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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金扑鸽>第十三章 油井喷油(一)

第十三章 油井喷油(一)

作品名称:金扑鸽      作者:村里人老农民      发布时间:2015-03-31 09:57:16      字数:12036

  
  
  在七里沟发现新油田的消息传到延安,党中央和边区政府再次派来了不少知识分子,帮助延州县开发石油。张发奎组织职工修配钻机,汪清泉组织知识分子到野外继续勘探,重点放在七里沟一带。七里沟石油分厂已经在山根下打好十多孔窑洞,坪好了三个井场,钻机一旦修配好了就可开钻。
  石油厂的工作重点是修复钻机,王大山也很关心,过几天就来看一回。修复钻机没有图纸,全凭老工人的记忆,张发奎就把钻井队的工人都调到修复现场,大家说那缺个什么就配个什么。到清明前,钻机终于修好了。油厂发动全厂职工把钻机运到七里沟,安在山脚下坪好的一号井场。开钻那天,边区政府还派来了经济贸易部副部长,在现场听了汪清泉的汇报后,很高兴。副部长姓李,是南方人,长着中等个子,戴副金边近视眼镜,留着大分头,说话声音很细,泛话很快,陕北人得仔细听才能听清楚。李部长讲了全国的抗日形势,讲了国民党对陕甘宁边区政府的封锁,说明党中央、边区政府特别需要石油,要延州石油厂加快生产,为抗日战争做贡献。
  王大山在开钻仪式上讲话:“工人师傅们,刚才李副部长的讲话已经讲的很清楚,小日本想亡我中华,加紧对我抗日根据地的围剿,国民党又对我们进行封锁,想困死我们。所以我们要多生产石油,用我们的实际行动支援抗日战争。大家有没有信心钻好这口井?”
  “有,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四十多人的钻井队伍齐声喊。
  汪清泉向李副部长表态,我们一定加班加点,做到昼夜开钻,在最快的时间内钻好这口井,争取钻更多的井,为党中央、为边区政府多生产石油。
  李副部长开启锅炉后离开了现场,钻井工人开始钻井,可木制的钻机老出问题,不是这不合巧就是那断裂,钻不了一尺就的维修半天,钻井师傅们边钻井边改进,在需要固定的地方请铁匠钉上马簧,需要转动的地方润上润滑油,这样机器故障就少多了,钻井速度加快。一天可以钻三四尺。
  拓振华带来的四五个年轻后生全都分到钻井队,现在是给钻井用的锅炉担水,一天分两班,每班四个人,每人一天得担四五十回水。井场离河有近一里地,一天担水少说也要走七八十里路。开始还可以,三天以后,他们脚肿到小腿上,肩膀压肿得老高,扁担放上都生疼。第五天年龄最小的福生受不了了,晚上上班时偷偷跑了。
  张发奎平时不到七里沟来,他主要在延州石油厂。汪清泉一两天来一回,看设备是否正常。平时钻井队的管理主要是队长刘宝根。刘宝根是经过长征到达延安的,原在兵工厂工作,中央调来支援延州石油厂修配钻机,修好后就留在了延州石油厂。刘宝根发现福生逃跑后,一看其他人发肿的脚和肩膀,认为担水的人确实太少,工人的劳动量太大,找到汪清泉和张发奎,建议增加职工人数,每班变为六人,就可以减少三分之一的劳动量。
  汪清泉发现职工除过上班没有任何活动,就向刘宝根建议,在井场上开展一些娱乐活动,如教大家唱歌,办职工夜校,帮助职工扫盲等,这样在快乐中劳动,可以减轻职工的疲劳度。
  钻井现场,干重活的主要是延州人,他们大多不认识字,唱歌只能唱一些老辈人流传下来的酸歌。刘宝根了解清楚这些情况后,首先根据上班的时间安排把职工分成两个小组,开始每天教职工认一两个字,象一二三四,日月水火这样的单个字,一个月后,就教一些简单的句子。我是石油工人,我爱油厂等。刘宝根还给大家教一些南方民歌,《十送红军》等,大家觉得很快乐。在教识字的过程中,刘宝根还教大家作文。他的方法很特别,先出题目,大家在工作休息时坐在一起,口头说。然后大家评议,时间对不对,人物真实不真实,句子通不通,提出修改意见,再写在发的作业本上。有不会写的字可以问工友或老师。两个月下来有的工人认了有上千字,学会写信,每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都能说话,不会感到脸红。
