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随便女生

　　
　　曲小然刚搬到任天翔那里就接到了大学室友王文杰的电话。她看着手机上的这个名字，开始头疼。不知从什么时候，小然就形成了这样一个条件反射，只要是碰到和这个女人有任何关系的东西就开始头疼不已。只见此时的她一脸为难的痛苦表情，深深地叹口气道：“怎样想过几天清静的日子就那么难呢？”接通电话，听着那边假惺惺的说话腔调顿觉一阵恶心，全部的鸡皮疙瘩都跳了出来，浑身上下都在排斥。
　　“小然啊，听说你新交了一个男朋友，还是一位超级大帅哥呢，都不让我这个老室友知道，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太不够意思了吧。”一上来就虚情假意的套近乎，还让你无从反驳。
　　“消息这么快，是不是王丹说的啊？”
　　“你别管谁说的，什么时候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大帅哥啊？”
　　小然无语，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总是对别人的事情抱以如此大的热情，即使是自己这样一个微不足道、可有可无的人也能引起她们如此的关注，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来挖掘的，真是无法理解。
　　“那不行，让你这个大美女给我抢走了怎么办啊？”小然假意逢迎道。
　　“开什么玩笑啊，你可是我们班的班花啊，就凭你那美丽的容貌和动人的身姿谁能抢得走啊？最近挺无聊的，要不去你那里蹭个饭，老在外面吃挺烦的，好想吃自己炒的菜，一直没机会，叫上王小宾大家热闹一下怎么样？”
　　“终于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了。”小然心里道，虽然每句话承接的顺乎自然、无懈可击，但这更是看出了对方的精心布置和用心良苦，不由地替她叫一声累，不过对于这样的合理要求还真没有拒绝的份儿，只得说：“非常非常欢迎。”
　　王文杰是曲小然大学四年的室友，对于这个室友她有说不尽的烦恼，甚至可以说是她大学四年的最痛。这是一个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处处相克。曲小然喜欢静，不喜欢被人打扰，而王文杰喜欢动，更不喜欢独处，从来不会一个人独自消停一会儿，眼睛总是无时无刻地盯着别人，宿舍里所有人的东西她都了如指掌，并且总是擅自实施资源共享政策，让宿舍里的人不堪其扰。小然爱干净，甚至有些小洁癖，而王文杰却极其邋遢，写字台上永远像垃圾堆一样，宿舍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她制造出独特气味，让人闻之想吐。小然天生不喜欢集体活动，对自己和别人都没有过多的信心，而王文杰却时时处处喜欢当主角，超级自信，就像一个女王一样想让周围的人无条件地听从她的指挥，臣服于她的统治。小然天性不切实际，幻想多于行动，而王文杰却现实的要命，现实让她是什么样子的她就是什么样子，包括现实需要的虚伪，就连她的所谓爱情每一步也都走的那样实际。不得不承认，王文杰这样的人在生活中的确很吃得开，所以小然在具体事情上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她也因此事事在小然面前显示自己的优越感。
　　大一刚开学，王文杰就把目标锁定在王小宾身上，那时小然一直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能够那么快地就寻找到了目标，自己还傻乎乎的，根本不知道大学开始了，应该开始享受爱情了，而人家却迅速进入了状态，后来才知道王小宾是班上最多金的公子哥，也就是当下的一个流行语叫“富二代”，不过这个“富二代”和普通的“富二代”不同，他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不可一世，相反，他比普通人还要谦逊。王文杰说这是有涵养的表现，而小然却坚持这是因为不自信。谁说有钱就一定自信，他和普通人的不同使得无法和大家融入到一起，这样反正使他在普通人面前无法自信。王文杰说她就是喜欢上了王小宾的内敛，而曲小然却在心里死死地认定她就是相中了人家的钱，性格内向在她那里只是好控制的代名词而已。
