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第十三章 我要嫁给你

　　何静家也弥漫着过年的气氛，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晾衣服的绳子上挂满了刚刚洗过的海带，宽大的海带叶舒展开来，散发出淡淡的海腥味，给温馨的小院增添了一道金黄色的风景，仿佛是一串燃烧的火，在严寒的冬天里多了一丝温暖。
　　刘伟亲热地跟何守业老两口打过招呼，便开始忙活起来，他们先是把堂屋收拾好，接着又开始收拾何静的房间。何静的房间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与其说是收拾房间不如说是二人找个说话的理由罢了。两床被子方方正正地叠放在床上，小巧玲珑的枕头静静地躺在床头，洁净的床单服帖地展开着，罩住了大半个床，硕大的荷叶边漫漫地舒展着，象流动的小溪，随着门口吹过阵阵轻风而缓缓地流动着。靠床头的窗子下是一张宽大的写字台，上面放有何静经常看的书和一些简单常用的化妆品，一面明亮的镜子婷婷玉立地站在写字台的一边，看来这个写字台还兼有梳妆台的功能，连带着桌子上的书也散发出淡淡的化妆品味道，写字台前是一把带靠背的椅子，和床正对着的一面是两个衣柜，水泥地板也擦得似乎能耀出人影来。刘伟似乎有点拘紧地站在房间中央，他努力地搜索着需要收拾的地方。
　　“你找什么呢？我这屋里还有鬼不成！”何静开口了。“嗯，嗯，这哪儿需要收拾呢？”刘伟有点发窘地吱唔着。“你就只知道干活，呆子！”何静睁大了双眼，含情脉脉地望着刘伟。刘伟憨憨地笑笑，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坐下来，顺手掂起了桌子上的一本书，道具似的随意瞟上去，以掩饰心中的窘迫。
　　说真的，别看他跟何静好了这么长时间，可一个人单独和何静呆在一个房间的机会并不是很多，田里地里河边树下偷偷地也亲密过，可在何静的家里，尤其是在何静的闺房单独和她相处还是第一次。他心砰砰地直跳，尽管屋子里也不比外面院子里暖和多少，但刘伟清秀白晰的脸上依然微微地泛着红，手心里湿润润的。何静倒显得很轻松，她走到写字台边，轻轻地坐在靠近刘伟的床沿上，静静地看着刘伟，用手拿过刘伟手中的书，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又拿着刘伟的手，把它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刘伟看懂了何静的心思，刚才的窘迫感迅速地消退，似乎有点放肆地一把将何静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双手搂着何静的腰，两个人鸳鸯交颈抱在一起，陶醉在爱的幸福里。
　　或许是臃肿的冬装使两个人有了挣脱感，或许是在何静的家里，两个人都不敢太放得太开，亲热了一会，刘伟松开了何静，何静又重新坐到刘伟对面的床沿上。两个人默默地对视着，“咱们的事你好好想过吗？”良久，何静轻轻地问。“嗯！”刘伟轻轻地点点头。“那你有什么打算呢？”何静又进一步地问。“娶你！”刘伟似乎有点调皮地说。“啥时候娶？”何静一步步地紧逼。“怎么，急了？”刘伟的调皮劲真地上来了。“你才急呢！”何静小拳头砸在刘伟的腿上。“还没你妹妹大胆呢，你看倩倩，说得出口就干得出来，倒像个男子汉，你可好，干起活来像老虎，一到这事上就像个大姑娘。”何静摇着刘伟的胳膊抱怨道。
　　“要不出我爸这摊子事，我早把聘礼送过来了，别说守孝三年啦，现在连一年都不到，怎么好开口呢？”刘伟很无奈地说。“都什么年代了，难道你真的还要守上三年？”何静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刘伟。“唉，这烦人的规矩，也不知道是谁定下来的。”刘伟嘴里小声嘟囔着。
