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西川剿匪
作品名称:金扑鸽 作者:村里人老农民 发布时间:2015-03-30 16:48:28 字数:11014
薛占喜在家住了几个月,听说红军又回到延州城,拓振华、张发奎、贺老大、赵红石都当了官,就背着褡裢来到延州城。他没敢直接去县党部找拓振华,而是来到延州饭馆,先打问一下消息。他一走进延州饭馆,见赵红石还在,他走上去笑着问:“你不是当什么主任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赵红石也笑着说:“多少时间不见你,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老拓常想你。”
“老拓不是当官了吗,好见吗?”
“哪里话,都是朋友。他在原县党部院子里,你也是贫协会主任,你去寻他,一会儿来喝酒。”
薛占喜高兴的来到原县党部,现在叫县委和政府。刚进大门,拓振华刚好从办公室出来,照见薛占喜,远远的呐喊:“薛占喜,我以为你死了。”
“我还没见你的面怎么敢死了。”
“我们把脑袋编在裤腰带上打仗时,你跑得连鬼影子都逮不住,我们把敌人赶跑了你才来了。”
薛占喜尴尬的笑着说:“我不是按照王书记的说的,到农村搜集消息,宣传革命去了吗?”
“好了,回来吧。你想死我了。”拓振华学着王大山和万志红,朋友多时不见,再见时就握手的习惯,握着薛占喜的手,把他拉回窑洞。
坐下来,拓振华把自己如何过五关斩六将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听得薛占喜心惊肉跳,“啧啧,你没有啦在裤子里。”
“看你那点出息,甭怕,跟着共产党干,肯定有你的好处,现在你已经是贫协会主席。”
中午,拓振华叫上张发奎、贺老大和薛占喜一起来到延州饭馆,没有去二楼靠窗的桌子,而是走进包间,喊来赵红石。“今天你坐下,让店小二跑,咱们这下谁也不怕了,现在咱弟兄几个好好喝几盅。捡你的好菜上,先烫上二斤好酒。”
赵红石吩咐下去,回来坐下,酒菜马上上齐。大家死里逃生,多时不见,首先碰了几杯,然后开始搳拳。不到一个时辰二斤酒已底朝天。五个人都已喝得酒大,拓振华要再拿一斤,被张发奎劝住。
“不敢喝了,万一有什么事。”
“怕什么,老子这条命都几乎送了,现在拿自己的钱喝酒,害怕谁。说不定那一天就没命了,那时想喝酒都喝不成。”
“弟兄们在一起喝酒图个痛快,不要婆婆妈妈,拿酒。”贺老大也要继续喝酒。
张发奎没办法,要薛占喜阻止。“老拓,咱们今天结束,明天再喝,晚上咱们耍两把。”拓振华经薛占喜提醒,多时没有耍名宝了,就说:“好不喝了,今天晚上耍,多叫几个。”
拓振华掏出两块银圆,放在柜台上。赵红石不要,说今天他请客,下次你请。拓振华不行。“我不是谭占前,不能刚当县长就吃饭不掏钱,共产党不是国民党。”说完摇摇晃晃的走出延州饭馆。
贺老大也喝得差不多,只有张发奎还比较清醒。被风一吹,拓振华和贺老大都感到酒精上涌,头重脚轻,几次险些栽倒,张发奎扶了这个,顾不了那个,几次自己也几乎栽倒。摇了几次,也感到头晕的厉害,快回到县委时,拓振华哇的一声,肚子里的赃物象喷泉喷了出来,身上溅得到处都是。这一下可好,贺老大也吐了起来,张发奎也控制不住,蹲在路边吐了起来。路过的人都驻足围观。“有什么好看的,都给老子滚。”拓振华向围观的人大骂。
下午,王大山要和拓振华商量土改工作,院子里找不到,警卫员就到到街上去找。一出大门,看见拓振华在那里骂人,浑身酒气,衣服上沾满了呕吐的赃物。张发奎、贺老大也在那里哇哇的呕吐。警员走过去,向拓振华敬了一个军礼,“拓县长,王书记找你开会,半天找不到你,现在快去。”
“开什么屁会,我不去,我要睡觉。”说完摇摇摆摆向大门内走去,警卫员要扶,拓振华一把推开,“我没醉,我拓振华喝酒什么时候醉过,不信你到延州城打问去,看我拓振华什么时候喝酒醉过。”王大山站在门台子上看着三个人的狼狈相,不知该说什么好。
