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康亚飞偷偷潜回村后，村干部们又来询问了几次，他老婆抹着眼睛水哭着嚎着说没见着，连个口信都没有，这人算是没指望了。康亚飞就想，不行，家里太不安全了，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发现。一旦被发现，铮亮的手铐一卡，自己就成了被捆起来的猪羊，是关是宰凭人家。家里再好，也不能呆下去了。怪不得有人大呼小叫地说，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多么大的地方。是的，有个家真好，真舒服！真温暖！可是现在，自己有家不能归，有家等于没家。
　　为了报那心中的仇恨，也圆起多年的那个玫瑰梦，尝尝张燕这只水蜜桃，他告诉老婆，要她多长几双眼睛几只耳朵，多多打听有关学校和社会上的事。
　　有一天，老婆无意中说出了马明明去济南学习的事。他听后，大喜过望，心想天赐良机，报仇雪恨、品尝水蜜桃的时机到了。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另外，去黑龙江佳木斯，没钱怎么行？还是那句话，有钱真好，买糖糖甜，买肉肉香。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这次，从她那里搞点硬货，一切问题都解决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还是那句话，砂锅子捣蒜——一锤子买卖。然后远走高飞，隐姓埋名。这真是一举而三得。他激动得一天又蹦又跳，捏着嗓子喊二黄。
　　好不容易捱到天黑。他想太早太晚都不行，就耐着性子等。为了掩饰自身模样，他把行窃时常用的黑面罩戴上。还拿了把尖刀揣在怀里，以防不测。
　　八点多钟，他趁老婆不注意时偷偷地溜出来，蹑手蹑脚地向张燕家走去。为了躲避行人，他尽可能地沿着墙根，远远地看见行人，就在墙角树后躲一躲。
　　张燕的家在村南路旁，比较偏僻，单独住着一个院。他慢慢地走到院门前，推了推大门紧绷绷的，已从里面插上，就慢慢地退到院墙边，摞起几块大石头，蹬着石堆探头向里张望。他看见屋里灯亮着，张燕还没有睡，从玻璃窗上透出的身影来看，好像在批改作业，于是，就蹲下来思考如何顺利得手。
　　这天，方天晓去县城开会，散会后正骑着车子往回赶。忽听有人高声叫喊，原来是老同学张小利。久未见面，弟兄俩格外亲热，都有说不完的话题。那次，为了规劝张小利坚持学习，方天晓专门跑了一趟，费尽了口舌。张小利没听规劝，终于退了学，后来看看转不了公办，连民办教师也辞掉了。先是办了个代销店，销售日用品，后因竞争太激烈关了门。适逢县里成立蔬菜办、打狗办、灭鼠办，就托人去了灭鼠办，当起了临时工。
　　尽管如此，这情谊他还牢记在心。他说：“老弟，说实话，灭鼠办虽说名声不太好，但比民办教师强多了，起码是工资高，认识的人多。我佩服你的为人，说什么也得到家聊一聊，弟兄俩喝上几杯。”方天晓推辞不过，就去了他家。
　　吃喝完毕，方天晓骑着车子往回赶。刚一进村，发现有个人猫着腰，在张燕家院子外来回徘徊。开始他并没十分在意，后发现这人鬼鬼祟祟贼头贼脑，立时警觉起来：他是谁？他究竟想干什么？就打算瞧个明白。他慢慢地停下来，把车子塞进路旁的密密的荆棘棵子里，然后轻手轻脚地跟随过去。
　　康亚飞琢磨了一会儿，站起身瞅了瞅四周没人，就紧紧腰身，运口气抠着墙缝攀上院墙，然后顺着大门内的墙脚慢慢溜下去。进院后他先走向门洞，轻轻地拔开门栓，找好了退路，然后虚掩上大门。
　　找好了退路，胆子就大了些。他慢慢地走到屋门口，轻轻推了推，发现屋门没插，由不得心中大喜：哈哈，天助我也！真该吃吃这只水蜜桃小香瓜了。他又走到窗口举目看看侧耳听听，断定确实没有其他人，才推开门进了屋。
　　灯光下，张燕正聚精会神地批改数学试卷，听得屋门声响，本能地抬起头来张望，一个怪影子出现在面前，再看时，啊，蒙面大盗！
　　她惊恐万分，哇地一声大叫，人也从椅子上弹起来，直吓得脸色苍白，魂飞魄散，浑身颤抖不已。
　　康亚飞不慌不忙地撸下黑面罩，压低了声音说：“张燕，不要叫，你的老相好来了。”
　　张燕抬头一看，啊，康亚飞，原来是这个恶魔！无边的恐怖一下子充满了全身。
　　康亚飞恶狠狠地说：“张燕，都是你小香瓜水蜜桃，叫我受尽了折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今天到了你偿还我的时候了。闲话少说，脱衣裳吧。事后咱们的仇恨一笔勾销。”
　　张燕愤怒地看着他，又看了看睡在一边的孩子，顽强地坚持着。
　　康亚飞知道夜长梦多，想速战速决，他嗖一声从怀里拔出尖刀，在她眼前比划着：“听我的话，平平安安；拒绝我，叫你母女命丧黄泉!”