  每周刘宝根都举行识字比赛,第一次优胜者作口头表扬,第二次连续优胜者奖一支铅笔,第三次连续优胜者奖一个作业本,第四次连续优胜者奖一块毛巾或肥皂,到下一个月重新开始。职工竞争的很厉害,一个人很难连闯四关。
  经过一段时间准备,刘宝根在钻井现场举行了一次歌咏比赛,邀请张发奎、汪清泉参加。比赛分为班组和个人比赛两类。结束后跟着是作文比赛,题目就是《观歌咏比赛》,由汪清泉亲自当场判分。
  正式比赛前,各班组互相拉歌,气氛非常的热烈。张发奎和汪清泉走进井场时,全体职工热烈鼓掌,要求张发奎和汪清泉各唱一首歌,掌声、呼喊声此起彼伏。张发奎从来不唱歌,但职工不让,他根据陕北秧歌调现编了几段。“来到井场我好喜欢,职工干劲冲破天,没明没夜钻油井,要为抗战做贡献。”职工齐声合唱“要为抗战作贡献。”“石油工人胆量大,天大困难也不怕,木制钻机打油井,定叫原油滚滚来。”……当张发奎唱到第三段时,不少职工扭了起来,用鼓掌代替锣鼓家什。张发奎最后唱到“唱得不好莫笑话,大家同乐一起玩,等到地下石油出,我们再聚重庆祝。”唱完,张发奎摇着双手坐下来。职工要求汪清泉唱歌,汪清泉看推辞不过,就唱了在延安刚学会的《军民大生产》,并借此机会,教给全体职工。
  唱歌比赛结束后,是一小时的作文比赛,总评委是汪清泉,任务很重。四五十份作文得一份一份读,一篇一篇的看,给汪清泉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叫黄富虎的。通过他的作文,汪清泉看到职工的思想,他们平时想些什么?
  观看歌咏比赛:
  说实话,今天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歌咏比赛。今天使我大开眼界,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
  我来自山区农村,原来会唱的歌都是酸歌,哥啊妹啊,就那么回事,唱得人浑身没劲。来到钻井队,刘队长给我们教了不少好歌,唱着这样的歌浑身都是劲。汪厂长今天教的军民大生产真棒,走路可以唱、干活也可以唱,今天我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好歌,唱这样的歌干活都不累。
  今天还有要特别记叙的是张党代表,他是那样的有才,随口编出的秧歌唱出了我们的心里话。今天使我知道了人活的意义,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和当官的是一样的,可以同乐。在钻井队干活再累也是高兴的。
  今天是我二十三年生活中最有意义的一天。
  黄富虎。
  读着这篇二百多字的现场作文,汪清泉心潮澎湃,职工的心灵是多么的纯洁,多么的美好。汪清泉拿出红笔给打了一百分,宣布为本次比赛第一名。汪清泉当场宣读了这篇作文,赢得职工热烈的掌声。当黄富虎走上领奖台时,高兴的手都不知该往什么地方放。张发奎把一个脸盆奖给黄富虎时,职工再次鼓掌。汪清泉要他谈谈感受时,黄富虎激动地说:“这篇作文说得都是我的真心话,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没想到我的作文能获奖,我感谢大家。来延州石油厂前,我斗大的字认不了一升,是个睁眼瞎子。没想到这辈子我还能认字,还能作文,还能获奖。这全是刘队长组织得好,我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争取多钻井尺,早出石油,为抗日战争多做贡献。”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黄富虎走下奖台,印有大红奖字的脸盆在职工手中传递。
  参加钻井队现场歌咏比赛,张发奎和汪清泉触动很大,回到石油厂他们就商量,怎样在采油队、修造部、厂机关开办职工夜校,举办各种文体活动,活跃职工业余生活。厂里向各单位发了文件,要求各单位结合自己的特点开办职工夜校,把扫盲当作一项重要任务来完成。