上午西部几个乡反映,土匪骚扰厉害,把农民分的牲口、粮食抢走,更可恶的是,几个村子的贫协主席被土匪绑票。土改不好进行,不少农民分到土地不敢要,分到牛羊骡马白天拉走,晚上又送回。明明分到了牲口,却栓在旁边,自己在太阳底下用镢头掏地。问他,还说自己习惯了,干一点活舒服。这种现象很普遍,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扩军也遇到困难,上级下达的三百五十个任务落实了不到一百名。有些人上午报名参军,到下午就动摇了,不去了。不少村子青壮年都跑了,这种现象如不及时改变,将严重影响土改和扩军工作。下午本打算召开县委扩到会议,研究解决办法,可几个主要领导都喝得一塌糊涂。王大山想,县委领导个人素质的提高亟待解决,这种情况连续发生,会在群众中会造成怎样恶劣影响。
第二天开会,研究土改和扩军工作。王大山先沉痛地告诉大家:今天早上西川传来消息,昨天晚上,西川乡又遭到国民党残部和土匪的洗劫,杀害了乡长和贫协主席,绑架了几名土改积极分子,将农民分的牲口没有送回地主家的,全部拉走。王大山气愤地说:这是明显的报复和破坏土改工作。土匪和国民党的残余势力现在很是猖獗,已经严重影响了延州县正常工作,必须坚决打击。王大山提议,由万志红和贺老大带队,组成小分队,深入西川,消灭流窜到此地的国民党残余和土匪武装,保证土改和扩军工作的顺利进行。
拓振华想,到西川去自由。参加革命以后,大大小小打过几仗,不过如此,就站起来说:“王书记,让我和贺老大去”。
王大山看了拓振华一眼,没有表态,他不放心,怕他和贺老大一起不是喝酒,就是赌博,误了大事。“还是让万志红去,我怕你误事。”
拓振华一拍胸脯,“我拓振华堂堂男子汉,说话算数,从今天开始到返回延州县城,绝不喝酒,由贺老大作保,如果违反,任凭王书记处罚。”说完,眼巴巴的望着王大山。
王大山看着万志红“你看怎么样?”
拓振华又把目光投向万志红,希望万志红给自己说好话。现在延州城里的工作也很多,到处都离不开人,如果万志红和他们两个一起去,王大山就放心多了,可不能三个人同时去,这一点万志红也非常清楚。看着拓振华急切的目光,万志红说:“拓振华勇敢的报名去西川剿匪,这很好,但必须记住王书记强调的两点,一不准赌博,二不准喝酒。如果你真能做到这两点,我看可以。”
拓振华高兴的向万志红抱拳致谢。
万志红强调,“拓振华你一定要记住王书记强调的两点。贺老大,在关键时刻,你必须提醒拓振华,切记不可喝酒,不可赌博。你们要记住,这是代表苏维埃第一支队第一次作战,只可胜,不可败。这次剿匪的胜败,直接关系到土改和扩军的成败,千万大意不的。你们打仗的本事我不怀疑,我最担心的就是怕你们喝酒误事。”
“万县长你不用说了,我明白,我一定不喝酒。贺老大你来担保。”
“好,我一定不让老拓喝酒。”贺老大说。
“那好,就由拓振华和贺老大带队到西川去剿匪,你们的主要任务是和西川乡政府联系,保护土改和扩军工作的顺利进行,要使全乡土改工作全面铺开,并完成西川乡五十二名扩军任务。对前来骚扰的残敌和土匪要毫不留情,坚决消灭。有什么困难,随时和我们联系。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王大山看拓振华态度很坚决就同意了。
散会后,王大山把拓振华单独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指着拓振华的鼻子说:“拓振华为喝酒我说过你多少回了,难道你还真要哪天死在喝酒上?”看拓振华悔恨的样子,王大山停了一下,缓和了语气继续说:“本来昨天下午准备研究解决土匪搔扰问题,晚上小分队就可出发,那么西川的损失就可能避免。”听了王大山的述说,拓振华心情也很沉痛,为自己的重大过失深感难过,狠狠地在自己腿上腿上捣了几拳,“混账,做的什么事!”
