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护油支队
作品名称:金扑鸽 作者:村里人老农民 发布时间:2015-03-31 10:00:01 字数:14624
一九四五年秋,日本侵略者终于被打跑了,延州城里热闹非凡,群众自发组织的秧歌、狮子,腰鼓、水船、龙灯等纷纷走上街头,比过年还热闹。府古塬上的成年男人几乎全都进城看热闹。拓振华没有去,他想自己不能进城,每次进城都惹事。让儿子拓宝跟着村里人进城,回来学说城里的热闹,全家人听得入迷。拓宝到城里去看了王大山和张发奎,王大山问“拓振华怎么多年不到延州城来了?”拓宝就回答,“我大不敢来,他说每次来城里都出惹事,给你添麻烦。”王大山笑着说:“天下还有拓振华不敢的事,笑话。”拓振华听后,嘿嘿地笑。其实拓振华不想到城里,一是确实怕惹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城事非纠缠他,躲都躲不开。二是这几年周围也有了一群赌友,他的生意不错,不影响他的生活。所以多少年就在家里住着,没有进延州城,免了很多烦恼,共产党、国民党谁长谁短他也不用关心。
腊月十八天刚明,拓振华家门前树上的喜鹊就开始叽叽喳喳的叫,拓振华高兴地说:“今天有贵客到。”赶紧爬起来,叫起拓宝,两人把院子彻底打扫了一遍。帮助孙氏把窑里窑外打扫干净,吃过早饭,坐在家里等着。一会有几个赌友来找拓振华,本来这是拓振华求之不得的事,可今天拓振华断定会有客人来,就不去。
直到中午还不见客人的影子,拓振华也兴奋不起来,在炕上装得睡着了,其实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拓振华猛地爬起来,跳下炕,穿上鞋向院子里跑,对坐在炕上纺线的孙氏说:“客人来了。”
“神经病,哪来的客人,想人都想疯了。”孙氏笑着继续纺线。不一会她也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心想还真有客人。就下了炕,把纺车搬到闲窑里。王大山、张发奎拉着马,跟着拓振华从龙门里进来了,他们笑嘻嘻的看着孙氏。
“嫂子好?”王大山笑着问。孙氏不知如何回答,忙说:“快回家里坐。”
薛氏、拓宝和向红听见来了客人,都来到院子。拓宝见过王大山、张发奎几次,胆量就大,走过去接过他们两个的马缰,高兴的问:“叔叔是从延州城起身?我大等了你们一天。”他把马栓到骡子槽上,给添了草料。向红胆小,不知听说过多少回他们的名字,可还是第一次见面,怕得躲在薛氏的身后,偷地看。
王大山对薛氏说:“婶子身体还这么硬朗,把两个孙子抚养的都这么大了。”
“老了,不能干活了,一天就是吃闲饭,干上一点活就累得要命。”说着龙门里又跑进来一个六七岁,留着帽帽雀(四周剃光,额头上房留个半圆)的男孩,大喊:“妈,快饿死了,有什么吃的。”他一看院子里有这么多人,怕得不敢说话了。
拓振华笑着说:“这是我的二小子,叫拓虎。一天不着家,回来就是饿得要死。”拓虎钻在奶奶身后。
“你好命,都三个孩子了?”王大山羡慕地说。
“四个,还有一个在炕上睡着,两男两女。”回家坐,光顾说话,让大家站在院子里。
拓振华把大家让进窑里,大家就脱了鞋坐在炕上。孙氏忙着烧水,拓宝忙着剖砖茶,然后开始洗酒壶酒盅。向红和薛氏到自己的窑里准备做饭,拓虎爬在炕栏上看着王大山和张发奎。这孩子胆大,马上和他们熟了,拉着张发奎的手,问长问短。
“怎么有时间到我们家来?”拓振华问。
“我是来告别的。抗日战争胜利了,可国民党和共产党非打仗不可,现在摩擦不断。国民党撤回了住解放区的代表,谭占前走了。中央调我和汪清泉、苏特派员及油厂的技术员到东北去工作。什么时候再回陕北真还不知道,所以再忙,也得来看看你们一家。原打算让你来,可我还想看看大婶、嫂子和孩子们。”王大山一说,拓振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恩恩怨怨已经十几年,现在说走就走。
“张发奎和薛占喜也走?”拓振华问。
“他们不走,张发奎是延州县县委书记,刘宝根是县长还兼石油厂厂长,黄富虎是副厂长,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他们。”
“老拓,我看你还是回延州城去,这下谭占前和苏特派员都走了,没人再找你的麻烦,我们在一起干,你和黄富虎在石油厂。小黄人不错,你们一定合作愉快。”张发奎真诚的邀请拓振华再次出山,他知道这个人可以靠住。
拓振华想自己革命的前前后后,有些事责任在自己,爱赌博、爱喝酒,一喝酒就醉,醉了就误事,给王大山添了不少麻烦,如果再回延州县,还会给张发奎带来不少麻烦,那时连朋友都没了。就说:“我年龄大了,都四十出头了,家里母亲年龄也大了,出门不方便,我就不去了。”
人不可强求,张发奎再没有提及此事。王大山叫过来拓宝,问他的学习情况,拓宝说把王大山给的两本书看了两遍,那个大红公鸡笔记本也歪歪扭扭的写满了字,不过后来就端正多了。拓宝就翻开书,有些字村里的秀才也不认识,他抓紧问王大山,王大山给一一说了,让拓宝在旁边注上一个认识的字,防止过后忘了。还没等王大山说完,孙氏就炒好了两个菜,挖出自家腌制酸菜、小蒜、豆角、辣子等,拼制的几个菜。他知道拓振华今天又要喝个大醉,就烫了有二斤酒,端上来。王大山还没有给拓宝说完,拓振华已急得等不上,催拓宝快些。拓宝只得停止再问,说没有了。
拓宝收拾起书本,先给王大山、张发奎每人敬了两盅酒,也给拓振华敬了两盅。拓虎不要人说,就抢着给客人倒酒。王大山觉得拓虎很好玩,就要和拓虎碰盅,开始拓虎不敢,拓振华就怂恿,拓虎端起酒盅和王大山一碰,自己一口喝下,辣得拓虎咳嗽不止,眼泪夺眶而出,可他还是笑着,手不停的在嘴前扇着。孙氏赶紧拿来凉水,给拓虎涮口,拓虎不要,自己拿筷子夹得吃了两口菜,笑着说:“酒这么辣?”
