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闺女不争气

　　
　　曲小然的生活又开始处于漂浮状态，仿佛只是一个幽灵，飘荡于生活之外。前几天还在想工作问题，困惑于人生的追求，可此时觉得那些东西是那么的遥远，它们太远了，太遥不可及了，遥远的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她突然不知道生活为何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人，不知道自己和现实的关系。
　　不是说做坏事没有感觉吗？原来只是那种感觉不是在当时，而是在以后，点点滴滴，每一种滋味你都要认真品位。自己是一个不适合做坏事的人，因为自己太习惯过于反省。
　　生活已经被自己搞的一塌糊涂，平静之时在平淡中怀疑，觉得生活没有意义，非得倒腾点事情，最终搞出差错，然后在错误中痛苦反省，循环不已。这种一团糟的生活不是从现在开始的，而是已经存在了太多年了。只是有些时候它隐藏在身后，自己可以当做它不存在，有些时候它会跑出来，赫然的晾在你的眼前，让你根本无法躲避，就像此刻这样。
　　现在距离离开任天翔的那天有几天了，一星期了吧，可是他却杳无音信。曲小然不停地拨弄着手中的手机，不停地翻到任天翔的电话号码，希望这个号码能给自己传来一些讯息，可是它却始终保持安静。虽然自己之前已经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样的结果也非常符合常理，自己以为自己能够应付这种结果的，可是此刻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小然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空虚和悲伤，而且这种空虚和悲伤是没有发泄对象的。它深深地折磨着一个人，就是你自己，没有人会替你分担。想把它删了吧，趁着还没有记下来，可是又不忍心，因为这一删除可能以后就真的永远不会再有见面机会了。小然不想这样，虽然她对任天翔根本不了解，可是她还是无法接受两个人从此以后是路人。
　　曲小然在不停地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当时自己的心里很失落，第一次面对生计问题，自己无从下手，很困惑，感觉生活跌入到了谷底，看不到希望，得不到拯救，糟糕地无法继续，所以想找人发泄出来，而此时他正好出现了，所以很顺其自然的就这样了。这不算什么，在这个城市里不知道每天都要发生多少此类的事情，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当然也会发生这种普通的事情。可是自己不是一向很清高吗？竟然也沦落到了这种地步，这样地无力，这样地不堪。难道非要如此吗？非要做出一件又一件庸俗的事，来证明自己不过如此吗？是的，自己只是一个太普通的人，这点不是早已经告诉自己了吗，为什么此刻还要再怀疑。
　　现在的自己最应该想的就是如何让这件事情过去，如果自己还想让生活继续下去的话，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呢，只能靠自己独自默默抚平伤口了。小然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道：“这算什么啊，又不是第一次经历，比起以前的经历这算的了什么，什么都不是，不要再矫情了。”
　　可是回忆却不是想删除就能够删除的，那天的点点滴滴不停地在小然的脑海里重现，根本无法控制。他说过的每句话，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鬼使神差，好像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似的，现在感觉仿佛只是一场梦，可是这个梦又是的的确确发生过的。
　　也许的自己的生活太无聊了吧，所以才会把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无限制地扩大，过着无业游民的生活，所以干着无业游民的事，自己必须要找到目标，可是自己的路到底该怎么走，此时的脚步更是迈不动了。
　　此时然妈妈在千里之外给曲小然下了目标，今年必须考研，现在可以试着参加一些公务员考试，为将来打下了基础。小然此刻希望别人给自己做出安排，因为她需要一件合理的事情来合理地生活，那就考研吧。她考研不是为了逃避就业，不是为了学历，不是为了自己的志趣，只是此时她的生活需要找到一件看似合理的事情来打发。
　　然妈妈还专门跑过来给小然送过来一大堆公务员考试的辅导书，小然看到这些书本时，心里有说不出的震撼，没想到没上过什么学、整天只知道赚钱的妈妈竟会为自己挑选公务员考试资料，小然实在想象不出妈妈在书店里是怎样给自己挑选来这些书籍的，一定是向很多人打听了这方面的信息，经过自己深思熟虑后，最终才敲定了这些资料。她现在应该很感谢自己的妈妈吧，可是老实说，她的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感动，虽然心中五味俱全，不是女儿不为母亲所做的事而感动，只是这样的感动太多了，所以不会每次都那么那么地感动。
