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朦胧情爱
作品名称:燃烧的欲望 作者:李载丰 发布时间:2015-03-29 07:54:27 字数:5322
得知郭玲考出了好成绩,登门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一时间,“郭大喇叭”家门庭若市。“郭大喇叭”腰板挺得直直的,自豪感和喜悦感荡漾在脸上。
郭玲金榜题名,这在矿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赞叹的、羡慕的、嫉妒的,也有风言风语的。原来,自从王宇大胆示爱被宋双喜殴打之后,他回到家里又怄气,又窝火。王宇的母亲是出了名的“怪婆”。她个子不高,穿的衣服有些邋遢,粗粗的腰系着红布条儿拧成的腰带,脚穿着一双已经发了白的“解放鞋”,走路外“八字”,左右摇摆。那双鼠眼又黑又亮,黑不溜秋满脸横肉的脸上长着蒜头鼻子,大嘴肥唇笑起来露出黄黄的牙齿。说起话来,嗓门高高的,唾沫飞扬,散发难闻的口臭。她喜欢东家长西家短地扯“老婆舌”,没影儿的事情能让她说得如同真事儿,好沾小便宜,吃亏的事情从来不做。时间长了,左邻右舍了解她那副德行,都避而远之。就连那条大黄狗,见到她,也畏惧三分,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躲开。
“怪婆”见儿子被人打得如此这般,心里直犯嘀咕。是谁把孩子打成这样了?双手掐腰训斥:“小宇!你这个犊子玩意儿,孬种,快说,谁欺负你了,老娘给你出出气!”
王宇知道母亲的脾气,也不敢说出实情,只能任凭母亲母狮般吼叫。他越是这样,“怪婆”越是暴跳如雷。索性跑到大门外的土路上,盘坐在那里漫无边际的谩骂。对于她这样怪异的举动,邻居们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开始发泼了。丈夫王大军回来了,见到妻子又在发疯地喊叫,气得脑门青筋紧绷,喊道:“给我回去,别他妈的撒泼了。”
她斜眼瞄丈夫一眼:“咱儿子被人打了,你管不管?”
“小孩子在一起玩,难免出现磕磕碰碰的,不算啥事儿。”
“你不管,我就不起来!”
“你敢?快给我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就不!”
丈夫王大军,这回真地要大动干戈了。回手去扯篱笆上的木桩,想给她点颜色看看。别说,这招真灵。“怪婆”见状迅速从地上爬起,抬腿就跑。王大军哑然暗笑,真他妈的贱皮子,不动真格的,还镇不住她。
回到家里,王大军看到王宇背对着门躺在炕捎上。
“小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我和双喜闹着玩,不小心鼻子弄出了血。”
“那脸怎么有那么多擦伤?你说实话。”
王宇支支吾吾,断断续续把发生的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了出来。
“该!怎么不把你打残废呢?你老大不小了,那郭玲是你碰的吗?”
“老爸,我错了。”
“唉!”王大军摇摇头,卷起了旱烟,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吐了一口烟雾,说:“我还是尽快抽出时间找你大舅,把你送到部队去。在家我是真不放心啊,万一捅出娄子来,让我老脸往哪搁啊!”
站在一旁的“怪婆”,对父子间的对话听得格外上心。出了家门,嘴就把不住门,乱说一通:“俺家小宇和玲子处对象了,亲嘴儿了。”
这消息从“怪婆”嘴里说了出去之后,很快被传得纷纷扬扬。而且越传越离奇,越传越邪乎。郭玲也多少听出了风声,顿时觉得一种羞辱感如同暴风雨般袭来,惶恐不安中让她简直无地自容。尽管如此,她装作无事一样,将这一切推到了脑后,她对再次占据内心世界的那本小说,仍有难以割舍的狂热。
郭玲的父母听到传言,也很生气。知道流言蜚语的严重性,所以尽量避开这个话题,怕伤及女儿的自尊心,让她安心申报大学志愿,尽快送走,免得引来其他的不快。同时,也多次旁敲侧击提示她,让她警醒,引以为戒。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郭玲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满不在乎,反而更加主动与王宇和宋双喜接触,而且毫无顾忌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手拉着手,去和他们闲逛,玩耍。这不仅让郭玲的父母胆战心惊,也引来了人们的猜测和叹息。都快成大学生了,一点矜持没有,还和那些淘小子混,白瞎了这个孩子。也有的说,这郭玲孩子,玩的是心情,性早熟,失身是迟早的事情。传归传,做归做。时间久了,人们也习惯了,各种传言不攻自破,矿山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然而,在郭玲心中始终忘却不了那次在山里王宇给予的初吻,这是她长这么大,男人给她的第一个吻,已经深深印刻在自己的脑子里。从此,每次回忆,都让她脸红心跳。
一天下午,王宇约郭玲出来,说是到离家不远山溪里去捞小鲫鱼、“穿丁子”(一种野生鱼)。王宇手拿着渔网兜子,肩扛着一把铁锹走在前面,郭玲开心地跟在后面,来到了溪水的下游。王宇麻利地挽起裤筒,拿起铁锹在山溪旁挖土,奋力在水中筑成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坝。坝的中央留着一个不大的口子,刚好与网兜子口子相当,水流沿着这个口子向下流去,鱼自然会被拦住网内。
郭玲平静地说:“王宇,真有你的,这能挡住鱼吗?”
