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参加工作》第一章（七）

　　
　　元旦后，上班的第一天，丽君和小薛，王刚几个人被分配到了修配车间。
　　这里引用副厂长的介绍，告知一些工厂里的基本概况：首先，这是一家和橡胶打交道的企业。有两个主要车间。一个车间它生产的主要产品有，各种型号的胶垫，三角带以及一些橡胶辅助产品。比如：过去电工爬电线杆用的脚扣。再一个就是修配车间，主要的工作就是以修理轮胎为主，修理马车为辅。
　　很快，丽君等人由车间杨主任带回车间。
　　扬主任，是位和蔼可亲，身材瘦干的小老头。领着这几个年轻人回车间的时候，他高兴地一个劲的哼唱样板戏。
　　工厂本来就不大。夸张点说的话，毫不夸张的说，也只有十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修配车间。几名老师傅已经等在门口了，师傅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喜悦的表情。
　　最高兴的要数杨主任了，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就喊了起来：“快来迎接新工人喽。”
　　好么，他这一嗓子不要紧，老师傅们好像接到了命令一般，呼啦从车间里冲了出来，杨主任满面红光，面子得到了极大地满足。他高兴的指着老师傅们为大家相互做了介绍。
　　为首的冯师傅热情的打着招呼：“欢迎，欢迎。”
　　大家点头示意，表示欢迎。大家簇拥着来到车间。
　　“咱们车间也开一个欢迎会。”杨主任说：“我是个大老粗，客套话我可不会说，你们也别见笑，啊。说白了，就是欢迎你们到咱们车间来。在咱们车间，老王师傅年龄最大，资格最老。虽然我是车间主任，但是，车间里的事情都是和王师傅商量决定的。所以，你们今后有什么事情，直接找王师傅也可以，找我也可以。再一个，咱们这个车间的活比较零散，什么活都可能碰上。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脏和累，你们要有思想准备。修配工作没什么技术标准，只要质量好就行。噢，这位冯师傅，你们来之前，车间唯一的女性，车间会计。我就说这些，王师傅看你还有什么说的？”
　　“我就补充一句，干活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对，对。下面，咱们把工作分配一下。”
　　丽君与小薛跟王师傅主内，主要工作就是补内胎或其它一些小活。
　　当然，以后的日子，外面的活忙的时候，她们也是披挂上阵，独当一面的。（在这里学到的技术，27年后的2003年7月8号派上了用场——后续。）
　　王刚跟杨主任还有小杨师傅主外，主要的工作就是在车间外面修汽车轮胎，或是马车轮胎。（很有点向现在的一个小修理部。）
　　分配完毕，主任发布命令：“今天第一件工作，车间全体工人，包括新工人，一块来个大扫除，以新气象欢迎新工人。”这真是一个别出心裁命令。
　　从那一刻起，第一天的工作开始了。
　　坦白地说，从昨天到现在，丽君一直处在非常迷茫的情绪里。尽管，她总是笑盈盈的。
　　丽君想些什么呢？她正在想一句话所说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用在自己身上最贴切不过了。
　　在农村的时候，她一心想做个好农民。她做到了。当知道自己要当一名工人时，也曾暗下决心，一定干出个样子来。
　　可让她做梦都没想到的是，自己梦想中的工厂竟是如此简陋不堪；更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分配到修理车间，当了一名修理工人。她心里暗暗抱怨：真是流年不利呀。
　　平心而论，就丽君的能力来讲，被安排在这个小工厂已经是大材小用了，更何况还是个修理工，有点浪费人才。不是有点，简直就是。
　　写到这里，读者可能要问：面对这样一个环境，丽君就没有懊恼过？怎么会没有呢？
　　自从进了这个厂子的那扇破铁门，丽君就一直沉浸在纠结中。
　　不可否认的说，每个人都是有理想和虚荣心的。
　　丽君也是如此。面对如此的环境和如此的工作，她的理想和虚荣心都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这种又脏又累的工作谈何理想。又怎能满足虚荣心呢。对于满腔抱负的丽君来说，这样的结果，对她无疑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但这又已经成为了事实，她后悔和纠结有什么用？她一个弱女子，即便看出有什么疑点，她又有什么能力来扭转呢？
　　多少年以后，舅舅责问那位李同志：“为什么会是那个结局，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我们。”
