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扮作看马人 骗走自家马

　　严光披星戴月走出家门，在村西头的小树林里徘徊了好一阵子。是向北，还是向南？他踌躇了许久，最后才决定去自己熟悉的北方。至于到什么地方落脚，他自己也不知道。一路上会遇到多少困难，他更是难以预料。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尽快离开家乡。
　　他自离开家门上了路，总觉得后面有人在追他。他用尽平生气力往前赶，还觉得太慢。他后悔为什么不从家里骑匹马出来，那怕是那匹几年都没人骑过的老马，也比自己两条腿走的快。他不敢稍有消停，直到他感到口干舌燥，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肚子里咕噜咕噜乱叫，他才发现太阳快要下山了。他知道前面不远就是上虞县城，他准备先找家客栈住下，好好休息一宿，明天再赶路。
　　突然，他身后隐约传来“嗒嗒”的马蹄声。他顾不得回头看一眼，就急忙钻进道旁长满灌木丛的穴坑里躲藏起来。
　　他竖起耳朵在听。“嗒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闭上眼睛，祈祷着这马蹄声千万别与自己有关。
　　“天快黑了，咱们就在上虞县城住下吧？”他听出这是阿七的声音。
　　他一下惊呆了，吓得出了一阵冷汗。“真是越怕鬼越有鬼。”他心里这样想着。
　　“光哥今天最多也只能赶到这儿，我们当然是得住下。也好到几家客栈去找找，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他知道这是阿山的声音。
　　阿七道：“只顾赶路，快把我给憋死了！”
　　阿山道：“我也是，一天没顾上撒尿了。”
　　阿山、阿七跳下马，对着道旁密密地灌木丛撒起尿来。严光把头一低，热乎乎的尿水从树叶上飘落到他的头上、身上。他在心里骂道：“两个该挨千刀的，左一点，右一点，我也不会尿洗头，偏偏不左一点，右一点，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阿七道：“如果在客栈找不到光哥怎么办？”
　　阿山道：“那他就可能过了上虞城。”
　　阿七道：“他会不会走别的道？”
　　阿山道：“不会的，只有这条道是正道。今天找不到他，明天一定能在道上追到他。”
　　阿七道：“咱们住哪家客栈？”
　　阿山道：“兴隆客栈，那里我住过。老板熟悉。”
　　阿山、阿七说着翻身上马，一挥鞭，马像离弦的箭，飞驰而去。
　　严光爬出有灌木丛的坑穴，用袖子擦着脸和头上的尿水，又不时的吐几口，又什么都吐不出来。最后他把袖口放到鼻子上闻了闻，咧着嘴自语道：“真臊！”
　　严光看着远去的阿山和阿七的背影，思绪万千：“难道我就这样跟他们回去吗？不，决不能跟他们回去，我要尽快离开会稽。”他暗自下着决心，一面加快了前进的步伐。他在城边一家小饭铺里草草用了餐，才朝城内走去。
　　严光走进上虞县城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繁华的街道两旁，小商贩正打着灯笼在叫卖。他悄悄朝兴隆客栈走去。
　　兴隆客栈临街的餐厅里，灯光明亮。严光靠近窗子一看，阿山、阿七正在吃饭。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阿山道：“快吃，吃完饭好去几家客栈看看。”
　　阿七道：“上虞县城共有几家客栈？”
　　阿山道：“把老板叫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阿七道：“老板！”
　　堂倌匆忙跑过来道：“客官，还要点什么？”
　　阿山道：“请问上虞城里共有几家客栈？”
　　“十来家吧。”堂倌看了看阿山，又看了看阿七，问道，“客官，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阿山道：“找人。”
　　“原来是这样。”堂倌说着，板起指头道，“这条街上有昌运、鸿福、顺达、平安、昌盛，再加上本栈，共六家。那条街上有大吉、鸿运、金牛、东海、钱塘、万福，也是六家。共十二家。”
　　阿山掏出几个小钱放到堂倌手里道：“给。”
　　“谢谢客官……”堂倌不停地哈腰点头。
　　阿山道：“最大的是哪几家？”
　　堂倌道：“最大的，这条街上就数本栈了。那条南北大街上是东海。别的都小一些，规模也差不多。”
　　阿山道：“好了，快忙你的去吧。”堂倌闻声离去。