　　“倒不是我急，你看你妈自从明叔出事后，都成什么样子了，地里没活她就很少出门，话也少了许多，脸上笑容少了，皱纹却长了不少，刘倩这一出去，恐怕也不会轻易回来，家中就你娘俩，你再一出来，就剩她一个人在家，你不怕把娘憋屈坏了呀！”何静非常深情说。刘伟也感觉到何静说得在理，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看到刘伟没有说话，何静又接着说：“我若到了你家，可以陪她说说话，解解心中的郁闷，过一段，等咱有了娃，你妈也就有事做了，老人家慢慢就习惯过来了。”何静说着，自己的脸也不禁红了起来，把头埋在刘伟的怀里。刘伟默默地抚摸着何静的秀发，深情地看着这个他深爱着的姑娘，多会体量人啊！刘伟在心里幸福地感叹着。
　　“静静，你那房间收拾好了吗？饭做好了。”从厨房传出何静妈长长的声音。何静把头从刘伟地怀里直起来，理了理头发，站起身，轻轻地对刘伟说：“这个事你要上心啊！走，吃饭去吧。”刘伟也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搔搔头，跟着何静走了出来。
　　在何静家里吃饭对刘伟来说已不止一次了，但大过年的在何静家吃饭还是第一次。何守业夫妇俩精心地在堂屋里摆下餐桌，做了丰盛的饭菜，还准备了一瓶白酒。何守业招呼刘伟坐下后，爷俩开始对饮，何静紧靠着自己的娘和刘伟相对而坐，看着自己的父亲和自己心爱的人边聊边饮，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这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了，一个给了自己生命，一个将托付自己的一生。何静妈也把自己和丈夫的后半生托付给眼前的这个后生了，她满意地打量着自家未来的门婿，不停地往刘伟面前的盘子里挟菜。
　　半瓶子酒下肚后，爷俩的话便多了起来。刘伟脸红红的，他慢吞吞地咽下一口菜后，手把酒瓶站起身来，满满地斟上一杯，恭敬地双手端起来，递向何守业，嘴里说道：“过年啦，我也给大爷端杯酒，祝您老人家健康长寿！”何守业毫不含乎地接过刘伟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满意地捋了捋自己下巴稀疏的胡须，高兴地示意刘伟坐下，眯缝着兴奋的老眼高兴地说：“给你大娘也倒上一杯，大半辈子了，也没尝过酒味，如今日子眼看好起来了，也享享福。”“你这老头子，酒喝多了不是，我啥时候喝过酒，伟儿，别听你大爷瞎咧咧，你们爷俩喝吧。”何静妈嗔着自己的老伴对刘伟说。“那我就稍倒一点，大过年的，大娘你也尝尝，往后的日子还会更好呢，您就等着享福吧。”说着，刘伟又给可静妈斟了小半杯，恭敬地端过去。何静妈一边嗔怪着自己的老头子，一边忙把刘伟递过来的酒杯接过来，大过年的，这个面子怎能不给自己未来的姑爷。她分两次咽下小半杯酒，一面咳嗽着，一面数啰着自己的老头子。何静连忙给妈妈挟了菜放到妈妈的碗里，又递过去一杯水，让妈妈压压酒。一场欢快的家宴在温馨详和的气氛中慢慢地进行着。
　　太阳偏西了，村子里的喧闹渐渐平息下来，风也小了许多，时不时炸响的爆竹声，划破村子上空的沉寂，陈家庄村西边的公路上，时不时有急驶的汽车穿过，整个村子沉浸在浓浓的节日气氛里。
　　虽然北方已是春节将近的腊月隆冬了，南国依然是一派深秋的景象，高大的乔木依然郁郁葱葱，只是颜色略微显得深了些，深圳街头的各种树木与绿地依然生机勃勃，与北方形成鲜明的对照。这个蓬勃发展中的沿海都市与北方隆冬中的农村相同的是，节日气氛也很浓，各大商场门口彩旗飘飘，气球高悬，红红的中国结和圆圆的红灯笼映红了大街小巷，火车站、汽车站、机场到处是匆匆忙忙的人流，喜庆的气氛渲染得令人沉醉，撩起外来打工者们无限的思乡情怀。
　　远在千里之外的陈家庄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妈妈是不是又在忙着蒸馒头，炸丸子，煮骨头呢？爸爸不在了，谁是妈妈的帮手呢？哥哥能帮上手吗？何静会不会成为妈妈的新帮手？刘倩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向外张望着，她仰视了一会深邃无际的蓝天，又俯视了十六层楼下街边行色匆匆的行人，不禁陷入了浓浓的思乡情绪中。“喂！小刘，你的电话。”隔壁的同事在门口喊道。刘倩愣了愣神，说了声“谢谢！”便站起身到隔壁接电话。
