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第十八章 飞来的祝福
作品名称:魂 作者:沙里淘 发布时间:2015-03-24 19:25:45 字数:4698
过了清明节,天越发地暖和起来,田野里一片碧绿,村子里一片片翠荫,转眼间刘伟大喜的日子就要到了。
尽管对何家来讲何静的婚事是桩小喜事(在陈家庄这一带,管娶媳妇叫大喜事,嫁姑娘叫小喜事。大喜事姑娘带着嫁妆来了,人财双收,兴高采烈,一般办的规模大些,亲朋好友都要请到,很讲排场。小喜事姑娘带着嫁妆走了,成了人家的人,多少有些悲凉,所以,办的规模就小些,请的亲朋也较少。这也是男女不平等的外在表现)但因何守业夫妇膝下无子,就拿姑娘当儿子了,办的规模丝毫不比大喜事差,准备的嫁妆异常丰盛。时尚的家俱,各式的电器一应俱全,光闪闪直晃人眼,何守业夫妇也是从早乐到晚,满心欢喜地筹办着女儿的婚事。整个院落从早到晚荡漾着欢快喜庆的气氛,来串门的人也很多,大家一致看好这桩婚事,感叹着何守业夫妇的好运气。
刘家更是规模空前地操办着刘伟的喜事,尽管刘玉明不在了,但在大伯、小叔和堂哥刘胜的操持下,刘伟娶媳妇的气派一点不减。刘家虽因刘玉明出车祸死于非命,灭顶之灾使一家人陷入极度的悲伤中,感情上遭受重创,但经济上并没遭受多大的损失,殷实的家底还在。所以,婚事的筹办依然显得风光气派。刘家里里外外粉饰一新,连院子大门也重新刷了一遍漆,显出浓浓的喜庆气氛,前来祝贺,兑分子随礼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就在何刘两家热切地期盼着吉日早点到来的时候,又有一个好消息被镇子上的邮递员送过来。四月初三是柳林镇逢会的日子,刘伟一大早便收拾停当,准备赶集到镇子上买菜,刚一出门便碰上镇子上的邮递员向他打听刘伟的家在哪儿,真是问对人了,刘伟赶忙将邮递员迎到家里。原来是在深圳打工的妹妹写信来了,还有一个大包裹。(农村的物品邮寄和汇款兑付不像城市,先把单子送给你,让你凭单子拿身份证件再到邮局去取,而是连单子和物品或现金一并带到,还带着印鉴,现场办公,直接把东西送到收取人手里,当然,手续费是要另外收取的,村民们省了跑路,邮政所增加了收益,大家互惠双赢,和气两利。)办完收取手续,打发邮递员出门,刘伟便打开了硕大的包裹和厚厚的长信。
包裹里是一对硕大的玩具娃娃,用手轻轻一拍还会叫爸爸,妈妈,如果平躺着放还会发出“呜哇,呜哇”的哭声,像真娃娃似的。刘倩妈看了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口里说道:“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忘不了玩。”刘伟高兴地对妈妈说:“这是何静最喜欢的啦。”“喜欢这样的玩具,喜事过后,将来有她玩烦的时候。”说着刘伟妈兴奋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信是写给出刘伟和妈妈两个人的,内容是:
妈妈,哥哥:你们好!
知道你们正在忙着筹办哥哥的婚事,估计你们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快到哥哥的婚期了。但愿我们的祝福能如期到达,为哥哥的婚礼添上一分喜庆。婚事是大人们的事,我们都是小辈,回去也帮不上太多的忙,所以,就不再回去了。另外,我和郭强最近也格外的忙,郭强成了他们公司的技术骨干,被送到公司总部去参加为期三个月的脱产学习了,前几天刚走,估计得到七、八月份才能回来,是封闭式的快速集训,连星期天都没有,恐怕我们也只能早晚靠电话联系了。我也顺利地通过成人高招考试,被武汉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经济管理系录取,主攻企业人事管理专业。工作之余就是学习,生活节奏很是紧促,平常是自己业余时间自学,每季度还要到武汉大学去面授培训一次,感觉时间很不够用,整天忙得晕头转向,不过感到过得挺充实。虽然在家没能考上大学,但是,现在总算圆了我的大学梦,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学习,努力掌握经营管理理论知识,积累企业管理经验,等今后有了积蓄回到咱们村上好好地干上一番,为刘家长长志气。
