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8章

　　【二十五】灾难片不止有灾难
　　
　　一场突如其来的气象灾难降临在美国。由于温度骤降，包括纽约在内的北半个美国毁于一旦，最后一个撤离华盛顿的美国总统也不幸遇难。仓皇南下的美国难民涌向了墨西哥。在这场灾难总算成为过去之后，临危受命继任美国总统的前副总统在墨西哥发表了重要讲话，对过去美国无节制地大量消耗能源而不注意保护环境等做法做出了检讨，同时衷心感谢从前被他们所歧视的第三世界的国家和人民，在危难时刻对包括美国在内的发达国家的灾民的无私的接纳……
　　这是今天晚上在教六楼观看的一部美国灾难片的主要情节。而在上周末，我还与儿子一起观看了另一部越战题材的美国片。那部片子反映的是美军的一支机降部队在陷入数十倍的越共部队的包围之后，如何浴血奋战，最终冲出包围圈的。影片的最后，无论是美军还是越共高级指挥官都发出了同样非常人性的感叹：这场战争没有胜者，因为它夺去了太多的包括自己与敌方的士兵的生命。
　　美国影片经常受到一些国内批评家的诟病，通常的说法是这些好莱坞的产品带有十分强烈的商业色彩，重娱乐、轻思想，鼓吹暴力，等等。但是，至少我看到的这两部美国影片似乎并不是这样。
　　本届以及过去几届美国政府对地球环境保护过于消极的态度众所周知。虽然世界上多数国家都已经在联合国有关控制温室气体排放保护大气环境的世界公约上签了字，然而，作为世界上最大的温室气体排放国的美国却一直没有签字。也因此，美国政府自私与顽固的做法理所当然受到了国际社会的一致谴责。而透过这部灾难片我们不难看出，在美国国内其实也同样存在着反对之声；让我们看到了在勇敢地对政府的某些政策说“不”的背后，表现出的来自民间的独立思考与批判精神——这种精神，我们或许可以视为“美国精神”的重要内容之一，它是一个国家与民族能够深刻地反省自己，修正自己的行为，沿着正确的轨道前进的重要前提与保证。举例说越战，不正是因为美国国内民众与舆论的巨大的压力最终让美国政府作出了撤兵的决定，进而结束了无论是对美国人来说还是越南人民来说都是浩劫的战争？
　　一般说来，政府都是由社会精英构成的，足以代表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社会的智慧。但是，由于受立场、视野、认识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即便是这些社会精英，有时也难免会犯错误，甚至把国家导向错误的方向。而一个国家，来自民间的声音与智慧如果能够得到政府的充分的尊重，那么，就有可能即使纠错，避免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从这重意义上来说，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存在不同的声音，并建立起适当的纠错机制，不仅必要，而且有益。
　　
　　
　　【二十六】学生社团组织
　　
　　这所大学里的学生社团组织相当发达和完善，大学生参加社团活动的积极性也非常之高。为什么大学里的学生社团组织相当发达？或许是因为大学校园中成员相对单纯，不太可能给学校添乱，反倒有可能为学校分忧解难有关。大学生参加此类组织的热情非常之高，可能的原因则有这样几个：一是很多学生都想藉此机会一展自己的身手，让更多的人认识与了解自己；二是大学生的时间与精力相当充沛，这类活动可以丰富他们的生活，填补精神空白；三是一些同学或许本来就对政治挺感兴趣，很想利用这样的机会锻炼与培养自己这方面的能力，为日后向这个方向发展创造有利的条件。
　　初到这个学校，校园里满是各个学生社团组织“招新”的广告，有学校一级的，也有院系一级的。有很多组织我从前听都没有听说过。比如说自律会，自育会，MMD研究会（马克思、毛泽东、邓小平理论研究会）等等。这些学生社团组织的“招新”之后，便是重新建构组织，而这些组织的领导成员的产生程序，我十分推崇。
　　首先当然是报名。报名全都是自愿的，没看见人怎么动员。假如你愿意，去“招新”处报个名就行了。接下来是参加公开竞选——发表竞选演讲，听众当众票决等。这样的程序，因为具有相当的公开性与民主化色彩而让所有的大学生都拥有平等的机会。通过这样的程序产生的“干部”虽然未必是最好的，但肯定都是获得大家认可的。我儿子宿舍里的好几个同学都参加了竞选活动，我甚至还看到了其中一位同学发表竞选演讲的镜头——说话已经不见了平时的利索，目光也有些游移不定，整个一初出茅庐的模样。后来我问他的感觉，他只回答了一句：我参加了。其它的都不重要。
　　在中学，有学生会组织，而大学里的这些学生社团组织干部产生的机制应该说与前者是能够彼此衔接的。所不同的是，在中学里，老师或者说学校的影响还比较大，但在大学，后者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可惜的是，在大学生进入社会以后，我们似乎很难再给他们提供这样的平等竞争的机会，许多人参与政治的热情自然逐渐消失降至冰点。这，对我们的社会来说，是不是一大损失？须知，也只有具备强烈的参与的欲望，公众才有可能真正关心政治，并为此贡献他们的智慧。如此这般，我们的社会也才有可能更加稳定、繁荣与文明。
