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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第二十一章 喜宴

作品名称:      作者:沙里淘      发布时间:2015-03-29 18:59:32      字数:4886

  原来在生产队那阵子,对个人来讲,接生都是免费的,或者说是义务的,接生员接生孩子由生产队发工分,根本没有收钱这一说。土地承包分产到户后,接生孩子不给公分了,大家觉得接生员白尽义务有点不合情理,为了对接生员表示感谢,便给点红糖、鸡蛋什么的产妇补养品,以示对接生员劳动的肯定与感谢。再后来,随着农村经济的快速发展,村民们的生活质量都提高了,整个社会都市场化了,接生员也由羞羞答答地收点辛苦费,演变为堂堂正正的收费服务了,尽管嘴上还客气着,但是接生一个孩子该给多少钱已经成为一种潜规则,大家都默认了。眼下的行情基本上是接生一个男孩200块钱,接生一个女孩100块就打发了。
  打发走了接生婆,刘伟妈与何静妈接着又商量起孩子送宗米圆酒的事。在陈家庄这一带,新婚夫妇生了第一个孩子,一般都要通知亲朋好友前来贺喜,生了男孩,叫大喜,一般是生下孩子10天后设宴待客;生了女孩,叫小喜,一般是孩子生下12天后设宴持客。被通知到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一般要准备好给孩子的见面礼,带上鸡蛋、面粉、大米、小米之类的礼品前来祝贺新生的孩子,所以称做送宗米。作为东家要设置酒宴款待前来祝贺的众亲朋,所以有的人也称做圆酒。特别是作为孩子姑、舅、姨辈份的亲戚,礼物要格外的重,孩子的姥姥更是要有重礼相送,除准备好最高的见面礼和鸡蛋、面粉、大米、小米之类的东西之外,还要送上孩子的小床、童车、和玩具等孩子长大后需要的东西。何家因何静是独生女一个,因而少了许多较近的亲戚,只通知比较远的本家亲戚就行了,刘家这边刘伟的亲戚较多,刘伟妈吩咐刘伟列了单子,挨家通知。这些都是一来一往的事,你家有事通知人家,人家有事也会通知你,大家相互邀请,都是面子上的事。等他们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都合计好,天已经黑下来了,刘伟妈让何静妈陪着何静,自己到厨房做饭。两亲家忙活了一天,到晚才得闲下来,刘伟妈做了丰盛的晚饭,重重地犒劳了亲家母。
  饭后,何静妈又在刘家呆了很常时间,直到两眼发困才恋恋不舍地离去。送走了何静妈,刘伟妈又收拾了厨房,重新回到何静的房间,照看自己的儿媳和孙女。尽管是个女孩,刘伟妈依然显得很兴奋,毕竟自己做奶奶了,见了隔辈的人。
  刘伟更是兴奋,一会看看熟睡的孩子,见睁眼了,就逗上一阵子;一会看看疲惫的何静,问问饿不饿,想吃什么东西;一会问问忙碌着的妈妈,夜里需要怎样照看刚生下来的小孩子。夜深了,妈妈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刘伟依然兴奋得睡不着觉。看着何静甜甜地睡去,自己无事可做,便到灯下给南方打工的妹妹写了一封长信。
  中秋过后的南国,天气依然很热,街上的行人虽然不是太多,车流却依然像炙热的天气一样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川流不息地汹涌奔流着。欣欣饮品有限公司宽敞明亮的办公楼里,刘倩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紧张地工作着。中央空调均匀地送出清凉的风,厚厚的玻璃将室内的清凉与室外的炽热截然分开。如今的刘倩早已不是那个北方农村中一脸稚嫩的小姑娘了,她身着洁净的工作套装,一会伏案疾书;一会坐在电脑前,节奏清脆地敲击着键盘;一会站起身,出入于公司财务主管与财务部之间,处理着繁杂的帐户清单,熟练地掌管着公司财务部。近两年的工作历练,刘倩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端庄大方,俨然一位优雅俏丽的都市白领了。
  聪慧好学的刘倩自从跟随赵小娟来到欣欣饮品有限公司后,简直是如鱼得水,似虎归山,充分地发挥出了自己的潜能。流利的普通话,标准的商业英语,得体的交际礼仪,充沛的精神活力,日益增强的工作能力,深得公司老总们的欣赏。为此,赵小娟还深得公司老板的赞赏,说她慧眼独具,是一位合格的人力资源部长。从此,二人稳稳地在人力资源部和财务部站稳了脚跟。