王大山喝了自己的酒,笑着问拓虎敢不敢再碰,拓虎笑而不答。喝了有一半酒,拓振华要向红来给王大山和张发奎敬酒。向红十一二岁的女孩子,懂得害羞,就红着脸给三人一人倒了一盅酒,到奶奶的窑里去了。王大山要拓宝在冬季农闲的时候,教向红认上一些字,以后有用。拓宝笑着说:向红认的字不少,已经跟着老秀才上了几年冬书。王大山看着拓振华,好像不认识一样,笑着说:老拓,你目光不浅,让女孩子读书,在延州城也不多。拓振华喝着酒,听着王大山的表扬,高兴地说:你以为老拓就会喝酒。
三个人把酒喝完,都有点酒大。王大山和张发奎叫来薛氏和孙氏,王大山向她们说了自己要到东北去工作,而且马上就走,来看看你们。王大山扶薛氏坐在炕上,和张发奎、拓振华都下了炕,跪在脚地,向薛氏磕了三个头。王大山拿出一只银镯子,戴在薛氏的手上,眼泪婆娑:“干妈,本来想抗战胜利了好好孝敬你,可工作不由人。我来到延州就得到你老人家的关怀,是你把我当亲生儿子对待,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病死了。来到延州县我再没有回过家,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不是还活着,在心里我一直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把你当作我的亲妈。”说着王大山又磕了三个头。拓振华赶紧扶起王大山。薛氏说:“好儿子,这里只要我活着,永远是你的家。”拓振华面临砍头都没有掉泪的薛氏,看着王大山掉下了眼泪。挪到炕边用吊在衣襟上的手巾给王大山擦眼泪,自己的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的往下掉。
王大山控制住感情,对孙氏说:“谢谢嫂子的照顾,大哥是个直人,爱喝酒,你多担待些。”说着向孙氏鞠了三个躬。他又掏出一只银镯子,递给孙氏:“留个纪念吧。”
给拓振华的礼物是两瓶西凤酒,这还是他到延安参加边区特等劳模大会时凭票买的,多年来舍不得喝,今天送给拓振华。给向红的礼物是一块桃红头巾,向红高兴的围在头上不愿放下来。拓虎眼巴巴的看着,没有自己的礼物,王大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不知道有你和妹妹。”就掏出随身的自来水钢笔,递给拓虎。拓虎高兴的咧着嘴。拓振华不让,知道王大山离不开钢笔,就从拓虎手中要来还给王大山。王大山一想自己确实离不开,就勉强收下了,看着灰不塌塌的拓虎,王大山说:“下次来,叔叔一定记得你。”
“干大,说话算数,咱拉勾。”拓虎向王大山伸出弯曲的右手小拇指。王大山也伸出右手小拇指,和拓虎勾在一起。“这个小精灵”。
王大山转向拓振华说:“老拓,让拓宝跟我到东北区工作,这孩子聪明、勤奋、诚实、机灵,还认识不少字,将来一定有出息。”
一听王大山的话,拓宝脸上露出喜色,他不知道东北在什么地方,心想起码比府古塬好,比延州城大。还没等拓振华表态,薛氏就抢着说:“拓宝十六七岁,还太小,我现在离不开。等再大上几年,再跟你去。”王大山见薛氏这样也不勉强,就说:“那好,拓宝,下次干大一定给你带礼物。记住,一定不要忘了读书。”
拓振华一家人把王大山、张发奎直送出村口,看得他们骑上马,站在村里最高处,照过一个弯再一个弯,直到连马和尘土都照不见了,一家人才恋恋不舍得回去。
转眼就是半年多,这中间拓振华也没有到延州城去,有什么必须购买的,拓振华就让拓宝去。今年天年不错,秋庄稼长得都很好。到收割季节,拓振华就和拓宝每天早上吃了饭带上干粮收割庄稼,几天收拾完,就算了事一宗。拓振华干什么都手快,拓宝常常跟不上,有时就骂几句,拓宝只能回来给奶奶告状。吃饭时,薛氏就狠狠地把拓振华骂上一顿。拓振华瞪着拓宝,薛氏就说怎么没人敢说你了,明天我孙子不去了,在家帮助我干活,叫你一个人在山里受。拓振华虽然也四十多岁了,可他害怕薛氏。想了半天说:“妈,我对你有意见?”