　　张燕知道这个恶魔已成了亡命之徒，这样的人都心狠手辣。她好悔恨好懊恼，打虎不中，反被虎伤！上次就因为自己太过仁慈，没有将他绳之以法，致使这条恶狼又出来伤人。她大脑急速地转动着，看怎样才能躲过这苦难的一劫。
　　康亚飞见她不动手脱衣裳，一手持刀抵着她胸口，一手哧啦扯开了她的上衣，又去解她的裤腰带。张燕知道，自己动手反抗，必然血溅当场。自己一死了之不要紧，最担心的是无辜的孩子。可怜小晶晶才只有六岁啊！为了孩子，她不能做任何反抗，只是在等待机会，企盼着奇迹的发生。
　　康亚飞色情荡漾地说：“机会是老天给的，也是自己创造的。哈哈哈。今天我不关灯，我要看着你漂亮的小脸蛋风流快活。”边说边去扯张燕的裤子。
　　三把两把，衣服被他脱得精光。袅娜美丽的曲线、细白柔嫩的肌体立刻呈现在面前。“啊，我亲娘啊，小张燕你可迷死我了!上次只看了你圆鼓鼓的小白馒头，这回可什么都看到了。你就像一本翻开的书，我看了扉页文字、标点插图，只剩下中心思想了。”顿时，他眼睛都绿了，口水也顺着大嘴流出来。
　　他想这次真是势在必得，遂“咣”地把刀子向桌上一扔，飞快地脱自己的衣裳。张燕见她手中没有了刀子，忽地坐起来想跑。
　　康亚飞再次拿起刀子在她眼前比划着。毕竟女子身小体弱，再加上康亚飞手执凶器，如狼似虎，张燕哪里是她的对手？康亚飞上了床，两手慌乱地去按她的两腿。
　　张燕紧闭了双眼，绝望地喊道：“完了，完了，这回真完了。”
　　康亚飞正欲施暴，就听当的一声巨响，这声响在夜晚尤其惊人。就见方天晓踢开房门，一步闯进来，大喝一声：
　　“康亚飞，你这个败类！”说着上来就抓康亚飞。
　　原来，方天晓跟踪过来后，看到这黑影翻墙进了张燕的家，心里就想，夜入民宅，非奸即盗。这人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急步尾随而来。他在门外听了听，才知道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被公安通缉捉拿的康亚飞。他想：不是说这坏种远走高飞，去了广西、云南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当然，他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明白了康亚飞夜入民宅的歹意。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康亚飞吓了一跳，脸色刷地变了颜色。他无论如何没想到，在这美妙的时刻会有人冲进来，坏了自己的好事。他又气又急又恼又怒，刚才那腾腾的欲火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刷地提上裤子跳下了床，边扎腰边看，啊，原来是方天晓！精神顿时萎靡下来。这些年来，康亚飞对他是既惧怕又恼恨，倒不是怕他的力气，是怕他的正义之气。想着，忙压低了声音，皮笑肉不笑地说：
　　“嘿嘿嘿，方老弟，这么多、多年了，咱们的过节早过去了。没仇没恨的，你就别管这……这闲事了。”
　　方天晓目光如炬，正气凛然：“你夜入民宅，持刀作恶，是闲事吗！走，到公安局自首！”说着就去揪康亚飞。
　　康亚飞瞪着一双死羊眼，哀怨地说：“我都到这一步了，你还不放过我啊？”说着，猛地伸手从桌上抓起带来的尖刀，一边挥舞着一边退却，由屋里退到了院子里。
　　方天晓知道，倘若他这次逃出去，不知要给社会造成多大的危害。遂厉声说道：“有我方天晓在，你走不了！”说着疾步追出去。
　　康亚飞翻了翻死羊眼，牙齿咬得咯咯响，晃动着刀子恶狠狠地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不放过我，你也好不了。当年，你出面作证，毁了我的大好前程，叫我人不人鬼不鬼。今天你又来推横车。来吧，不是鱼死就是网破！逼急了，今晚我叫你、叫你见小鬼，见阎王！”
