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红颜恨>第十章 孤岛遗恨(三)

第十章 孤岛遗恨(三)

作品名称:红颜恨      作者:竹林子      发布时间:2015-03-22 12:55:42      字数:3504

  三
  蒋纬国领命而去,他觉得此行比在战场上两军对垒所肩负的责任还要重大。战场上是敌对双方你死我活的争斗,听惯了枪炮声的军人,在战火纷飞的特殊环境中,靠的是勇气与智慧的角逐,而老头子却让他单枪匹马赴北平,去说服一个拥兵自重的地方系“土皇帝”,无异于深入虎穴。蒋纬国熟知父亲波诡云谲的戎马生涯,那种既打又拉收编吞并的手段让地方系军阀们深受其害,素来积怨已久。虽然在抗战中地方派系武装听命于中央号令,那是国难当头同仇敌忾的凝聚力所致。而今内战烽烟再起,地方派系为了保存实力早已与国民党中央同床异梦,谁能保准一向亲共通共的傅作义在关键时刻不做华北的高树勋第二?继邯郸举兵之后再来个北平兵变又该如何应付呢?傅作义该不会对他这位“二太子”趁火打劫扣留人质以令“诸侯”吧?
  蒋纬国思虑重重,既然双脚踏入燕赵大地,已成孤帆远影之势,军人知难而进的秉性使他不顾前路茫茫,纵然是暗礁是激流险滩也要去闯一闯。
  身着士兵灰布军装头戴灰布棉军帽的傅作义将军,在中南海华北“剿总”司令部门前满面春风地接待了蒋纬国,热情地将这位“二太子”迎进了宽敞的用屏风隔开既是办公室又间卧室的“居人堂”。蒋纬国初涉中南海,双腿迈进朱漆大门的一刹那,望着庭院两厢曲径回廊的雕梁画栋,他挺直腰杆迈着军人特有的步伐,让脚下的皮靴在青砖铺地的过道上叩击出清脆有节奏的响声,这清脆悦耳的响声在空寂的庭院中迭次回荡,叩击着傅作义将军纷繁复杂的心绪,让他不得不劳神正视眼前这位年轻英俊的蒋家少爷。
  鉴于国共两党的战争局势还未完全明朗化,傅作义将军一时半会也不敢公开得罪蒋介石,他把“二太子”蒋纬国奉为上宾,屏退左右和卫士,一举一动都谨小慎微,单独会晤中不愿触及实际问题。直率的蒋纬国却忘记了临行前父亲对他的嘱咐,反客为主,摇唇鼓舌冲傅作义将军说道:“总司令,想必您已经知道在下此行的目的了,总座的意思,还是劝您早作准备,迅速撤离华北的好。”蒋纬国说话时用眼睛直盯着傅作义,企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些微变化。
  傅作义将军可不是等闲之辈,他自幼从山西陆军小学读到北平清河陆军第一中学,继而再升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是个正儿八经的科班军人出身。系统的军事教育和戎马生涯,将他磨练成为一个善于用心思观察事物而喜怒不形于色的典型职业军人。面对蒋纬国的游说,傅作义将军尽管内心波澜起伏,却面色冷峻地回答道:“撤出华北,加强江南,总座决策英明,这话我在南京开会时已经表过态了。”傅作义将军话锋一转:“只是目前局势严峻,几十万大军应该怎么撤?从哪里撤?撤了以后又该怎么办?”精明老道的傅作义将军提出一连串问题,想以此难住蒋纬国。不料,蒋纬国略一沉思,度步到军用地图前说道:“总司令现在收缩兵力,从海上走还来得及。倘若东北战局失利,锦州不保,海路被共军封锁,届时林彪挥师入关,对平、津形成合围之势,总司令恐怕想走也没有机会了。”
  统兵百万的“华北王”傅作义将军处乱不惊,他虚与蒋纬国周旋,始终态度和蔼得像一位慈祥的长者,让性急的蒋纬国揣摸不透其心思和意图。情急之下,蒋纬国便乱了方寸,直截了当对傅作义将军发问:“总司令,自古兵贵神速。您不明确表态,我如何回去向总座禀告?”
  傅作义将军依然满面慈祥地回答说:“请转告总座,军机大事,容再做商议。”一句绵里藏针的话,就把蒋纬国礼送出营。
  蒋纬国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怀着郁闷的心情回到徐州前线。此时,作为国共两党实力较量的淮海战役第一阶段“徐蚌会战”已经打响,蒋纬国率领装甲战车协同步兵作战。令他不解和懊丧的是,堂堂80万国军精锐之师,却抵抗不住60万小米加步枪的共军,仅半个月时间,徐蚌防线就被解放军各个击破,黄伯韬的第7兵团5个军12万人马土崩瓦解地被歼灭净光。
  蒋纬国的战车部队随着溃败的士兵如潮水般的败退到淮河无遮无拦的平野地带,最后又被解放军的一双双铁脚板追上来形成大包围圈,苦战两个多月,国军依仗着空中的飞机、地面上的坦克和大炮优势狂轰滥炸,却终未能突出重围。这场举世闻名的战役打到1949年1月10日,国民党军损失精锐部队55万人,蒋纬国的老上司邱清泉毙命沙场,连徐州“剿总”副司令长官杜聿明也成了解放军的俘虏。