薛氏墩着脸:“怎么,只能你骂人,就不准人骂你,有什么意见?”
“人家妈妈都是向着自己的儿子,我的妈妈且向着别人的儿子,你说我有意见没有?”孙氏笑得喷了一口饭,拓宝也忍不住笑出声。等薛氏想过来,笑着撵到拓振华跟前,在拓振华身上捣了几锤,“我叫你有意见,我叫你有意见。”
一天下午,拓振华和拓宝在山里割糜子,向红拉着拓虎到山里来叫拓振华,说张发奎叔叔来了。拓振华想一定有重要事情,就拿上镰刀,向家里走。
回到家里,见张发奎、刘宝根在炕上坐着,孙氏已给泡好了茶。书记、县长同事来拓振华想肯定有重大事情,就把孙氏支到薛氏住的窑洞,拓虎认识张发奎就缠在身上不走,拓振华吼了两声,才打发走。
拓振华也坐到炕上,低声问张发奎:“你们两个同时来,有什么重大事情,不然不会一起来的。”
张发奎也压低声音回答:“是的,国民党撕毁和平协议,开始对解放区发动进攻,上级要我们做好撤退的准备,但不离开延州县,要求选一处群众基础好,便于隐蔽和撤退的地方做为战时县委机关所在地,组织全县人民和国民党反动派进行坚决的斗争,领导和指挥全县的解放战争。我想把县委机关就选在富家塬,这里远离县城,平时又没住人,没有大路,不易被人发现。这里窑洞不少,可以住人,农忙时有农民居住,做饭冒烟不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我们今天想到现场去再看一看,可能需要你再做些准备。记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自己的家人。”
拓振华看张发奎的神态知道事态的严重,就郑重的点了点头。拓振华就叫孙氏开始做饭。
秋天的日子短,吃过饭天也就黑了,一般农户喂罢牲口早早就睡觉了。只要家里一来人,孙氏就带上儿女到薛氏窑里去了,他们三个坐在炕上拉话。估摸全村人都睡了,他们动身。深秋的夜晚风吹在身上凉嗖嗖的,拓振华走时披了个夹袄,张发奎和刘宝根走时天气热,没穿夹衣,出门时拓振华又忘了给他们两个取件夹衣,现在冷的发抖,只能走快些取暖。走出村子下了沟,上到半山腰时快圆的月亮升上天空,路也好走多了,三个人加快脚步,很快来到王大山住过的窑洞。对这里的一切张发奎是熟悉的,刘宝根是第一次来。三个人绕富家塬走了一圈,刘宝根有了整体影响,认为条件不错,可以准备。
回到窑洞,张发奎要拓振华尽快来富家原,乘收割秋庄稼的机会,好好把这几孔窑洞收拾一下,窗子糊一糊,特别是炕挖一挖,灶火要好,不能满窑冒烟,人呛得住不成。另外和其他村民商量把其它几处窑洞也收拾好,有时可能要来很多人。拓振华小心的把张发奎和刘宝根说的都记在心里,三个人在天明前返回府古塬。
拓振华起早贪黑收割庄稼,拓宝也只得早起晚睡。到离家近的地方收庄稼,拓振华不吃早饭就动身,让拓宝在家吃了饭顺便把饭带来。拓振华可以说半辈子没有这么受过苦,只有孙氏知道,肯定与张发奎、刘宝根有关。其实那天晚上她一直没有睡着,他们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她都清楚。她知道,凡是拓振华不主动说的,就不要问,男人家的事,少管为妙。
几天时间父子两个就收割完了府古塬的庄稼,在村里张罗到富家塬去收割庄稼。有几家村里庄稼收完的,就和拓振华一起到富家塬去。
他们到了富家塬,各人收拾自己的窑洞,结果一放火灶火都不吸,烟全从灶火口冒出。到窑背上看烟筒好着哩,没办法,大家只得挖炕。发现烟道全被老鼠堵住了,每家基本上都用了半天时间,进行了彻底的收拾。家家开始做饭,锅马上能烧开,拓振华看了就放心了。
刚过年,黄富虎带着两个年轻工人来到府古塬找拓振华。
拓振华把三人让回窑洞,黄富虎把两个年轻工人介绍给拓振华。一个叫赵黑狗,现在是石油厂副厂长,兼钻井队队长。另一个叫王和平,是修造部部长。拓振华打量着这两个人,赵黑狗长得五大三粗,国字脸,也可能是太阳晒得太多,脸黑的发光,拓振华一看就是个大力士,扛二百斤应该没问题。和他握手,拓振感觉到手劲特大。王和平长得比赵黑狗矮半个脑袋,身体也很壮实,长马脸,比赵黑狗白多了,一看就不经常晒太阳,这人的眼睛特别有神。黄富虎说是张发奎让来找的,上级已经下达了命令,让石油厂开始掩埋井口,坚壁设备,他们在晚上已把七一井、七三井等高产油井都掩埋了,现在准备把钻机、锅炉、发电机等大设备拆除分别藏起来,等战争结束后好寻回去使用。谁也不知道战争得多长时间,为了防止将来找不见,县委要求在当地找一些老乡参与,我们第一个想到了你。
拓振华知道这次他又脱不了干系,就说:“需要我做什么?谁叫我是共产党的朋友。”
“你现在给我们找一个地方,石油厂有八百多桶没有销售出去的汽油、五百多桶煤油、七百多箱蜡烛,还库存一些布匹都得赶紧转移。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要像保护脑袋一样保护它。我们想了多长时间,认为还是你合适。”黄富虎说着,赵黑狗、王和平附和着,说拓振华的过五关、斩六将,为石油厂做的贡献。拓振华一想别人这么看得起自己,就拍着胸脯说:“不怕,只要我拓振华在,就保证东西一样不少。”
拓振华把村里一个废弃寨子的情况说了一下,这里藏过王大山、万志红等,说着就要带他们去现场观看。大家准备动身,王和平说:“我们现在去,被村里人碰见怎么说,如果敌人进了村,在严刑拷打下会不会有人说出去,再说这也会给老拓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大家一想也对,就坐在拓振华家里等,拓振华要喝酒,他们三个都说不会喝,拓振华也不好强求,闲聊中打问一些王大山他们的消息。