  汪清泉把黄富虎的作文寄到《解放日报》,很快发了出来,还给的五毛钱的稿费。《解放日报》派记者到石油厂采访七里沟开办职工夜校和活跃职工文化生活情况。刘宝根介绍了他们开办夜校的原因、方法和效果,现场看了职工的日记。记者很惊讶,两个多月时间,可以使一个成年文盲识字几百上千,而且能写成作文。记者进行了抽查,无论钻井的、担水的、还是烧锅炉的,一些常用字都能认会写。他从钻机上叫下来一个操作工,要他口头叙述今天的工作,这位钻工毫不紧张,说得条理清楚、重点突出,记者要他写出来,不到半小时,一篇三百余字的文章就写成了,记者惊得目瞪口呆。现场写下了《信不信由你——延州采油厂钻井队两个多月使四五十名成人脱盲》的新闻稿。
  夏天,油井钻到六十四五丈,取上来的岩芯上带有油迹,汪清泉每天都到井场来观看岩芯的变化,钻到七十多丈时,取出的岩芯就开始滴油。汪清泉一天不离开井场,随时观测油层变换情况。钻到八十多丈时,取出的岩芯象从石油中捞出来的,汪清泉下令停钻完井,开始试油,墨绿色的原油随着抽油机的运转喷出井口,初日产量达到两顿以上。汪清泉很高兴,马上派人向张发奎作了汇报。第二天早晨,张发奎和王大山骑马来到七里沟井场,等了有一袋烟功夫,井口就有原油汩汩流出。王大山激动的握着张发奎和汪清泉的手,“你们,延长石油厂的职工是真正的英雄,你们用自己的心血、智慧和汗水,终于从地下把原油钻了出来。这下我们就可以向党中央、边区政府和毛主席交代。我想,毛主席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看到领导这么高兴,在场职工自然高兴,只能使劲地鼓掌。
  拓振华听说石油厂在七里沟钻出旺油,也很高兴,要到城里去看一下。薛氏安顿拓振华注意,不要惹是生非,早些回来。为了提醒拓振华,薛氏要拓宝跟着。拓宝听说父亲要带自己到延州城,高兴的钻出被窝,拿了一个馍馍,连走带吃。
  不到中午,父子二人就来到延州县城。今天跟集的人还真不少,卖什么的都有,拓宝第一次到延州城,看得眼花缭乱。拓振华买得两丫西瓜和拓宝一人吃了一丫,又给拓宝买的一杯红色的凉糖水,拓宝一气喝完,高兴得不得了。城隍庙有耍猴的、卖艺的拓宝看了这家想看哪家,站在那里就不想再挪。拓振华不想扫孩子的兴,就陪着看,到那些儿童或老人端着笸箩来到面前时,就给投进几分硬币。
  中午,拓振华把拓宝带到延州饭馆,老板一见自然高兴,他知道拓振华的脾性,一盘红烧狗肉,一盘猪肘,拓振华另外给拓宝要了一盘炒面。自己要了二两烧酒,慢慢喝着。拓宝第一次吃炒面,香得头也不抬。拓振华爱抚地看着拓宝,问赵红石最近城里发生了什么故事。
  赵红石讲了“七一井”的故事,除过你《十七英雄砍树记》外,刘宝根的钻井队也成了延州城的英雄,《解放日报》刊登了他们的事迹。黄富虎一篇作文也成了英雄。两人正拉的高兴,听见门口喊:“小二,小二。”
  赵红石在楼上喊:“好来,老板要点什么?”向门口跑去。
  “你他妈的到哪里去了?半天喊你怎么不来?”拓振华在二楼靠窗的地方,向外一望,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岁四五岁后生,穿一身黑绸子衣服,戴一顶白色小草帽。上衣扣子没扣,漏出胸口的毛很旺。他身后跟两个小青年,有二十来岁,三人打扮一摸一样。拓振华一看这三人来者不善,今天闹不好赵红石要吃亏。
  赵红石点头哈腰,“刚才来了个朋友,拉了几句话,慢待了老板,请你见谅。”
  “什么朋友,比老子还牛逼,我倒要见识见识。”说着三个人就向二楼走来,赵红石想栏,被一把推到一边。
  拓振华满腔怒火,在延州城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可今天带着儿子,不想惹事,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头也不抬的喝酒。
  三个人上到二楼看了一圈,没有别人,见拓振华仍在喝酒,就向他走来。拓宝看见这几个人横眉竖眼,怕得跑到父亲身后,拓振华一手抱住拓宝,一手端起酒盅仍在喝酒。像眼前没人一样。
  赵红石跟上来,笑着对三人说:“老板要点什么,我送上来,今天我请客。这是我朋友,有什么话对我说,不要为难客人。”
  为首的一只脚踏在拓宝坐过的凳子上,左手插在腰上,右手用草帽扇着风,盯着拓振华。“我当是什么人物要老板亲自陪,原来是个乡巴佬。”
  拓振华抬起头,眼睛里喷火,端酒盅的手一抬又轻轻放下,长长舒了一口气:“是朋友坐下,我请客。”
  “不服气,眼睛瞪得那么大干什么?谁和你朋友?凭什么和你交朋友?”