　　电话是郭强打过来的，大意是说公司生产任务很重，公司打算春节期间不放假，现在正在征求大家的意见，他想跟刘倩商量商量怎么回复公司的咨询。刘倩也不知道怎样回复他。最近几天，赵小娟到武汉出差去了，刘倩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自己才来公司不到一个月，除了赵小娟外，刘倩跟公司的同事们还不是太熟悉，业务上刚刚入门，怎么好意思向同事们打听放假的事呢？她简单地告诉郭强，让他先看看同事们大都怎么说，听听大家的意见。等赵小娟出差回来再给他确切的准信。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在春节前回去一趟，不然两边家里都会不放心的。接完郭强的电话，刘倩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又是几天过去了，虽然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但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浓郁了，陈家庄中的爆竹声比前几天密集了很多，孩子们被阵阵的爆竹声撩拨得穿上了崭新的衣服，有几家的大门口已经贴上了鲜红的对联，再隔一天就是春节了，整个村子沉浸在详和的节日气氛中。村子西边靠近公路的刘家显得跟往常一样，还是那样平静，家里的大黄狗时不时在院子里追逐着飞到地上觅食的鸟雀。几近黄昏了，刘伟刚刚送走来他家串门的何守业夫妇，又在门口碰上了郭强妈。
　　“大侄子，你妈在家吗？”郭强妈搭讪道。“婶子，你来啦！我妈在家呢，快到屋里坐。”刘伟招呼道。于是，郭强妈便随着刘伟进了刘家的大门，听见是郭强妈来了，刘伟妈也慌忙从堂屋里迎出来，亲切地招呼道：“他婶子，你来了，快！屋里坐。”“大嫂子，过来看看你，过年的东西都操办齐了吗？”郭强妈一边和刘伟妈客套着，一边随刘伟妈一同进屋坐下。
　　两个历经沧桑，年过半百的女人，一个是牵挂着自己的儿子，一个是惦记着自己的闺女，怀着同样的心事聊起来。“过了明，后天就是春节了，这两个孩子咋还没有个准信呢？”寒喧了一阵，郭强妈终于把话题扯到正题上。“谁说不是呢，到底是小孩子家，不知道大人们担心。”刘伟妈也附和道。“小伟，你这两天去过你玉魁叔家吗？有没有强子和倩倩寄来的信？”郭强妈向刘伟问道。“没有他们的信，今天上午我还去了一趟哩。”刘伟淡淡地说，显出一脸的无奈。“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怎么说也该回来了啦呀。”郭强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上次来信还说回来过年呢，要说也该回来了呀。不会是……”刘伟妈也皱着眉头说道。不会是……下面的话，她没敢说出口，大过年的太不吉利。“说得也是，千山万水的，也没有个熟人，……”郭强妈喃喃地唠叨着。“你们也别太担心，明天我到镇上邮政所看看去，看看有没有他们的信，两个大活人，会有什么事。”刘伟宽慰着两个忧郁的母亲。
　　“汪！汪！汪！”院子门口响起了大黄狗的急促的叫声，刘伟赶忙走了出去，“叫什么，别叫了！”刘伟训斥着大黄狗，径直走到大门口。“谁呀！”刘伟一边开门，一边问。“是我，伟弟”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像表哥王玉春。“天黑就不认人啦，还怪吓人哩。”王玉春一面说着大黄狗，一面跳下自行车。“是大表哥，快，快进来，到屋里暖和暖和。”刘伟一面说，一面去接王玉春的自行车。王玉春搓了搓手，又捂了捂耳朵，急匆匆地说：“不了，还得急着赶回家呢，不然你嫂子又以为我到哪儿喝酒去了呢，大过年的别让她担心啦。”“也是的，”刘伟附和道。他点着头，急切地望着王玉春，心想：天都黑了还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会有什么急事呢？
　　“今天下午刘倩打电话过来说，她明天才有可能赶回家来，让你和妗子不要担心。”王玉春不紧不慢地说。“刚刚你妗子还念叨着她呢，我还准备明天到镇子上去找你，打听消息呢，这下好了，我们可以放心了。”刘伟高兴地说。“别慌着走，到屋里暖和暖和，吃了饭再走吧。”刘伟热情地嚷道。“不了，我就不进去了，过了年，我再来给妗子拜年，咱弟兄俩好好喝两盅。”王玉春说着推起自行车调头便走，刘伟看表哥执意要走，也不再强留，热情地招呼着，送王玉春上了回家去的路。