等到夜深人静,拓振华带着黄富虎他们三个,小心翼翼的来到寨子上,这里的窑洞都是口小里大,面子上塌得烂囔囔的,可里面还好,大家一看很满意,藏在这里是谁也想不到的。黄富虎他们当夜返回延州石油厂。用五个晚上,把所有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得藏在府古塬的寨子上。
掩埋大型设备就困难得多,白天拓振华在贺家沟一带的沟岔里寻找好埋藏设备的地方,天快黑时在沟口等他们,埋好设备,赶天明返回家里,睡上一觉,下午再继续寻找。反正拓振华是赌博出身,早出夜归是平常稀松的事,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半个多月石油厂就把主要设备都掩埋了起来。
中途张发奎派县委通讯员来过一会,问富家塬准备的怎么样了。拓振华给通讯员说一切都安张发奎的要求办好了。县委要求拓振华随时做好往给富家塬搬得准备,迎接县委的到来。现在拓振华负担很重,石油厂的物资、设备,县委、政府的人万一有个闪失,他担待不起,每天哪里也不敢去。
正月一过,拓振华就张罗着要到富家塬去,村里人有的以为拓振华开玩笑,有的认为拓振华是想到那里去赌博,也就习以为常。过了二月二拓振华动身到富家塬去,村里拦羊的照见富家塬人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以为是和拓振华赌博的,都眼红这下拓振华又能挣一大笔钱。
在胡宗南军队占领延州城前,上级指示石油厂,要保护好这是一支石油队伍,革命胜利了,他们是中国石油工业的建设者。
黄富虎和赵黑狗、王和平把职工家属集合在西厂院子里,黄富虎做了撤离前动员讲话。“工友们,胡宗南的军队马上就到延州县,上级要求我们必须立即转移,不能留下一人。无论如何,我们这支队伍不能散,革命胜利了,要靠大家恢复石油厂的生产。”许多家属哭哭啼啼,不愿走。不少人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有着深厚的感情。一些年轻职工骂骂咧咧,“胡宗南又不长三头六臂,我们为什么要跑,我们为什么不和他打。咱藏在山上,他们人生地不熟,看敌人过来时,摔上一起手榴弹,还炸不死他龟儿子。”黄富虎和赵黑狗、王和平他们就好说歹说,终于说得大家同意上了路。大人哭,孩子嚎,你要尿,他要啦,行军速度非常慢,一天走不了三十里路。
走了三天,才离开延州县境,听组织殿后的王和平说,和敌人相距不到五十里,随时有遭遇的危险。张发奎只好把职工分成几个小组,互相帮助,年轻力壮者多背一些行李,必要的时候,背着小孩走。路好的地段,让妇女抱着小孩骑一段骡子或马,这样行军速度加快了一些。十多天后的一个后半夜,他们来到了黄河边上的一个小山村。夜深人静,黄富虎试着敲了几家门,都没有敲开,就在打麦场上打了几堆火,大家围着火堆取暖。做饭的大师傅开始支锅,取柴生火。王和平和两个工人拿着水桶转着在村子里取水,有两三袋烟功夫,他们打水回来,倒在锅里,开始熬米汤。一百多人的队伍,一人喝了一碗,泡得吃了一点干粮,一顿饭就算过了。许多人瞌睡得厉害,坐在火堆旁睡着了。
黄富虎、赵黑狗、王和平不敢睡。大家走了一天路,都累得要命。他们除过背行李,基本上还背着一个孩子,放下这个,又背上那个,他们想尽量使行走速度快一些。现在坐在暖暖的火堆前,上下眼皮老往一起粘,一下就发出鼾声。黄富虎就让赵黑狗和王和平先睡一会,自己一是要查岗,二是看得加火,防止火灾,也防止火灭后大家感冒。实在瞌睡的不行,黄富虎就站起来在几个火堆间走动,就这还时常点顿,几次拌得几乎栽倒。这时,黄富虎就拿出辣面在鼻子上闻一闻,顿时刺得眼泪直流,咳嗽不止。黄富虎坚持到鸡叫头遍,给几堆火加好柴,硬叫醒赵黑狗,黄富虎一躺倒,马上发出鼾声。
到天大亮,职工慢慢都醒来,不少孩子不知是饿醒了还是冻醒了,哭声不断。黄富虎醒来,看着横七竖八躺着的职工,感到特别的难受,很想大哭一场,这样也许会好受些。可他不能,再难也不能,如果他一哭,队伍可能就乱了,黄富虎在心里用劲,强忍着眼泪往肚里流。他想,如果找到安稳的地方,不说吃喝,先教大家美美地睡上一天。
黄富虎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他绕村子走了一圈,发现村子不大。回到场里,和赵黑狗、王和平商量,得想办法,不能这样了。
村子里人起来发现场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百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说是队伍不像,但又不是老百姓。村口站着岗,拿着大刀,长矛还有快枪、土枪。他们衣服不整,穿什么的都有。说土匪可这些人在场里住了一夜没有侵犯任何人家。村里人很好奇,都远远的照一照,谁也不敢来接近。看村里人起来了,黄富虎和年龄较大的刘胜一起向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去。
他们去的这家刚好是住老两口,老婆刚把龙门打开,双手端着尿盆准备倒尿,看黄富虎和刘胜走来,也来不急返回关门,只得看着他们走进院子。黄富虎和刘胜不知这里住的是什么人,也不敢贸然进屋。等老婆倒了尿回来,黄富虎问:“婶子,家里人都起来了吗?”