拓振华和贺老大带了二十三名战士,来到西川乡时太阳已落下了山。这个不大的乡镇残破不堪,原来一条狭窄的街道上有几家商铺,全部被砸,留下几处火烧的痕迹。街上到处都是烂衣烂被,证明千真万确地跑过土匪。整条街上没有炊烟,没有行人,几家墙上插着的岁数纸在风中飘荡,听不见哭泣的声音。看着这一切,拓振华更加悔恨,更加痛恨敌人的残暴。他们来到乡公所,一走进院子,臭气熏天,乡长的尸体摆在院子里,肚子上刺刀戳下几个窟窿,开始腐烂,窟窿处爬满了苍蝇和蛆。乡长看上去是一个不超过三十岁的青年。乡公所的门窗全部被砸,还放火烧了。看着眼前的惨景,拓振华、贺老大、所有战士气得浑身打颤。拓振华和贺老大商量了一下,让战士在院子附近拔得一些蒿草,默默的赶走乡长身上的苍蝇和蛆,在窑洞里找来一块破被面,苫在乡长的尸体上,和战士一起用门板抬得把乡长放在一孔窑洞中。然后和贺老大分别带着战士向街的两头行走,看能不能找到活人。在街道的最西头,一条狗看见拓振华他们夹着尾巴就跑了。他们跟着狗,来到半坡洼上一个小院子前,看见门窗还完好,可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连狗都不叫一声。拓振华推了一把门,里面关着,说明窑里有人。任凭拓振华怎么说,窑里就是不答应。拓振华没办法,撕破窗户纸向里一望,炕角坐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小孩的嘴还在老婆的奶上吸允着。拓振华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慢慢地对着窗户说,我们不是土匪,我们是红军,是来打土匪的。你想我们如果是土匪,这门你能关住。我们可以不进门,你能告诉我街上人都到哪里去了吗?可能是拓振华讲的道理老婆听懂了,她用颤抖的声音说:“街上人照见沟里进来背枪的,怕得跑到寨子上去了。”拓振华问清寨子的方向,返回乡公所。
贺老大他们沿着街道向东,进了那些有岁数纸的家户,就是不见人,灵前的香已经灭了,长明灯还在闪着。所有战士唉声叹气,痛骂土匪的残忍。快到街的尽头,他们走进贫协主席的院子,贫协主席死得更惨,他已身首异体,头被高高的挂在树上,血和脓雨点似的滴着。贺老大组织战士取下贫协主席的头,放在他的脖子上,象乡长一样抬得放在窑洞中。贺老大向这位素不相识的贫协主席磕了几个头。带着战士返回乡公所。
两人见面,默默无语。大家坐在乡公所院子低矮的石墙上或院子里散放的石头上,拓振华把他们见到的情景说了一下,人都跑到寨子上去了。贺老大气恨得把贫协主席的遭遇说了一遍。
整个晚上大家心情都很沉闷,他们自己动手在乡公所做得胡吃了一口,就睡在乡公所。在通往西川乡的两道路口,设了双岗。虽然走了一天路,拓振华和贺老大却怎么也睡不着,更为自己昨天的失误深深自疚。晚上他们每人各查了两次岗,天快亮时,才迷糊了一阵。
早晨起来,拓振华和贺老大组织战士打扫了乡公所,为西街老婆但满水缸。他们现在不知该怎么办,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只有等藏在寨子上的老乡回来后,问清情况才能决定采取什么行动。