　　那位李同志怔怔地看着舅舅，一脸的委屈：“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来，这个亏丽君可是吃大了。是舅舅过分相信了这个没有多大权利朋友的话，耽误了她的后半生。
　　还是在上学的年代就流传一句顺口溜，叫作：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后来这句话被演绎为，不学数理化，有个好爸爸照样闯天下。
　　当年，是一个验证这句话的年代，许多打了有个好爸爸烙印的孩子们，无一例外的戴着红色帽子走进好单位。甚至有的人不惜用卑劣的手段取代别人而为之。
　　1988年的秋季，一次偶然的机会，丽君来到县化工厂联系业务，与一个名叫海仙的女孩交谈时，才得知当年自己的工作被调了包的真相……。看，有个好爸爸的论调是多么的正确。
　　实际上，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人和人之间，强与弱之间，有本事与没本事的爸爸之间就是那么的不可思议。自己不就是一个普通工人的子女，一个曾经修理地球的下乡青年吗？过去的日子就象白开水一样的无味，没有资历，没有靠山，有什么资格奢望去一个好单位。
　　可是，话又说回来，谁让自己没个有权势的爸爸呢，为此，她为自己胡诌了几句打油诗，抒发郁闷的情怀：我本栋梁材，被抛此地来。空有报国志，无奈路不开。
　　如果，丽君当初肯放下自尊，认那位公社副书记做干老，还用得着来这里受这个洋罪？为此，她又为自己做了打油诗：欲做栋梁材，要有好靠山。虚度数光阴，苦乐自明白。
　　尽管她有一肚子怨气，但她还是真诚地感谢有这么一次招工的机会，首先她可以自食其力，挣钱养活自己了。
　　在反复纠结中，丽君慢慢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就是说，在条件不好的环境里，自己就要把那些不满怨恨的情绪深埋在心底，面对当下，踏踏实实的工作。扎扎实实的做人。她劝自己既来之，则安之，未来的日子还要一天天的过呢。
　　话虽这样说，还是有一种莫名的苦涩在心头，挥之不去。
　　但无论怎样，在自己的一生中，从下乡截止到现在，她有了值得回忆的一页。
　　似乎和人的心情一样，老天爷总是不尽人意，天空阴沉沉的，浓浓的黑云也赶来凑热闹，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飘洒起雪花来。
　　车间里一片杂乱，大家在灰蒙蒙的尘土里忙碌着，把多年积存的破旧轮胎，分门别类，统统搬到门外，把车间的犄角旮旯全部打扫干净。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橡胶味，车间周围的上空灰尘缭绕，车间门前的空地上是从里面清理出来的废品或待修补的轮胎，一片狼藉。
　　由于没有保护措施，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似刚从土堆里钻出来一样。新工人们不顾这些，还是表现了空前的劳动热情，他们的喊叫声，惊动了附近的住户。有几个家庭妇女，不顾寒冷，站在不远处，指手画脚，好似在看一场有趣的灰尘大战。
　　有两个老头已经开始向这边走来，在他们看来，这里或许会有许多有价值的东西。
　　路过的行人也觉得新鲜，不时停下脚步，驻足观看。不是年也不是节的，这么大张旗鼓打扫得的是那门子卫生？
　　嘈杂喧闹的劳动声驱赶了心情上的阴云。站在高处，丽君一边擦玻璃，一边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全厂最好的车间。
　　这是怎样的一个车间啊，只有80多平米的大小。车间最显眼的地方，有一个不大、而且很简陋的操作台。（说它简陋，简陋到四个木桩顶着一块木板。用力干活的话就可能给它晃倒）台子上码放着刚刚收拾好的大号剪子，大号木挫，大号木锤等简单的工具，还有一些黑乎乎的瓶瓶罐罐，这些瓶瓶罐罐是盛液体橡胶的专用容器。
　　墙上挂着许多条都已经擦干净了的、大小不一的、已经补好的里带。角落里的那张很旧的办公桌擦拭一新，一把算盘，一个暖瓶，几只茶缸摆放得整整齐齐，供大家休息用的长椅子也擦得干干净净。不过，很快又会落上一层灰尘。
　　外面，老师傅们正饶有兴致的指挥着男青年们把许多用大车里带改造成的沙口袋码放好，然后把废旧轮胎按照好坏码放整齐，实在不能用的，都码放在车间外面的空地上。
　　不快归不快。一旦干起活来，大家还是你最我赶。晚上快下班的时候，车间已经焕然一新。经过一天的工作，新工人们摆脱了环境造成的阴影，他们的心情开朗了许多。新工人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