老婆看着这两个人,不是凶神恶煞,说话也不黑声死气的,就说:“就住我们老两口,你们是哪里的?”
黄富虎看老婆开始搭话,心想这就好说,他们曾遇过几个村子,见人都是哑巴,你怎问她就是不开口。“婶子我们是延州石油厂的,胡宗南占领了延州县,我们撤出来了。我们还有一些婆姨娃娃都在场里,想在你们窑里暖一暖身子能不能。”还没等老婆回答,老头穿好衣服从门里出来。他听清了黄富虎的话,就说:“回来,有什么话回到窑里说,外面冷。”黄富虎和刘胜回到窑里。
这个村子叫吴家湾,站在场里就可照见黄河。全村住十七户人家,六十多口人,没有外姓。老头叫吴强贵,排行老二,村里人都叫吴老二,他有三个儿子都已结婚另过,加上几个侄儿,是村里大户,平时村里有什么事就是他张罗。
吴老二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他经常跑生意,和红军、共产党都有接触,一听说延州石油厂他知道是共产党、红军领导的,所以就放心了。
黄富虎打量着窑洞,不大,炕上脚地顶死住不下十个人。黄富虎把门外的话又说了一遍。吴老二说:“能,延州石油厂我听说过,我们这里还用过你们的煤油。谁出门还能背窑?就是我这窑小,住不下几个人。”老头看着老婆,“你给咱做饭,多做些,他们肯定还没吃饭。我带他们到村里去说,他们人生地不熟,怕有些家户还不放心。”黄富虎和刘胜感激的看人两位老人。
黄富虎对刘胜说:“我跟大叔去问窑,你到场里让来上十来个婆姨、娃娃,不可太多,多了住不下。”
有吴老二带领就少了许多麻烦,一说各家都非常热情,马上打发人到场里去领人。根据窑洞大小,大的多领,小的少领,各家都为他们准备早饭。黄富虎最后跟着吴老二来到他家。
黄富虎向他打问周围的情况,这里离县城很远,红军、白军都很少来,县城不管谁家占了,过很长时间他们才能知道,城里换了旗号。
吃罢饭,大家好不容易有了个睡觉的地方,那些婆姨娃娃不要谁说就在炕上横七竖八的躺下了。
黄富虎强忍着袭来的瞌睡,叫来赵黑狗和王和平,现在每个家里都睡满了人,他们只得再次来到场上,坐在昨晚的火堆旁。黄富虎一坐下就瞌睡的往倒栽,他只得站起。两位看到自己的领导、战友累成这样,非常的心痛,可没有办法,现在不敢睡觉,这一百多人往哪里走?怎么走?必须决定。黄富虎揉揉眼睛,看着他的两位助手说:“连续十几天的行军,大家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实在太累了,特别是那些婆姨娃娃。我想我们这样无目的的走也不是个办法,现在好不容易瞎猫碰上个死老鼠,来到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敌人一时发现不了我们。这里老乡也还厚道,我想咱们在这里休息几天,我给咱找党组织去,把咱们的情况汇报一下,看让咱们往哪里转移。”
赵黑狗和王和平互相看看,王和平说:“黄富虎的提议非常好,这几天咱们的队伍也不稳定,不少人想返回延州,特别是年轻力壮者。他们说胡宗南又不长三头六臂,我们为什么只是跑,不能和他干一家伙。到时把大家的这种情绪要向领导反映。”
王和平说完,赵黑狗接着说:“应该这样,现在问题是党组织在哪里?怎么找?这是个大问题。再说黄富虎一个去也不放心。我们离开延州这么远了,人生地不熟,万一有事也没个照应,最少得去两三个人。”黄富虎感激的看着两位战友。三人讨论了半天,决定由黄富虎、王和平去找党组织,由赵黑狗和刘胜负责吴家湾职工家属的生活和安全。在黄富虎他们的心目中,这里的负担更重。
王和平叫来刘胜。刘胜是一位四十多岁的老职工,稳重,考虑事情细致,不易感情冲动,黄富虎遇事爱和他商量,和老乡打搅他也愿让刘胜出面,一般都会办得让人满意。开始黄富虎想带刘胜,考虑到他年龄大,再说这里可能更离不开。黄富虎把他们三个商量的结果向刘胜说了一遍。
刘胜看着疲惫不堪的黄富虎心痛地说:“好的,你们放心的去,这里我和赵黑狗一定招呼好,保证职工家属不少一根汗毛。”他们四个人对吴家湾的站岗、放哨情况又筹划了一遍。王和平把所有的职工都叫到场里,黄富虎向大家宣布,他和王和平要外出执行一项任务,可能三天五天,可能十天半月,他离开期间,一切由赵黑狗和刘胜指挥,大家必须坚决服从。每天的岗哨一定要坚持,特别要注意进出的人口。说完就和王和平离开村子,向县城方向走去。
目送他们离开后,职工们各回个自窑洞睡觉。赵黑狗和刘胜开始排岗,白天两处岗,晚上一处岗,大家轮流,他们二人挨个通知。赵黑狗和刘胜每一个时辰查一次岗,要绝对保证大家的安全。