  赵红石怕拓振华发火,赶紧爬在他的耳朵上说:“这是国民党县党部主席谭占前秘书小韦的弟兄肖世立。”
  肖世立原以为拓振华听了介绍会站起来向他点头哈腰,可拓振华仍然坐着不动。肖世立气不打一处来,用草帽压住拓振华端起的酒盅:“慢着,天下那有你这样喝酒的,你懂不懂,见了客人也不要请。”
  拓振华把酒盅狠狠地往桌子上一顿:“我没见人,只见畜生。”
  “你敢骂人?”肖世立右手一挥,身后两个小青年向拓振华扑去。拓振华把拓宝一把推给赵红石,仍旧坐在凳子上,右腿一伸,右边扑来的小青年不知怎么回事睡在地上。左手一扬,左边扑来的青年额头上挨了一拳,立即肿起一块,向后退了有三尺,靠在墙上。
  肖世立见状袖子一挽就向拓振华扑来。拓振华看那架势也不过如此,狗仗人势,右手一伸,抓住他伸来的左手,用力一捏,手腕向下一摁,肖世立就跪在拓振华脚下,疼得呲牙咧嘴。左右两个小青年还向扑来,拓振华在手上又一用力,肖世立就喊“还不快求爷爷,等什么?”两个小青年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拓宝挣脱赵红石,在每人屁股上踢了几脚,“谁叫你们欺负我大。”
  拓振华放开肖世立,仍然坐着不动,喝了一口酒:“不要说你们是谭占前秘书的朋友,就是谭占前,几年前,提起我拓振华他也是胆战心惊。你们如此横行霸道肯定不是头一回,别人可以让你,我拓振华可绝不让你。挣开你的狗眼,认认老子,再不要让老子在延州饭馆遇见你,那时就没有这么便宜。滚!快去向主子谭占前去告状,说不定还可以领两个赏钱。”
  “不敢,不敢,打死我们也不敢。”三个人连滚带爬的离开。
  拓振华和赵红石继续喝酒。第二壶酒刚喝了一半,门口来了两个背枪的,赵红石一看事情不妙,肯定是那三个恶皮告下了,准备下去。拓振华一把拉住,“你招呼好拓宝,不要动,肯定是抓我的,与你无关。我去,如果天黑还不回来,你带上拓宝去找张发奎,让他想办法把我儿子送回去。”然后走下二楼问:“二位找谁?”
  两个士兵上下打量着拓振华,知道这就是他们要抓的人,说:“我们来找拓振华。”
  “我就是,什么事?”
  “有人举报,你在延州饭馆斗殴打架,我们要请你去协助调查。走吧。”
  拓振华向二楼望了一眼,看见赵红石和拓宝看着自己,拓宝灰不塌塌的样子,心里很难过。“他妈的,这倒霉的事怎么都叫我遇上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心里想着,跟着士兵来到国民党县党部。
  士兵把拓振华送进中间的窑洞就出去了,他见办公桌子前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穿着白半袖,黑裤子,留着偏分头,带着近视眼镜,心想这人可能就是谭占前。在腰里捏了捏,他走时拿了十块银洋,准备赌博,虽然城里抓得很紧,还总有人在赌。
  谭占前笑嘻嘻地问:“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拓振华,我们终于见面了,你认识我吗?我是谭占前,没想到吧?”
  拓振华不知如何回答,站在那里不说话。
  谭占前站起来绕着拓振华走了一圈,“知道今天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原因吗?”