　　对于王小宾，曲小然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原因很简单，她讨厌王文杰，所以王文杰喜欢的人她也一并讨厌。不过讨厌的人并不代表你就能躲开她，相反，有些时候你还和他们紧密地联系到了一起，逃都逃不掉。
　　平日里王文杰喜欢看韩剧，并且自拟为里面的女主人公，把自己的爱情搞得过于复杂。她以韩剧里的女主人公为榜样，在外面永远一副阳光快乐、大大咧咧、喜欢闯祸、需要别人照顾的样子，而回到宿舍人则邋邋遢遢，把整个宿舍搞得一片狼藉。她凡事喜欢集体共享，连自己的爱好也同样如此，有事没事拉着宿舍的人和她一起看韩剧，顺便演说自己的爱情感言。她自感和韩剧中女主角过于不相称的就是她的身材，身板过于宽大，绝对称不上小鸟依人型，虽然她坚持拼命减肥，可是过于高大的身材使得她拼命减下的几斤肉效果几乎为零。姚晴哪壶不开提哪壶，给她起了个绰号“大王”，说大最能解释她的整体形象，而王是她的姓，而且也可以代表她平日里的处事风格。
　　曲小然并不怎么喜欢看韩剧，觉得过于弱智，男女主人公又太做作，许多情节的设计显然不符合常理，每当她如此说时大王总是一脸过于气愤的表情，仿佛鲁迅见到了阿Q，“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训斥小然根本不理解剧中女主人公的良苦用心，这样的评价对里面的人物太不公平了，然后给她详细讲解里面男女主人公的每一个动作、眼神、每一句话所表达的深藏含义，让小然深刻意识到自己的浅陋和无知。
　　小然不懂王文杰和王小宾之间的关系，或者说她把他们之间的关系看得过于简单化了，就是女方喜欢上了男方但男方不喜欢女方，女方不甘心，使用各种计谋使男方喜欢上自己。当然这句话若是说给王文杰听，小然都可以想象的到她该如何气愤了，定会严厉指责小然是一个爱情白痴，看问题过于表面，根本不理解他们之间的美好感情，他们的一举一动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是另有深意。且不管他们的感情有多深了，只是不知道王小宾和王文杰之间发生了什么，王文杰特别在乎小然对王小宾的态度。她和王小宾出去的时候总是拉上小然，美其名曰大家都是好朋友，实则是想看看王小宾对小然的真正态度，而且总是用尽一切手段让王小宾知道曲小然并不像她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纯洁无暇，此时来了这么一个显示曲小然是一个随便女孩的大好机会，她当然不会放弃。她仿佛是在做一项实验，把小然当做实验中的小白鼠，一次又一次，让小然不胜其烦，从大学开始一直到现在。
　　按照王文杰的表现可以理解为王小宾喜欢曲小然，这点小然不得不大喊冤枉，她和王小宾本来互不相识，要不是王文杰的强加干涉，他们到现在可能都还是陌生人呢。平时出去他虽然对自己照顾有加，态度是有些暧昧，但这关小然什么事啊？现在很多人就喜欢胡乱搞暧昧，见到谁都是一副自己知己的姿态，这样的社会风气小然也讨厌可又有什么办法？而至于王小宾对自己的暧昧小然也搞不懂，或许他真的把自己当知己，又或许他是故意做给王文杰看的，又或许他真的对自己暧昧，谁知道他对自己的看法如何，就算是真的好感，但是人家根本没有任何表示自己难道去质问他去？
　　傍晚，王文杰和王小宾过来，三个人去集市买过菜后开始体验家庭生活。
　　王文杰开始抱怨道：“小然，不会我们辛苦来了看不到真神吧？”
　　小然道：“我给他说了，让他早点回来，你也知道他们工作的不像我们这么闲。”
　　“今天他要是不回来你可得好好给他上上课啊。”
　　“你放心吧，绝饶不了他。”
　　“对，让他看看我们小然的厉害。”
　　小然心里却是一点底儿都没有，任天翔那样的人若是不给她面子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只能盼望他能对自己仁慈一点，不要自己在老朋友面前太失面子了。
　　王小宾还是像以前那样对小然特别地客气，问道：“然然，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啊？”
　　小然也客客气气地回道：“好像是和他的几个同学开了一个小饭馆，不过人家整天创业热情高的不得了，说是什么要开创中国式快餐新时代，你说好玩不好玩？现在的人就是自信过头，开一个小店就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全世界连锁，真是好笑。我也没去看过，想是也不成什么气候。”