王宇将铁锹扎在岸边的泥土里,微笑地说:“放心吧,一定能有收获。”
“玲子,我心里一直有话想和你说,说了,不许笑话我!”
依坐在一棵柞树的枝干上的郭玲,那双明亮的眼睛忽闪了几下,认真地说:“说啥呢,俺从来没有笑话过你。”
王宇走在她的跟前,伸出了右手放在了她的手上。
“摸我手干嘛,讨厌!”她猛地把手抽了回去。
“王宇,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要是你还想让我们和双喜愉快地相处的话,不要再谈发生在山里的事情了。只要谈他,我心里特闹得慌,也会伤他的心,因为你不是很了解他。”
“看来你对他非常了解。”王宇不怀好意地说,“不过,玲子,对不起,那天我真地过于莽撞和冲动,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请你原谅!我知道双喜也喜欢你,但是我还是要说,那天他下手太狠了,我恨他,会记恨一辈子。”
“好了,不要说了。你只知道自己的感受,你体会到我的感受吗?我一个大姑娘,让人家疯传的绯闻,都快把我气死了,我承受的压力你知道吗?想起这事情,就联想到你那个疯妈,有影无影啥都说,尽管这样我在你面前一字没有提过,也没有埋怨过。现在事情过去了,你还提你们之间的破事儿,也太自私了,太令我失望了!你有什么资格喜欢我?”郭玲有些激动,眼含着泪水低泣。
“不,我是真心喜欢你,我发誓!”
“晚了,一切都晚了!在某些事情上,双喜比你强,没有你那么自私。”
“哦,瞧你啊,还那么拼命地护着他。我知道,你最近也背着我去会他,我心里好难受。”
“怎么,你在盯梢,你还是男人吗?够龌龊了。原来以为你是个很憨厚的人,没有想到,你也会做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来。”
“我不是喜欢你嘛,本来这也是清清楚楚的事情呀!”王宇柔声柔气地说。
郭玲瞥了他一眼,既感到困惑,又感到恼怒。
“作为朋友,我也没有冷落你呀!为了怕你们之间误会,珍惜我与你们之间的友情,上大学之前,利用短暂时间分别单独陪你们玩,散散心,难道不对吗?瞧你那个小心眼儿,真搞不懂,我无法忍受了。”
“我相信你和双喜没有什么不正当关系,纯属朋友之间的友谊。但是,我也是人,我也懂,难道我们之间就不能产生纯洁无暇的爱情吗?可能你的感受是在心灵上的,灵魂上的,你自我高尚是吧?这个我不要,我要的是你真正喜欢我!”此时,王宇有些发狂,咆哮着。
听了这些话,郭玲心如刀割。她自己清楚,自从看了那本小说,本身也有无名的冲动,玩起了情感的游戏,游离于两个人之间,也是为了排解高考的压力,没有想到玩大了。此刻,她内心斗争着,王宇有些话没有错,错的是对自己的放纵带来的烦恼。她感觉可以忍受下去,也正是清楚自己的这一点。为了自己的未来,只能选择与他们关系保持一定距离,深深地埋藏彼此之间的美丽。可是,王宇已经把隐藏的美丽挑明了,又暗含着挖苦言语揭露出来,像美丽雕像剥去神秘的面纱,撕扯后已经不怎么美丽了。
她居然又想起了王宇那个吻,无意识地与那本小说中少女初吻的感觉相比较。脑海中时而闪现王宇使劲把她搂进怀里,双臂的颤抖,那温馨的一吻。她回忆着,不禁脸又红了起来。
有了第一次的经历,郭玲有了像吸毒感觉,但是,看到王宇那种胆怯的神态,无形中浇灭了瞬间的欲望。
王宇对她这种情绪的转换的确难以把握,难以预料,他深情地看着她,似乎还要有许多话要说。
“以后,我不想听你们的事情。”郭玲恢复了内心平静道,“你可以说你自己的事情。”
“好吧。”王宇露出无奈表情道,“我真地很佩服你的耐力,我说这个话是真心的,不带有个人成见。也不希望我们之间负担过重的精神压力,谈点开心的事情。”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天边的最后一抹霞光也不见了,随之带来的是深秋的一丝凉意。两人沉默片刻后,王宇又一次涉水收起网兜,拎出水面兴奋地说:“玲子,你看鱼很多啊!”
“我看看,嗯,真地很多!”郭玲开心地道。
“玲子,这些鱼,做鱼酱很好吃的。”王宇道。上了岸,两人结伴而行,走在回家路上。到了郭玲的家门口,王宇面露难色,轻声地对她说:“玲子,你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俺家穷,没有什么礼物给你。不嫌弃的话,你把这些鱼拿回家去吧,补补身子。到了城里念大学,吃不到这样新鲜的鱼!”
