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干爸干妈

　　自从与何孟莹结婚之后，杜兴烨可谓是少年得志，整日里春风满面，心里的那份喜悦，那份高兴，简直无法形容。难怪呀，这几年从入党、退伍、招干到结婚，哪一件不是如愿以偿？这条路走得太漂亮了！他清楚地知道，倘若不是妈妈从中运筹，单凭自己绝不会如此顺利，他从心眼里佩服妈妈，在这个世界上，妈妈算得上是智慧超人，无人可敌。爸爸虽然诚实憨厚，充其量只是个辛辛苦苦的事务主义者，哪能和母亲相提并论！她那洞悉别人的心灵睿智、巧妙周密的权谋设计、沉着冷静的应对策略以及恰到好处的果敢决断，倘若认真总结，简直可以写成一本当代的孙子兵法，够自己好好学习，好好体会，好好利用一辈子呢！当然，他也为自己的出色表现感到由衷的欣慰，尤其是走马上任和怀抱孟莹，这是他的两个得意之作，至今想来，心头总不免泛起一阵阵满意的笑靥。他以自己的才华赢得了局长的青睐，不费吹灰之力取得了县运输公司常务副经理的位置，很快又在公司点燃了三把火，把奄奄一息的公司建成了全县财贸战线上的一面红旗，通过媒体的宣传，空前提升了自己的知名度，老经理一退休，自己就顺利地坐上了一把手的交椅，而自己当年才２５岁呀！
　　他又想起了心仪的女人何孟莹，当初的情敌———同班同学唐伟仪，虽说自己在相貌、能力上略胜一筹，可终究敌不过区委书记这块金字招牌呀！这在官本位思想根深蒂固的中国人心中，可谓是至高无上的优越条件，而唐伟仪本人又以诚实本分、认真执著、有理想、有责任心的人品赢得了女人的芳心。那一阵，自己心疼难受，只能知难而退，可谁料想一个李秀兰引起风云突变，彻底改变了楚河汉界的整盘棋局，自己敏锐地抓住机会，及时采取措施，终于扭转乾坤，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这使自己尝到了人生最美最醇的甘霖。打那以后，他把精力扑到工作上，学着母亲的作法，一门心思和老局长拉上了关系。大年初二那天吃罢早饭，他悄悄地告诉母亲，要去给王圣才局长拜年。他知道王局长是位抗战后期的老干部，资历深、威信高，在局里说一不二，平时喜欢抽烟，便准备了一条大中华香烟。母亲提醒说：“再带上两包桂园、红枣和银耳给他师娘。”杜兴烨笑笑说：“还是妈妈想得周到。”一会儿，他和孟莹一起拎着礼品，穿过弥漫着礼花鞭炮烟雾的街区，来到王圣才局长家拜年。王圣才打开门，杜兴烨便双手抱拳笑呵呵地说：“恭喜局长新年吉祥，身体健康！”何孟莹一步跨进门笑盈盈地拉着王夫人的手说：“恭喜王师娘新年如意健康吉祥！”转过身又对局长说：“敬祝局长和师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前程远大，更上层楼！”小两口的祝福让局长夫妇笑得合不拢嘴，王局长拉着小杜的手说：“福寿齐全我已心满意足了，至于前程远大，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专利啊！”说笑间，王师娘已经端上了果茶，王局长又摆上几盘糖果糕点，然后指着夹心云片说：“来，吃两片糕，年轻人好步步高升！”小两口笑着各吃了一片糕，呷了一口果茶说：“嗯，这果茶好甜哟，谢谢师娘！”停了一会儿，杜兴烨说：“刚才局长说步步高升，以您的资历和声望，应该参加下届县长的选举啊！”王圣才笑了笑摇摇头说：“从年龄上说，我们已经过了最佳时期，倒是希望你们年轻人好好工作，争取将来有朝一日能够参加县长的竞选哟！”杜兴烨听了心头一热，脸上泛起了红云：“王局长，我们这年龄、这资历哪能想这事儿呀！把现在的工作做好就不错了，还得感谢王局长你的培养呢！”王圣才摇了摇手说：“小杜啊，你这话我可得提醒你唷，不想当元帅的士兵可不是好士兵哟！我希望你从现在起，必须树立远大理想，踏实工作，干出成绩，你现在已经在全县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如果在这基础上好好努力，一定能创造条件，实现人生理想的！不过……”何孟莹在一旁打量着客厅里洋溢着新年喜庆气氛的摆设，突然插话问道：“王师娘，怎么看不到你们的孩子呀？”听了这话，老俩口默默地愣了半天，王师娘叹了口气说：“别提了！”只见她两眼红红的，噙满了泪水。这一来何孟莹慌了神，知道自己的话触到了老俩口的伤心事，连忙起身站到王师娘的身旁说：“对不起，我不知道……”王局长轻轻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儿子在珍宝岛战斗中牺牲了，一个女儿现在剑桥大学读博，几年不回来了。”小两口恍然大悟，“哦……”杜兴烨此时灵机一动，老局长刚才的话中，好像有话没有说，若能让老局长把自己当成自家的亲人，今后一定会格外关心。想到这儿说道：“王局长、王师娘，孟莹刚才委实不知道情况，如若局长、师娘不嫌弃，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你们俩的儿子、女儿好不好？”王圣才听了兴烨这话，心想：小杜的父母也是老干部，本人又是年轻有为的共产党员，能认他们做干儿子、干女儿倒也不错，平时可以经常往来，免得老婆子觉得孤单，门前冷清……想到这儿，他面带笑容问道：“此话当真？”兴烨见局长这么问话，连忙拉住孟莹的手双双跪到地上说：“爸、妈在上，受儿子、女儿一拜！”说罢弯腰叩了个头。王圣才老两口哈哈大笑，拉起兴烨、孟莹说：“好啊，从今往后我们有了干儿子、干女儿喽！”然后对老伴说：“你去弄几个菜来，今天让我和干儿子喝两盅！”“哎！”老伴听罢，笑呵呵地去厨房忙菜，孟莹后脚跟进了厨房说：“干妈，我来帮你！”王师娘笑着说：“不用不用，当心莫把你新衣裳弄油了！都是烧好的菜，热一下就行。”