  拓振华刚想说知道,话到嘴边却说“不知道。”
  谭占前冷笑着,“不知道,我叫你知道,来人。”随着谭占前的喊声,肖世立三个从门外进来。他们不敢看拓振华都低着头。
  拓振华狠狠地盯着三人。
  谭占前黑着脸说:“现在是国共合作,无论国民党还是共产党都不准打架。你不是因为打架,共产党开除了你的党籍,撤消了你的副县长吗?为什么还不悔改?”拓振华无言以对。
  谭占前要肖世立三个说事情的经过,肖世立看着拓振华不敢说。等了片刻,拓振华把事情的大概经过说了一遍。
  谭占前看着肖世立问是不是事实,三个人点了点头。
  谭占前气得脸红一块紫一块,把肖世立他们骂走。拓振华笑嘻嘻的看着谭占前。谭占前看着拓振华得意的样子:“肖世立他们无事生非不对,可你也不能私自打人,他们不对你要向政府反映,你不相信国民政府,总相信共产党的政府,你看他们三人鼻青脸肿,你打人总是事实吧?先押到监狱里,调查清楚后再做处理。来人。”谭占前向门外一喊了一声。
  拓振华听到先押到监狱里,害了怕,今天的事他不想让王大山知道。
  原来肖世立离开延州饭馆,在街上遇到小韦,小韦看肖世立三人的狼狈相,觉得不可思议,在延州城还有人敢打他的朋友,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一问是拓振华打的,没问前因后果就跑来报告。谭占前一听也不考虑,就派人把拓振华抓起来。
  拓振华被士兵带走后,赵红石觉得这事比较复杂,就带着拓宝来找张发奎。张发奎刚从七里沟回来,脱下油衣服正在洗脸,看见拓宝长了好多,就在头上抹了一把,“拓宝你一个来,你大呢?”
  拓宝没有说话,眼泪就流了出来。
  张发奎看着赵红石。赵红石把事情的大概经过说了一遍。张发奎也觉得事态严重,不好处理,就说:“我现在带着拓宝去找王大山,你赶紧找肖世立他们平时欺负百姓的证据,人证物证都行,越多越好。”
  张发奎带着拓宝来到县委,王大山正好在办公室,见张发奎带着一个哭鼻子的孩子,就问:“你带的谁家儿子这么亲?”
  “你好好看这是谁?”
  王大山看了半天就是认不得,拓宝说:“干大,我是拓宝。”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王大山仔细一看就是拓宝,抱在怀里,“你怎能想起来看干大,都长这么高了,再过几年干大真认不得了。”
  拓宝只是哭不说话,王大山就问张发奎究竟怎么了?张发奎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并把肖世立他们平日的所作所为学说了一遍。王大山听了很是愤慨,也为自己没有很好的体察民情而内疚。作为一县书记,境内竟有如此霸道之人,没有得到及时处罚,倒是拓振华嫉恶如仇,教训这些坏人,为民除害。自从拓振华怒打西街一枝花以后,再没有发生西街一枝花的儿子给人头上撒尿的事,而我们反而处理了拓振华。这次一定要为拓振华做主,否则共产党政府怎么向老百姓交代。可这事真要处理还不容易,如果谭占前揪住打人不放怎么办?王大山陷入深深的思考。
  王大山问了肖世立平时的基本情况,有没有证据。张发奎说他已让赵红石去取证,人证物证都可,而且越多越好。王大山就要张发奎赶紧和赵红石联系,把证据拿来,然后去找谭占前。
  张发奎走后,王大山给拓宝洗了脸,拓宝就不哭了。王大山问了拓宝家里情况,拓宝一一作了回答。“我奶奶常说起你,说不知你现在身子好了没有。”
  离开府古塬六七年了,王大山再没有去,他多次想去看望拓振华一家,特别是薛氏,在她哪里总能得到母爱的感觉。可由于工作太忙,总是抽不开身,想起这些,王大山就觉得对不起拓振华一家。用手婆娑着拓宝的头,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张发奎和赵红石一起来到王大山办公室,赵红石说他找了三个人,还让五个人写了旁证,说着把旁证材料递给王大山。
  王大山翻看着材料,气得手在颤抖,“岂有此理?”问赵红石“证人呢?”