到半早上,几个胆子大的老乡偷偷回到家里,准备拿些东西再走,可他们见这些队伍在街上秋毫不犯,家里东西一动未动,而且把乡长和贫协主席的尸体都进行了简单的收拾,对唯一没跑的老婆和生病的孙女没有伤害,觉得他们和土匪确实不同。拓振华和贺老大听说有老乡回来,就和战士们分头去找。吃早饭前找来七八个老乡,他们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抬头正眼看拓振华他们,有两三个身子不住的发抖。拓振华和贺老大耐心的给他们讲自身的经历,讲红军的政策和这次来西川的目的。拓振华看着老乡惊恐的眼睛,慢慢地说:“老乡们还不了解共产党和红军,我们是为穷人的。现在街上有这么多人暴死街头,无论如何得让他们入土为安。”几个年龄大的老乡见拓振华说得诚恳,掉着眼泪说:“我们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可我们不敢。”然后大家商量如何掩埋乡长和贫协主席的尸体,动员老乡尽快返回,正常生活。
下午,老乡们陆续回来,战士挨门宣传,安顿他们放心,红军在西川乡要住一段时间,彻底消灭这股土匪和白军残余势力。乡长和贫协主席的家人和亲戚回来后,简单的在尸体上苫了一块新一点的被子,就用门板抬着草草掩埋,家人想给穿件衣服,尸体肿得根本穿不上去。现成的棺材找不到,虽然这里到处都是大树,要做成棺材得几天时间,尸体等不及,只得草草掩埋。街上邻居大都不敢来帮忙,土匪走时放下狠话,谁都不准动尸体,要烂在这里,臭在这里,如果谁动了尸体,下一次来就是同样的下场。打墓、抬埋全都是靠拓振华带领战士来完成。乡长和贫协主席的家人和亲戚都非常感激,要不是红军来,他们只能抛尸荒野,现在总算入土为安。
西川乡位于延州城的西部,是深山老林地带,住着老乡不多。乡公所距县城有五十多里,二五八逢集,周围老乡来交流一些生活必需品。据老乡介绍,这里的土匪住在黑虎湾,土匪头子叫黑文明,属于哥老会,有一百余人。武器以土枪、长矛、大刀为主,对村民危害很大,经常出来绑票。前一段时间,来了十多个白军,带有洋枪,这下狼狈为奸,力量更大,是他们来西川乡杀害了乡长和贫协主席。
黑虎湾距乡公所有三十多里地。叫黑虎湾,其实是座大山,整个山上长满了柏树,满年四季黑乎乎的,传说这里曾经有老虎出没,所以叫黑虎湾。上山没有大道,都是羊肠小道,有几处非常险要,易守难攻。大部队来他们随便一藏,费上九牛二虎之力,也很难找到他们。过去官方也曾剿灭过几回,都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黑虎湾的土匪越来越猖狂,这次一次杀了五个人,包括乡长和贫协主席,公开和新诞生的延州县委、政府叫板。
要进山剿匪,现在还很困难。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敌人熟悉地形,我们连路都找不见,主动出击实难有必胜的把握。拓振华和贺老大研究,现在抓紧土改工作,争取在土匪下山时彻底消灭。
拓振华和贺老大组织老乡开了几次会,来的人都很少,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你叫他时答应的好好的,你走他就来,可你一走,他就不来,或着来一看人不多,借口找东西,一走再不来了。拓振华和贺老大很是生气,可没有一点办法。他们也能理解,老乡怕报复。经过好大的努力,一次终于来了二十五个人开会,经过选举终于选出乡长和贫协主席,选出三位委员。提候选人时谁都不当,好像就是灾难降临。拓振华和贺老大给这些人好话说尽,有时不免发火,二人几次都想返回县城。可拓振华一想到自己是怎样争着抢着要来,就这样回去,怎么向王大山交代。中途王大山和万志红来过一次,还表扬了他们,政策掌握的很好。他们认为这种情况很正常,这里刚开始工作,又刚刚遭到敌人的血洗。要求拓振华和贺老大要有信心,坚持到底,耐心动员老乡开展土改,等彻底消灭了黑虎湾土匪,那工作就好做多了。王大山和万志红的表扬给了拓振华和贺老大很大的鼓舞。