　　一会儿，王师娘张罗了七八个菜，热气腾腾地端上桌，又切了牛肉，剥了皮蛋，还倒了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熏鱼，摆了满满一桌子。王圣才心情特别高兴，从房间里拿出一瓶二十年陈的茅台说：“今天有了干儿子，开心，来，咱俩干了它！”说罢咕咚咕咚给兴烨斟了一大杯，又对老伴说：“你陪干女儿喝米甜酒，还是可乐，随便！”四个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谈心，杜兴烨心里惦记着老局长刚才没说完的那句话，可一时又不能开口直接了当地问，琢磨了半天，心想从局长关心的工作入手，保准能行。于是滔滔不绝谈起了公司的现状、新的工作思路、来年的打算、公司的远景规划……王局长听得心花怒放，举起酒杯说：“好儿子，按照你刚才的路数好好干，不出两年，一定会彻底改变运输公司的面貌。来，我预祝你成功，干！”杜兴烨举起酒杯说：“干爸，你放心，我一定会用实际成绩向你汇报，干！”“砰！”只听一声清脆的碰杯声，然后一仰脖子，喝了个底朝天，喝完了把杯子斜着在王圣才面前一晃说：“爸，我先饮为敬，祝您老人家健康长寿！前程辉煌！”王圣才见小杜干了，而且这“干”字是自己先提出来的，眼前这年轻人真的把一大杯酒干了，有气魄！只好也一仰脖子。杜兴烨劝道：“爸，你适可而止，喝一半，一半……”王圣才哪能丢得起这个脸，尤其在新认的干儿子面前，他咕咚咕咚真的也干了，放下酒杯，张口连哈了几口酒气说：“好酒，好酒！”伸手抹了抹嘴唇然后用筷子指点着菜碗：“来，吃菜，看看你干妈这红烧狮子头味道怎么样？”一边说，一边给兴烨孟莹每人碗里夹了一只，自己张开大口咬着品尝，连说，“不错，不错！”
　　一会儿，他盯着兴烨问：“儿子，刚才你说什么……什么前程辉煌，哈哈……这四个字只适合你们啦，我们这些老朽，大半身下土的人了，还要什么辉煌不辉?？倒是希望你们好好地争取呢！”杜兴烨马上接过话茬儿：“不过……”“不过什么？”“不过……我说，我们太年轻了……”王圣才替小杜夹了片皮蛋说：“我说的‘不过’，可不是你这意思呀！”“爸，您说的那是什么意思？”王圣才眨了眨眼，扯开话题说：“年轻并不是坏事，正是你们的优势，是资本，懂吗？”杜兴烨抓住话锋，不让老局长走题，追上一句：“爸，那你说的‘不过’是什么意思？”王圣才见干儿子把话逼到这份儿上，心想，反正已经认他做了干儿子，也就是自家人了，何必再躲躲闪闪的呢？这样倒显得老头子不贴心呢！现在给他点拨一下也好。于是稸了一口酒说：“儿子，我说的‘不过’，含意是提醒你注意一个问题：根据目前的形势发展，估计我国的经济改革势在必行，经济是基础，经济基础变革。幅度越大，必然会引起上层建筑的变革，因此，将来在干部人事制度上，很可能会发生大的变化。像你们这类对象，现阶段最好还是争取先解决副科级，这是进入官场的第一道门坎，只有过了这道坎，才能适应形势的变化，你懂吗？这一关必须过，要不然到时候就会措手不及。以你现在的年龄、工作成绩，若是再作出些特殊贡献是可以解决的，因此还需努力，知道吗？”杜兴烨一听，心头仿佛一团迷雾突然被一缕阳光穿透，豁然开朗，之前自己不懂这诀窍呀！看来眼前的干爸是个关键人物，能不能迈进这个坎，就在他一句话呀！于是殷勤地站起来又敬了干爸一杯酒说：“多谢干爸指点，儿子一定不辜负干爸的希望！”父子俩你来他往，直喝得干爸昏昏欲睡，自己脚下起了浮云才罢休。
　　第二天清晨醒来，感到嗓子眼儿在冒火，坐起身捧起床头柜上孟莹昨晚为他准备的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然后半躺在床上，想起王局长昨晚说的那段话，越想越高兴，要不是认他当干爸，能对我说这些贴己的话吗？看来，今后必须安照妈妈的方法去走自己的路，必须牢牢地巩固和干爸的关系，争取尽快解决副科级，然后才能向更高层次冲刺！“帝王将相宁有种乎！”他在心里重重地朗诵了这句古文。是呀，谁天生就知道他是个当干部的料，只有拼搏奋斗，找准靠山，抓住机会，一着不让，才能迎来满天霞光！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幅春光明媚的美好画图，他相信，只要自己立下志向，这世界上没有他不能攀登的高峰！从这一刻起，他在心里为自己定下了奋斗目标：向着县处级冲刺！他努力抑制着激动的心跳，抬头看看天色还早，便又躺到被窝里和孟莹一起再次进入了温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