　　强烈的刺激使张燕惊恐未定，她慌乱地穿着衣服，想尽快地把裸体遮掩起来，但手忙脚乱，两条腿怎么也伸不到裤筒里去，好一阵子才胡乱地穿上。女儿晶晶早被惊醒了，吓得抱着妈妈哇哇大哭。母女俩哪见过如此恐怖的场面？吓得抱在一起不停地发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院子里，一个要逃一个要抓，两人互相扭打在了一起。康亚飞力气大一些，方天晓灵活一些，这样，想跑的跑不了，想捉的捉不住，不停地扯着胳膊纠缠着。康亚飞明白，再拖下去惊动了四邻，想跑也晚了。真个是狗急了跳墙，他抽个空子，抽刀照着方天晓前胸狠狠地就是一刀。方天晓急忙一闪，尖刀划破了左胸，顿时鲜血直流。但天晓却乘机抓住了他拿刀的手腕，想夺下他的尖刀。
　　面目狰狞的康亚飞眼都急红了。见走不脱，咬咬牙又要下手，但方天晓紧紧抓着他的手，使他抽不回刀去。
　　方天晓心想，自己力气不如对方，又受了伤，而对方是亡命之徒，还手持凶器，僵持下去，肯定对自己不利。于是他大声喊：“张燕，快，快来抓坏蛋！”
　　张燕听得校长呼喊，猛地惊醒过来，忙把女儿一推，快速地跑出屋来。见他们俩正纠缠厮打着，自己插不上手，急得在一旁团团乱转。
　　她拉开门灯，见墙上立着一把小锄头，就急跑过去拿过来，想递给方天晓。可康亚飞死死地抓着他，根本没机会去接。
　　方天晓就喊：“打，狠狠地打！”
　　张燕被提醒，拿着锄柄想击打，可投鼠忌器，两个人团团乱转，老怕打着方天晓，所以迟迟下不了手。
　　因方天晓流血过多，渐渐地快支持不住了。康亚飞猛地抽出刀，照着方天晓狠命地刺过去，情况万分危急！
　　在这紧要关头，张燕咬咬牙，照准康亚飞的手腕狠命地打过去，疼得他本能地跳起来。方天晓乘他脚下不稳，猛然用力，一下子把康亚飞摔倒在地下，随手按住了他。
　　张燕适时地跟上来，横过锄柄切在了康亚飞的脖子上，两手用力地猛压，康亚飞喉咙被挤住，嘶嘶地喘不上气来，手脚不停地踢蹬着。方天晓乘机夺下他手中的尖刀，用力扔出去。
　　激烈的争斗，把周围的邻居都吵醒了，负责巡逻的民兵也赶来了，大家纷纷地围过来。方天晓见大家来到，精神顿时一松，身子晃了几晃，倒在了地下。
　　大家见他浑身是血，淋淋沥沥，染透了整个衣裤，知道这是康亚飞行凶所至，个个气愤填膺，大骂不止。有人瞅准康亚飞连打加踢，有人进屋拿出绳子，然后七手八脚地把他捆绑起来。被捆绑起来的康亚飞再没有了刚才的凶焰，闭上了那双死羊眼睛，像放干了血的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干核桃真成了软柿子。
　　接着，大家兵分两路，一路把方天晓送到县医院抢救治疗，一路把康亚飞押送到公安机关，接受法律的严惩制裁。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万里。干核桃康亚飞再次强奸张燕并拿刀伤人的丑闻不胫而走，风一般地传遍了大街小巷，也传到了兴隆中学。自然，这里又多了些新鲜话题。
　　黄一如说：这次多亏咱们的天晓校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康亚飞这样屡屡作恶，天地难容！
　　夏静淑说：千夫所指，无病而死。多做善事人人敬，多行不义必自毙。哪朝哪代也容不下这等邪恶之人。
　　吕继先说：对别人，我吕继先是六十三个不服，八十四个不满，就死服咱们方校长。哎吆喂，那是面对着铮名瓦亮的钢刀啊！这事要叫我遇上，准得吓掉了魂，说不定得尿到裤子里。他妈的干核桃也真是，头顶上长疮脚底下流脓，坏透了。