每天早晨拓振华和贺老大都要带队伍出操,整齐的口号声在小街上空震荡。出操完毕,在打庄稼场上,拓振华和贺老大要练一会拳脚,刀、枪、棍、棒样样耍一气,引来不少围观的老乡。他们两个可以双手提着碌碡绕场走一圈。有不少老乡也来试,大都即使能提起也走不了几步。四五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要拜他们为师,学习武术,他们就带着练。贺老大就给他们讲他怎样用河湾柳棍打走土匪的故事,小伙子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白天,红军战士除山上站岗的外,都帮助老乡锄地,和老乡的关系日渐密切,不到半个月时间,新选出的乡长、贫协主席和三位委员也敢工作。他们重新划分了土地,分了地主家的骡马牛羊,街上几家商铺也开始经营,红军战士合理买卖,小街上恢复了二五八的集日。
拓振华和贺老大分别带领战士到乡公所近的村子做工作,这些村子看乡上都进行了土改,工作起来阻力就小多了,分到土地和牲口的农民也感到心安理得。
黑虎湾的土匪不消灭,始终是拓振华和贺老大的一块心病,也是悬在老乡心头上的一把刀,谁知土匪什么时候再来,老乡的土改热情时高时低。乡上也是谣言四起,土匪马上又要血洗乡公所,闹得人心惶惶。拓振华和贺老大多次商量消灭土匪的办法,不能守株待兔,这样太被动,现在必须正面出击。他们商量决定,贺老大和四名战士化装成上山采药的老乡,由到过黑虎湾的老乡带路,到黑虎湾附近进行一次近距离侦察,查清上山道路、敌人岗哨位置,特别是看有没有别的上山道路。
拓振华返回延州县城,把计划向王大山和万志红作了汇报,得到批准。王大山把县城的五支驳壳枪全部调给拓振华,要他们做好充分准备,只可胜,不可败,这一仗关系到整个延州县的工作,如果剿灭了黑虎湾土匪,不光对延州县影响大,其他小股土匪就不敢轻举妄动,对整个陕北革命都将产生巨大影响。
贺老大和四名战士每人都带了一支短枪,二十发子弹,身上还藏了匕首,在老乡带领下前往黑虎湾侦察。强调不到万不得己,不可开枪,必须保证战士们的安全。
陕北的原始森林是天然的中药材宝库,一年四季随便拔一棵野草都可入药,甘草、远子、材胡、五加皮、茵陈、蒲公英、黄旗、苦艾、酸枣等,常年有一部分人就以采药为生。不少中医先生自己既收购药材,也自己采药,到黑虎湾周围采药,不会引起土匪的注意。
陕北人挖药材用的是镢头,在陡峭的地方可以当爬山的工具,挖出的药材用一根细绳捆着吊在腰间,行走起来很是方便。他们每人肩上扛着一把镢头,早晨起来直奔黑虎湾。
黑虎湾是一座大山,山势险峻,除过土匪砍出的一条二尺多宽的小路外,基本上再没有道路,山上长满了各种树木,满山都可以爬上去。六个人来到山下,从不同的方向向山上攀登,他们约好,谁遇到困难或意外,用镢头捣树,或大声学狼叫;如果遇到敌人,威胁生命时,用枪都可以。大家听到报警后,立即赶去增援。
远远照去什么地方都可以攀登,但真要攀登可没那么容易,贺老大爬到半山腰遇到一个五六丈高的山崖,他看了半天,能看到的范围内没有任何人行走的痕迹,可整个山崖上都长满了树木,人是可以慢慢攀上去的,贺老大沿着崖跟转着,来到土匪修出的路上,是几十节台阶,也没有岗哨,贺老大就爬了上去。他继续在周围寻着挖药材,估计着其他几个人都要在这里上来,果不如然,大家都先后到来。每个人的屁股后都掉一捆挖来的药材。大家相思而笑,继续分头挖药材。在能照见土匪住的窑洞的地方,有了岗哨。这里常有来挖药材的,岗哨也不奇怪。今天在这里站岗的是一个娃娃,顶大十七八岁,背一支土枪,挡住了贺老大他们的去路。“站住,干什么的?”这娃娃拉着枪栓喊。