　　曲小然站在妈妈的身后看着妈妈那肥胖的身体在这个小屋子里忙来忙去，就像许多和她这个年纪的人一样，这样的身材让人体会不到任何美感。妈妈曾给小然说，她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胖的，年轻时的身材和小然差不多，也是小蛮腰一个，只是后来一次生病吃了太多的激素药才这样的。小然相信这是真的，否则年轻时的爸爸怎么会看的上妈妈。妈妈年轻时一定是大美女，自己是她生出来的，所以她一定不会比自己差。小然看着妈妈一面唠唠叨叨，一面为自己整理这个整理那个的，心里在想：“我们两个到底真的是母女关系吗？为什么却这么不一样，母亲都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对生活有无尽的倒腾劲，而她的女儿却对生活提不起任何兴趣，你哪里了解你女儿是什么样子的，你要是知道你女儿做的事情，还会有这个精力为她做这个做那个吗？”
　　妈妈一遍遍地向小然讲要趁着现在年轻好好为生活努力，为将来做打算。小然一遍遍的哦哦哦，这些话对于小然来说是没有具体含义的，生活是什么，将来是什么，这些对小然来说都是没有概念的。为生活奋斗？为生活的什么奋斗，为生活奋斗的前提是我发现生活中我以为需要奋斗的东西，可是此刻我还没找到，当然这个问题是无法对妈妈说的。
　　妈妈仔细挑剔完小然租的房子后说：“然，你这样在外面哪里有学习的气氛，要不我去给你找一找，你还住在大学里的宿舍吧。”
　　小然对妈妈的回答基本上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死样子，妈妈总说上辈子欠小然的，生她养她还要受她的气，小然觉得妈妈说的有道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好像就是本能的反应一样。此时她没有任何耐心的说道：“你不用管了，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然妈妈生气提高音调道：“别我一走了你什么都没做，今年你要是考不上研究生你想想你能干什么，这个问题你现在不该想吗？”
　　小然也同样提高音量道：“我说过我知道了，我没有不想啊，我已经说过我会好好考研了。”
　　妈妈道：“你卡上我已经给你打上钱了，你现在就不要出去找工作了，安心学习，找了这么长时间工作找了个什么德行啊，你早就应该听我的好好考研，要是去年听我的话现在说不定就已经是研究生了，现在还用费这个劲？”
　　小然沉默。
　　小然不知道妈妈往自己卡里打了多少钱，反正以自己的消费能力足够自己花的了，因为小然的卡里总是两份钱，妈妈的一份，爸爸的一份，小然只知道这些年来爸爸和妈妈关系不合，原因不用说也知道是爸爸犯了普天下男人都习惯犯的错误，小然不知道爸爸妈妈整天在家里是怎么过来的，对自己的好处就是他们的两份钱让自己生活富足，永远都不用操心生活费的问题。小然不缺钱，是的，可是她此时不想花妈妈的钱，她想有一天能理直气壮地告诉妈妈我现在已经自立了，不用靠你了，只是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原来生计也是一个大问题。都说大学生生活能力太差，自己可以说是一个典型了。
　　自己真是没用，小然甚至不理解当时妈妈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带到世界上浪费粮食，连小然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来这里干什么，为什么她们就把自己给带过来了？正是因为自己的一无是处，所以小然唯一的想法就是不给任何人带来麻烦，包括她的父母，她也一直以此作为自己的处世原则，可是正是也因为她的一无是处，所以她才无时无刻地不在打扰着别人，麻烦着别人，直到现在。
　　曲小然终于等到了任天翔的电话，她的心里隐隐有那么一些高兴，心也不由地颤抖了一下，因为这么多天来她一直在盼望着这一刻。可是此时她必须告诉自己这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自己根本无法预料。
　　他们约到了第一次见面的地点，小然见到任天翔，他还是和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么帅气，那么干净，小然的心里禁不住地有一丝喜悦，只是今天他沉默多了，见了面却不说话，显然是在等小然开口。
　　小然道：“你别忘了我那天说过的话。”
　　“你那天说什么了？”任天翔一脸的疑问。
　　“什么？你竟然不知道？”曲小然故意一脸的愤怒颜色。
　　任天翔试探的问道：“你说了什么啊？”
　　“我说让你养我啊，你不会想赖账吧？”曲小然得意地大声说道。
　　“养你？你有手有脚的干吗让我养你啊？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大老板什么的，可养不起人。”任天翔语气冷漠。
　　“可你那天是怎么说的啊，你说什么都答应我的。”小然仍然不依不饶。
　　“我说过吗？我忘了，再说那个时候说的话怎么可以当真？”对方明目张胆地毁约。
　　“你真是禽兽，你们男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小然气鼓鼓地道。
　　“我没说我是好东西，可我也没见你们女人好到哪儿去？你那天的表现是一个好女人该做的吗？”任天翔丝毫不让步。