　　王小宾笑笑道：“你男朋友挺个性的啊，人家那不叫好笑，而是有魄力的一种表现，我蛮佩服他的，我想他肯定挺有能力的，你眼光不错嘛。”
　　王文杰赶忙凑过来道：“是啊，不然我们小然怎么能看得上眼啊？”
　　曲小然笑笑道：“我啊，反正也没人要，有个人要就不错了。”
　　王文杰抱着小然故装一脸暧昧地道：“多少人想要还要不来呢。”
　　小然极度不适，推开王文杰道：“哪里啊，我就是个寄生虫，什么也不会。”
　　王文杰继续夸张地奉承小然道：“可是你这个寄生虫就是这么讨人喜爱，有些人心甘情愿让你寄生啊。”
　　小然苦笑保持沉默，她知道王文杰最不吝啬的就是夸奖别人，夸人对于她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只是她的夸奖总是过于夸张，让人感觉到恶心，尤其让小然这样的人感觉超级不适应。
　　王小宾道：“现在公务员考试开始报名了，你不准备试试吗？”
　　小然道：“我妈妈说让我考试，不过我没什么信心，我平时都没看过那些题。”
　　“没关系啊，就当是热热身，练练笔嘛，我和王文杰都准备报，你也报吧，大家一起准备那多好，咱们班好多人都报了呢。”
　　“那好吧，我也试试。”
　　王文杰又过来架在小然的肩膀上道：“看，人家多关心你呢，时时刻刻都忘不了你啊。”
　　“大家都是好朋友嘛。”小然赶忙解释道。
　　小然很讨厌王文杰来这一套，明明心里不希望她和王小宾之间有什么，但又故意表现出小然和王小宾之间关系不一般的样子，每一件小事都大做文章。
　　王小宾好像看出了这一点，故意对小然暧昧道：“然然，我们分分工好不好，你择菜洗菜，我来切好不好，你们女孩子家力气小，肯定切不好。”故意把王文杰晾到了一边。
　　小然心里叫苦不迭，自己夹在他们俩中间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只得赶忙故作轻松的道：“大王，来，一起择菜，切菜的事就不用我们管了，我们轻松喽。”
　　王文杰在王小宾的背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拿起豆角当做发泄对象，恶狠狠地把它们截成两段，让小然看着慎得慌。
　　还好，开饭时任天翔顺利回来，小然松了一口气。
　　王文杰欢迎的热烈程度过于夸张，不过任天翔也应付得无比妥当，他本来就最适合这种场所。王文杰让任天翔讲他们两人相恋的过程，小然的心又再一次提了上来了，任天翔故作深沉，沉默了一会儿，深情款款地憋出了一句话：“在见到小然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是我的。”接下来就开始胡诌。
　　王文杰不断地拍手称赞：“好浪漫啊。”
　　小然在心里苦笑，他们哪里知道内幕啊，任天翔真够阴的。
　　王文杰转移目标让小然讲是如何喜欢上任天翔的，小然不擅长编故事，而且也不具有现场发挥的能力，所以只好拼命拒绝，可是她越逃避王文杰就越坚持，她知道王文杰的意思，想让以此来增加王小宾心中的失落。小然很想成全她，只是这个答案自己真的没有，她又不像任天翔那样会见风使舵，想破头脑硬是没想出来一个说法。
　　看到曲小然在那里支支吾吾讲不出个所以然，王小宾道：“算了，你也知道然然不擅长表达，你就不要为难她了。”
　　王文杰目的没达成，而且是王小宾为小然开脱，脸上失落不已。任天翔也因为王小宾“然然”的称号也耿耿于怀，只是不便当场表示出来而已。
　　任天翔扮足了小然男朋友的角色，对小然关心的无微不至，王文杰不停地地夸任天翔是个好男朋友，小然找对了人。然后又可劲儿地夸小然如何如何好，让任天翔善待小然，任天翔也一个劲儿道放心放心。
　　背地里小然大骂任天翔道：“你可真是虚伪到家了。”
　　任天翔嘿嘿笑道：“难道你不希望我这样吗？”
　　不得不承认，小然蛮享受这个过程的，王文杰也相当满意，只是王小宾虽然还是保持着他一如平常的平静，但是显然几乎没什么话说，对于这种冷漠小然心里有那么一丝愧疚，感觉是任天翔和王文杰这两个虚伪的人伤害了两个真诚的人，但是这一次自己却做了帮凶，真是对不起王小宾，可是这出戏显然是被他们控制住了，自己完全没有翻牌的机会。
　　在这个饭桌上，明显的分出了两类人，一类是王文杰和任天翔，在现实中总掌握着主动权，对生活充满了自信。另一类是曲小然和王小宾，总是处于被动局面，只有跟着别人步伐走的份儿。