　　董娜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全部要报。
　　张伟说：栽下玫瑰收花，种下蒺藜收刺。他一步步地堕落，都是自找的。
　　吕继先最爱夸张了，又抢着补上一句：想毁咱们的方校长，全国人民都不答应！
　　张燕在一旁涨红了脸，她眉头深锁，长长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其实，她也在思潮汹涌，心里默默地说：天晓哥，你出现得那么及时，又那么勇敢，小妹真是太感谢你了！同时也不停地发着咒语：康亚飞啊康亚飞，一次次地给你机会，让你改过自新，为什么你却执迷不悟，变本加厉，非得把自己赔进去！
　　康亚飞被逮捕后，袁立冬不知道他交没交待给自己送摩托车的事，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翻江倒海。犹如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每当看见公安警察，听见警车鸣叫都惴惴不安，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有时还惊出一身冷汗来。他真怕康亚飞坚持不住，把这事给抖擞出来。他真怕说不定什么时候，那嘶嘶鸣叫着的警车飞奔过来，刷地跳下来几个警察，咵地给自己戴上铮亮的手铐，然后呜呜叫着把自己带走。
　　那次和董哪吵架，方白冰盛怒之下打了董娜两个耳光，董娜感到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气之下，领着女儿圆圆回了娘家，并提出了离婚。开始，方白冰还牛气十足：娘的离就离。离了也清清耳朵根子，省得整天聒聒噪噪不得安宁，再聒噪耳朵都起茧子了。下一步再找，就找个善解人意的，找个肚子有本事，会生儿子的！
　　他也确实清静了几天。但清净归清净，却是付出了高昂的代价的。别的不说，光吃饭穿衣就解决不了。他自小娇生惯养，像洗衣做饭这类活很少去干，自然也生疏得很。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呢？为了省时省力，他到学校食堂里去就餐。吃了几顿，觉得不少花钱却寡然无味，就不再去吃。他买了一大箱方便面，每天用开水泡着喝，喝了躺一会就去上班。但两天下来就不行了，直喝得一个劲地吐酸水胃口疼。这样，他不得不把方便面放起来，宁可去喂大老鼠。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就发慌。他又到小饭馆里去就餐，但人家不搞无偿服务，是要讲求利润的，跑路远不说，经济上也负担不起，他就又往父母家里跑。真真成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了。
　　穿衣问题如何解决呢？他的办法是，每身衣服尽量多穿几天，以减少轮换的周期性。但老不换洗，灰尘油渍满身不说，还一身的酸臭味，熏得办公室的老师光呕吐。所有衣服都穿了一遍，脏衣服臭袜子攒了一大堆。他就在穿过的里面，挑选相对干净的再穿。实在混不过去了，就自己试着洗。搁洗衣粉泡了，三搓两揉捞出来，晾干了一看，局部的污渍洗去了，其它的还结结实实，如花牛屁股一般。他又不会折叠整平，穿在身上，皱皱巴巴，像老牛嚼过的一般，狼狈极了。
　　一个星期天，他胡乱地吃了点东西，就到山上去套兔子。一天下来，运气还不错，有了一只兔子的收获。以前，他回到家，把兔子朝地上一扔，让董娜去收拾，自己就等着吃兔子肉。现在不行了，必须得自己动手，总不能像原始人那样茹毛饮血吧！他就开始试着自己拾掇。结果，毛皮没脱下来，却弄得盆子里案子上到处是血。拿菜刀剁肉，劲小了剁不开，稍一用力，那肉块就如子弹一般飞出去。三整两整，老不顺手，气得他挥手把兔子扔到院子里，然后躺在床上吹大猪。