  “就在门外。”
  “走,你跟我去。”王大山走出门,见门外站着三个老乡,知道是赵红石找来的证人,让赵红石带着向国民党县党部走去。
  快到国民党县党部时,王大山突然想这样兴师动众的去效果未必好,对三个证人说:“你们先到延州饭馆去等一会,我们有事再叫你们。”和赵红石来到国民党县党部。
  王大山一进院子谭占前就看见了,从门里迎出来,老远伸出双手:“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吹来了,早点告诉我好欢迎你。”
  王大山疾走几步,迎上前去,握住谭占前的手说:“早就想来拜访你,可就是动不了身,今天抽空来看看你老兄。”
  “欢迎,欢迎。国共合作就应该互相多交流,多沟通,共同造福延州百姓。”谭占前说着,喊来警卫员给王大山和赵红石个上茶。
  “延州县地处黄河岸边,也是抗日的前沿后方。搞好这里工作有利于抗日,我们要精诚团结,为抗击日寇多做贡献。”王大山喝着茶,斟字酌句。
  今天王大山来意两人都心知肚明,可谁也不愿先说破。赵红石插不上话,也不知他们二人摆什么龙门阵,只顾喝茶。王大山磨不下去,就说:“谭主席,你来延州县也很长时间了,原来就在延州县住过,对这里很熟悉,也很有感情,你说当前工作我们该重点抓什么?”
  “好着哩,为了抗日的大局,咱们合作愉快!你说咱们现在该抓什么?”
  王大山心里骂老奸巨猾,口里却说:“整体不错,可老百姓还是不满意,如社会治安,有人仗势欺人,横行霸道,老百姓意见很大。”
  谭占前打断王大山话头:“是的,你提起这事,社会治安是得好好治理一下。我们国民政府今天得到举报,抓了一个扰乱社会治安分子,在饭馆里把三个人打得鼻青脸肿。我想明天早晨给你们通报,看如何处理。这个人很特殊,为了不影响抗日统一战线,我们集体处理。他就是因打架被你们共产党开除党籍、撤销副县长的拓振华。如果我们处理太轻,就没法想你们交代。再说对这些屡教不改的惯犯,就是要严肃处理。”显然谭占前是有准备的,说话滴水不漏,处处替抗日大局着想,替共产党着想,叫王大山开不了口。
  谭占前微笑着看着王大山。
  王大山也笑着:“拓振华是因为打架我们处理过,这不假,但据我们所知,本次打架是肖世立他们仗着人多、有势,逼着拓振华,拓振华是在万不得己的情况下才动手防卫的。”
  “是吗?拓振华这个人我还是清楚,不是受人欺负的。你们说的可有证据。”
  “这人是延州饭馆的老板赵红石,打架的全过程他是目睹者,让他把过程说一下。”王大山指着赵红石说。
  赵红石把在饭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谭占前一直笑着:“真的吗?我相信,在延州城敢在拓振华面前扎势的人还没有生下,肖世立他们怎敢?老板你说这话不怕延州城人笑掉大牙。这话你也信?”谭占前问王大山。
  王大山感觉受到愚弄,有点生气:“你这是什么话?赵老板是当场的证人,他亲眼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咋能不信?几年前,在延州城是没人敢在拓振华面前扎势,他曾徒手在城里抢枪而走,国民党士兵是闻拓丧胆。经过共产党几年教育,拓振华不愿和人争斗,但他嫉恶如仇,容不得别人横行霸道。”
  谭占前听到拓振华徒手夺枪脸有点红,这是他一生的耻辱。当王大山说拓振华经过共产党教育以后如何时,谭占前又笑了起来:“这么好的人他打的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你们共产党为什么要开除,要撤销他的副县长?”谭占前盯着王大山,看他怎么回答。
  王大山脑子一转:“这是两码事,上次拓振华打的是妇女和儿童,虽说这孩子很顽皮,但终究是孩子。这次不同,肖世立一群是社会流氓,他们仗势欺人。”说着王大山把老百姓写着肖世立他们种种劣迹的证词递给谭占前。
  谭占前翻看着证词:“这东西是哪里来的?是真的吗?”