哥,我们是小辈,你和何静姐就要结婚了,我们也不便添厢送钱什么的,就送你们一对可爱的玩具娃娃吧,真心祝愿你们婚后生活甜蜜,早生贵子,延续老刘家的世代香火。何静是个好姑娘,家中又就她一个独生女,没受过大的挫折,温柔善良得很,你要好好待她,婚礼筹办过程中,多听听她的意见。妹妹真地很羡慕你,能找到何静这样的好姑娘作妻子,她温柔敦厚有主见,又体贴入微善解人意,一定会成为刘家的好媳妇,你的好帮手,孩子的好妈妈,还有就是我的好嫂子。哥,你真的好福气!小妹真诚地祝你新婚愉快,生活甜蜜。
妈,祝福罢我哥,该祝福您了,你就要多一个帮手了,您得到的不仅是一个好媳妇,也是一个像我一样爱您的好女儿。别看何静是个独生女,她可一点都不娇气,非常善于体贴人,您的喜怒哀乐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过门以后,你就当她是闺女一样看待好了,我不在你身边,她就是你最亲近的人了,有什么心事您尽管给她说,有什么事尽管交给她去办,她会像我一样孝敬您的。妈,等忙过了我哥的婚事,您也别老在家呆着,多出去走走,到田里转转看看,和邻居们拉拉家长,聊聊天,活动活动身体,转换转换思绪,快快乐乐地生活。
哥,妈,虽然我远在南访,不在你们身边,但心是向着你们的,家里的一草一木都会经常浮现在我的眼前,家中的细小变化都会让我倾心地牵挂。我知道你们也会经常挂念着我的,特别是看到别人家的女孩子早晚地围在父母身边说说笑笑时,你们一定又会想起远在南方的我。你们就放心吧,我已经不再是耍脾气,使性子的小孩子了,我已经长大成为一个懂事非,明事理的大学生了。工作上我会勤奋努力,保证不落在别人后面,让小娟姐姐在公司领导面前说得起话;学习上我会挤出时间努力用心进取的,保证学到科学有用的新知识,顺利拿到毕业文凭。
嗯,不知不觉地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感觉还是有很多话没说完,说到现在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打住,就先说到这里吧,其它的话等以后再说。我不再与何静单独写信了,请你们转告她,我真诚地欢迎她来到咱们家,做我的新嫂子。
哥,祝贺你有了新媳妇!愿你新婚愉快,生活甜蜜!
妈,祝贺你又多了一个宝贝闺女!愿你精神愉快,身体健康!
此致!
哥的小妹、妈的女儿:刘倩
1996年5月6日
信写得很长,刘伟首先大致地看了一遍,然后又细细地跟妈妈念了一遍,念到最后眼睛有些湿润,声音也有些发颤,显然,他是被十几年来谁也没曾说出口的兄妹手足之情深深地打动了。刘伟妈兴奋中也有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眼里浸着泪花,有些哽咽地说:“这孩子,出去就是跟在家不一样,真的是长大了,有点出息了。”“可不是嘛,妹妹真地是个完完全全的大人了。妈,真地是双喜临门啊,妹妹考上了大学,郭强也参加了培训,他们真地是前途无量呢。”刘伟也高兴地说,声音恢复了平静。“伟儿,赶紧赶集去吧,按单子上所列的名字,一样一样地把东西都买齐备了,可千万别落下什么东西,到时候耽误了大事。”刘伟妈高兴地催促道。“哎,我这就走。”说毕,刘伟便登起三轮车出门赶集去了。眼见儿子出门去了,刘伟妈满脸充满着喜悦,高兴地拾掇起家务来。
明媚的阳光浓浓地洒下来,透过随风舞动着的新绿,在地上留下跳动着的斑驳的树荫,刘家焕然一新的院子愈发显得灿烂辉煌。已是暮春了,陈家庄被深深地掩映在浓密的翠绿中,村子背后的黄河故道大堤也一改深冬时节光秃秃,苍凉突兀的样子,象一条绿色的巨龙,曲蜷着蟒蟒的身躯,蜿蜒着向东方伸展开去。
一转眼,又是两天过去了。今天是农历的四月初六,是刘伟与何静完婚的大喜日子。刘伟兴奋地一夜没睡好,天还没有大亮,他早早地就被老槐树上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声给吵醒了,兴奋地睡不着觉,就干脆起来收拾院子和昨天准备的宴席酒菜。老黄狗也象马通人性似的,欢快地跟在刘伟身后跑来跑去,分享着主人的幸福和甜蜜。