　　吃过饭，小然和天翔一起去送王文杰和王小宾，任天翔双手架在小然的肩膀上，一副热恋情人的姿态。城市的夜晚霓虹灯闪个不停，街道上人潮拥挤，一片繁华景象，心情好的时候看着它们真的很美，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着它们却觉得可怕。此时小然应该是心情不错吧，身边有男朋友相陪确实感觉不一样，自己就像是个公主一样，好像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觉得该拥有的已经完全拥有，一样都不少，自己也是一个很普通，但很满足很幸福的女人。
　　送走了王文杰和王小宾，任天翔一反常态，站在路上哈哈狂笑个不停。
　　小然不解地问道：“你傻了啊？是不是伪装的太久了现在终于崩溃了？所以人就不能够那么虚伪。”
　　任天翔捂着肚子笑道：“今天的好戏太精彩了，让我好像看到了些什么东西？”
　　小然一脸疑问道：“什么好戏啊？”“我想这就是你们给那个叫王小宾的帅哥上演的好戏吧？”
　　“不懂你什么意思。”
　　“我还真没想到曲小然你有这么大的魅力，人家那样一个公子哥竟然能喜欢上你，而且一副不管你什么样子的都喜欢的姿态，甚至可以不计较你有男朋友，不计较你的生活作风问题。深情款款地然然、然然的叫个不停，吃饭的时候不停地盯着你看，眼珠子就没离开过你，我们都是空气啊。我可是你男朋友啊，他什么意思啊？”
　　“你什么意思啊？叫我然然的人多了，我们身边的人都这样叫我。他不盯着我看盯着你们看啊，两个耍猴的有什么好看的，你们的表演也太夸张了吧，人家就是不想看所以才不看。”小然毫不示弱。
　　“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选择他，多好一个人啊，那里配不上你，你为什么宁愿践踏自己都不选择人家。”任天翔情绪有点激动。
　　“你懂什么啊？我不喜欢他，他对我也不是爱情，只是我们两个比较相似所以惺惺相惜而已，你们却都认为我们是爱情，真是俗气。”
　　“爱情这种东西不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谁能真正说的清楚啊，或许他只是不自信不敢表白而已，像你这样乱搞的女人应该身边从来不缺男朋友吧，人家也没有机会啊。”
　　看到任天翔一副流氓姿态，小然是真的生气了，道：“你够了没有，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巴不得让我去找他然后你就可以甩掉我啊，不用这么费心思了吧，我又不是粘着你了。”
　　任天翔痴痴地对着小然道：“我想甩掉你？我只是嫉妒，你没看到我是在吃醋吗？”
　　小然道：“你有什么醋好吃的，现在起码表面上你是我男朋友啊，我也是你女朋友啊。”
　　任天翔郑重地问小然道：“如果现在让你伤害王小宾或者是伤害我，你会选择哪一个？”
　　小然叹一口气道：“今天，我已经选择伤害王小宾了，虽然这不是爱情的伤害，但是确实伤害到了友谊。以前在学校时看惯了身边的女孩子见色忘友，现在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原来友谊真的无法与爱情相比。”
　　“你认为我们之间有爱情？”
　　“也许只是一种错觉吧，但是我很享受这种错觉，很享受我就是你特别爱护特别爱护的女朋友，特别享受你就是属于我的男人。今天晚上我感觉很幸福，这种幸福的错觉让我不惜伤害老朋友。”
　　任天翔紧紧地抱着小然，轻轻地说道：“你说我们能走多久？”
　　小然也紧抱着任天翔道：“我希望是很久很久，一直这样。”
　　小然想王文杰此次的目的是想让王小宾看到她轻浮的一面，好让他对小然彻底失去希望。没想到却促使了任天翔的嫉妒心，使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更近了一步，从这点上说小然却应该感谢王文杰了，唯一牺牲的就是王小宾了，不过如果他对自己不是爱情的话那么应该也伤害不到哪里去，小然的眼前又浮现出了王小宾那张平静的脸，它永远都是那么的平静，平静的让人永远看不清它的下面发生些什么。还有那种深邃的眼神，让人对他永远看不透。但是小然也相信王小宾对自己绝不是爱情，不为别的，只是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