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摸清敌情（一）

　　薛占喜、张发奎、赵红石离开后，拓振华和万志红为王大山熬药，一天按时吃两顿，洗两次，伤口换的药三天换一次。王大山恢复得很快，三天药吃完，就可以下炕自己活动了。拓振华又进了一次城，他直接来到药店，把病情给先生说了一下，先生又给抓得五天吃洗的药。非常顺利，天快黑时，拓振华就回到富家塬。吃过晚饭，王大山对万志红和拓振华说：“我身体恢复得可以了，基本可以自理，感谢你们两个。从明天开始，你们两个不要照顾我了，抓紧展开工作。”
　　万志红和拓振华都感到把王大山一个留在这前不着村，后不搭店的荒郊野岭不放心，他现在身负重伤，有意外情况连个报信的都没有。拓振华提出让王大山回府古塬，有薛氏和孙氏照顾，王大山不同意，他认为那样更不安全，拓振华、万志红两个都不在，他一个住在拓振华家里，村里人有看法，爱议论，有好事者到处传播，反而可能会出问题。拓振华、万志红两个一想，万书记说的不无道理，但把他一个留下总觉得不合适。争论了半天，拓振华提议，把儿子拓宝叫来，帮助王大山料理生活，必要时可以通个消息。三个人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王大山高兴地说：“我给你儿子当老师。”
　　第二天一早，拓振华返回府古塬，把儿子拓宝带到富家塬后，就和万志红去了贺家沟。
　　拓振华和万志红就来到贺家沟时已过中午，他们直接来到贺老大家。拓振华把万志红介绍给贺老大：“这是我新交的朋友，叫万志红，是做羊皮、羊毛、羊绒生意的，但也赌名宝。”
　　贺老大知道拓振华的朋友没有不赌博的。
　　吃过中午饭，万志红和拓振华到村里转悠，和拦羊人家协商羊皮、羊毛、羊绒价格。拓振华清楚当地价格，在圆成生意过程中，总是帮着村民，价格自然比往年价格略高。一下午，谈成不少生意，万志红都给了定金，村民很高兴，感谢拓振华给他们带来财运。
　　晚上拓振华和万志红住在贺老大家，还在上一次那孔窑洞中。贺老大是贺家沟的放羊大户，有几百只羊。在吃饭的时候，拓振华向贺老大说了下午在村里买羊毛、羊绒的事，贺老大听了也很高兴，“你总算为贺家沟作了一件好事。”拓振华会心的一笑。
　　吃过晚饭，贺老大照样让老婆弄了几样小菜，烫了一壶烧酒，招待拓振华和万志红。酒过三巡，话自然多起来，谈到贺老大的羊毛、羊绒，万志红爽快地说，比别人的每斤加二分。贺老大很高兴，今年羊毛、羊绒比往年能多卖几十块钱。酒越喝越亲密，一壶酒很快就喝完了。贺老大还要让老婆烫酒，拓振华和万志红挡住了，再喝，就都醉了。贺老大提出押名宝，拓振华手都痒痒，心想买羊毛、羊绒多掏的钱一会功夫就回来了。可万志红劝贺老大，说今天大家都喝了酒，小心被拓振华骗了。贺老大一想不错，平时和拓振华赌，十赌七八输，没有这位仁兄提醒，说不定羊毛、羊绒多卖的钱今晚就成了拓振华的了。
　　在贺家沟住了两天，拓振华和万志红走遍了各家各户，知道全村人生活相对比较好，没有太富的，也没有吃不上饭的，这样的地方开展革命有一定的困难。全村最富的就数贺老大，而贺老大又为人豪爽，在村里从不仗势欺人，遇重大事情常和村民商量。民团的所有开资他都公布，每年他出的钱都比别人多，在一半以上，他在村民中威信最高。要策划贺家沟民团起义，首先必须作通贺老大的工作，可怎样作贺老大的工作，两人丝毫想不出办法。这两天，拓振华总共赌了三次，赢得不到二十块钱，感到手气很背。三次赌博，贺老大还赢了一些。每次赌完，拓振华都是愁眉苦脸，万志红总是满面笑容，他和村里老百姓已经混得很熟，全村老小皆识。万志红记忆惊人，见上一面，就能叫起这人的名字，包括小孩。
　　离开贺家沟，万志红和拓振华到周围几个村子转了一圈，收购羊皮、羊毛、羊绒，有时间拓振华出名宝赌博。每个村子，用一两天时间，万志红就和村里人滚瓜烂熟，亲密无间，万志红问什么，大家就说什么。这一段时间，万志红非常的愉快。
　　万志红和拓振华回到富家塬，王书记正在给拓宝教的认字，人之初，性本善。拓宝见父亲回来，很高兴，说王老师为他教了许多诗歌。“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拓振华笑着问：“你背的是什么？”