　　“什么？你怪我？那不是你主动促成的结果吗？你要是不愿意我还能强迫你啊？”小然真的生气了。
　　“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当时是我晕了头，我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么了，我现在很后悔，你明白吗？”任天翔理直气壮。
　　“我明白，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所以做了同样的事男人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动物，但女人不行，为什么过错总是我们女人这一方？你不觉得你很好笑吗？”曲小然此时愤怒到了极点，她真的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竟然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我明白你是找工作受了打击，所以才…我会帮助你的，可是你根本不用这样子的，就算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我也会帮助你的。”
　　“我呸，你没有资格对我做出任何评价，你算我什么人，我干吗要让你帮助？”曲小然说过这句话开始低着头痛哭了出来，此时她是真的后悔了，她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她此时的心里只剩下了伤心，无尽的伤心。
　　任天翔的声调开始有些沙哑：“这几天我心里一直很煎熬，你知道吗？对于这个开始我不想去想太多，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不想。我只是一个俗人，我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我总是想如果我们换一种开始那该多好啊，慢慢的了解，慢慢的感情深入，慢慢的开始交往，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就忘了这个开头，重新开始好吗？”
　　“开始？我们开始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可我不想我们两个只是***的关系，从此只是陌生人，我还想和你有一些交集。反正你现在的生活中也没什么事，就当是增加一些生活内容吧。”曲小然看到任天翔一脸痛苦的表情，小然在想他痛苦的原因，原来他也只是和自己一样。
　　曲小然脸上挂着泪痕道：“你不会是放不下我吧？”
　　任天翔郑重地讲道：“这几天我的心里一直很矛盾，脑子里都是你，我承认我放不下你，小然，就让我们重新开始，我们不要再互相伤害了好吗？”
　　“我尽量吧。”小然又重新靠在了任天翔的怀中，任天翔也紧紧抱着怀里的这个女人。
　　曲小然决定搬出去和任天翔住，天翔陪着小然去拿东西，冯萍萍一脸的责备眼神看着曲小然，而曲小然则是一脸死皮赖脸的笑。
　　冯萍萍拉着小然道：“看着他也不像太鹾的人，可是你们开始的也太突然了，你这样我真的很不放心你知道吗？”
　　小然倒是一身轻松，道：“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们两个将来谁占谁的便宜还不一定呢。”
　　冯萍萍无语，道：“你看你那一幅玩世不恭的样子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
　　小然大笑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搞得好像老妈送闺女出门似地，一脸的不放心。你就大胆地放宽心，你不想想我是什么人啊，只有我占人家便宜的份，别人占不到我什么便宜的，因为我这个人根本就一无所有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是一个女孩子，这样还不算是被占便宜啊？凡事都得按步骤一步一步地来，谈恋爱也一样，开不好头也就不会有好的结果，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啊，你怎么就不懂呢？我现在真的很想祝你们幸福，可是我是真的不看好你们两个。相信我，你现在在做一个绝对错误的选择。”
　　小然看冯萍萍的每句话都像诅咒自己似地，听着慎得慌，赶忙阻止道：“大道理你就别讲了，我懂得。说说当下的吧，我走了之后你怎么办啊？我是真舍不得你。”
　　冯萍萍失落地道：“再找一个人合租了，两个人分担房租也减轻一个负担啊。”
　　小然心想，自己怕是永远也做不到像冯萍萍那样了，生活认真，每一天过着很有节制的生活，计算柴米油，盐照顾身边的人。也许现在也只有任天翔肯收留自己了，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争气呢？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靠自己不依赖任何人呢？总觉得那一天是那样的遥远。自己一定要变强，小然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