  上一个月,公司财务部原部长为获取更好的个人发展空间匆匆跳槽了,刘倩现已升任公司财务部代理部长,更加充分地展示着自己的才华,释放着高亢的工作激情。原来感到空有才华无处施展的她,现在有了才疏学浅的感觉,工作之余她拼命地学习着各种知识,一次不落地奔走于深圳与武汉之间,利用着一切可以利用的学习机会,将工作中遇到的问题,及时地反馈给管理学院的李教授,在实际的具体工作中检验着自己新学到的新知识。
  连续两个中秋节都没有在妈妈身边过了,她略感歉疚地回忆着与哥哥一道,围绕在妈妈身边做月饼,吃月饼的场景,浓浓的思乡情,在节后还时不时地回荡在她工作闲暇的脑际。节前写给哥哥的家信哥哥收到了吗?寄给妈妈的礼物能在中秋节前顺利到家吗?嫂子何静怎么样了,孩子该生出来了吧,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只要脑子一有空闲,这些问题就会一股脑地冒出来,将她的思绪拉回到让她魂牵梦萦的小院。
  “刘部长,你的信。”一个声音将她从浓浓的思乡情中唤回来。刘倩转过身,站起来。看见办公室的小李拿着一封信向自己走过来,“哪儿来的?”刘倩自然而然地问,自从接任了财务部的代理部长,她几乎天天都要接到几封信件。“你老家来的,一收到,马上就给你送过来了。”小李殷勤地答道。“好,谢谢你!坐下来歇一会。”刘倩亲切地招呼着小李。“不了,刘部长,你忙吧,有事你吩咐。”小李说着离开了财务部。送走了小李,刘倩迫不急待撕开哥哥写来的家信。
  信正是刘伟那天满怀激动的心情在深夜灯下写的,字里行间透着刘伟兴奋激动的心绪。信中,兴奋的哥哥告诉刘倩,中秋节仍然是自己做得月饼,妈妈的心情一直很好。何静已经顺利地为她生下一个小侄女,母女平安,现在正静心休养。爷爷奶奶身体都很健康,家里诸事一切都很顺利,叫她不要挂念家里的事,一心用在外面的工作上,没有家人在身边,生活上的事多与郭强商量,工作上的事勤与赵小娟沟通。还说镇子上已经开通了程控电话,过半年电缆就能扯到村子上。如果村子里通了程控电话,他也准备安上一部,兄妹说话可就方便了,也省得妈妈整天看到别家的孩子就唠叨起来,一个电话便可以满足她的愿望了。最后,还要刘倩为新生的侄女取一个响亮的名子。
  信写得很长,尽管刘伟没有太多的词汇和娴熟的文采,但依然将家中诸事叙说得很完备,刘倩读得出哥哥的兴奋与激情,感触到哥哥的牵挂与眷顾。读完哥哥的长信,刘倩思乡的心绪得到了舒缓,她的心情也被哥哥的心情感染了,想着下班了得赶快将这一喜讯告诉郭强,和他一道分享家中的变化,商量怎样庆贺哥哥与何静的这一喜事,晚上静下心来查查词典,为亲爱的侄女取一个娴雅响亮的名子。想象着家乡的变化,看着身边幽静简约的工作环境,抱着对生活的无限热爱和对未来人生的美好憧憬,她又欢快地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十多天就过去了。这天是刘家亲戚朋友为刘伟新生的女儿送宗米的日子,天晴得很好,气温也不是太高,凉凉的风轻轻地吹拂着,洗去人们脸上一夏酷热的烦燥,给人们秋高气爽的感觉。
  刘伟昨天已经忙碌地张罗了一天,所有招待亲戚的礼数俱已筹措完备,就等着这个好日子的到来。整个院子和结婚时的阵势差不了多少,只是规模略微比那次小些,因为这样的喜事前来祝贺的大多是至亲,又大多是妇女孩子来的多些,自然就不需要太大的场面。
  增丁添口可是名门望族的大事,刘伟自然便早早地把奶奶爷爷请过来了,安排坐在众亲戚中的首席,由刘伟三个姑奶奶和二爷三爷陪着。“给您道喜,祝贺老太爷又添新丁。”年龄最小的三爷一入席就向刘伟爷爷贺道。“给您道喜。”众姊妹也一起向着年龄最长的老哥哥附和着。“道哪门子喜呢,又不是大喜,横竖大家聚一聚也就是了。”刘伟爷爷回道。“小喜也好啊!”最小的姑奶奶玩笑道。“哈,哈,”众姊妹接着又是一阵爽朗的笑。
