就把自己见到的情况告诉了张发奎和刘宝根。张发奎马上召开县委会议,研究部署具体的作战计划。
在永延城杜金山见敌人在各村拉下十几头骡马毛驴,一些士兵开始装粮食,估计敌人的运粮行动快开始了。他返回永州,要求留下得战士继续白天到永延城侦察,敌人运量队伍一旦行动,马上炒近路返回,向县委通报确切消息。当夜,杜金山返回延州。
杜金山一路不敢放慢脚步,实在累得不行就靠在路旁休息一下,三百里路程走了一天两夜,在第三天黎明前赶到天仡佬,立即向张发奎、刘宝根等汇报了得到的消息。
张发奎向他们通报了县委的决定,要他们休息一天,然后随部队到东塬头集合,在这里设伏,消灭敌人。
张发奎知道这是一次重大行动,敌人也一定作了充分的准备,不可掉以轻心,他把府古塬、贺家沟、天仡佬的护油支队、先警卫队全部调来,包括地方游击队,总共上千人,誓在全歼敌人。
东塬头山下是一条十来丈宽,六七里长的山沟,两岸是悬崖峭壁,猴子都难攀爬。敌人的运粮队伍先后两批都是从这里经过,张发奎从东塬头到永延城每十里路派一名战士侦察,发现敌人有变化,马上汇报。
在这次战斗中,护油支队和县警卫队担任主力。队员们提前以各种名誉逐步来到东塬头周围村庄,不少老百姓觉得奇怪,怎么一下来了这么多陌生人。得到敌人从永延城动身的消息后,战士们就开始在山沟两岸挖筑工事,老百姓意识到要在这里打仗。县委动员各村村委会主任,做好村民工作,要严守秘密,在各路口必须设立岗哨,流动人口只准进不准出。
延州城的董营长接到运粮队伍从永延城出发的电报后,带了三十名士兵到延州县与永延交界处来接应运粮队伍。他走过东塬头的山沟,看了一下怀表,用了近一个小时。望着两岸的陡峭山坡,心里感到胆颤,如果共军在这里设伏怎么办?那可是插翅难逃。他叫来通讯兵问:“这里再没有其它路可走?走这里太危险了。”
通讯兵打开地图,找了半天说:“另外一条路转塬走,多三十余里,得夺走半天。”董营长拿出望远镜在两面山上望了一圈,见山上树木茂盛,柴草丛生,中间藏着人站在眼前都不一定看得见,共军善于隐蔽,善于躲藏,如果真在此设伏,那就要长眠于此了。他要随行机枪手向两岸山上扫射,结果惊的山鸡和野鸡乱飞,野兔、狐狸乱跑。董营长据此判断这里目前还没有埋伏共军。
其实,董营长他们快到东塬头时,护油支队和县警卫队的大部分战士已经到达指定地点,张发奎和刘宝根判断是接应的敌人,就传令各部队隐蔽,不准开枪,放敌人过去。要敌人觉得这里放心,在回来路上一举歼灭。
翻过东塬头沟,就是延州县和永延县的交界处,董营长驻扎在原地不动,等待运粮队伍的到来。运粮队伍四五十匹牲口,四五十个人,是一支庞大的队伍,行军速度很慢,董营长焦急的等待着,多次派通讯兵前往打探消息,他不敢远离延州县,万一共军向延州县城发动进攻咋办?熬到太阳挨近山头时,运粮队伍才姗姗而来。见到运量队伍,董营长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心里默默念着“老天保佑,总算没出事。”就近找了个村子,让大家在这里过夜休息。一连长提出,不如乘夜赶路,共军可能想我们不敢晚上走,我们偏偏晚上走,出其不意可能最安全。董营长思考半天,认为不妥,这不是赌博,这批粮食丢不起,是二百多人的口粮,没有了这批粮食军心就不稳,必须万无一失。
晚上董营长召开排以上干部会议,他对走东塬头提出自己的顾虑,问通讯兵走另一条路返回延州城最快还的一天半。会上意见不统一,董营长也拿不定主意。要大家休息,明天再定。
散会后,董营长亲自去村口查了岗哨,叮嘱站岗士兵一定要提高警惕,千万不可粗心大意。查完岗,他来到村中的土地庙,在神像前磕了三个头,心里默默许愿,“土地爷,这次保佑我平安,我们一定给你修庙,送匾。如果让我们走原路,就出现背面,如果走新路,就出现头像。”许完愿,董营长又磕了三个头,掏出一块银洋,向上抛弃,在空中翻了几个个,落地时明显是袁世凯的老脑像。董营长心里咯噔一下,他不放心,又把银洋栽在神像前的供桌上,左手轻轻按住,右手用劲一弹,银洋在旋转起来,等停止转动,落到地面,还是袁大头。董营长决定,明天绝不走原路,那怕多走三十里路。
