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喜结秦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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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城西安下马陵公馆的洞房里红烛高照，烛影摇曳中，一对恩爱夫妻相拥而眠，不知不觉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而与此同时，远隔巴山蜀水的另一位沧桑女人，在青灯孤影中又苦熬过了一个泪眼相伴的不眠之夜。
　　17年前，蒋介石出妻休妾，在上海与宋美龄结为新欢。那时节，姚冶诚被逼流落苏州城寄人篱下，将苦涩的泪水吞进肚子里却又无力反抗。17年后的今天，姚冶诚母以子荣，自认为孤影青灯茹素念佛熬出了名分，在养子蒋纬国新婚大喜之日即将临近的时候，她乐呵呵地打点行装，要提前赶往西安去为养子操办婚事，也想在婚礼上露一回面，让儿子儿媳庄重地拜一拜高堂。不料，蒋介石闻听此事，却大发雷霆，严令姚冶诚呆在南温泉别墅内，不许她去西安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姚冶诚被蒋介石当头一棒，恍恍惚惚才从梦幻般的思维中缓过神来，不得不正视眼前的现实。按照中国的旧传统礼教，蒋介石早已出妻休妾迎娶了新夫人，宋美龄不仅名正言顺地被列入了蒋氏族谱的内眷册，同时也以其超凡的社会活动能力和“贤内助”的才华，成为国人公认的“第一夫人”。相比之下，她姚冶诚算什么名分，妻不是妻妾不是妾的，能够安身立命地寓居南温泉别墅就算不错了，还敢有非分之想？倘若不是碍着养育了蒋纬国的情分，恐怕早就被蒋介石像赶陈洁如那样一脚踹地给扫地出门了。在民国官场上混饭吃的人大都知道，蒋介石平生最爱“三碗面”，既：场面、情面、脸面。既然姚冶诚已经被蒋介石在报纸上声明休过一回，这种不在族谱妻妾不如的身份，纵然养育儿子有功，也不能代表蒋家的长辈坐上首席位，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明媒正娶的新婚小辈拜礼。她姚冶诚执意要这么做，蒋介石觉得有辱门风，宋美龄第一夫人的脸面也没处搁，自然要横加干涉。
　　姚冶诚心中实在不服气，养子蒋纬国新婚大喜一场，娶的又是大家闺秀，当爹的做缩头乌龟不肯露面，那个小娘子宋美龄又端着架子不往前走一步，只派一个憨头憨脑的“大太子”蒋经国和洋媳妇去凑热闹，难道他们老蒋家的人都死绝啦，居然把主婚人的权利让给那个马屁精胡矮子。她姚冶诚不能参加养子的婚礼，胡宗南这个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外姓人倒有资格？婚礼场上的亲属席位冷冷落落，看到这种场面养子纬国会怎么想？孩子的心里肯定不好受。纬国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就不知道亲爹娘是谁，跟着她到处流浪，相依为命中早已将她视为亲人了。名正言顺的爹娘不为儿子主婚，却又横加阻挠她这个养娘参加儿子的婚礼，蒋介石这么做实在是大理不通。
　　姚冶诚为了挣回面子，围绕着养子的婚事在思想深处激烈的斗争了老半天，最后还是斗胆力争要赴西安参加养子的婚礼。几经周折，她破天荒将电话打进了蒋介石的官邸，直接找蒋介石理论。面对着话筒，情绪激动的姚冶诚大声嚷嚷痛陈几十年清心寡欲的凄苦生活，还声泪俱下地在电话中质问蒋介石，她这么多年死守在蒋家门里没有迈出去一步究竟是为了谁？若不是当初蒋介石给她弄个儿子回来照养，她恐怕早就远走高飞做了民家妇，虽然享不了荣华富贵，吃糠咽菜的苦日子也有个举家团圆的欢乐时候，她何以苦熬到今天这种妻妾不如的地步？可今天她又得到了什么好处，竟连参加养子婚礼的权利也被粗暴地剥夺了，她在蒋家门里还有最起码的做人尊严吗？
　　蒋介石被情绪激动的姚冶诚一叠声质问得张口结舌，他自知理亏，却又不甘认错用好言好语劝慰姚冶诚，情急之中，童年“瑞元无赖”的野性子冲撞上脑门，让他一时间失去了理智，对着话筒拍桌子破口大骂起来：“娘希匹，我说不能去，就是不许去！”
　　“你这个没良心的，挨刀杀的！哎呀，你敢骂老娘，这一回老娘要拼个鱼死网破，非去西安不可！”姚冶诚怒火攻心，只觉得七窍生烟，她不顾茹素念佛的清规戒律，冲着话筒与蒋介石对骂起来，甚至揭了蒋介石的老底：“姓蒋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下三赖，当初不是老娘救你的性命，你能有今天的张狂？如今你成气候啦，吃着碗里的鲜食，还时不时偷鸡摸狗哄骗老娘，一转脸就把旧情义全忘光啦！”
　　蒋介石是国民政府至高无上的领袖，平时只有他对人发号施令动辄呵斥怒骂的权力，而绝不容许有人公开指责他冒犯他的尊严。面对姚冶诚丧失理智泼妇般地怒骂，蒋介石生怕有人窃听到电话内容将这些家丑传扬出去，他气愤至极，对着话筒大声吼叫道：“娘希匹，不自量的臭婊子，给你梯子就想上天摘星星啦！我警告你，你敢到西安去，后果由自己负责！”砰地一声，蒋介石愤怒地将电话摔在了桌子上，门外的侍卫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慌忙推门进来，被蒋介石劈头盖脸一声怒吼：“滚出去！”吓得侍卫一缩脖子，掉头躲开了。
　　姚冶诚在电话里听见咚地一声响，敏感地意识到蒋介石将话筒给摔了，她能够想象得出来，此时蒋介石铁青着脸气喘如牛的样子，也恼怒地将话筒摔在了桌子上，尔后失去控制地抱头痛哭起来。
　　“想当年绿鬓婆娑，自归郎手，青少黄多。受尽了折磨，历尽了多少风波。莫提起，提起来清泪洒江河”……
　　哭归哭，闹归闹。待哭罢闹罢冷静下来细思量，胳膊终究扭不过大腿。姚冶诚深知流氓出身的蒋介石心狠手辣，她坚持着真要去西安参加养子的婚礼，肯定不会顺顺当当上路，说不定走不出重庆就会发生意外事情，到时候对她对养子纬国的婚事都没有好处。慑于蒋介石的淫威，姚冶诚为了顾全大局，眼睁睁看着养子纬国的婚礼如期举行，却不能前往西安分享欢乐，只有泪眼遥望着巴山蜀水，默默地点一炷香火，跪拜在观世音菩萨塑像前为一对新人祈祷祝福。