　　
　　
　　【二十七】校门前的小吃摊
　　
　　校门前对面的狭长地带，是小摊小贩们云集的地方。早上，是经营各式早点的；中午，是卖水果、干果的；晚上，是经营烧烤、日用百货、盗版图书之类的。总之，只要是能够赚学生钱的行当，在这里你都能看到它们的踪迹。
　　在经营早点的小摊里，有一对中年夫妇无疑经营得最好。一方面，他们摊前的食客最多，人气最旺；另一方面，他们脸上的笑容也更灿烂，忙得也最带劲。
　　这里的人做生意，拿我的眼光来看，非常的厚道。就说这豆浆，满满一大碗，几乎要溢出来；那豆花，厚厚的，如果是在我的家乡，完全可以盛到两到三碗。这对夫妇经营的就是豆浆、豆花与油条生意。与他们脸上始终不灭的微笑相对应的则是他们如蜂蜜一样的嘴巴。比如说今天早上，我就听男主人一边忙碌一边对买早点的人说：“我就喜欢跟大学生们打交道。到底是高水平的人，素质就是不一样。你忙不过来了，他们自个儿找零你根本不用担心……”
　　小老板的这话当然难免奉承的意味，可据我观察，“实录”的成分无疑更多。在很多时候我发现这对夫妇根本无法搞清谁要了什么，又要了多少。常常是人家要了油条，他们送去了饼子；结帐了，总是问人家吃了什么，吃了多少。因此，假如谁真要是存心耍弄他们，成功的几率将会非常之高。可很显然，这样的人极少。否则，他们的生意为什么能够一直做下来而且一直非常红火？
　　“经商信为本”这样的训词本来是我们宝贵的商业文化遗产，可如今似乎已经被许多生意人遗忘了。他们总是想从顾客口袋里掏更多的钱，见利而忘义，以至作为顾客的我们在走进商场掏钱消费之时，如同进了地雷阵，不得不小心翼翼，不得不提防一个又一个的商业陷阱。这样的现实恐怕也不只是让消费者活得很累，经营者其实不也同样如此？为何我们不能以诚相待，就像这对经营早点的夫妇与光顾他们的大学生一样？
　　
　　
　　【二十八】“心里美”
　　
　　曾经读到过一位作家的一篇散文，文中提到了作为他家乡特产的“心里美”，并且诉说了一大堆诸如“心里美”又甜又脆、水分多多的优点。因此，“心里美”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但是，日前当我真正接触到“心里美”，并有幸品尝了它之后，坦率地说，我十分失望。
　　为什么会失望？因为生活中的“心里美”与那位作家笔下的“心里美”相比，差得实在是太多了一些：与我家乡的白萝卜比起来，“心里美”的水分不仅不能说多，而且是太少；由于缺少水分，口感自然也就差了许多，不仅不能说脆，甚至可以说是绵软；至于说甜，那相差不止一个档次。毫不谦虚地说，我家乡的那白萝卜才使真正的润、脆、甜。那润，足可让你解渴；那脆，一咬一个咯崩；那甜，简直可以甜到你的心里去。当然，我之所以对“心里美”无比失望，还与那个作家把“心里美”写得太好，以至当作为读者的我，一旦有了亲身的体验发现“文学”与“现实”之间存在一定的差距之后，心里自然会产生巨大的失落——不是有这样的说法吗？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平心而论，“心里美”也许确实不错，但那应该是建立在那位作家的知识经验与对家乡的深厚感情的基础之上。古人云：“家有敝帚，享之千金。”民谚云：“孩子是自己的好。”这些都说的是一个理：人是感情的动物。而感情的亲疏委实可以改变我们对客观事物的判断，影响我们得出正确的结论。“心里美”如此，其它诸物相信也莫不如此。
　　记得10多年前那一阵，有人撰文批评文化虚无主义——也就是对自个民族的优秀文化遗产视而不见，却去一味称颂外来文化。其重要的论据之一是，我们自己有不少文化遗产受到了老外的推崇。比如说，明人的《菜根谭》当时国外就很火。这说法有道理吗？有，但未必全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菜根谭》为老外所钟情，固然说明我们自家确实有不少好东西，可与此同时是不是也反映出人家在接受外来优秀文化时所抱的是虚怀若谷的态度？假如人家与我们一样的心态，那么，他们也完全可以对中国的东西一概拒绝——难道说，他们就没有属于自己民族的好东西，只有向你学习的份？人家的这种态度，是不是我们许多人所欠缺的，需要学习的？
　　两眼只是盯住老祖宗留给我们的那么一点东西，而无海纳百川兼收并蓄的阔大襟怀，能够成就大事业吗？中国进入近代社会之后，长期停滞不前，其教训又是什么？不正是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拒绝学习世界上其它国家的先进文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