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孤岛遗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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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7年早春，寒凝的华东大地上冷气森森，饱受日本帝国主义铁蹄蹂躏的国土伤痕累累，村庄屋舍呈现出一派断壁残垣的凄凉景象。抗日战争的硝烟刚被驱散，内战的阴云复又笼罩在了国民的心头。国民党大军压境，掀起了第二次“剿共”浪潮，迎春泛青的华东原野上骤然荡起一股股征尘狼烟。
　　灰蒙蒙的天空似一口大铁锅倒扣在头顶，挤压得大地上的芸芸众生喘不过气来。士兵们倒背着长枪，大都袖手缩脖子行色匆匆地由南向北开进。在这支浩浩荡荡开进的队伍中，蒋纬国率领的第一快速纵队装甲战车呈散状队形，耀武扬威地奔驰在鲁南千里沃野上。他奉命配属马励武的26师，对山东人民解放军占领区实施大举进攻。
　　山东临沂是革命老区，也是陈毅司令员领导的中共中央华东局和华东部队首脑机关所在地，随之成为蒋纬国和马励武的主要攻击目标。这座饱受内忧外患的历史名城，被蜿蜒曲折的临沂河和莽莽苍苍的沂蒙山环抱着，历来就是兵家争战之地。中共中央华东部队为了保卫解放区，遂在此山水间巧妙摆兵布阵，发动了扭转战局的鲁南战役。
　　1947年1月2日夜晚，天寒地冻的临沂大地上万炮齐鸣，枪声和喊杀声此起彼伏，为了配合步兵冲锋，作为步坦协同动作的特种兵指挥官，蒋纬国身先士卒，徒步端着冲锋枪与步兵营长并肩跟随战车冲锋，很快就攻到了前沿阵地。然而，在处于劣势装备的人民解放军阵地前面，他的战车被爆破手们捆起来的集束手榴弹炸得霎时就乱了阵脚，像瞎了眼的野牛一般横冲直撞，最后一辆辆地被炸断履带瘫痪在纵横交错的堑壕里。人民解放军的凌厉攻势令蒋纬国胆颤心惊，他曾亲眼目睹一幕惨烈的拼杀场面，解放军的一个小个子士兵浑身捆满手榴弹，在机枪的掩护下勇武跳出堑壕，在开阔地带左冲右突，如同外国的斗牛士那样直奔他的战车而来，最后以血肉之躯扑向战车拉响了手榴弹，壮烈地与铁甲战车同归于尽。随着那一声地动山摇般地的轰鸣，蒋纬国的心灵经受到剧烈震颤，战场上惨烈的画面，让他这个受过德国日耳曼人训练的铁血军人自叹弗如，士气受到极大打击。他是个有血有肉的军人，时刻牵挂着家中年迈的养母和温柔贤惠的娇妻。他清醒地意识到，战场上双方厮杀的官兵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家中也少不了父母高堂，共同生活在一方土地上同属于炎黄子孙，为何要这般骨肉相残呢？这种想法在脑际只是一闪念，理智告诉他，既然命运已经将他牢牢地拴在了战车上，他的思想不能留存过多的疑问。处于半是清醒半是糊涂状态中的蒋纬国，被迫为蒋家王朝出生入死地卖命。
　　鲁南战役激战18天，至1月20日，以国民党军的失败而告终。人民解放军一举歼灭了26师和51师两个整编师，外加蒋纬国率领的第一快速纵队，共计53000人，活捉了26师中将师长马励武和51师中将师长周毓英。华东军区司令员陈毅设宴招待马励武时，马励武在席间感激涕零说：“假若我早知道这样，贵军给我一封信，我便过来了……”
　　蒋纬国最初在军营里闻听马励武悔过的事情不禁肝火上升，大骂马励武是叛臣贼子。但冷静下来却又思潮翻滚，夜不能寐。他慨叹国军自称雄兵百万，而带兵者却不乏赳赳武夫和贪生怕死之辈，他暗中抱怨父亲用人不当，一致累及三军。蒋纬国艾来怨去，唯独忽略了致命的一点，国民党军师出无名，发动的不义之战导致人心向背，冒犯了兵家之大忌。
　　在内战的战场上初试锋芒便惨遭失败的蒋纬国，连日来被颓废的情绪袭扰着，闷闷不乐地独处于军营，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忙里偷闲给远在后方的养母和爱妻写家书，诉说一些离乱相思之苦，排遣心头的郁闷情绪。他性高气傲，压根瞧不起那些贪生怕死的将领，曾当众斥责打败仗的军官们：“党国正处危难之时，惟军人的尚武精神和坚强毅力，方能拯救我党，重振军威。一提共军则谈虎色变，焉能为党国尽军人之职！”
　　丈夫在前线出生入死，作为妻子的石静宜，终日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担心蒋纬国万一有个好歹，让她前路茫茫，不知何处是归宿。为了支持丈夫所从事的事业，石静宜开始步出家门，走向社会，她在社交场合中一出现，很快就讨得宋美龄的喜爱。宋美龄喜欢这个儿媳妇的原因，不仅仅是女人之间共同的英文爱好，主要是看中了石静宜具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和非凡的社交能力，在公共场合能够应付自如，为蒋家撑持门面。宋美龄一生无所出，在两个过继儿子中，她比较喜欢情感外露的蒋纬国，后来发展到对蒋纬国视如己出，呵护有加。宋美龄喜欢继子宠爱儿媳妇，也算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鉴于姚冶诚与宋美龄的微妙关系，置身两位婆婆之间，石静宜以其聪明的才思和直爽的性格，公平地善待两位命运不同的长辈，使之相安无扰，家庭的和谐气氛也足令那些时常吵闹生事的贵妇人少奶奶们羡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