  说起这“小喜也好”在陈家庄还有一个别俱特色的故事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大家都这样一代代地传承着,说是很久以前村东头住着一位独身老头,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一辈子没结过婚,但特别喜欢孩子。尽管日子过得很清贫,但老人家身子骨十分硬朗,很是长寿,为人厚道,见识也广,深得村里人喜欢,大家有什么难事,或是高兴的事都好跟他说说,尤其是谁家添了孩子,更愿意跟他招呼一声,以期得到他的祜护。谁家大喜,添了男孩,他一准会向人家道喜,连声说“好,好!”乐得东家心里美滋滋的;谁家小喜,添了女孩儿,他也会及时向人家道喜,口中一连串地说“也好,也好!”东家也不觉得扫兴,大家谁也不去计较他说话的诚意。一至于时间长了,在陈家庄谁家添了男孩,也不说大喜,添了女孩也不说小喜,只要说是“好”或者说是“也好”大家就知道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了。这才是为什么刚才小姑奶奶的一句话引来大家一阵子哄笑的原因。
  好长时间不得见面的老姊妹们难得有这样整齐相聚的机会,大家互相问好,交流着养生长寿的心得,诉说着各家的媳妇儿孙的长短,回忆着几十年前的艰辛,讨论着时代的变迁,感叹着社会的发展。
  刘伟的三个姑奶奶,老大老小两个嫁到黄河故道北面的山东,老二一个人嫁到沿黄河故道向东沿伸很远的安徽。老姐仨平时也不多见,都是娘家这边的侄啊、孙啊的结婚了,添孩子待客了,才碰头聚上一次。所以,这次见面显得格外的亲近,吃得快点的酒席已经散了,小孩子们都吃完饭跑出去玩了,这老姊妹几个还意犹未尽地说着话呢。
  “大姐,听话您庄时兴烧人了,有这档子事吗?”刘伟的二爷向大姑奶奶问道。在陈家庄这一带,管“火化”叫“烧”。几千年传下来的规矩了,人死后兴厚葬,儿孙披麻戴孝,鼓乐开道,打幡执帐,入土为安,老人们看见心里踏实,儿孙们脸上自然也感觉很是风光。“可不是咋的,真的呢,兴了半年啦,上个月村东头的老王头死了,儿孙们舍不得烧,就偷偷地给埋了。结果被乡里的人知道了,来了几个身体强壮,凶神恶煞似的汉子,扒开坟头,当场就给泼上汽油烧啦。小儿子看不下去,操起棍子跟他们动了手,被抓走关了半个多月。听说就这还是村长花钱托人扒门子跑的,原本说是要判刑呢。”大姑奶奶心有余悸地说着。“死了还要烧掉,那该有多痛啊!”二姑奶奶接着问道。“唉,碰上这样的世道,那是没办法的事,谁敢和政府里的人作对,除非你不想过了。”大姑奶奶补充道。“幸好咱们这儿还不实行这一套,死了还可以保个全身。”二爷庆幸道,说着,还看了一眼对面的大哥和身边的三弟。“人都死了,哪还知道痛,要是大家都这么做了,兴许人们慢慢地就习惯了。”小姑奶奶向着二姑奶奶说道。“小时候听村里私塾先生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是真地就这么烧了,也是对不起父母祖宗的事啊!”刘伟年迈的爷爷终于对着老姊妹几个发话了。“听说中央的大官们死了还都烧呢,就许世友算是半个出家人才给勉了。要我说,只要活着不受罪,死了随他们怎么折腾都行。”三爷对着几位姐姐哥哥说。“要说这日子也还真是越过越好了,用上了电灯,安上了电扇,听说还要安什么程控电话,我还真想多活几年呢。就是这死了还要烧,添小孩子还要计划不怎么好。唉,还不知道我能不能再看到第二个重孙子。”刘伟爷爷感叹道。“你身子骨还结实着呢,再见一个重孙子还不是板上钉丁的事。”老姊妹几个一起宽慰道。“你就等着见重孙吧,小心再过几年,咱们这儿也兴烧人,看到时候不把你这老骨头给你烧了。”刘伟奶奶笑着嘲讽着几十年相濡以沫的老头子。“唉,要是刘伟这次添个男孩,我就是现在死了也安心了啊,我是活够本了的,咱家还没有活到我这么大年纪的人呢。”刘伟爷爷自豪而又有些遗憾地感慨着。“这是哪跟哪,看你们俩说的,今年添了重孙女,保不准明年后年就添重孙子了呢。”三位姑奶奶异口同声地说。他们老姊妹几个说着,吃着,眼见帮忙的人开始收拾摊子,才恋恋不舍地散了,各人找各家的人,凑齐了去看新生的小孩子去了。
  刘伟爷爷也步履蹒跚绕着满院子的桌子,板凳向门口走去,老姊妹见面,心里高兴,胃口也好,不觉多喝了几盅,头有些发飘,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一个重孙子,老姊妹们还有多少这样碰头相聚的日子,老爷子似乎有些伤感,不觉有两颗混浊的泪珠从黑中微红的脸上越过道道沟壑滚落下来。
  走到自己亲手栽下的老槐树下,他用苍老的手拭了拭有些花了的老眼,朝着老槐树虬龙似的枝杈望去,希望看到一片新叶。已近深秋了,老槐树上只有树稍稍上还有一片片发黄的小叶叶摇曳着。老爷子收回深邃的目光,颤魏魏地走出刘伟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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