随着天色大亮,主管今天婚事的喜总、跑腿办事的忙客、婚宴掌勺的厨师都陆陆续续地来了。喜总依然是村长高玉魁,在陈家庄这一带的村庄一般都是这样,作为一村之长,谁家死了人,需要办丧事,村长就是老总(指挥办丧事的总负责人),谁家有人结婚,需要办喜事,村长便又成了喜总(指挥办婚事的总负责人),丧事又叫忧事或白事,婚事又叫喜事或红事。有时候一个庄子红白两桩事碰到一起,他也可能既当老总,又当喜总。本来办喜事的人家最忌讳的就是碰到办丧事的人家,两桩子事不该扯到一起,可是村长只有一个,两家都以能请到村长主持为荣耀,这时便顾不得应有的忌讳了。所以,别说高玉魁曾主持过刘玉明的丧事,时隔半年,现在又来主持刘伟的婚事不太合适,他就是在一天之中,既主持丧事又主持喜事也没人计较。
众人到齐之后,高玉魁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谁去负责从井里拉水,谁负责择菜、洗菜,谁负责厨房烧火,谁负责亲朋好友的迎送接待,谁负责婚礼仪式的主持,谁负责婚礼、婚宴所需的物资供应等等。瞬间,刘家院子里便热闹起来了,众人各就各位欢快地忙碌起来。阵势和办刘玉明丧事时基本一样,院子东边一溜排开几口大锅,蒸着婚礼宴席上供客人们享用的饭菜。不同的是上次的庄严肃穆被现在的兴高采烈所取代;唢呐班和上次一样,依然卖劲地吹着,不同的是,上次的豫剧《大祭桩》、《秦雪梅》等悲切、凄凉的段子,被这次的《抬花轿》《花为媒》等喜庆的曲子所取代,人们被喜庆热烈的气氛感染着。
迎亲的的仪式是两家早就商量好了的,迎亲队伍也已准备就绪,人们期待着吉时的到来。按照一般的迎亲仪式,男方要找七八个未婚的姑娘作伴娘,五六个男孩子打旗执仗,三四个老者照看聘礼,两三个小伙子作炮手(沿途放炮的人)分乘几辆车子(原来是马车,现在多是汽车)在欢快热烈的唢呐声中浩浩荡荡地到女方家去迎娶新娘。女方也相应地找七八个与新娘年龄相仿的未婚姑娘作陪护,十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抬嫁妆,五六个小孩子打旗执仗,三四个老者接待男方的迎亲队伍。由于刘伟与何静他们同在一个村子上住着,又是隔路斜对口的邻居,所以便少了很多的环节,男女双方的迎娶与护送队伍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几乎分不出谁是男方迎娶队伍的人,谁是女方陪送队伍的人,大家轻松地相互玩笑着,喜庆热烈的气氛显得格外的轻松与和谐。
清明过后,正是田里农活相对较少的时候,村子里闲人多,加之今天又是个星期天,刘家在陈家庄也算是高门大姓,同村的族人较多,邻村的姑舅亲戚自然也不少,所以,前来随礼兑分子,参加婚礼的人特别的多。
临近正午了,远路的客人也陆续到齐,何家那边的嫁妆也早已被两边的忙客抬了过来,小孩子们奔跑着在嫁妆里搜索着彩头,(嫁妆里的箱子、柜子里各个角落里,一般会放上一角二角的硬币,以期婚后生活富裕不缺钱花,这便成了小孩子们追逐争取的对象,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搜索着)亲戚朋友们站在一旁评论着嫁妆的丰厚与时尚,“刘伟这孩子真是好福气,这一结婚,生活用具一应俱全,什么都有了,不象我们那时,没有一样象样的家俱。”不知是刘伟的姨,还是刘伟的姑有点眼红的说。“一会子是一会子的事呢,这怎么能比,我们那时候别说家具了,能陪送一面镜子和两块洋胰子就不错啦。”一位年纪稍长的婆婆安慰道。“就这一个闺女,何老汉这可是把大半个家当都送给她了。”一位蹲在旁边吸烟的忙客说。“可不是咋的,何老汉下半辈子就靠这个闺女了,不给她,还能给谁。”另一位也吸着烟附和着说道。亲戚里也有几个将要出门的姑娘,围在何静的嫁妆旁,露出满脸的羡慕神色,口中咂咂不停地赞叹着,心想:自己出门时要是有这样体面的嫁妆该有多好啊!“姐姐,你家恁有钱,让姑父也给你照这个样预备一套嫁妆。”一个低个的女孩对一个高个子女孩说。“我爸才不会呢,有钱也是准备给我弟弟订亲用的,我哪有这个福气呀!”高个子女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非常无奈地说。
刘家若大的院子被何静的嫁妆摆得满满的,人们在嫁妆里面拐弯抹角地小心穿行着,小孩子们像没头苍蝇似地到处乱蹿,刘家的院子已经不够用了,与村子上众人不太熟悉的远路客人,都站到刘家院子门口的大路边上拉着家长,交流着种田的经验,感慨着刘玉明的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