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北平府燕王问兵

　　皓月当空，漫漫长夜里，朱棣站上阁楼，仰天望月，手里握着一封密信，不禁锁眉舒了口气，喃喃叹道：“皇帝疑我啊……君疑臣则臣必死，今我不反，便要一败涂地、尸骨无存了！”于是攥紧了拳头，匆匆回到房中，提笔在一段锦卷上写道：“孤，晋承帝命，代天伐罪，军旗指出，陈德抚慰，苍生黎民本即我大明臣民，望以宽道，凯我旌旗，莫以我为逆反天朝也！”于是忙收起来起身急道：“来人呐！”有仙官进来拜道：“王爷！”朱棣锁眉叹道：“速请法师来见！”
　　偏殿之中，朱棣和姚广孝（字斯道）一直坐到了黎明。云开月出，天亮之时，方闻广孝轻轻哼了一声笑道：“某，自已明了主公深意，不过，启法有三，未卜主公尊意……？”朱棣轻轻笑道：“哦，法师有何高见，尽管明言便是！”姚广孝轻轻一笑，捋须叹道：“主公虽有雄心，可恨力却不足！”朱棣一惊，广孝忙道：“主公据北平一隅之地，势小力弱，朝廷则在各方面都占压倒性优势，所以一旦开战，朝廷拟以优势兵力，分进合击，势必将我大军围歼于此，岂是良图？”朱棣问道：“如此，又当如何？”广孝随道：“采取内线作战，迅速攻取北平以北的居庸关、怀来、密云和以东的蓟州、遵化、永平等州县，扫平北平的外围，排除后顾之忧，方可便于从容对付朝廷的问罪之师啊！”于是一顿忙道：“经过太祖大肆杀戮功臣宿将之后，我料朝廷已无将可用了，主公万事俱备之时，还有何虑……之有？”
　　次日到了校场上，朱棣看着正训练的士兵，却又叹了口气，一旁姚广孝微微笑着问道：“主公，尚有疑虑？”朱棣锁眉叹道：“昨夜法师的话，虽然高明，不过，这北平府兵不过数千，将不足数人，一旦朝廷发兵，不等我扫平诸侯，大军兵临城下，我等皆已成了乱军中刀下之鬼啊？”姚广孝闻言连忙摆手笑道：“主公……且看！”朱棣顺着那姚广孝指的方向看去，有七员年轻的大将纵马而来。这七人个个仪表不俗，气宇非凡，依次是：魏健（字陵玉）、书博（字浩聪）、焦恒宝（字津君）、钟意（字浩坤）、房健飞（字浩玉）、冯震（字致远）、牟伟（字浩光）七个。朱棣一怔，舒了口气，广孝忙微笑道：“这七人虽然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却都是名门之后，而且多已随军征战历练出来了，比起山东那些江湖人士来说，虽不至于以一敌百，敌十……是不为过了吧？”朱棣闻言捋须笑道：“法师果然高明也！”于是下了阶去，拂袖笑道：“法师此言，茅塞顿开，有如此雄师良将，孤，再无忧矣！”看那七人近了，朱棣忙迎了下来，魏健忙领众人下了马过来跪拜道：“大王！”朱棣忙道：“卿等，快且起来，不必拘礼！”众人忙谢道：“谢燕王！”
　　到了后厅，朱棣坐到了堂下，姚广孝坐在了一旁，方闻朱棣微微笑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只差第一步了，法师，可试言之？”广孝摇头笑道：“主公太过于操切了，此事宜缓不宜急。如今诸侯，都在看朝廷的态度，只要朝中一变，群雄并起之时，才是大王的用武之地，否则，大王起兵是为不义，岂能长久？”朱棣锁眉一叹，咬紧了牙关起了身来，一顿，又坐下了。
　　夜深了，焦恒宝和书博到了花园亭下，见焦恒宝轻轻问道：“二哥，法师已向大王献计，不日便要南下。咱们本不知这场战争孰正孰邪，战火一旦燃起，祸及黎民，苍生涂炭，怎忍为之？”书博一怔，锁眉摇头叹道：“皇帝听信谗言，杀害忠良，祸乱朝纲，有悖德化，气数将尽，大势已去，大王乃是替天行道，代天罚罪，无所逆也。你我尚且年轻，至于孰正孰邪，还是，留给后世人，去评论吧！”焦恒宝含泪舒了口气。书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道：“古语说，烈女嫁一夫，忠臣事一主。大王恩德不在皇帝之下，虽不知孰正孰邪，今你我既已投来，已是定数，岂可造次？只管凭军令行事，做好咱们自己本分的事儿，就够了。国家大事自有能臣，我等一介武夫，也说不好这些，这……也是咱们的命！”焦恒宝一顿，含泪闭上了眼睛。