布置停当,赵黑狗和刘胜来到吴老二家,把吴老二叫到院子里,把现在的情况说了一下,可能要在村子里住几天。他们申明,我们还有一点积蓄,可以付费。
吴老二想,住几天就得想办法,现在这样不行,就把村子里男人召集起来,说延州石油厂的人得在村子里住几天,要大家拼窑洞,根据各家情况能多腾的就多腾。吴老二自己家就能让出两院,四孔窑洞,他和三个儿子,两个孙子住一孔窑洞,老婆和媳妇孙女住一孔窑洞。村里其他人按他们的办法,总共腾出十四孔窑洞,一百多人就凑合着住。赵黑狗和刘胜按当地价格买了老乡的小米、白面、豆面、荞面等主食和洋芋、萝卜、白菜等蔬菜,分给各家住户,要求大家自己做的自己吃,尽量少和老乡发生矛盾。
第五天傍晚,赵黑狗和刘胜站在塬畔上,望着脚下滚滚远去的黄河,默默无语。已经五天了,黄富虎和王和平杳无音信,再住下去吃喝都成了问题,怎么办?也不知什么时候,村口出现了两个人影,向村里走来,走近一看,是黄富虎和王和平,赵黑狗和刘胜跑上去,紧紧握住他们的手,看着二人满面春风,他们愁楚的额头也舒展开来。回到村子里,来到吴老二家院子,黄富虎就喊,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窑里人听见黄富虎的声音,一下子全涌了出来,象久别的亲人,把黄富虎和王和平围在中间,问长问短,上下打量着,看他们是不是少了什么。黄富虎和王和平同样的话也不知回答了多少遍。等大家问停当了,黄富虎才说:“我们找到了边区政府的刘副主席,汇报了我们的情况和职工思想动态。刘副主席指示我们,由年轻力壮的职工组成工人护油队,返回延州县,保护掩埋的油井和设备,决不准遭到敌人破坏,革命胜利后马上恢复生产。听说有几个油厂职工被敌人抓住后,变节投敌,现在带着敌人到处搜寻设备,准备恢复生产。上级指示我们,对这些叛徒要坚决打击。”工人听了个个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恨不能长上翅膀飞回延州,教训那些可耻的叛徒。年轻力壮者纷纷报名,要求参加工人护油队,刘胜也报名参加。
黄富虎大声制止了大家的吵嚷,院子里马上静了下来。黄富虎从衣兜里掏出一枚红印章,大声说:“看这是上级给我们发的章子,叫做护油支队,队长黄富虎,副队长赵黑狗,指导员王和平,年龄在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的参加护油支队。其余职工家属由刘胜带队,过黄河,参加晋绥兵工厂生产,为护油支队提供给养。”那些年龄在二十岁以下和四十岁以上的,缠着黄富虎就要参加护油支队,有不少人老婆孩子都在延州,所以他们想回延州。黄富虎就给做解释,讲到山西工作的重要性。没有参加护油支队的职工争取了半天,没有希望,黄富虎说这是上级的指示,必须坚决执行。
等大家的情绪稳定下来,黄富虎宣布护油支队的任务是:“第一保存实力。延州石油厂这支职工队伍很重要,一定要保护好,全国以解放,我们建设新中国需大量的石油,石油工人必不可少,一定要保护好。第二保护设备,护油支队以游击的方式活动在掩埋设备的周围,如果设备被敌人发现,要采取果断措施,保护好设备安全,决不准被敌人挖走。第三尽量避免和敌人发生正面冲突,减少不必要的牺牲。”然后他对到山西的职工家属说:“你们到山西任务很重,要参加兵工厂生产,主要是作军用被褥、鞋袜等生活用品。你们的劳动是有报酬的,你们挣下钱好供我们生活。我们的感谢你们。”
天渐渐黑了,大家依依不舍的散开回到各自的窑洞,开始动手做饭。黄富虎、赵黑狗、王和平、刘胜四人坐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又商量了分开以后彼此可能遇到的问题。刘胜担心黄富虎他们回到延州后困难会很多,安全、吃饭、还季衣服等怎么解决?黄富虎则担心刘胜他们到了山西虽说有组织安排,可我们去的是老弱病残,加上语言、习俗都不同,困难会更多,要他们特别注意。
明天就要分离,现在应该给吴老二通气。他们四人来到吴老二新住的院子,说明天要走,算清了这几天住窑的帐。吴老二说什么也不要,黄富虎说这是我们的纪律,任何人不能违犯。算好全部交给吴老二。要吴老二组织船只,明天把刘胜他们安全送过黄河。吴老二一口答应了。
鸡叫头遍,延州石油厂的职工就起来做饭,天一明就吃饭,然后动身。大家来到场上,细细的看着村子的一切,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几天,好像感情特别的深。那些房东也来到场上,互相拉着,不愿离去,要等他们走了再回去。