　　阿七道：“骑马去还是走路去？”
　　阿山道：“走路去。”
　　阿七道：“浑身像散了架似的，来回一折腾，得有好几里路，再说，骑马也快不是。”
　　阿山道：“那就骑马去吧。”
　　严光听到这儿，就匆匆离开了兴隆客栈。
　　东海客栈大门外的大红灯笼下，站着一个头发蓬乱如麻，满面污垢的人。见阿山和阿七骑着马走过来，就忙迎了上去。待阿山和阿七跳下马来时，他就把手伸了过去。阿山顺手把马缰绳递到那人手里。
　　阿七问道：“他是干什么的？”
　　“看马的。”阿山一边匆匆朝前走着一边道，“你罗嗦什么，还不快点！”
　　阿七像似开了眼界。心想：“原来这客栈还有看马的。”于是，他也把马交给了那个头发蓬乱的人。跑步去追赶已经进了客栈的阿山。
　　阿山、阿七查遍了东海客栈的每一个房间，也没有找到严光。只好扫兴地走出东海客栈。
　　阿山见没有了那个头发蓬乱的看马人，惊叫道：“马呢？”
　　阿山和阿七在东海客栈门前东瞧瞧，西望望，到处是黑洞洞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突然，从南面传来了马的嘶鸣声。他俩快步跑了过去，见是阿七骑的那匹马，还在树上拴着。
　　阿七疑惑道：“偷马的怎么就偷一匹？”
　　阿山道：“可能你这匹马不跟他走，怕逃脱不掉才丢下的。”
　　阿七道：“你不是说是看马的吗？咱找东海客栈去！”
　　阿山道：“我们是来找人，又不是住人家的客栈。马又没交给人家，没用的。都怪我，认倒霉呗！”
　　阿山、阿七二人只好骑一匹马，又到别处客栈去找严光。
　　阿七道：“明天怎么办？”
　　阿山道：“你在客栈等我，我一个人骑马去追。”
　　阿七道：“要是人找不到，又把人家的马给弄丢了，回去怎么说呀？”
　　阿山道：“那有什么办法，我们也不愿意丢啊！今晚回去早睡，明天我早早起床去追。”
　　原来严光在去东海客栈的路上，寻一个黑暗的僻静处，用手把头发弄乱，脸上又涂抹的脏兮兮，然后又把衣服反过来穿上，把脱下来的鞋子和钓具放在一个隐避处，这才来到东海客栈等阿山和阿七。他刚站到大红灯笼下，阿山、阿七就过来了。他们竟然没有认出他来，还让他骗走了他自家的一匹马。
　　严光知道阿山明天一定会去追赶自己。也知道他再也不会来东海客栈。于是他骑上马直奔城外转了一圈。在护城河边，他洗去脸上的污色，把头发梳整好，把衣服又翻正了穿在身上，洗了脚。估计阿山、阿七已经离开了东海客栈，他这才上马赶回城里。取了鞋子和钓具，就到东海客栈投宿去了。
　　第二天，等严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挂在半天空。他估计阿山今天追不上他，后天就一定会离开上虞。如果他今天或明天上路，就可能会被阿山撞见。于是，他决定在东海客栈先住两天。等阿山、阿七离开上虞后再起程北上。他天天骑马去城外护城河里钓鱼，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傍晚，他又悄悄来到兴隆客栈餐厅外的窗户下面。他发现阿山和阿七正朝餐厅里走来。他忙躲在阴影处，听他们说些什么。
　　阿七道：“你怎么才回来？”
　　“老板，快沏壶茶来。”阿山说着，把脸转向阿七道，“昨天我顺着大道，一气就追到了山阴县城。路上没有遇着，我得在山阴县城好好找找。那里是会稽郡的治所，客栈就有三十多家。结果跑了个遍，也没打听到光哥的一点消息。虽然我心里明白，光哥的两条腿怎么也不会赶到我的前面去。但我还是不死心，一下又追到吴郡的余杭县，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见天色已晚，我只好找家客栈住下。今天一大早，我就动身往回赶，希望能在路上碰到光哥。所以，凡看到前面有人来，我就躲起来瞧。结果都是白费时间。要不我怎么会来到现在？”
　　阿七道：“明天还到哪儿去找？”
　　阿山道：“这就不好找了，只好回家再说了。”
　　阿七道：“这么说咱明天就回去？”
　　阿山道：“明天一早就动身，俩人骑一匹马跑不起来了。”
　　严光听到这里，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第二天，严光确信阿山和阿七已在返家的途中，才匆匆上了路。
　　严光有了马骑，犹如长了翅膀。不但不再受步行之苦，而且行进的速度也大大加快。不知不觉已离开上虞三天了。他知道前面不远就是长江。于是他卖掉了马匹，这样不仅盘费更充足了，而且还买了一头毛驴骑上。他悠然自得地朝江岸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