“不,我不要。”
王宇见她执意不要,干脆将网兜子扔在她的脚下,拔腿就跑。“听话,哥哥祝福你!”
郭玲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走进家门,父亲母亲已经坐在饭桌前等候女儿回来。微弱的灯光下,田敏慈眉善目地看着郭玲,关心地问:“闺女,下午跑哪里去了?再等一会儿,饭菜就凉了。”
“娘,俺去同学家里了。这不,同学捞了点儿鱼给俺,很新鲜!”她显然在故意撒谎。
“闺女,快吃吧。”母亲道,“我去把鱼收拾一下。”
“郭大喇叭”看了女儿一眼,欲说什么,却咽了回去。不知道什么原因,郭玲感到只要在父亲面前,就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心里也觉得舒服。对她而言,父亲伟岸高大,尤其父亲所具有的充满野性的粗俗味儿刚好适合她的心思。她没有深入地用脑子去想,去分析,不知道父亲的这种气质或多或少地在她身上存在。“郭大喇叭”没有注意女儿在观察自己,目不转睛地拾起了装烟的口袋,默默地拿出洁白的卷烟纸,右手从口袋里捏出少量的烟丝,均匀地放在卷烟纸上,左手两个手指捋了一下,熟练地卷好,掐去一头。拿出一根火柴杆在火柴盒侧面顺势划去,“嚓”地一下火苗燃起,点燃了烟卷,深深地吸了一口,干咳一声,关心地问:“丫头,你准备去什么学校?”
“爹,这个事情我已经想好,准备去北京矿业学院。”
“什么?”“郭大喇叭”惊诧道,“就你这样的成绩,北大、清华都可以去,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爹,我是这样想的,学成后,可以回来工作,我是舍不得离开你们。再说了,我已经习惯了矿山生活了。”
“没有出息,煤矿脏、乱、差,有什么留恋的?”
“就是因为煤矿落后,我才决定学煤矿专业,回来可以帮助煤矿改变面貌。”
“一个丫头片子到煤矿有什么发展?真逞能,有你后悔的时候。”
“爹,我不后悔。将来在你身边生活,你们也不会为我担心了。”
“郭大喇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那里摇头叹息。看来儿女大了,自己有主见了。说服她,真有点儿难。和她父亲一样,郭玲认准的理儿,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对女儿的心思从来都是一看便知,就像女儿能够轻易看透他一样。
“郭大喇叭”吸完烟,倒在了炕头,渐渐地进入梦乡。
田敏调整了闹钟,上满弦,对郭玲说:“闺女,你爹上零点班,你吃完饭,也早点休息吧!”郭玲点了点头。
第二天清晨,天气灰蒙蒙的,残月像一块失去了光泽的鹅卵石,抛在天边。山谷中的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向山下游荡。郭玲家住的是一个十分简陋的土瓦结构平房,窗子玻璃被风刮得不停的发出响声,粘贴在木门上的破旧矿用风筒布被风吹出了一个缝,风流迅速涌进了屋内。房的天棚上挂着一个柳条筐,尽管里面装满了干粮,却被秋风吹得不断地摇摆。昨夜,郭玲一直躺在自己的炕上,倾听着窗外的雨声。此刻,她断断续续地看见了阳光照射了进来,她的兴致顿时好了起来。便从炕上一跃而起,拉开了炕琴(放在炕上装衣服的柜子)的门,将两件新衣服取了出来。一件是母亲编织的绿色毛衣,一件是翻领的灰色上衣。穿上之后,走了母亲的房间,站在镜子前梳理一下自己的浓黑的秀发,一只粉红色的蝴蝶式发卡戴在额头上,那张白皙俊俏的脸更加娇媚动人。她上下打量一番,感觉打扮得很满意。凑到镜子前吻了里面美丽的自己。吻过之后,又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傻傻的、可笑。她又围上妈妈的那条红色方巾,觉得与身上穿的灰色的衣服不相称,令她感到有些寒酸。摇了摇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心里明白,这个家能够把自己培养成大学生已经很不容易了。此刻,母亲还在沉睡中,她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背起了“军挎”(绿色的军用包),走出房子,来到了院子中,来回走动,提前体会一下离家上大学的滋味。天气比她预想的还要冷,她紧裹衣服,情不自禁打个冷颤。刚要跑进屋子里,父亲下班回来了。“郭大喇叭”笑眯眯地看着女儿:“丫头,折腾什么呢?天很冷,快回屋里,爹有好事儿和你说。”
“真的啊,莫不是我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不是,不过与你上大学有关系。”
“快给俺说说。”
郭玲手挽着父亲走进了那破旧的房子里。
“早上,我刚升井,井区领导找到了我,说是得知你高考取得了好成绩,为咱矿争光,代表矿领导向我表示祝贺,还给了钱,这不,我拿了回来。”
“呵呵,太好了!给多少钱?”
“一百块钱。”
“哇,这么多啊!”郭玲道。
“郭大喇叭”从怀里拿出一沓子“大百边”(十元现钞)。对女儿说:“有了这个钱,爹就不愁你上大学的盘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