  赵红石说:“这些人都在城里住着,可以当面对质。咱们现在到监狱去,我们五个人当面对质,谁真谁假一对便知。”说着赵红石站起身。
  这下谭占前有点慌,他知道当时只关了拓振华,没有关肖世立他们,现在去怎么解释,就说:“不忙,你说的我也不是全不信,我们要好好调查,把该想的问题都想到,这样我们不至于冤枉一个好人。”
  王大山看谭占前有变化,知道击准了他的软肋,趁势说:“肖世立之所以敢在延州城胡作非为,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常和你的秘书小韦在一起,他们聚众打架、赌博,偷鸡摸狗,还在乡下欺男霸女。我们不断收到老百姓举报,正在核实,已掌握了大量的材料,正准备向你通报。”王大山停下,看谭占前有什么反应。
  对秘书小韦的行为谭占前是略知一二的,他经常能得到小韦送来的烧鸡、烧酒,有时还有银洋。对他的行为就不太过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他不清楚共产党究竟掌握到什么程度,不敢贸然行动,搞得自己太被动。就说:“谢谢你今天通报的情况,我一定严加管教手下,查清情况后,向贵党通报。拓振华你们带走,按贵党政策处理,我相信你们一定会秉公办事。”谭占前喊来警卫员,要他到监狱去提拓振华。
  拓振华来到县党部,进门就看见王大山和赵红石,知道是赵红石告诉了王大山,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每次进城都给王大山惹麻烦。他恨恨的瞪着谭占前,一句话也不说,直瞪得谭占前低下了头。
  谭占前恨拓振华,本想借此次机会好好教训一下拓振华,可没有想到王大山来的这么快,还没来得及准备。只得不甘心的对王大山说:“拓振华你们就带走吧。”
  “就这么容易,你们想抓就抓,想放就放。”拓振华愤恨的问。“你们国民党、共产党的头都在这,赵老板也在,把今天事情的经过说一遍,他们是咋欺负人的?倒好,恶人先告状,你们放了恶人,关押好人,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拓振华站着不动
  拓振华的举动三个人谁也没有想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赵红石拉了一把拓振华:“老拓,两个领导讨论了半天,对你们今天的事要做重新处理。对肖世立他们的所作所为,有些谭主席不知道,他表示一定认真管教手下人,给共产党一个交代。”
  “屁,我还不知道,国民党的那一套我领教的都不领教了。”王大山怕拓振华口无遮拦,说一些过分的话,被谭占前抓住把柄,说是攻击国民党就比较麻烦,打断他的话头:“老拓,这事我们国共两党共同处理,一定向你和老百姓有个交代。拓宝还在急着等你。”
  拓振华想起儿子可怜的样子,就什么也没说,又瞪了一眼谭占前,头也不回的在前头走了。
  来到王大山办公室,拓宝一下扑在拓振华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三个大人都感到喉咙酸酸的。拓振华坐在凳子上,把儿子抱在腿上,这是拓宝有记忆以来拓振华第一次抱他。
  四个人谁也不说话,拓宝哭丧着说:“大,咱回。”
  “好,咱回,城里不是咱住的地方。”拓振华站起身,对王大山说:“王书记,我每次到城里来都给你造成麻烦,今后我再不进城了。我本来不想给你惹麻烦,赵老板知道,我实在是躲不开,他们在我儿子面前如此欺负我。”
  王大山走到拓振华面前,把拓振华压得坐在凳子上:“不要急,这事没完。事情的前因后果赵红石都给我说了。延州县城有人如此霸道,使多少百姓遭殃,百姓是如何看待共产党的,我们的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处理这件事。”王大山就把赵红石找证人、写证词的事说了一遍,要拓振华配合处理好这件事。
  听王大山这么一说,拓振华气稍微顺了一些,就说:“好,我配合你。现在我到张发奎那去,听说在七里沟打出了旺油井,我想去看一看。”
  拓振华和赵红石带着拓宝离开王大山办公室,路上拓振华笑着说:“全凭你帮忙,要不然我现在还在禁闭中。”
  赵红石就把他找张发奎,张发奎找王大山的事说给拓振华。到延州饭馆门口拓振华给赵红石开了中午的饭钱。赵红石留拓振华吃饭,拓振华说要去看张发奎,免得他担心。
  来到石油厂,张发奎在办公室坐着,看见拓振华笑嘻嘻的说:“你出来了?”