　　拓宝用稚嫩的童声回答：“老师说，在大中午锄地，头上的汗水掉在地上，很累，可谁知道盘子中的好吃好喝，每一粒都是老百姓用汗水换来的，你说对吗？”拓振华异样地看着儿子，王书记夸赞说：“拓宝很聪明，记性好，等革命成功了好好念书，一定会成为祖国的有用人才。”拓振华听王书记夸奖儿子，想起扑鸽绕院飞，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吃过中午饭，拓宝要回家看妈妈。王书记就让拓振华回去一趟，在家住两天，帮助薛氏和孙氏处理一下家务。该种的地赶紧种上，为家里再砍一些柴，准备一些水。拓振华回到家里开始干活，村里人都感到惊奇。原来拓振华从不干活，家务活大多是孙氏干，孙氏干不了的就雇人干。孙氏也感到拓振华象变了个人，脾气不那么暴躁。晚上睡下也不是干完那事抱头就睡，他把孙氏抱在怀里，用手抚摩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轻的说着他最近听来的新鲜事。他详细说王书记怎么夸奖儿子，联系正月初一的扑鸽，两个人兴奋得睡不着。第三天一早，拓振华要走时，孙氏恋恋不舍。拓振华出门，孙氏还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一直送到大门外，悄悄地说，早些回来。
　　拓振华走后，万志红向王书记汇报了在贺家沟一带的工作情况，现在看，要策划贺老大民团起义很难。王大山也向万志红通报了薛占喜、张发奎、赵红石的工作情况。
　　张发奎来过一趟，向王大山报告了一个重要情况。张发奎的邻居家来了一个从榆林来的亲戚，中学刚毕业，二十四五岁，想找一份工作，到延州小学去求职，校长听了他的课，让等一等。这人和张发奎有几次接触，张发奎感到他的有些说法很特别，和王大山，万志红的说法有些相似，表现出对当今社会的强烈不满，张发奎觉得奇怪，就跑来告诉了王大山。
　　王大山和万志红分析，有三种可能，一种是这个人是一位进步学生，看不惯现在的社会，发一发牢骚。另一种可能是地下党派来的，榆林中学是陕北革命的发祥地，中国共产党最早的陕北支部就诞生在榆林中学。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敌人的诱饵。现在必须尽快搞清他的真实身份，防止发生误会。最可怕的是张发奎他们的活动已经引起当局的警觉，这个人是他们安插的侦探，那就很危险了。二人决定万志红赶快到延州城去，通过张发奎认识这个榆林学生，查清他的真实身份，同时对张发奎、赵红石采取保护措施，绝不能让延州城刚刚开始的革命活动受到损害。
　　万志红赶到延州城天快黑了，他直接来到延州饭馆。赵红石见万志红突然来到不知有什么事，猛然想起自己快二十天了，什么消息也没记下，万志红问起自己如何回答。没等赵红石开口，万志红示意他不必说话，现在吃饭的人多，好好作生意，这下赵红石就不紧张了，尽力回忆这几天来来往往的人。大声问万志红：“老板，是住宿还是吃饭？”给万志红送来一壶茶。
　　万志红要了一份荞面饸饹，慢慢吃了起来。
　　万志红吃完饸饹，对赵红石说：“留一间上房，晚上来住。”开了饭钱，押了住宿费，然后到城里去转。
　　天已经全黑了，街上行人很少，都是来去匆匆，偶尔有巡逻的士兵通过。大部分商铺都关了门，即使白天也没有多少生意，非常的萧条。走了一圈，万志红感到说不出的压抑。如果不是可恶的战争，在这春风习习，万花飘香的季节，现在正是灯火辉煌，游人如织的时候，一家老小荡漾在延州河岸，手扶碧绿的垂柳，观赏清澈的河水，倾听拍案的浪涛，那是多么的惬意。可现在是饿殍遍地，衣不遮体。万志红想象着革命成功的美好生活。他在街上走了一圈，回到延州饭馆，吃饭的人大都走了。万志红进门喊：“老板送一壶茶。”走上二楼。
　　赵红石提着茶壶，拿着茶杯走进万志红的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万志红坐在炕上，赵红石坐在炕沿边。各人点了一锅烟吸。万志红问：“最近延州城有什么消息？”
　　赵红石想了想，“没有什么，最近来吃饭的人也不多。县长什么的，多少时间没有来了，连那群当兵的也多少时候不来了。”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不清楚，一次一个吃饭的说，新县长不准政府人员在街上吃喝，如果谁在街上乱吃乱喝，特别是不付钱，告到县长跟前就叫坐班房，自县长来以后，城里治安好多了。”
　　万志红感到很突然，这是为什么？“县长叫什么？哪里人？有什么爱好？”
　　“我没有见过，听说叫谭县长，说一口上头话。”
　　万志红觉得这个情况太重要了，马上和张发奎邻居家亲戚联系在一起，他们都是榆林一带人，都倾向革命，几乎同时出现在延州县，巧合还是有意安排，这非同小可。
　　“你利用你的一切关系，尽快搞清楚谭县长的姓名，出生地，来延州前是干什么的，有什么爱好等。你想办法告诉张发奎。注意你的一切行动千万不可引起别人的注意。你现在离开我的房间，记住从现在开始，我们谁也不认识谁。”
　　赵红石离开万志红，觉得莫名其妙，这人有神经病。
　　万志红一晚上没有睡好，老是迷迷糊糊睡不踏实，有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