“我们是挖药材的,半年前我们还到后山上挖过,那里药材真多。回来我还到你们窑里喝过水。”带路的老乡说。
贺老大看着这个娃娃兵,走过去坐在他跟前,点了一锅烟,让给他抽,等他抽完,拿出两个白面馍馍,递给了这个土匪娃娃。土匪娃娃多少时候没有吃白面馍馍,坐下吃了起来,拉起了家常。娃娃说自从两个多月前这里来了十多个当兵的,吃的饭就不行了。因为杀了西川乡乡长和贫协主席等,红军就到了这里,我们不敢出去绑票。黑老大要提高警惕,防止红军袭击。白天只在这里设岗,晚上那立崖处也有岗哨。二十多天前,我们袭击了西川乡,杀了五个人,包括乡长和贫协主席,看他们谁还敢闹共产。可最近听西川乡回来的人说,这里来了红军的一个排,又开始搞土改,分人家的土地、牛羊、骡马,听我们的黑文明老大和当兵的团长商量,这两三天,又要血洗西川乡,对那些热心共产的人要全部消灭一个也不留。他许诺,这次如果消灭了这二十几个红军,每人奖大洋二十块,光复了延州城,任命我们的黑老大为县警备司令。
“你打仗怕吗?年龄这么小,家里人让吗?”贺老大问。
“其实我们不打仗,过去就是看谁家有钱,想办法绑票,逼得他们拿钱赎人,不可怕。”娃娃洋洋得意地说。“在家里没办法生活,我们家只有一点地,两个哥哥都是给人揽工,一年也挣不下多少钱,大哥三十多了,二哥也二十六了,还没说下媳妇,父母就让我出去闯,结果遇上黑老大,就跟着上了山。要不是那群当兵的来,我们又不杀人,也不打仗,好着哩,不愁吃,不愁穿,去年还分得六块大洋,给了我大,他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你们不打仗,平时都干些什么?”贺老大好奇的问。
“当兵的来了以后,我们每天还得跟着训练,什么立正、稍息,这头转、那头转,其实有屁用。当兵的比我们训练得多。他们在上边那个院子住,我们在下边那个院子住。”娃娃土匪指着说。
贺老大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黑虎湾土匪的住处是三个院子,顺口问:“那中间住的是什么人?”
娃娃土匪回答:“中间是黑老大,还有什么团长,另外几孔窑洞是抓来的女人,大家轮着去,今晚轮到我了。”娃娃土匪很兴奋地说。
贺老大把看到的一切都记在脑子里,就告别了娃娃土匪,发出下山的信号。
回到西川乡已经到了点灯时分,拓振华焦急的在路口照了几回。当贺老大出现在他面前时惊喜的不说什么好,一把拉得贺老大坐下,从锅里端出做好的饭亲自送到贺老大的手上,真象多年不见的朋友,看着贺老大狼吞虎咽。他确实饿了,中午的干粮送给了娃娃土匪,自己一天没有吃饭。三碗小米饭下肚,才感到不饿,开始详细说明今天侦察到的情况。两人分析,娃娃土匪的话是可信的,今天晚上就要加强戒备,增加岗哨,同时部署如何消灭这些双手沾满人民鲜血的刽子手。
拓振华让贺老大他们休息,自己带了两名战士将岗哨向前延伸了一里,而且换了岗哨位置和口令。根据娃娃土匪提供的消息,土匪和西川乡有联系,红军一举一动土匪都知道,这里的一切都得秘密进行。当晚,拓振华和几个战士作了几十个地雷,天明前埋在乡公所的院子里,白天上面放一只筐子或扫把,晚上再将筐子扫把拿走。晚上动员乡公所附近的居民悄悄离开,早晨暗暗返回,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白天红军战士继续帮助老乡干活,晚上人睡定以后红军进入战斗位置,睡在窑背上,地棱上,一旦敌人进入包围圈,集中火力,狠狠地打,争取将其就地消灭。