　　但肚子可不管他吹猪不吹猪，老咕咕叫着提抗议，饿得他心急火燎。后来想想，守着兔子饿着人，那不成了蠢驴了！就重新把兔子捡回来。好不容易剁开了，块大的足有拳头大，块小的却如花生米。他添上水就煮起来。煮了一会儿，认为差不多了，就捞出来品尝，不料有血，不但腥味十足，还忘了搁盐，更别说八角茴香肉寇和桂皮了。他抓了一把盐放进去再煮。后来吃时，咸。他想喝口汤滋润滋润，却咸得发苦。
　　他骂了一声日它娘，咣一声连碗带汤都扔出去。
　　等吃完这顿饭，天已经完全黑了。屋里屋外冷冷清清，寂寥无声，他更感到百无聊赖。
　　接下来的时间就更难熬了。以前，激情上来，不管董娜同意不同意，就把激情朝她发泄一通。董娜那丰满柔软的身体，是很能让他解馋的，吃了十几年，突然吃不上了，心里就难受得要死。现如今，没有了发泄的对象，他就控制不住了。他真想找个临时情人，以解决当务之急。可是把全校女老师挨个分析了一遍，对自己都不够友好，甚至还充满了敌意。尤其是让李立青那么一宣传，老师们都知道自己是个居心叵测的阴谋家，地地道道的告状精，威信更是一落千丈，谁还理自己这道菜！
　　前几天，他找到了李立青，说：“李立青，你他妈的造谣生事搬弄是非，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李立青说：“方白冰，你告状那是我亲耳所闻，这不会假；董娜这支鲜花插在了你这堆牛粪上，她太委屈了，我想给她换个好地方。”方白冰勃然大怒，“叫你换个好地方！”咚地朝他脸上就是一拳。李立青也立马还手。两人拳脚相交，大干了一场，打了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也没闹出个子丑寅卯来。老师们说他们是弯刀对了瓢切菜，瞎驴驮了个漏布袋，是狗咬狗两嘴毛，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觉得满肚子委屈，就给老师们反复述说和解释：“我这人一向安分守己，忠厚做人，从来没告过什么状，也没诬陷过什么人。要说我告刁状，实在是冤乎哀哉。我比窦娥还要冤啊！我比岳飞遭秦桧陷害还要冤啊！我比杨乃武与小白菜还要冤啊！”
　　但干仗归干仗，解释归解释，喊冤归喊冤，名誉就是恢复不过来。于是，他就后悔，就沮丧，都是这破嘴惹的祸，不知不觉当了别人的替罪羊。他真后悔那天喝酒太多，嘴巴太敞，一句话弄得有口难辨。他啪啪地猛抽自己几个耳刮子，以示对冤大头的严厉惩罚！
　　合身躺下后，老睡不着，他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想，总想找地方消遣消遣。他想，原来老认为，少了张屠户，也不吃活毛猪。你董娜愿走你就走，天下何处无芳草？现在他才明白，天下芳草多得很，数都数不过来，可惜那些芳草都在别人的园子里，都被人虎视眈眈地看管着，一棵也不能动。动了，就要倒大霉，如康亚飞去找张燕。
　　前一段，他又去找媒人于三婶，想叫她发挥一下余热，给自己再踅摸一个。于三婶已经老态龙钟，说话含混不清了。她说：董娜，多么可心可意的人啊！这么好的鸟逮进笼子里，都叫你给玩飞了，叫我说你什么好呢？我出不得门了，你就自作自受吧。
　　他的思绪就这么任马由缰地驰骋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着烧饼。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寂寞，什么叫无助，什么叫失落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