吴老二组织的船工已经开始向黄河岸边走去,黄富虎要刘胜带着职工家属跟着走,刘胜要黄富虎他们先走,送走后,他们再走。双方谁也不愿先走。这支在一起滚爬摸打了几年的队伍,突然要分开,真有点舍不得。现在有的是夫妻分离,有的是父子分别。战争年代,护油支队要奔赴战场,和拿真刀真枪的敌人战斗,他们二十多个人,只有三支快抢,五支土枪,十把马刀,二十几颗手榴弹。全队唯一的驳壳枪,黄富虎硬给了刘胜,他带这样一群人,责任重大。大家站在场里,老婆安顿丈夫,儿子安顿父亲,孩子缠着大人,有说不完的话。黄富虎硬着心,集合起护油支队的战士,下令出发。他自己带头先走,没敢回头。走了有一百多步,回过头,看见刘胜他们还站在场里,向他们翘望。黄富虎向职工家属们招了招手,带着队伍向延州方向走去。
黄富虎把这支二十多人的队伍分成两队,前队由王和平带领两名年轻职工组成,他们带三支土枪,装成赶山打猎的,如果遇到胡宗南的军队,就放土枪鸣号,黄富虎他们好应变。护油支队的行军速度比原来快多了,二十多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走路健步如飞,他们晓行夜宿,用两天时间就返回到永州地界。他们来到永州觉得一切都非常熟悉,不少人在这里生活过,永州的几口油井和设备还是他们掩埋的。他们悄悄来到井场,见一切均好,心里就高兴。晚上来到原来的房东家一打问,敌人曾在这里住过一个连,曾带着老乡在几个地方挖了几天,老乡有意引错地方,使敌人找不到。前两天,听见卧牛梁方向传来一天一夜密集的枪声、炮声,整个永州人都怕得不敢在家里住,搬到崖窑去住。这两天听不见枪声,我们才敢搬回来,敌人也撤走了。听说我们的军队在卧牛梁过去的青山川消灭了几万敌人,打了个大胜仗。
这个消息太好了,黄富虎他们就在房东家里住了一夜。房东为他们作了荞面饸饹,个个吃得肚子滚圆。这是撤离石油厂后吃得最好的一顿饭。在房东家安排下,他们都脱掉衣物,睡了个好觉。离开延州,还是第一次脱衣服睡觉,不少人借机会捉掉不少虱子,感到浑身的舒畅。
看着劳累的战士很快进入甜美的梦乡,王和平悄悄溜出窑洞,背着枪,到村子的最高处一棵老槐树下站岗。乘着升起的月亮,注意观察着四周的动静,防止敌人偷袭。他清楚记的离开边区刘副主席时,刘副主席握着他和黄富虎的手说:“你们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你们带的不是一支普通职工队伍,他们是新中国石油事业的希望,边区政府指示,无论如何要保护好这支队伍。”看着平静的永州,王和平心里一点也不平静,他想明天和黄富虎商量,我们不急于回延州,永州油井没遭到重大破坏,那么延州油井也应该保护的可以,延州解放的得比永州早,百姓接受党的教育更多,他们应该知道怎样保护石油厂的设备。再说延州城还驻扎敌人一个营,既是敌人破坏油井和设施我们又能怎么样。刘副主席明确指示,不准和敌人硬拼,设备我们可以再买,人是不可再生的。我们到青山川去,那里我军打了打胜仗,看我们可以帮什么忙?借机武装一下自己,我们回到延州必要的时候和敌人真刀真枪的干,我们也有了资本。王和平越想越高兴,好像二十多个战士都已经背上了新枪,挎满了子弹。想着想着竟笑出声来。
鸡已叫头遍,月亮开始向西斜,永州村朦胧在淡淡的月色中。王和平想着带着婆姨、老人、孩子一路的奔跑是多么的艰难。如果没有战争,我们全心全意搞石油,那该多好。在月光中,王和平目测着永州的川道和山峁,估量着在这里可以打多少口油井。永州的山川和延州不同,川道宽,山峁低,不像延州高山耸立,河谷狭窄,大山就像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全国解放了,如果能到永州来打井,也不错。
鸡叫三遍,东方露出鱼肚白,村子的轮廓更加清晰。此时四周升起薄薄的云雾,王和平能感到薄雾拂面而过。他看见村子里老乡开始起床,先是婆姨端着尿盆走出院子,把尿倒在院外的粪堆上,然后是男人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走出门,在院子里开始寻找农具,准备干活。牛叫声、人喊声响成一片,永州活了起来。