第一天平安无事,西川乡的土改仍在按计划进行。第二天晚上半夜,借着微弱的月光,哨兵看见路上有大队的人马向西川乡奔来,立即按约定好的暗号学着猫头鹰鸣叫,拓振华和贺老大得到消息后,让联络员立即通知各战斗小组,当即进入战斗状态,做好战斗准备。
敌人进入西川乡街道,没遇到任何阻力,以为红军还在睡觉,白军团长高喊:“弟兄们,消灭这股红军,每人奖大洋二十块。”白军冲在前面,土匪跟在后边,一下子把乡公所包围了。团长大喊活捉红军有赏,二十多名白军一下冲进院子,向窑里就是几枪,腿快的一脚就踏开了门。伏在窑背上的拓振华对准敌指挥官就是一枪,脑袋开花,同时院子地雷拉响,几边高处的手榴弹雨点般的抛下,爆炸声响成一片,炸得敌人晕头转向,敌人向来路返回,被贺老大带的战斗小组拦住,一排枪过去,放到几个,敌人又向乡公所方向跑去,跑到哪里,都是迎头痛击。近百人的队伍象无头苍蝇,来回乱碰。红军战士大喊:“缴枪不杀。”不少土匪纷纷举手投降。白军士兵一看当官的死了,没有组织者也跟着土匪纷纷举手投降。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一个时辰。打死白军和土匪十几人,打伤十几人,缴枪投降者七十多人。红军没有一人受伤,大获全胜。
当夜清查,白军的团长当场毙命,白军打死五人,炸伤六人,四人举手投降。土匪打死五人,打伤九人,投降者六十多人。贺老大在俘虏中找到娃娃土匪,娃娃土匪很惊讶,“原来你是红军!”
贺老大把娃娃土匪带到拓振华面前:“这就是那个娃娃土匪。”
贺老大问黑文明在哪里,娃娃土匪说黑文明没来,在山上照家,准备庆功宴。拓振华和贺老大决定赶快围剿黑虎湾,活捉黑文明。
拓振华和贺老大简单的给娃娃土匪讲了红军的政策,红军就是要为穷人打天下,你再不要为土匪卖命了,为咱穷人干点事。
娃娃土匪一连串地问贺老大:“红军能要我吗?白军团长说,当了土匪的人,红军逮住肯定是砍头,你们不杀我吧?我们中间穷人很多,许多人和我一样,家里穷的吃不上饭,才参加土匪的,只要你们不杀我们,干什么都行。”
拓振华笑着说:“白军是胡说八道,只要你们再不当土匪,我们就不杀,愿意参加红军,我们就欢迎。”然后问“黑虎湾现在有多少兵力?”
娃娃土匪说“有白军五个,土匪三十多个。”
拓振华要娃娃土匪再找二十多个像他一样,穷人家出生的孩子。娃娃土匪很快找来二十七个因生活所迫参加土匪的。拓振华要他们返回黑虎湾,活捉黑文明,大家愉快的答应了。贺老大在战士中挑选了十名手脚利索,枪法又准的战士,换成土匪的服装,混在土匪中,连夜向黑虎湾赶去。
团长带着队伍走后,黑文明感到心里很不踏实,左眼皮不停的跳。队伍出发前他在关老爷像前用铜钱打了一卦,按惯例他是字朝上,出发。背朝上,一般不做生意。今天连打三次都是背朝上,他不想让去,可团长固执的坚持,说要趁敌人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共产党神通广大,担心夜长梦多。团长提出他的队伍打前站,黑文明的队伍压阵。具体分工为,团长带队袭击西川乡,黑文明在家准备庆功宴。黑文明总感到心烦坐立不安,一夜未睡。
放羊前后,哨卡上照见沟里进来一干队伍,走到山底下,看清穿的土匪衣服,黑文明悬着的心才放回原地,睡在炕上马上进入梦乡。娃娃土匪带着大家很快爬到山上,在哨卡,哨兵问仗打得如何?娃娃土匪高兴地说:“大获全胜,没有一个漏网的。等着拿二十块大洋吧。”
他们直奔中间窑洞,黑文明还在炕上睡着,见娃娃土匪后面跟着的贺老大不认识,慢慢坐起,“他是谁?”