  面对人民解放军的摧枯拉朽攻势,蒋介石苦心经营的千里长江防线亦随之崩溃,自称固若金汤的石头城南京不堪一击,昔日总统府独裁者的青天白日旗被扯下来,一眨眼就换上了鲜艳夺目的五星红旗。日暮途穷的蒋介石急调心腹干将汤恩伯为京、沪、杭警备司令官,让小儿子蒋纬国率领装甲战车部队协助汤恩伯戍守上海,于苟延残喘中为逃亡台湾孤岛争取时间。
  面对急转直下的战事,蒋纬国的心情处于极端复杂的矛盾之中,一方面,他忠心耿耿效命于属于他父亲独裁专制的党国,在战场上亲率士兵冲锋陷阵,倾其全力将这些年在国外所学的专长投入到战场指挥中,自认为已殚精竭虑地尽心了。而战局的发展却不以他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国军打一仗败一仗,有如惊弓之鸟望风披靡,他那颗憔悴的心被失败的情绪笼罩着,于无可奈何中空怀一腔愁绪长吁短叹。另一方面,他对曾经尊敬的父亲已逐渐产生了怀疑,自古兵家就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训言,而躲在后方官邸中遥控指挥战争的父亲,只会一味地纸上谈兵,不顾战局客观上的发展变化,粗暴干预前线指挥官的军务,这种瞎指挥的盲动性,使将帅之间产生了离心力,难免要吃败仗。军队纪律涣散,士气低落,官兵鱼肉百姓,又使其失去了民心。上海外围已是烽烟四起,能守几时?蒋纬国心中无数,也缺乏应有的信心。
  在极度矛盾和颓废的心理压抑中,蒋纬国先期将养母姚冶诚和爱妻石静宜送到台湾安顿,接着又让岳父石凤翔将上海“大秦”厂的纺织设备拆迁到台湾,尔后他才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进入上海防区。
  蒋纬国既是守城的特种兵指挥官,又是蒋介石派出的监军,严密监视着汤恩伯和下属军官的一举一动。他与汤恩伯交换意见后,将战车调至上海城区外围,协助步兵构筑纵深防御工事,企图背水一战。然而,面对愈战愈勇士气旺盛的人民解放军,蒋纬国构筑的钢铁工事却不顶用,仅10天时间,解放军就以摧枯拉朽之势扫清外围阵地,一举攻占了历史名城上海。
  蒋纬国永远忘不了撤离上海的那一幕混乱得让他伤心的惨景,他的战车在解放军的凌厉攻势中有的被炸毁,有的成为对方的战利品,战壕内硝烟弥漫,士兵的尸体横躺竖卧,到处是暗红色的血土和皮肉被炸裂烧焦的糊臭味儿。在潮水般的败兵群中,他衣衫不整地率领残兵败将如丧家之犬登上一艘舰船,向雾色迷蒙的台湾孤岛驶去。
  舰船在大海上劈波斩浪,早已脱离了人民解放军炮火的威胁,蒋纬国却仍然如一尊木雕似的伫立在甲板上,一任腥湿的海风扑打着噙满泪花的双眼。他举目远望着上海外滩被氤氲紫气笼罩的景色和城区灰蒙蒙的建筑群,禁不住触景生情,想起了历史上的西晋南渡之后,周凯抚今追昔发出的一句无可奈何地感叹:“风景无殊,举目有山河之异!”
  是的,被蒋介石统治了20多年的中国大陆河山,在摇摇欲倾中改朝换代成为共产党的天下。蒋纬国预感到此一去海上的孤岛,今生今世将难卜归期,一股思恋故土的酸楚情绪强烈撕扯着他那颗不堪负重的心灵,终于抑制不住悲怆的泪水呜咽而泣。
  或许是故土难离的情思牵扯,亦或是受到蒋纬国凄惶情绪的感染,甲板上站立的官兵们凝望着海岸上愈来愈远的大陆,一个个禁不住潸然泪下,哀声一片。军人的哀鸣与呼啸的海浪声搅合在一起,使天公为之动容,一团团低垂的阴云随风涌来,笼罩在茫茫大海上空。
  无情的打击接踵而来。随着国民党统治的大陆分崩离析,日暮西山的国民党右派元老戴季陶自感前途可悲,他不愿将自己的老骨头抛到台湾孤岛上,遂于1949年岁尾在广州服毒自杀了。
  噩耗传来,逃到台湾立足未稳的蒋纬国悲痛欲绝。近30年来,他与戴季陶的父子关系虽未公开,但彼此却心照不宣,情亲义厚。蒋纬国的内心十分清楚,正因为有戴季陶这个政治靠山直接傍依着蒋介石,才让他能够在近几年好风凭借力,青云直上当上装甲兵少将副司令。正当他按照生活画就的蓝图去寻求军界更高的职位时,背后的政治靠山却轰然坍塌了,怎不令他痛哉惜哉!更令他悲痛的是,生身父亲死了,作为儿子,却不能以人子的身份守孝扶灵柩,这种活生生折磨人感情的苦滋味,迫使他将流出的眼泪又暗自吞进肚子里,酸涩难耐。
  终归是父子一场,既然不能在灵前尽人子之孝,也要在入土前见上一面。经过蒋介石的默许,蒋纬国在“行政院长”朱家骅的陪同下,急匆匆由台湾飞抵四川奔丧。生来不人子,方今才尽孝。凝视着灵堂内那具面色青灰的僵尸,蒋纬国哀声恸地,痛不欲生,将一腔委屈和悲痛交织在一起的泪水洒落在灵前……
  奔丧归途中,失去政治靠山的蒋纬国心绪难平,他预感到此去台湾孤岛前路茫茫,凶多吉少。
  而另一场生离死别的灾难,正悄悄地向蒋纬国逼近。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