黄富虎醒来一看王和平的位置空着,其他人都还睡着,发出均匀的鼾声,有人还说着梦话,格格地笑着。黄富虎赶紧走到院子里也不见王和平,他有点紧张,不会出什么事。走到村子中心,向四周一望,透过薄纱似的云雾,看见高山峁上的老槐树下好像有人走动,心里豁然明白,王和平在为大家站岗。黄富虎感到自责,作为护油支队的队长,竟然忘记安排岗哨,如果敌人突然来可怎么办?这支队伍受到重大伤害,可怎么向边区政府交代。黄富虎快步走到山上,气喘吁吁的抓住王和平手,“还是你细心。”他注视着王和平,半天说不出话。
王和平看着黄富虎,谈谈一笑,把自己晚上想好的话说了一遍。黄富虎觉得有道理,没有武器,回到延州怎么保护油井和设备,怎么保存护油支队的实力。总不能遇见敌人就跑,还怕想跑都跑不掉。两人一起下了山,回到窑里,战士们陆续起来了,黄富虎就安排一个战士去站岗,他们两个到赵黑狗住的院子。赵黑狗也已起床,见黄富虎和王和平来找自己,不知出了什么事,紧张的看着他们。黄富虎把赵黑狗叫到院子里,把王和平昨晚一个人为大家站了一夜岗的事说了一遍,赵黑狗拍着脑袋,“我感到回到家了,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真是粗心大意。”他感激的看着王和平。接着黄富虎把王和平的想法说了一遍,征求赵黑狗的意见。赵黑狗一听很好,走青山川也外不了多少路,如果能武装自己那再好不过了。
房东给他们做的吃了早饭,队伍改道青山川方向。出发前黄富虎把他们三人商量的结果告诉了大家,大家都表示同意。黄富虎强调,我们已进入战争区,随时都可能碰上敌人,大家必须服从指挥,遇到敌情不要慌,要冷静处理,能避开的就坚决避开,我们现在还没有和敌人动手的资本。队伍继续分成前后两队,相距不要超过半里,暗号为学驴叫。
王和平带着杨宇文和杜金山在前面侦察探路,杨宇文是四川人,红军长征路过他家乡时,只有十五岁的杨宇文就参加了红军。在部队练得一手好枪法,人称神枪手,在全团比赛中获过第一名。在一次战斗中负伤,转移到延州石油厂。杜金山是安徽人,也是长征过来的,由于负伤到了石油厂,在这支二十多人的队伍中,只有他两个参加过战斗,所以和王和平走在最前面。杨宇文对王和平说,其实打仗没那么可怕,不是每枪都能打死人,只要你走路时,包括撤退和追击,都不要直着走,左右摆动,就不容易被打着。
太阳一出来,棉衣服热得穿不住,他们就敞开胸怀,一会就将棉袄挑在土枪上,可风吹来还是冷得不行。杨宇文和杜金山就把袄中的棉絮掏掉,棉袄当作夹袄穿在身上。
翻过卧牛山,走出有五里路的山谷,就进入青山川,可以闻见死人的臭味。他们在川道里走了二里路,就可见河沟里、山坡上有敌人的尸体。向老乡一打听,我军已经打扫完战场撤退到距此二十余里的蟠虎川,那里原来是国民党军队的兵站,刚被我军把老窝给端了,正在打扫战场。黄富虎他们一听特别高兴,急忙向蟠虎川赶去。
走了有十几里路,被站岗的解放军战士挡住。黄富虎说明情况,并把护油支队的介绍信和公章让他们看。这个战士把他们带到总部,黄富虎申请帮助他们打扫战场,总部首长同意后他们就加入部队行列。山洼里,沟岔中,到处都有敌人的死尸,护油支队的战士就把枪支弹药除下,扛回来,遇到我军伤员就背回来,遇到牺牲的战士就地挖个坑掩埋他们的尸体。在这里帮了两天忙,大部队就要撤退,护油支队也要返回。总部首长问黄富虎需要什么,黄富虎说:我们想要一些枪支弹药。总部首长痛快地说:你们能那多少拿多少。战士们一听高兴的嘴都合不拢。每个人挑了一支步抢,几百发子弹。总部首长还给三位队长每人一支手枪。大家高高兴兴的向延州城方向走去。
护油支队的战士,一踏进延州境内,高兴的唱起信天游。黄富虎却犯愁了,走哪里?边区政府的刘副主席指示返回延州后接受延州县委领导,可县委在哪里,怎么接受领导,现在千万不敢贸然进城。他们走了有十几里路,黄富虎提议休息,王和平就安排岗哨。大家都很高兴,黄富虎却眉头紧蹙,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王和平就把黄富虎叫到旁边问:“黄队长,你有什么心事?”黄富虎说了自己的想法,王和平一想也是,就叫来赵黑狗三人共同商量。
这是一个现实问题,怎么走?三个人陷入沉思。王和平突然想起拓振华,我们走府古塬找拓振华,一来看我们的设备,二来他可能知道县委的情况。黄富虎和赵黑狗一听都很高兴,对我们怎么没想到找拓振华,他可是咱石油厂的老朋友。
有了目标就有了力量,护油支队的战士加快脚步向府古塬赶去。一百八十多里山路,他们走了整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