  “出来了,多少年没坐禁闭了,还真有点想。”拓振华也笑着说。坐下来拓振华把如何打架、谭占前如何说他、怎样到王大山办公室全说了一遍。
  晚上拓振华和拓宝随张发奎来到马号家里,吃过晚饭没事可干,就坐在院子外边的槐树下乘凉,说闲话。拓振华是张发奎家的常客,邻家都认识,知道他是干什么的。马号住不少平时爱赌博的人,他们就凑过来和拓振华拉话,说不了几句,就说到赌博。拓振华在家里走时就想多少时候没有到城里去了,如果手气好可以赢个百儿八十。几个人就在张发奎的家里开始赌名宝。拓振华特别来劲,把名宝扬得有三四尺高,宝芯转的就象一朵花,这些人多少时候没有看拓振华出名宝,都非常惊奇,纷纷押宝,自然大部分是给拓振华送钱。拓振华和张发奎搭档,不到一个时辰,两人赢得有一百多块钱。正赌得高兴,油厂通讯员跑来叫张发奎,七里沟发生喷井,要张发奎到现场去。张发奎二话没说,爬起就走。拓振华一个人仍在和这群人出名宝赌钱。
  张发奎走了不到一袋烟功夫,就听见院外有人高声说:“大家不要乱,听我指挥,我们要文明执法,不准打砸东西,注意不要叫跑了一个人。”拓振华一听这是来抓赌,快速将名宝拴在腰上,使眼色大家坐好,高声讲:“薛仁贵来到柳员外家,柳员外正在盖楼,他问要不要小工.......”说到这里就听见有拍门的声音。拓振华停止讲薛仁贵,就说:“门开着,进来。”
  进来四个背枪的战士,还有肖世立的一个弟兄,拓振华装得谁也不认识。想有人高声说话,是给咱通风报信,说文明执法是提醒咱不可交代。就笑着问:“你们找谁?”
  第一个进门的像是班长,他中等个子,眼睛比较小,额顶光光的,说着山西口音:“有人举报,说你们在赌博。”
  拓振华不等别人回答,抢着说:“哪里,我多少时候没来延州县城,他们要我说古今薛仁贵征东。大家说是不是?”
  在场的人乱嚷:“谁胡说我们在赌博,我们听古今。”“哪个坏种子诬陷好人,他在马号不得好死。”大家明知故骂。
  班长问那个小青年:“你不是举报他们在赌名宝吗?”
  那小青年看大家向要吃了他的眼神,知道众怒难犯,也知道王大山救拓振华出狱的经过就不敢说话。班长问了几遍他都不说话,就说:“你们没有赌博就早些睡觉,说古今不要时间太长,声音小一些,不可影响周围人睡觉。我们在坡底下就能听见薛仁贵长,薛仁贵短的。”拓振华就说:“好,我们一定注意。”
  班长对那小青年说:“举报要有根据,不敢随便乱说,我们跑一趟无所谓,你还得在马号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就是平时有点小矛盾,也不敢冤枉好人,以后邻居怎么见面?”说完带着三个战士去了。小青年气得脸色发青,可又说不出来,只得没拉没干的跟在后边走了。
  原来小青年就住在马号,天快黑时见拓振华来到马号,他听人说过拓振华爱赌博,就注意观察。天黑后发现不少人都到张发奎家去了,悄悄地溜到院子外,听见里边正在出名宝,还有张发奎,高兴得想,上午动了乱子,晚上将功赎罪,跑去告诉了谭占前。谭占前一听很高兴,抓住以后,人脏俱在看王大山还有什么话说!共产党是坚决禁止赌博的。就站起来,准备亲自带人去抓。走出门口想:杀鸡何用宰牛刀。就对这小青年说:“你去向共产党举报,然后带人去抓,看他们有何话说?”
  警卫队接到举报,在小青年的带领下马上出发,走到马号,班长看小青年把他们带到张发奎家。他跟张发奎来过几次,一想事情不好,张发奎是共产党县委领导,石油厂厂长,当场抓住如何处理。他也知道此人和国民党县党部的关系,会不会已通知了国民党。今天上午发生的事他也听说了一些,现在当场抓住,一场普通的赌博会成为国民党寻找摩擦的依据。急中生智,就在院子外大声部署方案,交代注意事项。拓振华果真聪明,到他进入窑洞,一切正常,每句话说得那小青年有口难言。
  晚上月亮皎洁,路上亮如白昼。张发奎离家直奔石油厂,拉出马翻身骑上,在屁股上抽了两鞭。
  发生喷井的是七三井,位置在七一井的对面山根下,两井相距有一百多丈。张发奎到时,汪清泉、刘宝根和几个技术员都在现场,井口还在咕咚咕咚的往外冒油。张发奎高兴的拉着汪清泉和技术员、工人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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