　　回看姚广孝领朱棣匆匆到了一间密室之中。黑暗中烛光显得格外耀眼，正闻朱棣急道：“法师带孤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那姚广孝轻轻摇头叹道：“之前随主公谋划大计，乃为天下；今日请主公屈驾来此，却是为了一桩冥事！”朱棣惊道：“哦？冥事？怎讲？”那姚广孝合掌默念道：“阿弥陀佛！”一闪金光，周围墙上的石硕瞬间闪烁起荧光来，才看见这间密室实是一座密不透风的石质地下室，四周空空如也，只有地上白骨累累，迎面一座八仙桌，桌上一叠文札，朱棣大惊失措，忙被姚广孝扶住了，因娓娓笑道：“主公且不必惊慌！”朱棣擦了把冷汗惊道：“这……法师，这，这是……？”
　　姚广孝慢慢走到了桌前，拿起了那一叠文札，带到了朱棣面前，捧起来拜道：“此乃上古的天书，上面明确记载着玄心正宗的一部爵位，主公看后，自会明了！”朱棣轻轻接了过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展开了，但见得是一些看不懂的文字。朱棣凝视了许久，根本就看不透，因忙叹道：“其中深意，孤，肉眼凡胎，却是真看不透，还请法师指点迷津呐！”广孝微微一笑，忙接了过去，展开读道：“建元天策，万岁登封，奉太上无极混元教主敕命，特钦封玄心正宗门下七龙、五虎、未了湖七子晋全文宝阁宝位有，赢玄主教高祖立宗开派始祖圣大慈仁者大智大信忠孝礼义宝德建元文教主……！”朱棣闻言惊道：“这，这是……法师这是……何意？”广孝轻轻叹道：“方才所说之冥事，正在于此！”朱棣一顿，广孝忙道：“今大军南下，必经山东，然，山东事小，泰安事大啊！”朱棣轻轻问道：“法师是要孤绕道泰安？”广孝摇头叹道：“泰安是玄门重地，江湖道上，也都为玄门而聚。山东豪杰众多，当初太祖血洗山东之时，正也是为此。历朝历代造逆反叛者，皆山东始，因此诛之。今山东诸贤已将玄门推上了一个武林盟主的地位。况，玄门中人，多半带职，世袭享有爵位。主公此次南下，皇帝微不足道，这玄心正宗，必是第一道坎儿！”
　　云开月出，宫墙角一处花园里，一闪微光，是一只狸猫纵身跃到了一旁枯松之上。他仰头望月凝视了会儿，又下来了，却是摇身一变，原来是书博所化。见他转身欲走时，忽闻一声笑道：“我的儿，你可也有疑虑？”回头望去，是文殊广法天尊落在了面前，书博一惊忙跪拜道：“老爷……？弟子恭请老爷圣安！”文殊摆手笑道：“起来吧！”书博一拜起了身来，躬身拜道：“老爷大驾至此，不知……有何教诲？”文殊微微笑道：“本也没有什么要事，只是自昆仑山而归，正要去方丈与太乙天尊喝茶去，在云端上看见了你，所以现身来见！”于是一顿又轻轻笑道：“我料也是为了燕王南下之事！”书博惊道：“老爷……？”文殊轻轻摆手叹道：“不用说了，这个事儿，还得你们自个儿去揣摩，去放手办差。只是你要记着本座一句话，不管你们是成是败，上苍，都不会亏待你们的。人事是非，本就说不清楚，还是，留给后人去评价吧！”书博含泪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文殊广法天尊早已经化成一阵青烟而去了。
　　书博回到房中，见焦恒宝倚在自己榻上已经睡下了，于是含泪一笑，将他安放躺下了，便倚在一旁也睡下了。不时的，他只又锁眉暗自叹道：“老爷领玄荒的人往南明政府而去，却令我等保扶北王，莫非，天意弄人，是在戏耍我等吗？”正在睡醒之间，隐约听见有人从走廊外匆匆走过，却是有人在议论道：“不好了不好了，南明有动静了……！”书博一惊，却微微笑着睡下了。
　　南明建文元年夏四月，湘王朱柏自焚而死。齐王朱榑、代王朱桂被废为庶人。削藩大业触发至极，燕王世子朱高炽及其弟朱高煦、朱高燧匆匆回到了北平。六月，岷王朱楩也被废为庶人，发配至漳州。随后燕山护卫百主户倪谅上变，燕旗校于谅等伏诛，建文帝下诏燕王朱棣，逮王府官僚，北平都指挥张信叛附于燕，战火硝烟一触即发。
　　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