　　听说妹妹明天就可能回来，刘伟立刻兴奋起来，他关上大门，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堂屋。“您都不用担心了，刚才表哥过来送信说，刘倩和强子他们明天就回来啦！”刘伟高声喊道。听说自己的孩子有了确切的准信，两个忧心忡忡的母亲也即刻露出一脸的喜悦。郭强妈倏地站起身，兴奋地向刘伟妈告辞，推脱道：“他婶子，天黑了，只有郭强爸一个人在家，我得赶紧回家做饭去，明天一早再过来，一同等待两个孩子回来。”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刘伟妈便高兴地站起来和郭强妈道别，“中，中。”她高兴地答应着，和刘伟一道把郭强妈送出门外，然后，母子两个又重新回到院里，走进厨房生火做起晚饭来。
　　第二天，天晴得特别好，红彤彤的太阳像个巨大的火盆，在东方慢慢地升起来，尽管人们一说话就会呼出长长的白气，但心里依然会感觉很温暖。已经是除夕了，闲了一冬的人们起得比平时早了许多，忙活着活计，为明天的大年初一做着最后的准备。知道刘倩就要在今天回来了，刘家更是显得格外地富有生机，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院门也早早地打开了，家中的大黄狗仿佛了解主人心情似的，欢快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也显得格外兴奋。
　　正是家家吃早饭的时间，和煦的阳光从光秃秃的树枝上撒下来，一片祥和的景象，时而响起的爆竹声催促着人们过年的脚步。一辆深蓝色的小汽车飞快地在陈家庄西面的公路上奔驰着，眼看就要穿过陈家庄了，倏地，小汽车在通向陈家庄的路口转了个弯，慢慢地向陈家庄驶去，最后稳稳地在刘家门口停了下来。
　　大黄狗发出“汪，汪，汪”的叫声，刘伟随着大黄狗的叫声来到门外，哪儿来的小汽车停在了自家的门口，刘伟好奇地望了望，吆喝着大黄狗，正欲转身进门，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哥，你怎么不过来接我呢！”刘伟愣了一下，恍然明白过来，是自己的妹妹回来了。
　　他高兴地走过去，刘倩利落地从车子前门跳了下来，郭强从车子后门钻出来，一个漂亮的姑娘从另一侧的后门慢慢地走出来，司机最后才钻出来，拿着一串钥匙走向后备箱。郭强首先过来打招呼。“刘伟哥，吃饭了吗？”“刚吃完，真想不到是你们回来了。”刘伟满脸的兴奋，高兴地说道。那个漂亮的姑娘也向刘伟走过来，刘伟愣了愣神，“刘伟哥，我把妹妹送回来了。”“嗯，是小娟，你们怎么……。”刘伟认出了这位漂亮的姑娘，满脸疑惑地打量着他们。“你们怎么碰到一起了？快到家里暖和暖和。”刘伟一面不解地询问着，一面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往家里走。“妈，我回来了！”刘倩一进院门，就大声喊起来。刘伟妈听到女儿的叫喊声，高兴得放下手中的活计就从堂屋里奔了出来。刘倩一下子扑到母亲的怀里，激动地泪水都涌了出来，刘伟妈也是眼含幸福的泪水，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孩子，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刘伟和郭强他们一同走进院子，她们娘儿两个才分开。“大娘，让你挂念啦！”郭强向刘伟妈说道。“回来就好啦。”刘伟妈慌忙应道。“伯母，我来看您来了！”赵小娟走到刘伟妈面前，深鞠一躬道。刘伟妈愣了愣神，好久才认出赵小娟来，连忙说道：“都认不出来你了，快屋里坐。”于是，他们一群人便涌进刘家的堂屋。刘伟家好久没有这么欢快的场面了，堂屋似乎一下子小了许多，人们在小板凳上坐不来，诉说着几个月来的变化，司机小王不停地从车上往屋子里搬着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