张发奎发出鸡毛信,要各乡游击队连夜进入阵地,必须在天明前到指定地点埋伏好。按路程,早饭前后,敌人就该进入埋伏圈,可直到放羊时间还不见敌人的踪影。张发奎和刘宝根觉得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张发奎要求大家再等一等。过了半个时辰,派出去的联络员跑得气喘吁吁,他直接来到张发奎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敌人改道了。”
张发奎一听也懵了。但他立即镇静下来,要联络员喝口水,缓缓气,慢慢说,到底是怎回事。联络员站着喘一会气,然后说:“今天早上,敌人吃过早饭后,向另外一条路方向走去,开始我们以为敌人走错了,跟了一里路,敌人没有返回的意思,我想敌人一定是改道了,就跑来告诉你。”这个变化太突然了,张发奎和刘宝根仔细回忆昨天的每一个细节,都安既定计划执行,没有任何破绽。现在还不是总结原因的时候,根据变化的情况,赶快改变作战地点,绝不能让这群进网之鱼漏掉。
张发奎在阵地召开县委扩大会议,黄富虎、赵黑狗、王和平、杨宇文等和各乡游击队队长都参加了会议。张发奎说明了敌人的变化,要求大家想办法,怎样消灭这群狡猾的敌人。
大家展开激烈的讨论,有游击队队长建议,在马山设伏。敌人走另一条路,比走这里远三十里,他们今天肯定过不了马山,敌人肯定不敢连夜过,我们可以在那里设伏。
马山周围的地形,游击队非常熟悉,讨论了半天,大部分人认为在马山设伏最为合适。张发奎和刘宝根简单交换意见,决定在马山设伏。由张发奎带领十多名战士火速赶往马山,由刘宝根组织各部队有秩序的撤离,撤出阵地后,在就近村庄休息,不准骚民,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等待通知,随时准备进入阵地。
张发奎带了县警卫队的五名战士,又挑了护油支队的赵黑狗、王和平、杨宇文、杜金山等部队转业下来的人。他们一路小跑,在吃中午饭时赶到马山。
在老乡家里吃了点中午饭,他们就到马山去看地形,同时派人到沟对面的东山打探消息。马山是一座大山,自然形成三个山梁,山上有一条官道,路很宽,绕着山梁,之字形上升。道路上方不少处是一两丈高的悬崖。坡度整体不是太陡,也有几处陡峭的地方,山坡上有许多小的水沟,纵横交错。坡上长满茂盛的荆棘,可以隐蔽。坡面宽敞平缓,敌人从各个方向逃跑比较容易。虽然地形不是十分理想,可过了马山再无限可用,衡量再三,张发奎决定还是在设伏。张发奎考虑到护油支队装备最好,火力最猛,就安排在东边地势比较平缓的山梁上,一开始给敌人猛烈打击。把县警卫队安排在西边山梁上,防止敌人逃跑,中间地势相对险峻,是各乡游击队。在游击队中间夹杂了一些护油支队和县警卫队队员,以增强战斗力,关键时刻坚定游击队的信心。张发奎把指挥所选在山峁上一座老坟里。老坟上有几颗老槐树、老柏树,长得非常茂密,人钻在里边,外人不容易发现,但站在树上,可以居高临下,把马山周围看的清清楚楚。张发奎把兵力部署好以后,通知了刘宝根,要他组织各乡游击队今夜悄无声息的进入阵地,绝不能让敌人察觉。
董营长带着运粮队伍,在太阳挨近山头时来到东山,他拿出望远镜一照,对面是一座大山,翻过去得一个多小时,上树木茂密,会不会藏着共军,谁也不知道。部队走了一百多里路,每过一个崾先,翻一个沟,董营长都提心吊胆,还好,没有遇到共军。现在士兵们都已累得精疲力尽,如果发生战斗,没有一点战斗力,那必败无疑。董营长决定运粮部队在东山住宿,养精蓄锐,明天清早过马山。
敌人在东山村开始号住宿,要老百姓为他们做饭,知道是要在这里过夜。敌人在进入村庄的每个路口都设了岗哨,只准进不准出。派到东山的战士是当地人,他没有走大路,从庄稼地里很快钻出村子,翻过沟来到马山,说敌人在东山住宿,并详细说明了敌人在东山情况。