“贺老大,听说过吗?”
黑文明一轱辘爬起,腰间的枪已拿在手中,贺老大眼明手快,没等黑文明手举起,已飞身上炕,一脚踢飞黑文明的手枪。黑文明只穿裤衩,和贺老大两人拳打脚踢,缠在一起。土匪和战士看不清谁在哪里,谁也帮不上忙,两人从炕上打倒院子里,好像谁也打不着谁,只听见呼呼风声。打了有两袋烟功夫,黑文明开始体力不支,动作明显慢了下来,贺老大凑准一个空挡,一脚踢在和黑文明的胸口,黑文明栽倒在地,贺老大左脚高高抬起,向黑文明肚子狠狠踏去。黑文明闭上眼睛,在落下一刹那,贺老大停住了,退后几尺,向黑文明招招手,“你是条汉子,起来,咱们再战一百会合。”
在贺老大和黑文明大战的时候,红军战士已经缴了土匪的枪,土匪没有任何准备,就等着拿二十块大洋的赏钱。而留守的人又不多,他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缴了械。
黑文明累得还在大口大口的喘气,半天爬不起来。等他缓过气来,看见枪口对准自己,自己的人全部成了俘虏,还战什么,慢慢爬起来,双手相抱,“栽在你的手下,甘拜下风,听凭处置。”说时狠狠地瞪着娃娃土匪。
贺老大走近黑文明,温和地说:“我们是红军,是穷人的军队。告诉你,昨天晚上偷袭西川乡的军队,已被我们全部歼灭,敌团长被我们一枪打得脑袋开花。我们知道,你们过去只绑票,不杀人,这也是生活所迫,只是白军残兵败将来了以后,你们才在西川乡杀了五个人。这个帐我们记在白军头上,不会记在你头上。现在看你怎么办,参加革命,红军既往不咎。”
黑文明沉思半天,坚决地说:“好我参加革命,听红军的。”贺老大拉着黑文明的手,走进窑洞。二人坐在炕上,命令士兵收拾东西,把抢来的粮食、财物捆好用骡马驮着,下山时放火烧了这个西川乡土匪老巢。下山时,黑文明有点恋恋不舍,望着大火中的窑洞、建筑,默默的掉着眼泪。
黑文明要带抢来的女人,是五个二十六七岁到三十四五不等的女子,贺老大坚决不让,这怎么行,红军中决不准有这种女人存在。黑文明说她们已经无家可归,不带叫她们今后怎么生活。这使贺老大为难,上山时,只考虑如何战胜敌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又必须解决。“好,她们既然无家可归,可以到红军中去,但要劳动,听从红军安排,不准”贺老大不知该怎么说,憋了半天,“就那个,对,不准乱和男人睡觉。”
夕阳西坠,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空,贺老大带着这支庞杂的队伍缓缓走进西川乡,不少百姓都来看,这群平日胡作非为,耀武扬威的土匪现在是什么样子。当大家看到土匪中还有五个女子时,指指戳戳,她们自然低下了头。
黑虎湾土匪被彻底消灭的消息一传开,西川乡老百姓欢天喜地,土改工作顺利多了,有不少青年主动报名参军。加上俘虏来的土匪,愿意参加红军的人数达到一百二十三人。不少村庄,敲锣打鼓,给乡公所送来猪和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