张发奎决听了汇报,立即用鸡毛信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各部队今晚必须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迅速进入阵地。彻底歼灭这些进网之鱼。
早晨起来,董营长用望远镜照了对面的山梁,无任何变化,要求战士抓紧吃饭,赶快翻过马山。运粮队伍走到沟底,董营长下令机关枪向马山坡上扫射,结果还是只有山鸡飞起,野兔乱跑。董营长高兴地说:“弟兄们,只要翻过这座山,就是一马平川,就不用提心吊胆。怕共军的突然袭击。”在董营长的鼓动下,运粮队伍加快速度,沿着官道,向山上走去。
等敌人的运粮队伍全部进入包围圈,张发奎在山峁的老槐树上鸣枪,霎时间整个山谷响起各种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敌人拉来的骡马毛驴顿时乱作一团,到处乱跑。拉骡马毛驴的士兵突然被牲口拉到在地。董营长骑在马上,向天鸣枪,要求部队镇定赶快隐蔽。董营长翻身下马,藏在一个山沟下,迅速整合各连兵力,组织反抗。他们利用山体作掩护,逐步向山上移动。
敌人看东边山梁地势平缓,就集中力量向这里进攻。护油支队战士利用水沟做掩体,等敌人靠近,集中火力狠狠打击。杨宇文把几个手榴弹捆在一起扔向敌人。敌人组织了几次反扑,都被一一打退,寸步难行。董营长发现东边虽然山坡平缓,但火力太猛,中间山势陡峭,火力较弱,组织力量向中间山梁发起猛攻。中间是各乡游击队防区,力量较弱。县警卫队发现敌人想从中间山梁突破,隔着一条水沟,又不敢撤离自己的阵地,怕敌人突然进攻。敌人很快攻到半山上,基本和护油支队、先警卫队连在一起,中间只隔一个小水沟,敌人开始向东边山梁包抄过来。黄富虎发现敌人通过山沟向护油支队移动过来。一旦翻过山沟,真有背腹受敌的危险,后果不堪设想。他顾不得请示,当即下令,向山上撤退。他让通讯员赶快通知各区队,马上撤出阵地,向山上撤退。
杨宇文带领的战斗小组在最前沿,通讯员通知时,敌人已接近他们的防御工地,能听见敌人喊声:“活捉共军。”杨宇文看着冲来的敌人,一枪一个,表现着神枪手的威风。敌人士兵纷纷卧倒,不敢冲来。战士们利用这个间隙,迅速向山上撤退。等杨宇文他们战斗小组撤到原上,中间的敌人也几乎上了马山原上。杨宇文让大家尽快撤离,自己殿后。到所有战士离开,杨宇文才撤退。杨宇文跑出不到五十丈,敌人就冲上塬面向他们疯狂扫射。一颗万恶的子弹射中了杨宇文的胸膛,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通讯员和战士们一下围了过来,战士要背着他走,杨宇文坚决地说:“兄弟们快撤!”然后就闭上眼睛。通讯员用手指在鼻子上一试,已停止呼吸,他们顾不得悲伤,脱下随身衣服,盖在杨宇文的脸上,坚决的离开。
中午,通讯员他们追赶上部队,护油支队六十多人全都集合在西山,通讯员向黄富虎说明了杨宇文牺牲的经过。大家心情非常沉痛,半天默默的无人说话。
这是护油支队参加的最大的一次战斗,打死十几名敌人,扰乱了敌人的抢粮计划,沉重的打击了敌人,但也付出了沉痛的代价,牺牲了优秀战士杨宇文,违背了上级保存力量第一的指示。黄富虎和赵黑狗、王和平进行了认真的总结,写成材料,向县委和边区政府汇报,准备接受处分。
下午,黄富虎、赵黑狗、王和平带着护油支队全体战士,来到马上原上。杨宇文还是抛尸荒野,在通讯员带领下很快找到杨宇文,残忍的敌人竟然在他身上戳了七八个窟窿,一个上午,伤口上就有了蛆。看着杨宇文的尸体,战士们怒发冲冠,杜金山、贾文华更是悲伤。黄富虎现场组织了简单的告别仪式,大家脱帽向杨宇文致哀。几个战士脱下稍微整齐点的衣服,为杨宇文换上,然后抬到一个向阳的山坡根下,打了一个墓。王和平到马山村向老乡借的一块木板,把杨宇文放上,草草掩埋。黄富虎用毛笔在一块木牌上写上:护油支队战士杨宇文烈士之墓,插好后,大家再次向自己的战友三鞠躬,脱帽致哀。然后回到天仡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